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少女和她的刀[综+剑三]》作者:夏天有点冷 文案 一个少女和她的刀之间所发生的故事。轻松向虐狗番外见下↓ 少女与刀的日常 入坑须知 第一,慢穿,男主为三日月宗近。脸看封面。 第二,慢热,综合,各花入各眼,不喜可直接右上红叉,作者玻璃心请勿拍砖。 第三,最重要的一点,男主真的帅。 第四,本文是披着各种动漫游戏皮的原创故事,请不要带入到原著。非常感谢。 第五,作者【不是】神,也【不是】百度百科,更【不是】语文课老师,作为作者的唯一义务是完成剧情,不包括任何解释说明。我解释那是我放出的福利,不是我的义务,我有不解释说明的权利,谢谢。 第六,本文快完结了,不想横生枝节,拒绝任何心塞评论。冷文本来就没有收益。只想平静的填完这个坑。 第七,万花【并不只有】医生和打手两种设定谢谢。如果对天工有疑问,请去工圣面前跪半小时再来说话。 第八,反正要完结了,任性,就这。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天之骄子 女强 无限流 搜索关键字:主角:阮青芜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楔子   一个没有星星的夜晚,一轮红月挂在天际。   秋老虎的余威还未散去,她走在暑气还未完全消散的小路上。脚下的泥土还带着白日的余温,萤火虫在两边草丛中飞舞,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阵草木的清香.......   不知道京都的枫叶,什么时候会变红呢?少女轻快的在小路上走着,想道,这件事要好好的记下来,第二天回去的时候跟家人说吧,毕竟我出生以来,还没见过枫叶呢。   笃。笃。笃。少女驾驭着高跟鞋,从泥土小路走上了一段水泥路,鞋跟与水泥相碰撞的声音规律性的响了起来。   快到了。少女想着,远方津目神社的鸟居,只要抬头就能看见。   是供奉着付丧神,也是我么这些人偶的神明呢。少女停下来,双手合十祈祷着。   神明大人啊,请保佑我的家人平安无事,幸福和美吧。   少女虔诚的祈祷完之后,猛然发现在神社台阶的阴影处,站着一个沉默的男人。   您是谁呀?她诚惶诚恐的询问道。   哦呀?吓到小姐了吗?真是抱歉呢。男人从阴影之中走出来,不同于少女穿的西洋短裙,男人穿着一件深蓝色狩衣,俊美典雅的相貌,好像真是从画里走出来的美男子一般,一双清秀细长的眼眸之中,仿佛盛满了月光。他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歉意的看着少女。   请问您是?少女定了定神,问道。   哈哈哈,只不过是个路过的旅人而已,小姐应该还有事要办,在下便不打扰了。男子的声音也带着一股古老贵族特有的韵味,华丽慵懒,有一种吸引人沉迷的魅力。   少女看着他施施然离去,好不容易才收回视线。   啊,真是一个十分漂亮的人呢。她在心里想道。   神社的建筑在似乎没有尽头的石阶上方,少女完全没发现此时过于妖异的月光,或者说即使月光十分妖异,也打消不了少女的决心,她鼓起了勇气向上爬去。   那位大人的话,一定可以将我的愿望实现吧。完全不知道自己未来的命运,少女走上了石阶。   “您所说的事情我们已经知晓了,一旦有消息会通知您。”   这应该是第十七起失踪案了,送走了又一个伤心欲绝的报案者,津云署的岛田警官无奈的揉了揉眉角,跟同僚说道,“哎,天天都有人偶失踪,这地方到底是怎么了啊。”   “可能因为这里叫津雲吧?”同僚开玩笑道。津云的读音跟付丧神的读音差不多,因此才有了这个吐槽。   “别这么说,”岛田打了个寒颤,说道,“会说会动会思考的人偶本来就已经很可怕了,你这么一说感觉更瘆的慌。”   “说起来,最近在人偶之间流行起了一个什么....付丧神?是这个名字吧。”同僚想了想,说道。“而且最近那个神社也是邪门了。”   “怎么了?”岛田问道。   “你没听说吗,前段时间津目神社突然大放光芒,那强度,而且津目神社到了现在可是连电都没通,还在烧油灯呢。”同僚说道。“然后这件事发生之后,津目神社就一下子火了起来。”   岛田从窗口看去,远方确实能看见津目神社的鸟居,也许是隔得太远的缘故,红色的鸟居仿佛变成了一只红色的眼睛,对着岛田眨了眨。   岛田连忙收回视线,对同僚点了点头,“你说的对,这地方确实有点邪门。”   秋天的余温还在不断上升,京极堂在书店里不耐烦的扇着风。   “再怎么扇,如果你不把那身衣服换掉的话,热度也不会减少哟。”千鹤子端着一壶凉茶走过来说道。   “心静自然凉。”书店老板板着一张脸说道。   “哈。”千鹤子忍不住笑了声,“最近听说出现了神迹呢。”   “你说津目那边吗?”京极堂说道。   “是呀。”千鹤子在旁边坐下来,说道,“我还打算跟朋友去拜拜呢。”   “那地方有什么好去的。”京极堂不禁开始了说教,“我从没见过,一个连神都搞不清楚的地方会有神迹。”   “榎木津先生不是已经去围观了吗?”千鹤子笑道。   “所以你要去的话,也要等到他回来再说,”京极堂叹了口气,“我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第2章 从神社中被偷出来之人   “喂。”   “喂喂。”   好烦哦,吵什么吵,很困啊好吗。阮青芜想道。不知道扰人清梦是重罪吗?   “本大爷命令你醒来,好了快点,别做梦了,还有很多事要做啊!”   阮青芜努力睁开沈重的眼皮,扶额道,“好吵啊.....”不对你谁啊?   给我等下。她突然反应过来,刚才在呼唤她的那个声音好像说的并不是汉语?   Σ(っ°Д°;)っ什么鬼?!我难道跟娘一样穿越了世界了吗啊?!!!   对于一醒来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这种事,阮青芜并不陌生,她还在胚胎的时候遇到了种种变故,导致她出生便带有特殊的体质。自记事起,她便深受这种体质所害,在各种时间之中穿梭来回。所幸的是,每次穿越的时间不会太久,最长一天,最短一个时辰,在她成年之后,这种体质逐渐稳定下来,像这种穿越的事情已经很少发生了。   可能是在那个光球的追击之下,她一时情急,体质便发挥作用了吧。阮青芜想道,可是这样一来就又有了个问题,以往穿越的时候,虽然时间不同,不过地点都在万花谷,可是这回.......   一个穿着美国海军穿的圆领短袖衬衣,木棉长裤的人坐在她旁边,一张俊秀的脸离她极近,茶色的头发从额前垂落了几缕下来,硕大的双眼,褐色的瞳孔,距离近的足以让她数清楚那人眼睛上的睫毛。见她睁开眼睛,那人突然兴奋的大叫了一声,立刻起身,抱着双臂威风凛凛的看着其他人,那副神态仿佛在说‘看吧本大爷就是这么叼’。   “......”阮青芜托着下巴,无语的看着他。   “你!人偶小姐!”男人指着她高声说道,“知道吗?你被卷入了十分有趣的事件哦!”   “所谓的事件,就是我莫名其妙的在这里醒来的意思吗?”阮青芜懒洋洋的翻了个白眼,吐槽道。   “就这么决定了!人偶小姐!”男人又高声说道,“听好了!你的同类正在外面作乱,所以你有必要和我们一起去阻止他!”   “可是,这位小姐好像还在状况外的样子....”旁边一个留着长刘海的青年犹犹豫豫的说道,“并且,她是活人啊.....看上去的话,”他又不放心的补充道。   “与其说活人什么的....”阮青芜头大的说道,“难道你就见过又有脉搏又有体温还会思考说话的死人吗?”   “不是的,”青年连忙解释道,“请听我解释...”   “在你解释之前容我打断一下.....”阮青芜挥了挥手打断了他,说道,“我有几个问题,请为我解惑,第一,这里是哪里,第二,我为什么会在这里,第三,你们是谁。”说着,她坐了起来,扫视了一下周围。   周围的人不是很多,除了一个有着粗眉毛的,看上去十分朴素的男人之外,就是刚才跟她搭话的刘海青年,与面前这个还在高声叫嚷着些什么完全不需要理解意义的词语之人。   太乱了。   青芜看了看这明显是和室,却又跟和室有所偏差的地方,不禁皱眉。   所以,果然是和她娘一样,穿越到异世界了么?   不对......她之所以有这样的体质,是因为尚在娘胎里便受到了千机锁里特殊磁石的影响,带有了一部分那种磁石的磁性,所以才会被吸引到各个地方。所以她来到的世界,要么是磁石所在的时空,要么.....就是她娘曾经来过,她也来过,并留下千机锁的那个世界。   也是她父亲的故乡。   看来地点是没错了。问题就是她所穿来的时间,而从室内的装潢来看,很可能离她父亲的时代要往后一点。然而观察其他人的服饰,似乎自己的衣服是不能再穿了。她低头看了看自己一套万花谷的校服,叹了口气。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她一边想着这些问题,一边漫不经心的听着刘海青年做着介绍。   “喂喂,给我认真的听啊!这可是笨蛋能做出的最好说明了啊!”俊秀的男人十分夸张的说道。   “我有在听。”阮青芜闲闲的说道,“既然他在说明,那么我只要听懂了就好....所谓的说明,不就是这个作用么?其他不论,最起码基本的我都知道了,比如我是你一时兴起带回来的,比如现在上流社会正流行玩一种人偶游戏1,所以你把服饰与你们不同的我当成被上流抛弃的人偶之一,再比如,虽然我是你一时兴起带回来的,可是也被莫名其妙的卷入了你现在正在玩耍的事件里,不是吗?这么说来,我倒要感谢你了,不过在说道谢的话之前,所谓‘帮人帮到底’,就算让我参与游戏,也该让我有一身正常不易被发现的装扮吧?”   一片寂静。   茶炉的水沸腾了,可是名叫和寅的男子却仍然目瞪口呆的坐着,丝毫没意识到水开了。   “喂,那边的你。”阮青芜的视线扫过去,说道,“别的我还不清楚,只不过如果你再这么目瞪口呆下去,我们很可能都要被烧死在这里哦。”   “啊?哦哦,失礼了,我这就去。”和寅慌慌忙忙的跑到茶炉边熄火,又将溢出来的水擦干净。   “虽然我之前确实有在问问题,”收回视线,阮青芜看着留着长刘海名唤益田的青年说道,“不过你还真是说了很多与问题无关紧要的事啊。好了,作为让我知道这些事的代价,你就负责给我准备一身可以外出行走而不引人瞩目的行头吧,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你很适合这种事呢。可以吗?”后一句话却是对三人中唯一还没被她提及的俊秀男人说的。   “照她说的做。”槚木津也有点被青芜的气场吓到。端坐于厅堂之中的少女没醒来之前,端庄柔弱的像一尊精致的人偶一般,却没想到那双眼睛睁开之后,竟是那样的坚定明澈,丝毫不亚于男子。   “啊,忘记说自我介绍了。”他的两个部下都忙的像陀螺一样旋转个不停的时候,青芜好像想到了什么,对他说道,“我的日本名乃藤原青子2,如果你不喜欢这个名字的话,叫我阿芜或者什么都可以,多谢您的搭救之恩,那么我也只能略尽绵薄之力来以为报了。”   真是.....奇妙的女人。槚木津认真起来,褐色的瞳孔仔细的看着她,“很好的风景啊。”他突如其来的感叹道。   “哦?”阮青芜挑眉,“什么风景?”   “实在是太美了,太美了,”槚木津十分愉快的说道,“我决定了,我们来做朋友吧!”   “所以,这就是你从津目神社那里带回来的人偶?”脸色苍白的书店老板将茶重重的放在桌子上,语气十分不好的说道。他看了看一旁怡然自得的阮青芜,开口道,“这怎么看都不是人偶吧?”   “您好,叫我阿芜或者藤原青子都可以。”阮青芜微微一笑,说道。   “具体的情况就由你来跟她说明吧,我要睡咯。”槚木津抓住了想要逃走的小猫,往自己脸上一盖,好像真的睡着了一般不动了。   “啊,中禅寺,请多指教。”书店老板看似漫不经心的说道。他仔细的打量着已经换上了一身洋裙的阮青芜,说道,“你从哪里来?”   前几天在槚木津带回她的时候,中禅寺对她穿的那身衣服有点印象,虽然看上去和和服很像,不过细究起来的话,仍然可以从各种细节上分辨出她穿的是汉服而非由汉服改造而成的和服。就算贵族再怎么会玩,也不会玩到分不清汉服和服的地步。   “简单粗暴的来说的话,”阮青芜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们的表情,说道,“我想,是穿越了时代吧。”   “时代穿越?”中禅寺深深的皱起眉,说道,“你是说,你让我相信你是从过去穿越而来的吗?”   “正是。”阮青芜微微一笑,“虽然听上去不可置信,不过存在即为真理,不是吗?”   “.......”中禅寺皱着眉头看着青芜。还是不可置信,所谓在时空之中穿越什么的,哪怕科学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也不可能做到这种事吧。不,倒不如说,这名少女从出现的时机开始就十分的异常,这么说来如果解释为她所说的穿越反而十分合理......等等,将一切合理的缘由归到最不合理的地方,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阮青芜纹丝不动,坦然面对他的注视。   “你到底......”中禅寺喃喃道,“如果你是从以前的时代中穿越过来的话,从你的衣服上可以判断出你来自唐代,然而你说的日语却跟我们说的并没有多大变化,识别片假名也没有困难,而在唐代时,片假名才刚刚在贵族阶层兴起不久.....你刚刚说你叫什么?”   “藤原青子。”阮青芜说道。“如果嫌麻烦的话,叫我藤原也行。”   “藤原,”中禅寺重复了一句,“请问令尊的名字是?”   “啊,他啊,”阮青芜眨了眨眼睛,“他有很多名字,不过他比较喜欢宗次郎3这个名字。”   “.......”中禅寺目光犀利的看着她。   “我可没撒谎。”阮青芜眨了眨眼睛,笑了起来。   “啊啊啊啊我听得要无聊死啦!!!”在一旁睡着的槚木津突然跳起来说道,“什么唐不唐汉不汉的,朋友之间计较这个简直是笨蛋中的笨蛋!!!喂京极,我是要你给她说明情况的吧?你在胡扯些什么呀!!!!”   “......”书店老板的脸上露出很可怕的神情,“所谓的情况,她也是其中之一吧?”   “喂,这家伙是本大爷的战利品,可不要搞错了,怎么可以糊里糊涂的归到情况之中呢!!!”槚木津毫不客气的说道。   “....真的没有顺手牵羊愧疚感吗,笨蛋侦探?”书店老板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指了指正在怡然自得的打量着周围环境的青芜道,“如果不把她的情况问清楚的话,所谓的情况也不会有进展吧?”   “关于这个倒是不用担心。”阮青芜在饶有兴趣的四处看的时候说道,“无论以前是否来过这个地方,不过这个时代,我却是第一次来。”   “是时代,而不是国家吗?”中禅寺步步紧逼道。   “是哦。”阮青芜逗了逗小猫,说道,“那时候好像还在弄什么倒幕之类的吧,嘛不过那时候我才十岁左右,记得不是很清楚,那次来是为了将家父带走的,所以也没待多久就离开了。”   因为常年积满了书的缘故,旧书店里的采光向来不太好,影影绰绰之间只能看到阮青芜风姿绰约的剪影,哪怕穿着洋裙,她的举止也如古代仕女一般优雅娴静。一动不动的话,就如槚木津一般仿佛是画里的人一样。   然而一开口就不行了。   “所以,我跟那个什么津目神社4完全没有任何关系,”阮青芜挑眉道,“然后你们打算怎么办?直接将那老头做掉吗?我可以出一份力哦。”   这样是肯定不行的吧!——益田和和寅在内心咆哮道。   “就是这样才干脆嘛。”槚木津抱着双臂点头道,“不愧是阿芜啊。”   “你这是找到同党了吗笨蛋侦探,”中禅寺像是被打败了一样的叹了口气。“就算要去,也要找个合适的理由吧?还有....阿芜?”他模仿着读音,皱眉道,“这是什么....”   “自然是我的小名了。”阮青芜的相貌继承了母上的血统,五官带点异域人的深刻,又掺杂了几分来自父亲的秀美,乍一看的话,确实精致的跟人偶没什么两样。   所谓的人偶,是在战后不知何时开始兴起的一种类人的可成长的奇妙人造物。会因为主人赐予的感情而成长,这种造物甫一出来的时候,便在贵族圈中风靡,人偶拥有人的感情与能力,却在法律地位中没有人权,因此,人偶的存在便无法抑制的与某些阴私划上了等号。由于是人造,所以人偶一般都有着超出常人的美丽,在被主人唤醒之前,身体会处于停止生长的休眠期,这也就是中禅寺在津目神社第一眼看到青芜时将她误认为是人偶的原因。一个闭着双眼坐在神社一角沈睡并穿着华服的少女,实在是再符合人偶这个词不过了。角落比较偏远,要不是槚木津突然抽风把她带了过来,中禅寺也不会认出少女身上穿的不是和服而是汉服。为此,中禅寺还特地看了看少女的耳后,并没有人偶特有的编码烙印。想到这次的案件里受害者之间的关联,中禅寺对这种抢人行为表示了默认。   “毕竟没什么人会用这个名字来叫我,”阮青芜直截了当的说,“而且我告诉你们的其实也算是假名....算啦怎样都好,所以还是叫我阿芜吧。”   “阿芜.....”中禅寺以一种极不信任的眼神看着她。   “哈哈哈,”阮青芜大笑道,“不不不,不要误会,不告诉你我的全名只是不想难为你叫我的名字而已,要知道就算是家父也花了很久才能把我的名字发对,所以何必自找麻烦呢,况且这个昵称也很好念不是吗,好啦好啦,不经别人的允许就把我偷出来,想必那人在找你们的麻烦吧?你们还打算拖到什么时候?”   “走吧,带我去见他。”阮青芜收敛了神色,说道。 第3章 人人都是演技帝   所谓的刀之美,应该是怎样的光景呢?   然而只是静静的观赏是不行的。   所谓刀剑最美的时刻,莫过于将它挥向柔弱的脖颈,从而绽放出来的血之闪光吧,如切豆腐一般切开血肉,让鲜血优雅顺畅的流出。   对,就像自己的妹妹那样。   她是不同的,就连流出的血液之中,都带有令自己着迷不已的香气。   啊啊.....好渴啊,如果,能再度品尝到那甘美的液体的话。   就算出卖灵魂又能怎样呢?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铺在地上的华丽的和服已经被鲜血浸透,一个下身穿着深蓝色布袴,上身穿着白色丝绸浴衣的男子支起一条腿一动不动地坐在房间的正中央,他怀中的正是和服的主人,女子躺在男子的臂弯里,头如断线的人偶一般以一种显然不合常理的角度歪向一边,已然气绝多时。   时间缓慢的流逝,鲜红的血液逐渐干涸成暗红色,又变成棕褐色,男子还是仿佛雕像般一动不动的坐着。   “荻田1先生,该起了。”直到门外响起了这么一个温和的声音,里面的男人才仿佛从梦里醒来一般动了动。   “呵。”在朦胧的光晕里,男子缓缓的抬起了头,他有着一头棕褐色的及肩长发,隐隐约约可以分辨出柔美不亚于女子的五官,身形也偏向纤瘦,他动了动因为长时间静坐而变得有些僵硬的身体,修长的手指按压了几下太阳穴,开口道:“津目吗?”   “是的。”温和的声音继续说道,“荻田先生,法事已经结束了吗?”   “啊啊,算是吧。”如此说着的男子随口应了一句,站起身来,与此同时,女子的尸体发出沉闷的声音,倒在浸透血液的地面上。仅仅只剩下一半相连的脑袋顺势滚了半圈,一双不甘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男子,而男子却像是没看到一样,褪下沾满血迹的布袴和浴衣,然后从一边的衣柜里重新拿出了新的换上,慢条斯理的在身上穿戴整齐之后,说道:“之后的事麻烦了,津目神官。”   “是。”门外的男人说道。   ‘唰’的一下,拉门被拉开了,阳光照在屋内男子的脸上,不知为何,他肤色带着病态的苍白,棕褐色的及肩长发闲闲的披落在肩上,琉璃似的眼珠毫无神采,他确实有着一副柔美不亚于女人的五官,光是站在那里,便有一种沉静而温柔的感觉,然而——那双眼眸之中并没有感情。他眨了几下眼睛,看向面容温和的中年男子,“今天,我们要去见谁?”   “是一位很特殊的少女。”津目说道,他长着一张很憨厚的脸,眯着眼笑的时候像极了弥勒佛,然而他的笑意未曾到达眼底,“之前跟你说过的吧,有一位客人在弥留之际将她的遗物寄托到了我的神社保管,说来,她的姓跟你的很像呢,就是那个遗物,光看外表的话跟普通的铃铛毫无二致,然而就在前几日,突然发出了极为强大的波动,铃铛也漂浮在半空,这种怪异的现象持续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在我赶到的时候,那铃铛突然消失,于是那少女便凭空出现了。”   “你是说.....”荻田的眼中突然慢慢燃起了一种不可言说的狂热,他以那种目光看着津目,柔美的五官变得有些狰狞——“是‘她’吗?”他特地加重了那个字,说道。   “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是。”津目眯成一条缝的目光之中,也同样燃起了那股狂热,“我亲眼所见,绝对不会作假,那位夫人临死前府上曾经欠过巨款,我曾经为其偿还过一部分,让她得以安眠,出于感激,她的后人将这个物件给了我,没想到一时的好心竟然能得到如此的回报,可真是......”说到这里,他的表情突然皱了起来,像是说到了什么恶心的事情一样,往地上呸了几声,“哎呀哎呀,真是晦气,竟然说起了这种事。”   这种善有善报的事,无论从什么角度看都是十分正常以及充满正能量的事情,对他而言,竟然如此不值一提。   “总之就是那个少女就是了,”他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也失去了说下去的兴致,“跟我来吧,让这位小姐接受了太多的阳光就不怎么好了。”他如同看向器物一样的看着男子身后的女人一眼,淡漠的说道。   “呵,”荻田一只手插在浴衣里,看着神官的神情,饶有兴趣的笑了,冰凉的手指如同毒蛇的吐信一般戳了戳神官,说道,“津目大人......”他的声音柔滑粘腻,乍一听上去,给人一种不舒服而又冰冷的感觉,那种感觉——   “别用那种声音说话,”津目皱眉道,他最后看了一眼女人,关上了拉门,“她被我安置在了一处不起眼的地方,客人接下来只会越来越多,赶紧跟我一起将她转移走——”   然而原本摆放着少女的地方却空无一物。   “津目大人?”杂役小心翼翼的呼唤将他从回忆之中唤醒,津目看向那名新来的见习神官,在脑海中回想着他的名字,好像是叫做木津什么的吧,不过像这种小人物,也不会有人在意他的名字就是了,然而让津目之所以记得他的名字的,是因为一直在神社留到现在的人,只剩下了他一个而已。   “有什么事吗,木津?”津目摆出一副和善的面容说道。   “那个,有客人指名要见您。”木津2战战兢兢的递上一个帖子。   “不见。”津目心情不太好,并不想跟客人虚以委蛇。   他将视线再度投注到了面前的宣纸上。   一旦他有什么烦心事时,他就会来写毛笔字,而写毛笔字这种事情,最注重的便是一气呵成,他之前刚刚进入状态便被木津打断,此刻不得不重新开始静心。   “可,可是....”木津欲言又止。那天晚上是他在值班,因此少女的出现过程也被他全程目击,不仅如此,少女的出现还伴随了很耀眼的光芒,这下谁都能知道是神迹了,之前冷清无人的津目神社一下变得熙熙攘攘起来。   人一旦得到了超乎预想的东西,便会飘飘然得意忘形,可是木津却觉得,津目神官不应该是这样的人。   在被战争夺去爱子之前,津目神官是一个十分温柔的好人。   然而就在爱子的死讯传来之后,他便改变了。然而就算如此,木津也执着的认为,津目还是原来的那个津目。   今天的这个客人.....却跟那些只因为目睹了神迹而趋之若鹜的客人不一样。   “神官大人,她是神迹中的那个孩子。”木津说道。   津目这才想起,除了他自己之外,这个人也看到了少女的模样。   “很好,非常不错。”他手一抖,沾满墨的毛笔在宣纸上留下了一块大大的污迹,不过他丝毫不在意这些,为了掩饰住自己瞬间狂热的眼神,他眨了眨眼睛,摆出了一贯温和的笑容,“是吗,告诉客人,我一会过去。”   “是。”木津畏畏缩缩的行了个礼,退下了。   津目对此不以为意,木津对他而言本来就没什么存在感,整天都是畏畏缩缩的样子,这种人就是跟空气一般的存在,无视就好。   然而他错了。   木津走出神官的房间,穿过拜殿,币殿,一路前行,来到了橘色的鸟居的下面。   “中禅寺先生....”他双手合十行礼道。   “如何?”中禅寺问道。   “果然如您所说,看来神官他已经被妖怪附身了。”木津诚惶诚恐的说道。“我一说与那女孩有关,他就立刻改变了态度,那种狂热.....”简直个疯子一样,令他十分害怕。   “呵。”阮青芜不禁发出一声轻笑。   木津浑身一抖,哆哆嗦嗦的看了她一眼,“这孩子...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请尽管放心,”中禅寺扯出一个虚假的笑容,说道,“她自从醒来认主以后,就十分乖巧的。”   而阮青芜也依他所说,在中禅寺提到自己之后,往榎木津的身后靠了靠,做出一副羞怯的样子。   “......”木津看着她,叹了口气,突然郑重的说道,“我无法灭除津目大人身上的妖怪,这个孩子.....还请你们保护好她。”   刚唤醒的人偶其情智是由主人来决定的,主人赐予的感情多少,人偶就能成长到什么程度。木津看青芜的表现,想必是擅自认为青芜目前只是一个稚龄儿童,才这么说的吧。   不过,所谓的妖怪,到底要怎样祛除呢.......   怀着这样的疑问,木津将几人引到了拜殿,在那里,津目神官穿好了一身神官的行头在那里严阵以待。   “您好。”在对神明礼拜过后,中禅寺行礼道,“敝人中禅寺。”   “津目礼人。”津目回礼道,将视线投向了青芜和榎木津,问道,“这两位是?”   “这...”中禅寺叹了口气,说道,“说来话长,不知大人可有...”   “请跟我来吧。”津目了然,说道。   于是一行人来到了一处僻静的和室之中。阮青芜作为一个心智刚开的人偶,自是要像一个正常儿童一样四处瞧瞧转转看看。   “她.....”刚刚坐好,津目便看着阮青芜,犹疑的开口道。   “她是我的东西,谁也别想夺走。”榎木津冷冷一哼道,“那边那个....总之叫什么都好的笨蛋,她可是死了啊,没有任何愧疚感,果然你也是个混蛋吧?!”自始至终,他的视线就从没离开过青芜,作为一个被人偶迷了心智的人,这样再是正常不过了。   “非常抱歉,敝人是一个除魔师,但是患者就是这个样子....”中禅寺十分苦恼的说道,“最近听闻贵社有神迹出现,所以无奈之下.....”   “这样啊,那么恕我直言,您这位患者的人偶,是从何处得来?”津目问道。   “这个,”中禅寺犹疑了一下,“您也知道,对于这种消息,主家那边是不可能透露给我的.....”   那就应该是某个无名的小贼偷去,然后卖给榎木津家了,津目暗暗的想道。   真是不可饶恕,现在看来,想要将她夺回,是要花费一些手段了。   “我理解了。”在心里做着各种盘算的津目脸上仍然挂着微笑。“那么请问病因是....”   “喏。”中禅寺用下巴朝榎木津和青芜那边点了点,“就是这样,完全离不开了,还说什么兄妹啊,前世的恋人什么的,哈,想也知道,这种事怎么可能嘛,对不对?”   “也是呢。”就在这时,他们身后的门被拉开了,一个人出现在他们眼前。 第4章 那个男人   来了。   当男人出现在门口的时候,青芜等人的心里都闪过这么一句话。   他们一直在等的人来了。   今天青芜登上神社的原因,就是为了将背后的人尽数钓出来。   也就是最近喧嚣尘上的大阪杀人魔案件背后的参与者。   一切的起源是榎木津——可能是处理的寻回失物案件实在太多的缘故,榎木津的玫瑰十字侦探社前几日就又接到了这样一个委托。   这回失踪的并不是普遍意义上的活物或者死物,甚至直白点来说,应该算是人——对没错,就是最近在上流阶层之中流行起来的人偶。   自从人偶被发明出来之后,关于人偶是否应该有人权这一争论就未曾休止过,不过人偶这种存在,说白了本质上也就是一种高级玩物一样的存在,至于什么用途嘛,一般来说大家都心照不宣。   这种承载着人心中黑暗的造物,本来就不应该拥有人权的保护。——京极堂语。   不过就算如此,也是有那种将人偶视为家人的存在,所以以此为基本,爱护人偶的人发起了这么一项争论。   “这些先抛开不谈,”阮青芜大惊小怪的说道,“是我太落伍了吗?这里与其说是侦探社,倒不如说是失物寻回所比较恰当吧?”   “话是这么说....”益田苦恼的挑了挑刘海,“然而每回失物都能牵连出大案子这一点我们也是很苦恼啊。”   没错,就在榎木津要找寻失踪的人偶的时候,大阪那边传来了神社通灵的传言。   “怎么说在这个时间点出现这种事也实在太引人注目了,而且因为最近失踪的人偶太多,很多有人偶的家庭都把人偶藏了起来,制作人偶的人偶师也因为这件事而十分愤怒,表示在案件侦破之前不会再进行人偶的制作....而我们这些平民平时哪有什么机会接触到人偶这种东西嘛,要找也无从找起,所以.....”益田无奈的耸了耸肩。“听到神社那边出现的那个少女可能是人偶,这家伙就风一样的赶去看了。”   “然后就把我带回来了是吗?”阮青芜点了点头,“听你们的描述,人偶这种东西,倒与我记忆中的一种比较相似,不过....”她皱了皱眉,“你们还是来的太晚了,我的武器和身上的物品都被那老家伙收走了,要是你们来的早一点的话,也许我还能为你们展示一下与那种人偶相似的事物吧。”   “你的武器?”中禅寺问道。   “一只毛笔。”阮青芜皱眉道。“那老头不会还是个书法家什么的吧?”   “津目确实是书法家,”中禅寺说道,“似乎一开始只是兴趣,然后越写越好,展出之后便成为了书法家的样子。”   “你觉得杀人魔跟他有关?”阮青芜问道。   “津目神社最近接到了某些大人的骨灰,”中禅寺说道,“而津目神社好像没有什么可以用来镇社的镇社之宝。”   “我明白了,结果呢?”阮青芜又问道。   “前几日有个赤坂的客人1来找过我.....”中禅寺皱眉道,“说她有位客户委托她找寻可靠的旧书商来处理她家的藏书什么的。”   “哇,那个壶宅?”益田惊讶的说道。“山田小姐近况如何?”   “不错....”中禅寺一脸不耐烦的说道,“貌似是因为心境的转变导致做出来的衣服风格也随之改变,所以畅销了的样子,能认识荻田家.....近况应该还不错吧。”   “荻田?”青芜挑眉,“那是什么样的家族?”   “说到这个......”中禅寺啧了一声,“说是荻田家,其实当年只是一处分家罢了,不过说到荻田的话,最著名的还是很多年前野宫灭门事件2。”   “啊,就是那个在小姐的生日宴会上遭到谋杀的华族吗?”益田顿时来劲了,“据说那家的小姐体质天生带有百合的香气......最后貌似在一场车祸中不知去向了。”   “是啊,”中禅寺哼了一声,“那个武家就是荻田家,本家在那时候就已经没落了,分家倒还是存续了下来,因为在后来的战役里立了功,还得到了许多的赏赐的样子....”所以最近也算是较为热门的上流阶层之一。   “原来如此,那么你从荻田小姐的书里发现了什么呢?”青芜问道。   “一本手记。”中禅寺换了脸色,凝重的说道,“那本手记里面,记载了荻田小姐的秘密。”   “那么让我猜猜,”青芜说道,“大阪的杀人魔事件,想必就是在荻田小姐死后才开始的吧?”   “是的。”中禅寺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青芜点了点头,看着自己空空的双手不满的啧了一声,“太不习惯了。”   陪伴自己的武器不在身边的感觉实在是太不好了。   “笔也能当武器吗?”益田表示十分不可置信。   “只要是器物,都能用来当做凶器。”青芜看他一眼,说道,她想了一下,从屋外某处随便拿了块石头,又向益田展示了一下自己的手指。“如果我愿意的话,我只用一个手指都可以杀死一个人。”她十分平静的说完,就在众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宛如对待豆腐一般的将手指直直的插入了石头之中。   那石头上出现了一个圆滑的洞,无声无息的被贯穿了。   见识过了那样可怕的武力值之后,众人再看向貌似纯良无害的青芜时,目光不由得带上了一丝崇敬。   “不过这件事还有疑点。”青芜皱眉道,“也许是我多心,不过这种事情发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说到后来,她陷入了某种沉思之中,以至于即使益田等人都好奇的要命了,还是没能知道她说的疑点是什么。   在穿来之前,阮青芜是一个单修花间游心法的暴力分子。只打人不救人,除此之外各种装13用的技艺比如琴棋书画天工花道等,这方面她无疑继承了她母亲的天赋,学起来一点都不含糊。只要不在揍人,就完全是一枚多才多艺的万花弟子。   作为这样一个狂热的战斗分子,失去了武器,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   “首先,我要拿回我的笔。”她双手支着下巴说道,“或者,得到一把我看的上眼的刀也可以。”她看了看众人的眼色,补充道。   “说起来,”中禅寺若有所思的说道,“在荻田家里,貌似最有名的赏赐就是一把刀。”   “哦?”说到兵器,阮青芜的眼睛便亮了起来,“什么刀?”   “传说中的天下五剑之一,三日月宗近什么的吧,”中禅寺说道,“如果要用来镇守神社的话,没什么刀比它更合适了。3”   “不错。”阮青芜比了比大拇指。“还在等什么,我们现在就走吧。”   于是事情就这么决定了。   “我是荻田华章。”来人彬彬有礼的说道。   从外表上来看,他是一个不输于榎木津的美男子,穿着一身江户时代流行的特意做旧的浴衣,眉眼间带着一抹消散不了阴郁,有一种时下流行的颓废美感。他目光扫视了一圈之后,看到青芜之后,便移不开眼睛了。   “他是谁啊,老是盯着我的东西看是要干什么啊?”榎木津才不管男子的外表如何,他将青芜拉到怀里,很不满地对中禅寺说道,“你不是说这次的谈话是绝对私密的么?怎么还有无关紧要的外人进来?走了,华姬。”   “好的,哥哥。”青芜十分配合的拉住了他的衣角,声音也如同小女孩一般稚嫩清亮。   “华姬?”荻田喃喃着这个名字,脸上出现一种迷惘茫然的神色,如果对方是一位女性的话,想必早就十分担心不已的上来询问了吧,然而榎木津却不一样,在他与荻田擦身而过的时候,他说道,“她可是死了哦,你杀的不是吗?”   “你说什么?”荻田身形剧震,死死的看着榎木津。   “你自己知道啊,她可是在哭哦。”榎木津冷笑一声,挡住了荻田看向青芜的视线,大步离开了。   “哎呀这,”刚刚那一切发生的实在太快,快到在津目想说点什么来补救的时候,榎木津已经走远了。   “不好了。”中禅寺装作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抚着胸口,为难的说道,“神官大人,我有说过,不允许外人进来的吧?您这样会让我很难做啊,毕竟好不容易才取得了那位公子的信任......”   “这.....”津目十分抱歉的说道,“还希望你能跟那位解释一下,这位并不是无关之人,而是有过相同经历并成功解除了妖怪附身的人。自从那件事之后,他便下决心,解救那些跟他一样被妖怪所困的人。”   “此次前来并没有提前告知,十分抱歉。”荻田回过神来,走到神官旁边道歉道,“由于鲜少见到与我同样之人,所以有些失态,真是.....”   “哎,”中禅寺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这样一来再把他劝到这里来就困难了.....我先告辞了,你们.....”说完,他又重重的叹了口气,走了。   “真是有趣。”注视着中禅寺走远的身影,荻田若有所思的说道。   “什么有趣?”津目一脸不耐烦,“本以为前公爵家的公子会是怎样的风采,没想到居然如此的....”他皱眉道,“看来要把她弄回来很是困难了。”   “呵。”荻田笑了一声,“华姬......果然没死吗?”   有趣,真是太有趣了。   “就算她没死,”津目脸色复杂的看着他,说道,“那也不是你的妹妹了,只是.....”   “只是一个盗用了我妹妹外壳的妖怪而已,我懂得。”荻田脸色漠漠的说道。他捂住脸,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地说道,“而我,只好,一次又一次的,杀了她....”   津目冷冷的看着他,就在要说点什么的时候,突然在紧闭的内室之中,烛火诡异的闪动了一下。   津目本来想说的话卡在了喉咙之中,再也说不出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在烛火摇曳的瞬间,荻田身上的影子似乎从一个变成了2个....... 第5章 少女与暴君   荻田华章之前的生活并不是这样的。   身为武家的分家,他们一家原本都过着虽然并不优渥,然而却十分知足的生活。   然而在父亲为国捐躯,母亲为了援军累死之后,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先是随之而来的赏赐与荣耀。   接着便是各种心怀不轨的接近。   然后......   是他亲手毁了最后的那道界限。   津目是父母生前最好的朋友,两人的后事也是由他一力处理的,因此,他也成为了兄妹俩最尊重的长者。而他的不对劲,津目也是第一个知道的人。   不知何时,妹妹的身上开始散发出一种诱人失去理智的香气,在他还能控制住自己的时候,他想过远离,可是就在这时候,妹妹遭受了不明袭击,令他开始担忧妹妹的安全,从而放弃了远离的决定。   所有都是罪孽,都是污秽,而自己已然成为了之前最为厌恶之人。   他的过错他会去补偿,不过在此之前——   妹妹必须获得真正的安息。   “津目神官,我想去见下父母,可以吗?”荻田放下手,冷静的对津目说道。   “可,可以....”也许是他幻觉,一向温和沉静的神官的声音竟然有些颤抖。“他们...就在老地方,你先去吧。”   “您不想见见他们么?”荻田疑惑的问道,“之前,您不是都跟我一起去的吗?”   “今,今天有些累了,所以....”神官支支吾吾的找着借口。   “那就算了。”荻田说完,便站起身朝外走去。   “真是邪门了.....”也许是亏心事做的太多了的缘故,神官嘀咕了一声。看到木津不知何时正犹犹豫豫的在门边张望,畏畏缩缩的样子仿佛老鼠似的,看他这样,津目不由得心头火起,怒道,“在那边做什么?!”   “是,是这样的,”木津看到神官黑透了的脸,不禁打了个哆嗦,硬着头皮说道,“我,我是来问,今天,要不要像往常一样,为荻田先生做治疗....”   “这样啊,”这确实是一个问题,津目沉思了半天,说道,“不用了,我今天很累,想休息一下。”   “好的。”木津点了点头,退了下去。   “等等。”津目叫住了木津,说道,“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什么形迹可疑的人没有?”   “这个啊,”木津想了想,说道,“确实有两个形迹可疑的人,不过被之前的那些大人找到并制服带走了。”   “是他们认识的人吗?”津目问道。   “....”回想起之前的情景,木津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说道,“应该不,不认识吧。直接打昏了....”   “知道了,你下去吧。”如果是认识的人的话,不会下这么重的手的。津目想道。   看来之前的神迹给他吸引了不少不必要的目光啊,到现在,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了。   不过到底是些什么人呢?   “你是变态吗?”松本友纪子怒视着面前老神在在的喝着茶的少女,“粗鲁,暴力女!”   “呵呵。”回到侦探所卸下了伪装的青芜优哉游哉的伸出一根指头,又表演了一番之前的单指穿石头的功夫,好整以暇的笑道,“你说呢?”   “......”松本友纪子惊呆了。却听到她眯着眼睛,十分大方的承认道,“我确实是啊。”   求求老天了快来个人把这个妖怪带走!!!一口血堵在友纪子的心里,她脸色十分难看的瞪着青芜,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知道你也许很想问我,我为什么会遇见偷偷摸摸形迹可疑的你没有去报警而直接将你打昏带走,或者,我为什么看到你在跟这位男士吵得正酣的时候没有替你出手教训这个要破坏你的什么大计的混蛋反而对你出手,第一,你与我非亲非故,我为什么要帮你?”青芜竖起一根指头挑眉道,“第二,如果是正常人的话,我应该报警,那样一来,你的处境绝对比现在更糟不是吗?第三,你是真的天真的以为,你们两个笨蛋弄了这么大的声音还没被神社里的人发现吗?第四嘛,我对你的铃铛很有兴趣,你是从哪里弄到这个的?”   一片沉默,友纪子这下真的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在旁边围观着的木场心里受到了冲击。   他与这群人的相遇完全是个意外,津目神社的神迹传闻传的十分广阔,同时有小道消息说与神迹同时出现的还有一位不知名的少女,恰逢大阪的失踪案件,木场便想只身前来调查一番,然而在途中便看到了一对行为鬼祟并且在争吵不休的男女,正要出手的时候,眼前一花,两人便已经被制住了,而制住两人的.....   必须不是京极堂,也不会是榎木津,那么就只能是——   他在心中说服了自己半天,才将视线投向一旁的少女。   见他在注视着自己,少女仿佛被惊吓到的雏鸟一般怯怯的躲到了榎木津的身后。   “哟,做事从来不经头脑的木场笨蛋,”榎木津抱着双臂说道,“连神迹都不会拯救你的,还是老老实实的回去吧!”   “我不是....”木场条件反射的想要解释,想起了对方的个性,便啧了一声,看着昏迷过去的两人说道,“他们是怎么回事?”   “自然是本大爷的英勇行为了,”榎木津不可一世的说道,“不过是两个宵小之徒而已,要等到你那石头一样的脑袋反应过来,这两人可早就跑远了!”   “你.....”木场只觉得脑袋上的青筋在一跳一跳的。   “听好了!”榎木津说道,“全世界只有一个神,那就是我,所以你要想为你那笨蛋脑袋做点什么的话,找我就行了,虽然我一定会说无药可救的啦!”   “......”装成人偶的青芜扯了扯榎木津的衣角。   “哦?有什么事吗?”榎木津的气势一下便收敛了起来,堪称温和的询问道。   骗人的吧?!他一定是觉睡的太少了,不然怎么老是看到幻觉?   “回去了。”少女清亮稚嫩的声音小小的响了起来。   “那就回去吧。”榎木津十分大方的说道,俯下身把她抱了起来,对木场时又恢复了之前的神态,“喂,说你呢,还不把战利品带走?”   “我说啊,”木场按下头上的青筋,“在我面前将人打昏带走,还要我帮忙带走....你们的脑袋真的没出问题吗?”   “所以你才叫木场笨蛋啊!”榎木津不屑一顾的说道,“我们可是在抓不请自来的小偷哦!身为警察不感谢我们就算了,竟然还这么推卸责任吗?”   .......好有道理诶。   有道理个鬼啊!(╯‵□′)╯︵┻━┻   总之木场知道再辩驳下去也无济于事,索性不再争辩,直接把两个人领了起来,语气很臭的说道,“去哪里?”   “侦探不去侦探社还要去哪里?笨蛋警官你脑袋里果然全是肌肉吗?”榎木津毫不客气的反击道。   “我就先回去了。”中禅寺老神在在的说道。   “请问几位.....”在一旁围观的木津这才找到了插话的机会,说道。“这两人是.....”   “啊,是兔子啊,”榎木津一挥手,说道,“这两人是企图溜进神社进行破坏的捣乱分子,被我们遇上了就顺便解决了,不用谢!”   人家明明只是试图潜入而且还没成功吧,况且看他们身上的装束怎么也不像是来搞破坏的好吗?然而榎木津的一席话却将两人就这么定了位,真是...   暴君。   暴君毫无道理的将两人非法带到了侦探社,并分别关押了起来。   而木场现在瞠目结舌的看着的,就是之前伪装成人偶的少女真实面。   走进侦探社,确定不会有人监视的时候,青芜利落的将脸上的面具摘了下来,坐在了客厅正中央的沙发上。   “把那个女的带上来。”她坐在沙发上闲闲的发号施令道,“你,对,就是你,那个叫和什么的来着,你泡的茶好了吗?呈上来吧。”   不同于之前伪装成人偶时与荻田略相似的缺少色素般的五官,她眉目漆黑,上挑的丹凤眼仿佛是要看穿挡在她面前的所有事物一般张扬锐利。也许是血统的原因,她的脸型带上了几分外国人的特色,五官立体深邃,皮肤是一种健康的白皙,与之前如琉璃般虚幻易碎的人偶形象比,黑与白的强烈差异反而比那个形象要来的鲜明艳丽。   是一个美人。   木场在心里感叹道。   哪里是什么柔弱的人偶,分明就是女王。不可一世的样子倒是深得榎木津的真传,如果现在有人跟自己说这个女孩其实是榎木津的私生女,想必他也会毫不犹豫的相信吧。   “那女的还没醒么?”青芜讶然的说道,“体质差成这样居然还这么上赶着作死,从某方面来说也体现了笨蛋的精神呢。”   跟暴君还真是一伙的。   “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青芜想了想,走到昏迷的女性前面,只看到她手指戳了女性身上的几个穴位,女性就皱着眉头醒来了。   看她的表情想必一定很疼。木场冷汗的想道。   “我可没用劲啊,”青芜翻了个白眼给那边的警官大爷,说道,“只是戳了几个穴位让她醒来而已,以为谁都跟你一样下手没个轻重么?”   喂喂不要太过分了!!!!   “哈啊?你就是那个人偶?”女性睁开眼睛,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中气十足的对青芜说道,“少在那里骗人了,说,跟踪我有什么目的!”   “呵呵,”青芜拿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女性身上摸出来的名片,“松本友纪子吗....我知道了。”   “是从哪里?!”友纪子惊呆了,“魂淡你是偷我东西吗?”   “哪有的事。”青芜指尖夹着那张名片,惊讶的反问道。   “明明....”然而友纪子的话还未说完,便看到那张名片渐渐化成了灰,从青芜的指间飘落。   “所以,你肯定是看错了。”青芜优哉游哉的坐回沙发上,拿起茶喝了一口。   这家伙一定是个变态。听着女性的咆哮,木场在心里确认道。 第6章 人偶   松本友纪子是一位人偶师。   最近失踪的那些人偶正好是她做的,说找到罪犯之前绝不做人偶的也是她。   她自小在英国长大,祖母松本友子毕生的愿望便是能够返回日本,因此,她的母亲才在战争结束后带她来到日本生活,与其他日本人不同的是,友纪子的眼睛继承的她父亲,是一双跟天空一样美丽的蓝色。   听到了神迹中出现的少女的谣言之后,她便断定,之前的人偶失踪肯定是刻意的人为,将人偶大量的偷走之后,人偶势必紧缺,如果她来不及制作补上空缺的话,就有人可以趁虚而入了不是吗?   真是卑劣!她心下一怒,便来到了津目神社下。   然后跟一个试图阻止她的混蛋争吵的时候,她眼前一黑,再醒来就已经在这个不知道是什么鬼的地方了。   “跟你无关,快把那个还给我!”友纪子瞪着她那双杏眼说道,青芜手中的铃铛其实是一个音乐盒,这是祖母最好的友人赠送给她的,祖母一直很珍惜它,死了之后才传到她手上,由于制作精巧,外形好看,友纪子也十分喜欢这个铃铛,因此时时刻刻都带在身边。   “跟我无关?”青芜挑眉,“不不不,跟我很有关系,我需要知道这个东西是一开始就是你的呢,抑或是你从别人手里得到的呢?”   “你问这个做什么?”友纪子警惕的问道,“这是我的外婆传给我的。”   “这样啊,”青芜抛了抛手里的铃铛,“那就没什么了。”说罢,只见她的手动了几下,束缚着友纪子的绳子便断开了,切口十分整齐,仿佛被十分锋利的刀刃切开一样。   “这到底是什么术法....”木场目瞪口呆的看着切口,喃喃道。   “气劲啦,不过说了你也不懂。”青芜下意识的做了个转笔的动作,却因为笔不在身边,皱了皱眉,继续对友纪子说道,“知道这东西是你的就好办了,说吧,你与那神社有什么关联,目的是什么?”   实在不能适应青芜一下亲切起来的态度,友纪子不自在的说道,“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这个嘛,”青芜闲闲的说道,“反正你也孤立无援了,不是吗?如果我是你,这时候有人提出要帮忙的话,可是会感激万分的答应呐。”   “你会吗?”益田问道。   “当然不会。”青芜毫不犹豫的回答,然后她又补充道,“毕竟我从来没孤立无援过。”   “.....”除了进屋之后便嚷嚷着好困去睡觉了榎木津以外的众人全部无语的看着她。   “怎么了?”青芜挑眉,“不过就算我真的孤立无援了也不会向你们求助的,毕竟如果是我都干不好的事情的话,你们也没多大用就是了。”   “别小看人啊。”友纪子又不高兴了。   “少在那里逞强了赶紧的说原因,”青芜不耐烦道,“一刻千金不懂么?还有那边的长刘海愣着做什么啊,放着眼前的生意发呆吗?”   这个人竟然还想着生意吗?   “唔,就当是白鹤报恩了,”青芜打了个哈欠,“啊,那边的那位小姐,如果这边的这个笨蛋还没反应过来的话,就可以免费的使唤他了哦,不用客气。”   喂!你到底是哪边的啊!!众人在心中无声的嘶喊道。   友纪子冷静了一下,缓缓的将自己的事情一一道来。   “这样吗,”青芜思考了片刻,“虽然确实与那神社有关,只不过你却想多了,这并不是人偶的问题,而是材料的问题。”   “材料?”友纪子疑惑道。   “是啊,”青芜刚要说什么的时候,突然另一边的纸门被大力拉开,一个男性出现在门口,他揉着后脑勺,对着众人怒道,“你们是一伙的,我要报警了!”   “你倒是报啊,”青芜凉凉的说道,“顺便一提,坐在那里的就是刑警哦,到时候看是你干扰警部的行动呢,还是我蓄意伤人呢?”   喂喂,不要随便把我扯进来啊。木场在心中无奈的说道,然而表面上却十分配合的冷冷的看着男子。   “难,难道刑警也同流合污了吗,”男子颤抖地指着木场半晌,捂住脸悲愤地说道,“这个世界果然充满污秽。”   “有吗?不过看着你,我只能觉得果然如此了。”青芜呵呵一声说道。勾了勾手指说道,“你过来。”   “你要干嘛,”男子愣了一下,脸上突然出现了不自然的红晕,“你,你要对我做什么,事先说明,我是不会屈服的,就算你怎么对我......嗷!!!”   在他进入青芜的攻击范围之后,只见青芜轻盈的跃到了半空,然后双腿夹住男子的肩颈,反转一拧,男子便被她压制在沙发上动弹不得。   “啧,再让你说几句话,我感觉我都要呼吸不过来了,”青芜嫌恶的说道,“名字?”   “杉村小北。1”男子老老实实的说道。   “你们的名字真绕口。2”青芜吐槽道,“是来练顺口溜的吗?”然后她戳了戳男子的脸,说道,“说吧,你去神社是要干嘛的?”   “跟你有什么........啊啊啊啊啊我说我说!!!”杉村愤恨的屈服了,“我来神社是因为仰慕津目大人...的书法的。谁知道在半路上看到了那个鬼鬼祟祟的女人!”   “注意你的语气,什么叫鬼鬼祟祟了?!”友纪子反驳道,“你不也因为太奇怪而被人拦在外面了吗?”   “这个跟那个不一样吧!”杉村反驳道,“一脸崇敬的我肯定和你这满脸杀气的女人不一样吧!”   “你那叫痴汉!痴汉好吗!!!”友纪子说道。   “呵呵,”青芜冷笑一声,“对我撒谎,就要有相应的觉悟哦,你不只是去见偶像吧?”   “你,你怎么知道!”杉村大惊,“我,我的刀呢?”   “在这里哦。”青芜不知何时拿着一把刀把玩着说道,“我不但知道你不只是想去见偶像的,你还想把这把刀献给他,想以此来换的些门路或者作品什么的,唔,按照笨蛋的想法,可能什么都不想要?真是蠢啊。”   “什,什么?!!”杉村才得意了不到一会,就被青芜识破了所有的心思,面红耳赤的说道,“你,你.....”   “你,不是武士吧。”青芜说道,话锋一转,“当然,如果有你这样直到别人提醒才发现到不见了的武士,我建议你还是直接去切腹比较好。”   “我才不是那种有勇无谋的匹夫.....”杉村话说到一半突然说不下去了。   一抹寒光堪堪停在他的颈间,如果他的喉咙再稍微动一下,想必那抹寒光便会刺穿他的脖子吧。   之前钳制着他的少女此时已经跃到了地上,双手持刀,刀尖稳稳的对准着他的脖颈。   少女拔刀出鞘的时候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样,周身的散漫一扫而空,整个人仿佛变成了刀,有着如刀一般的凝肃,带着北风一样的凛冽,此时她眼神森冷的看着男子,仿佛在看一个死人一般。   旁边的木场也忍不住正坐起来,他十分熟悉青芜此时的眼神,因此他也万分确定,如果杉村再出言不逊,青芜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他。   她的刀术一定相当好。木场判断道,至少得从小就开始练习刀术才能有这么精确而稳的手,并且一定是对练的经验十分丰富才有如此简洁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这到底是榎木津从哪里捡来的大神啊。木场在心里咆哮道,难不成传言中神迹的少女就是她吗?   “再让你那无事生非的唇舌多动一动,我会让它体会到多言的痛苦的。”青芜冷酷的一笑,说道。“家族里竟然出了你这种人,想必他们很以你为耻吧,这把刀,也是你偷出来的,呵呵,犯下这等罪行之人还敢口出妄言?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那又怎样?”杉村的脸上出现了一丝颓丧的神色,“反正我就是不想拿刀,要这刀也没用!”   “不要把自己看的太高,”青芜闲闲的说道,“我从来没把你当成这刀的主人过。”   “啊.....”青芜收回了刀,仔细查看,“有被护理过,看来拿刀的另有人在啊,既如此,你的行为就更卑劣了。”   “我是为了救他!”杉村说道,“这把刀没有了他才会正常。”   “不,他会死。”青芜淡淡的说道。“你只会害了他。”说罢,她归刀入鞘,“虽然不太适合我,不过勉强用着吧,你想见到津目久泽?”   “那是津目礼人啦!”杉村纠正道。   “无所谓,就是个名字,”青芜理所当然的把刀挂在了腰间,说道,“你想见他吗?”   “你有办法让我见到他?”杉村警惕的问道。   “我可是他目前最想见到的人,”青芜耸耸肩,“所以你想见到他,跟在我身边就行。”   “.....”杉村很是挣扎,在信与不信之间徘徊。   “我的奴仆位置可是很紧俏的,”青芜看了那边的友纪子一眼,说道,“所以你要来可要抓紧。”   “我,我做!”杉村闭上眼睛,放弃了心中的节操,大声说道。   “那么就带我去见这把刀的主人吧。”青芜耸耸肩,说道。   “你要见我哥?”杉村警惕的说道。“你要做什么?”   “啊,客串一下驱魔师的工作,顺便确定一点事情而已。”青芜如此说道。   “走吧。”杉村犹疑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又指了指友纪子,“她也要跟着么?”   “那是当然,”青芜看了他一眼,“身为同僚,你们要好好相处。”   “谁要跟他了!”两人同时说道。   “有什么意见吗?”青芜撇过去看了他们一眼。   “没有.....”   木场看着这一切,深切的觉得,如果榎木津有女儿的话,肯定也就是那个样子了吧?   “等等,”他开口道,“你的兄长...难道是杉村葵3?”   “您知道他?”杉村立刻说道。   “是以前的战友之一....”木场含混的说道,“很久没见了,我和你们一起去吧。4” 第7章 刀与人偶   木场第一次看到杉村的时候是在战场上。   应该说不愧是传言中新选组组员的后代吗,哪怕在人群之中,也别有独一份的身姿,而木场之所以注意到他,是因为——   他救了木场一命。   那把□□就跟青芜手里拿的那把一模一样。   “啊拉,”奇妙的是,杉村的家就在津目神社不远处,属于步行几个小时就能走到的距离,在传统已经被淘汰的差不多的现代,杉村家还保持着以前的风格,独门宅院,既有着独树一帜的园景,也有可以乘凉的檐廊。而杉村说的兄长穿着一身藏蓝色的浴衣,优哉游哉的坐在檐廊下乘凉,看到他们过来,笑道,“小北带着朋友来玩了吗?这位....木场君,很久没见了呢。”他颇为怀念的说道。   “嗯。”木场点了点头。他不善言辞,虽说有救命之恩,但是战后两人再未联系,所以他与杉村葵2的关系也并不特别熟稔,应了一声便站在一边不言语了。   “然后.....”葵显然也是这么想的,他将视线转到青芜身上,“小小姐,为什么会有我的刀呢?”   “啊,这个笨蛋私自将它偷了出来要去献给偶像,”青芜淡定的说道,“被我抓到了而已。”   “是嘛,那确实需要惩罚一下呢。”葵点了点头,“想必这个愣头青还说了什么得罪的话吧,真是对不住了。”   “无妨。”青芜将刀解了下来还给葵,说道,“他似乎认为这把刀是你的心结。”   “哈哈,如此吗?”葵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我了解了,小姐还想知道什么?”   “你是什么时候,从哪里得知津目要刀的?”青芜问杉村道。   “唔.....”杉村本来不想说,然而葵一个眼神过来,他立刻老实的说道,“其实是我偷听到的。”   如他所说,在他近乎于朝拜一样的天天痴汉的时候,无意间听到神官与某人的密谈从而得知的。   “就我所知道的,”葵若有所思的说道,“那个津目的神社里供奉了很多人,包括他儿子的上司,然而他儿子却并没有供奉在自己的神社里,当时有人问起的时候,他只说见了会悲伤,现在想来有些奇怪呢。”   “那个早就知道了。”青芜说了一句之后,突然做了一个拔刀的姿势,手中仿佛拿着刀一样朝葵挥了过去。   锵!   葵几乎是下意识的后跳拔刀,刀尖对准了青芜。   然而青芜手中并没有刀,只是做了一个假动作而已。   “多余了。”青芜说道,“他在哪里。”   “啊.....”葵叹了口气,说道,“被发现了吗?”   “你们在说什么啊?”杉村疑惑的说道。   “连木场大爷都看出来了,估计所有人就只有你还不知道了吧,笨蛋。”青芜冷冷的说道。   不,我什么都没看出来。木场在心里说道。然而他还是沉默着,装成自己知道的样子。   “这到底?”杉村来来回回的看着,终于把求救的目光投到了友纪子的身上。   管我什么事啊.....友纪子在心里叹了口气,说道,“他不是人,是人偶。”   “不可能!”杉村的反应十分激烈的说道,“我哥哥怎么会是人偶!”   “我就是人偶师,怎么可能看错。”友纪子翻了个白眼说道。   “是你这个笨蛋太蠢了的缘故,才被瞒到现在的,”青芜不耐烦的说道,“好了,这件事你待会去问你兄长本人吧,这个问题解决了,走吧。”   “去哪里?”木场问道。   “唔,”看了一眼那把刀上的家纹,青芜想了一下,“毕竟难得来一回,我还是见见他吧。”   然后她看向在一旁沉默的微笑着的人偶,说道,“他在哪里?”   “跟我来吧。”人偶点了点头做了一个引路的姿势。   “我和友纪子去就行了。”青芜走到一半,突然说道,“木场大爷,那边的小子就麻烦你开导一下了。”   这绝对是在开玩笑吧?!他木场是那种跟京极堂一般的人吗!!   “用你自己的方式就好,别想着模仿啥的,否则我会忍不住揍你的。”青芜补充道。   .......呵呵!   众人跟着人偶走着。   在一处小屋前,一个男子穿着浴衣,披着一件短褂,坐在檐廊上。   “总算被发现了吗?”他微笑道,“可别告诉我是那个愣头青发现的。”   “不是,是我发现的。”青芜淡淡的说道。   “你.....”真正的葵看着她,愣了一下,突然有点急切的问道,“请问你的名字是?”   “......”青芜微笑了一下,马上又回复到之前面无表情的样子,说道,“阮青芜,当然你也可以称呼我的另一个名字。冲田春纪。1”   “啊....是祖父友人的孩子吗?”葵笑道。“祖父生前就在不断的念叨着你呢。”   “其实我比你要大了一辈。”青芜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她慢吞吞的说道,“你祖父的友人,其实是我的父亲。”   “难难难难难难难难难难难难难不成!”友纪子突然明白为什么青芜要叫上她了。“难道你——”   “你还是跟母亲所说的女人差不多,一样的蠢。”青芜翻了个白眼,很是鄙视的说道。“一眼就认出来了,跟母亲所说的简直一模一样,应该说笨蛋居然是会继承的吗?”   “谁说的啊!”友纪子又拿出了那个祖辈相传的铃铛,“这个....”   “是个音乐盒,我妈没事做给你外婆玩的。”青芜随便瞟了一眼说道,“不是很贵重的东西,我想做的话可以做一大堆。”   “......”友纪子受到了会心一击,垂头丧气的站在一边。   “你身上的旧伤我没办法。”青芜看了一眼葵说道,“不过如果我能拿回我的东西,我就有办法治好你了。”   “?”葵讶然地看着她,“真的能吗?”小时候他便时常听到传说中那位的事迹,然而他每每便当成是老人的吹嘘不置可否。之前在战场上受了很严重的伤,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没法再拿起刀,他本以为一辈子便只能这么过去,除非祖父所讲的那个人是真的存在的。   “差不多吧,不是很严重的伤。”青芜虽然不学医术,然而辨别伤势的眼光还是很准的,“如果我能拿回我的东西就有救了,不过可能还是拿不了刀,你要想清楚。”   “无妨的。”葵叹了口气,“拿不了刀反而更好。”   “所以你弟弟就是个笨蛋。”青芜说道。   “还望你多多担待了。”葵苦笑道。   “我的东西在津目神社,”青芜皱了皱眉,“那老头趁我还没醒的时候拿走了我的东西。”   “是津目神官吗?”葵也皱眉道,“自从他唯一的儿子死了之后,我感觉他就不太对劲。”   “魔障了。”青芜淡然的说道,“听你那个弟弟所说,我还以为你也魔障了,看来没有,我很欣慰。”   “多谢您。”葵行礼道。   “好歹也算是个旧识,举手之劳而已。”青芜挥了挥手,“我先走了。”   “去哪里?”在得知青芜的身份之后,友纪子很是稀奇的看来看去,一听她说要走,连忙问道。   “自然是回去啊。”青芜眨了眨眼睛,很奇怪的说道,“快晚上了吧,自然是回家吃饭啊。”   “......”友纪子沉默了。   “你想说你没地方住吗?”青芜翻了个白眼,“自己解决吧,我要回去了。”   就这么走了?!!!友纪子看了看昏沉的天色,想了想自己距离这里还很有点远的公寓,怀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来到了前庭,却被告知木场劝导过杉村小北之后,好像知道青芜不会等他一样自己走了。   实在不好意思赖在杉村家吃饭,友纪子狠了狠心,独自一人走入了茫茫夜色之中。   说来也巧,友纪子的公寓也在津目神社旁边,以津目神社为中点的话,正好是一头一尾的距离。   杉村的房子在高处,而友纪子的房子在低处。途中还要走一道长长的斜坡,穿过神社的鸟居。   友纪子小心翼翼的走上了通往神社的路。   四周十分的安静,友纪子此时特别后悔穿了高跟鞋出来,四周只听到她的高跟鞋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空气里。   害怕的不行,她干脆把鞋子脱了下来,似乎是要与夜色融为一体一般静悄悄的走着。   然而就算她脱了鞋子,高跟鞋的声音还是没有消失。   !   她心下一骇,左右看了看,矮身躲入了一旁的灌木林之中。   笃笃笃。高跟鞋的声音还在继续。   不一会,一个穿着艳丽浮夸的人偶出现了,她正是发出声音的人。只见她仿佛被什么蛊惑了一样,僵硬而机械的走着。   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   也许是绊到了一颗小石子,她的身体震了一下,然后,脑袋便弯折了下来,随着动作一晃一晃,却又不掉下来。   整个场面太诡异也太恐怖,友纪子只能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不叫出来。   人偶的行动源是太阳能,长大的能量是与主人的感情。眼前的人偶之所以长大了,肯定是身上寄予了主人的情感的缘故,然而现在这副模样.....   首级被斩下了大半,按理说应该会死。   然而人偶的动力本就与人类不同,照射阳光就依然能活动,然而为了令人偶更加贴近人类,在设计的时候,友纪子加上了判断伤势足以致死便进入假死状态的设定。因此人偶在受到致命的损伤之后基本便会跟死了一模一样。   能让人偶突破这个设定,在本该死了之后又站起来的,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想着这些的友纪子,根本没发现那具坏掉的人偶,已经不知不觉的停在了她面前。 第8章 少女与正义   做坏事与做好事。   如果让阮青芜在这两者中间选一个的话,她肯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倒不是她本性有多善良,而是跟做好事比起来,做一件坏事所要花费的精力实在要多上太多。   做一件好事,反正于他人无害,所以他人知道与否,不用担心。   然而如果是要做一件坏事,要损伤某人的利益,财产,甚至生命,那就不得不考虑许多了。   首先,知道的人肯定是越少越好。其次,如何在做完之后全身而退,也是一种本事。最后,如何让整件事永远不被人发现,就更加的考校技术了。   而人是一种社会性动物,所以哪怕是在深居简出的人,都会与他人有联系,会有友人,敌人,亲人,情人。各种各样的联系。   之前在根念寺所发生的事情便证明了这一点,不是么?   人的力量并不仅仅体现在他本身而已,更体现在他的这些联系上。   “因此,”听着茶壶烧水的声音,青芜下了结论,“在可选择的环境下,我绝对不会选择去做坏事,或者看上去像坏事的好事。”   “是在说什么绕口令吗....”和寅被迫和榎木津一起当了她半天的听众,在听完青芜的结论之后头疼的说道。   “哎,我已经说明到了这份上,你还是听不懂吗?”青芜十分怜悯的看着他,“这么多年来你一定很辛苦吧?”   “这倒还好....”和寅擦了擦头上的汗,问道。“您为何独自回来了呢?”   “啊,那个甜女1还有她的任务要完成,”青芜抱着手臂煞有介事的说道,“所以我便让她自己回家。”   “这是?”和寅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好更加谦恭的问道,“能为我解惑吗?”   这态度明显取悦了青芜,她眉毛一扬,很是赞赏的看了他一眼,说道。“那个女人说过自己是人偶师吧?”   “是的。”   “对于人偶而言,人偶师便是如同父母一样的存在吧?”   “是.....?”   “所以是她的话,哪怕什么都不做,人偶也是会找到她的。”   “所以.....”   “真是,用脑袋好好想想啊,她出现的时候没有交通工具对吧?所以她的家一定离神社很近,属于用脚就能走到的距离,那个笨蛋也是,所以他们的家肯定都离神社很近,然而笨蛋却说他是在神社里才看到那个甜女的,这说明他们的家很可能在神社的两边。”   “那么您让她自己回家....”   “那样的话,她就一定会穿过神社吧?”青芜撑着下巴百无聊赖的说道,“因此,如果那个神社里真的有什么人偶的话,这么一试探不就清楚了吗?”   “可是已经是如此深夜,您让她只身一人在夜路上行走吗?”   “反正是她自己要查清楚的不是吗?”青芜理所当然的说道。   “您之前没有跟她解释吧?”   “必须,不然以她的演技一定会穿帮的。”青芜耸耸肩,“这种时候她只要本色出演就好了。”   “.......”真狠。   “时间快到了。”青芜看了看墙壁上的西洋钟,说道。   “哦哦?是吗!”在一旁发呆的榎木津顿时来了精神。   “是哦,”青芜笑了,她站起来,对和寅说道,“怎样,有兴趣来跟我围观一下百鬼夜行吗?”   这玩意还真有啊?!!和寅心中有点害怕,却又因为某些原因不好意思说不去,支支吾吾了半天,茶壶的水开了。   “啊,水开了,我,我去.....”和寅连忙说着,心中万分庆幸他烧了水,可是走到一半他又想起来,人都走完了的情况下,自己就算烧了水又是给谁泡茶呢?   “哈哈哈,”青芜耸耸肩,“不想去就不去吧,这茶么,有人会来喝的。”   “谁?”和寅不由得问道。   “这个嘛,类似于百鬼夜行的总大将吧?”青芜调皮的眨了眨眼睛,对榎木津说道,“准备好了吗?”   “当然!”榎木津跃跃欲试的说道。“呐呐,真的能在天上飞吗?”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青芜抓着榎木津的手,直接从高楼上跳了下去。   “少爷!”和寅连忙灭掉炉子里的火,张皇失措的往窗户下看去。   本来预想中的两人一起掉到楼底下摔死的情形并没出现,在夜色之中突然出现了一阵白光,然后一只神奇的热气球飞船便出现在和寅的面前。上面正坐着榎木津和青芜两人。   “看好家哦。”青芜顶着烈烈风声对和寅说道,“那个总大将来,让他把讯息写下来就可以啦。”   而和寅却愣愣的看着他们两人越飞越远,直到完全看不见身影。   可恶!他也好想坐!   从这里前往大阪显然要一段距离,并不是人力所能达到的,所以这时候就必须借助一些外物才行。   幸好虽然青芜的武器和背包被拿走了,然而坐骑什么的还能召唤出来。这个热气球正好是其中之一。   “呜哇~~~”榎木津十分兴奋的趴在气球下方往下望,“太棒了!”   “哈哈,”青芜也趴在气球边上,享受着清冽的晚风,“出发咯~~”   “还有什么好玩的吗?”榎木津问道。   “那必须。”青芜挑眉,心随意转,气球便变形成了滑翔机的模样,榎木津也不知道自己上一刻还站在气球中间,下一刻怎么就趴在滑翔机上了。   “这个形态只能搭乘2人,”青芜解释道,“我很早就想这么玩啦。”只是一直没人跟她双骑而已。   诶嘿!   “还能再飞的更高一点吗?”榎木津兴奋的问道。   “唔,我试试吧。”青芜想了想,调整了下方向和角度,“嘿!”   滑翔机果然如她所想的那样开始往上升,越往上空气对流越强烈,夜风更加凛冽了。   “就这么高吧,”青芜说道,“再高你要受不了了。”   榎木津朝下看去,万家灯火在这个高度下缩小成了无数光点,乍一看之下,似乎也与夜空没什么区别。   “结果还是在仰望星空啊。”他感叹道。   “哈哈,”青芜看了一眼下方,说道,“是仰望星空,还是被星空仰望呢?”   “那必须是被仰望了!”榎木津斩钉截铁的说道。说完,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时值秋季,榎木津只穿了一件普通的休闲毛衣。此时他的手已经被风刮的冰凉了。然而青芜却仍然只穿了一件带披肩的小洋裙,在夜风中完全没受到任何影响。   榎木津不服气的探了探她的温度,愕然的发现哪怕是最易变冷的手指也是温的。   “哼哼。”青芜得意的对他眨了眨眼睛,“如何?”   “真厉害啊。”榎木津由衷的赞叹道。   “准备要下降咯。”青芜看准了地点,一阵俯冲,两人便滑了一个漂亮的弧线,降落到夜间小道上。   就在他们刚刚落下的时候,不远处便传来了一声女性的尖叫。   “时间刚刚好啊。”收起了气球,青芜说道。   “前面就是吗?”榎木津摩拳擦掌的说道。   “是哦。”青芜点了点头。拿着一个不知道从何时带上的大木箱朝声源处走了过去。   那边的人正是松本友纪子。   哪怕是再心智坚定的人,在遇上这种情况的时候都会忍不住心里发毛吧?   人偶静静的站在她对面,一张脸上被血和泪弄的狰狞可怖。   “妈妈.....”她勉强可以称之为嘴唇的地方发出了这样微弱的声音。   “你,你想要做什么?”友纪子不由自主的往后退道。   可恶,要是修理箱在就好了。她不由得想道。这样一来这个人偶的资料就清晰了。可是没等她退出灌木丛,一阵声音又响了起来。   笃笃笃。   笃笃笃。   笃笃笃。   在深夜中,这样诡异的声音几乎能击溃一个人的心神,所以友纪子还没等退出树丛,又不由自主的发出了第二声尖叫。同时一直后退的姿势失去了平衡,她狼狈的滚出了树丛。   就在跌回小道上的时候,她抬头望去,终于看清了声音的来源。   笃笃笃。   笃笃笃。   笃笃笃。   在之前那个新死的人偶背后,是一个又一个迈着僵硬的步伐,沉默着行进着的人偶。   他们的死状惊人的相似,全都是一刀断喉。   一队队这样的人偶像鬼魂一样在小道上缓缓前进着。   他们的面容都是相同的苦难与悲伤,已经完全看不清脸,也看不清生前的原貌了。   作为一个人偶师,看到自己的作品被这么对待,友纪子肯定是不高兴的。然而当这些人偶一致的违反了她定下来的规则,向她走过来的时候。   实在是太可怕了。   可是现实却是她跌坐在地上,毫无起身的力气,只能眼睁睁的而看着人偶大军的逼近。   不要。   不要啊!!!   有谁来.....   “喂,这是你掉的东西吧?”就在这时,背后响起来了一个声音。   友纪子转头,一个沉甸甸的东西就这么砸在了她面前。   那是一个箱子。   那是她的箱子。   迎风而立的少女穿的是一条时下流行的洋裙,不过因为她讨厌裙撑的缘故,洋裙的裙摆失去了裙撑的支撑,显得十分飘逸。   “你....”友纪子张了张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什么啊?”青芜挑了挑眉,“既然坏了那就修理好,不能修理的就毁掉,这是常识吧?”   “还是说你没这个能耐?”青芜看对方没反应,故意说道。   “看我的。”友纪子咬了咬唇,“你先让他们停下来。”   “榎木津,”青芜看着榎木津,“接下来就是你我的事了。”   “全都毁掉吗?”榎木津跃跃欲试的说道。   “唔,”青芜看了看那些人偶说道,“最前面的那个和最后面的那个留着,其他的么,毁掉好了。”   说罢,她飞身而起,裙摆在夜空中飘散,如百合花一般绽开。   “脖子弄断就可以了。”青芜指尖凝聚了内力,墨绿色的光芒一闪,最开始的那具人偶便直挺挺的倒在了友纪子面前,“这个就交给你了,快点修理。”青芜头也不会的说道。   “好,好的。”友纪子点了点头,打开了箱子。   前方还有很多人偶正在缓缓前行。 第9章 讯息   如何让一个人在有意识的情况下心甘情愿的做着违背本心的事呢?   “这个说法倒是有很多种.....”面色阴郁的书店老板沈思道,“我个人的话,是比较倾向于用种种手段或者思维控制的,不过那样首先前者会有被破除的危险,后者太过明显,如果不想别人看出来的话,一般不会采用这种方式。”   “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青芜躺在茶几的另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逗着京极堂的猫,说道,“那就是那道士不知道用了什么妖法,控制了他的心。亦或者,”她点了点猫的脑门,若有所思的说道,“骗人的?”   “不清楚原因的话,似乎不能完全的信任对方呢。”千鹤子端着一壶茶走了过来,在一旁笑道。   “夫人好~~”青芜举了举手作为回应,然后继续刚才的话题,“要说撒谎的话,我倒是不信的。顶多是情绪有些复杂罢了。”   “噗,”千鹤子温柔的看着青芜,这个少女年纪轻轻,却有着非同一般的活力和武力,看着她欢脱的样子老是让自己想起敦子,因此,千鹤子不由得对青芜有了一点亲近感。   “毕竟没什么人撒个谎还会写遗书的。”似乎是不习惯被这么注视着,青芜有些窘迫的坐起来,挠了挠后脑勺才说明道,“虽然看似是一份告发书,其实是一封隐藏起来的遗书。看来他是不准备活下去了。”   “槚木津这回怎么没跟你一起来?”千鹤子点了点头,问道。   “累了呗。”青芜耸耸肩,“昨晚可是一场大战呐。”   “你是说,你们两个人昨晚敲晕了几十个人偶就算大战了?”中禅寺语带嘲讽的说道。   “毕竟那些人偶都是无辜受害者,”青芜叹了口气,“被人类伤害到这个地步,所以怨念比较重,会对人类出手也是很自然的事情不是吗?”   “还有呢?”中禅寺面色不改的说道,“你不止做了这些吧?”   “是呀,”青芜很是爽快的点了点头,“解决掉人偶之后,我将友纪子和榎木津送了回去,然后一个人又去了津目神社。”   “结果如何?”中禅寺问道。   “结果嘛,”青芜笑了笑,“找到了我的东西,不过因为不能打草惊蛇,目前还不能拿回来。”   “那位小姐也是个可怜人呢。”千鹤子幽幽的叹息道。   “是啊,”青芜说道,“那么现在要怎么办才好呢?证据的话那些人偶的出现地点太偏,已经毁了,现在的话只有一把三日月宗近可以证明,然而要想根本的解决这个问题,这些是不够的吧?”   “跟这个比起来我比较好奇的是,”中禅寺探究的看着青芜,说道,“一个晚上跑来跑去的,连那个笨蛋侦探都倒下了,你是如何在这个时间段来到这里的?”   这个时间段的意思是指,青芜来到的时候刚刚八点整,正是普通人家吃完早饭的时间。   看上去很是普通的时间。   然而在考虑到青芜晚上的奔波,这个时间就十分诡异了。   一个几乎通宵没睡的人是如何在经历了那样的奔波之后,第二天又以如此充沛的精力来拜访的?   “这个啊,”青芜眨了眨眼睛,笑了起来,她有着一张混血的脸,本就是少见的美人,即使站在槚木津身边也不会逊色,她平时很少笑,现在笑起来更是绝色无双。“想必我说是我的秘密的话,你虽然不会追问,但心里一定有着好奇心未能满足的不满吧?”她说道。   “当然我只是提出我的问题,说与不说是你的自由。”中禅寺抱着双臂说道。   “好嘛好嘛,我说就是。”青芜耸了耸肩,说道,“这个啊,说白了呢,就是内力。”   “内力?”千鹤子饶有兴趣的问道,“是小说里描述的那种吗?”   “唔,我不知道你们这里是怎么写的....”青芜沈思了半晌,说道,“总之,是一种内在的身体能量,正是这种能量存在,才让我能够做到这些事情。”   “那么熬夜之后也不会有黑眼圈吗?”千鹤子兴致勃勃的问道。   “保证青春美丽。”青芜眉飞色舞的说道,“艾玛你不知道我那些师兄妹哦,特别是我娘,我都这么大了看上去还跟个小姑娘似的,所以内力是个好东西啊。”   “.......”中禅寺看了看已经将话题带偏的两人,无语的将视线转了过来。   “喵?”名叫石榴的猫懒洋洋的看了他一眼,甩了甩尾巴。   “啧。”中禅寺啧了一声,将矮几上的一叠纸收了起来,便拿起一本书继续看了。   事情要回溯到昨天晚上。   在槚木津和青芜大战人偶的时候,侦探社里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您好。”   “您...您好。”   和寅十分不自在的看着不请自来,在深夜敲开侦探社的门的男子。   他穿着一身赭红色的浴衣,眉眼温和,是个堪比榎木津的美男子。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人的直觉吧,和寅有点害怕面前的这个男子。   .....香味?他抽了抽鼻子,不明白从来没点过什么香的室内怎么可能会有香气。   “啊,抱歉,这是在下的问题。”男子注意到了他的异状,出言道。   “没什么没什么...”反应过来的和寅马上回复道,他有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这个,我家主人有吩咐过.....”   “是要我写出来是吗?”男子微微一笑,说道。   “是。”和寅点点头,又尴尬起来,他根本没信青芜的话,所以没有准备好纸笔。   “无妨的。”男子显然料到了这个情况,从袖中拿出了纸笔,“我这样就好。”他的动作十分的优雅,仿佛画中的美人一般。   “这真是很抱歉。”和寅是个老实人,看到对方这样,心里觉得十分的过意不去。   “没事。”男子轻咳了几声,继续行云流水地在纸上写了起来。   灯光将室内照的十分亮堂,就在和寅等的有些无聊,有点昏昏欲睡的时候。   呵。   安静的室内响起了一声轻笑。   和寅猛的打了个哆嗦,他警惕的看了看四周,然而四周却依然是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事物。   应该说,除了他和男子之外,没有任何活物。   呵。   又是一声轻笑,凭心而论,这声音若放在正常的环境下,其实属于十分好听的声音。   然而它出现的太过诡异,再好听和寅也没有欣赏的心情。   “您听到了吗?”和寅小心翼翼的问道。   “什么?”男子的一边写一边说道。不知为何,和寅突然觉得男子在答话的时候,他的面容不知为何泛着一股妖异之色。   “就是那个笑声.....”和寅左右环顾了一下,问道。   “笑声......吗?”男子沉思了一下,笑道,“啊,可能是那家伙又跑出来玩了吧,不用担心,他对无刀之人没有恶意的。”   “什....什么?”和寅脸色苍白的后退了几步,结结巴巴的说道。   “抱歉,他只是想逗你玩,可能吓着你了吧。”男子温和的说道。“不必在意,他不会伤害你的。”   “.....”和寅脸上全是虚汗,他诺诺应声。表面上不敢说什么,可是却在心里呐喊道。   不!!他十分介意!!!介意的不能好了!!!   “啊,水开了。”男子提醒道。   “啊呀!”和寅如梦初醒,他一拍大腿站了起来,说道,“实在对不住,这就给您泡茶.....”   “您使用它已经很久了吧。”男子温和的话语从背后传来。   “是,是啊。”和寅应道,“少说也用了十几年了吧.....”   “是这样嘛,”男子好像在聊家常一样的说道,“是一位美人呢。”   嗡嗡——茶壶还在嗡嗡作响。水蒸气从黄铜的壶嘴里蒸腾出来,朝和寅喷了过去,然而和寅却没有在意,他感到很冷。   扑哧——是火被熄灭的声音。   男子看到和寅没有反应,走过来帮他把快要炸开的茶炉熄灭掉了。   “谢....谢。”和寅有些艰难的说道。   “抱歉抱歉,”男子带着温和的笑意说道,“因为之前经历过一些事的缘故,我现在能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吓到你了吧,对不住。”   “难,难道是,”和寅颤抖的说道。   “嘘,”男子将食指在唇上比了比,“是妖怪哟。”   “......”那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和寅已经记不清楚了,等他反应过来之后,矮几上放了一叠纸,用一块黄山石的镇纸好好的压着。   那叠纸就是男子留下来的讯息。   “从笔迹上来看,确实是荻田华姬小姐哥哥的笔迹。”青芜说道,“由此可断定是本人无疑了。”   “笔迹可以被模仿的。”中禅寺说道。“津目神官是书法家,模仿笔迹对他来说不难。”   “但是如果是他的话,肯定不会舍得用这么一块镇纸。”青芜拿出了那方镇纸把玩道,“这可是好东西啊。”   一个爱惜笔墨,热爱书法的人,怎么会浪费这么好的东西呢?   “老板在吗?”就在这时,书店门口出传来了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 第10章 神社   松本友纪子修了一个晚上的人偶,人偶以阳光为动力,被青芜和榎木津揍得已经完全失去能量的人偶在经过暴晒之后就能继续活动了,友纪子将他们损坏的部分修理好,同时关闭了他们的活动功能,便将他们扔到院子里晒太阳了。   她自己一觉醒来已经是中午了。看了看时间,她走到院子里将人偶唤醒。然而在就要唤醒之前,她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我感到有人躲在暗处看着我,觉得很不对劲,然后就把人偶脑内的数据记录了下来,把没什么用的壳子放在那里,过来了。”友纪子一口将茶杯里的茶喝了个干净,说道。   “哦?”青芜挑了挑眉,“有什么发现吗?”   “哼哼~”友纪子本来还想炫耀一下自己作为人偶师高超的技术,然而看青芜有话快说的表情便有些泄气,老老实实的交代道,“其实那些人偶跟其他人偶有些不一样。”   “怎么呢?”青芜问道。   “香味。”友纪子从包里拿出了一样东西说道。“那些人偶上都有一种别的人偶没有的香味。”   “檀香?”青芜对这类事物没多大兴趣,所以也不是很在行。   “曼陀罗香。”友纪子说道,又把东西收了回去,还拿出扇子扇了扇驱赶香气,“闻一点没什么,然而闻久了就会产生幻觉。祖上的朋友是花道大师1,所以我对这些也略有耳闻。”   “你是说,每个人偶身上都有这种气息吗?”青芜若有所思的问道。   “是的。”友纪子得意洋洋的说道,“而且我还读取了人偶的记忆。”   “记忆里估计没什么吧。”青芜无所谓的说道,“不过辛苦你了,嗯嗯。”   “喂!”友纪子有些抓狂的说道,“你这家伙,好好说话不行啊。”   “有刀吗?”青芜突然问道。   “刀?”友纪子愣了下,重复道。   “那些录像里面,有刀吗?”青芜问道。   “好像确实有一把刀一直摆放在室内.....”友纪子回忆道。   “好看不?”青芜的眼睛亮了亮,问道。   “好看什么的我不懂....”友纪子在她的目光下不自在的往后挪了挪,说道,“喂你那什么眼神,很恶心诶。”   “好歹也是天下五剑之一嘛,我也很好奇的。”青芜移开了视线,淡淡的说道。   “呐,你说,真的有妖怪吗?”友纪子忍不住问道,“那些记忆里,总能听到九十九2什么的。”   “关于这个啊,那家伙是大师,你待会去问他吧。”青芜指了指中禅寺,百无聊赖地说道。然后她站起身来朝外走去。   “喂你要去哪啦。”友纪子问道。   “谁知道,逛逛咯。”青芜伸了个懒腰,看了看外面的阳光,散漫的说道。   “你就不好奇吗?”虽然友纪子的胆子确实很大,然而才经历了昨晚的事件,她对阴暗的地方还是有点阴影。   “我为什么要好奇?”青芜说道,“反正你们也看不见。”说完,穿着洋裙的身影违背地心引力的几个起落,人已经走远了。   “看不见?”友纪子愣了一下,“什么看不见?”   咦?难道真的有吗!!!   “大师!”她泪眼婆娑的看着京极堂,说道,“我身边有没有妖怪啊!”   .......中禅寺感觉周围的逗比真的是越来越多了。   青芜并没有回侦探社,而是跑到津云台附近的街道悠闲的逛了起来。   “啊,是您啊。”就在她无聊的压马路时,传来了一个声音。   “你好。”她看了来人一眼,礼貌的点了点头。   来人是杉村葵。   “好巧呢。”葵笑道。   “确实。”青芜点了点头,“如果你是刻意让我这么觉得的话。”   “哈哈,”葵爽朗的笑了笑,“不必这么较真,其实,我只是想见你一面而已,可是在想到的时候才发现我连你的名字都没有问。”   “我的名字跟你差不多,一样的发音。”青芜说道,“青,这么念就好。”   “很美丽的名字呢,”葵说道,“啊,果然这个名字用来称呼女性比较好呢,我的话,因为这个名字的缘故在一开始吃了很多苦头呢。”   “你对津目隼人这个人熟吗?”青芜问道。   “那不是津目神官的儿子吗?”葵笑了笑,说道,“算是认识吧,不过我之所以会记得他,可能是因为他的经历跟我的很相似吧。”   “你今天来找我,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的吗?”青芜问道。   “是呀,”葵爽快的点了点头,“我也觉得那个津目神官自从战后便有些不对劲了,如果放任可爱的弟弟这么崇拜下去的话,可能会让他有危险呢。”   “他的儿子是怎么死的?”青芜问道。   “这个啊,”葵刚要说什么,却看到青芜虽然在问他问题,眼睛却像被磁石吸引的铁一样黏在了关东煮的店面上,不由得笑了,他撇开一直在说的话题,说道,“想吃关东煮吗?我请你吃吧?”   “这怎么好意思.....”青芜嘴上这么说,身体却十分诚实的拉着葵往商店走了过去。   这不是很好意思嘛。葵无奈的笑了笑,付了钱。   “你现在可以继续说了。”青芜十分满意的吃着关东煮,说道。   “我的祖上想必你也知道,”葵微微一笑拿起米茶喝了一口,说道,“总之,是与刀有着十分深厚的渊源之家。”   “嗯。”青芜点了点头。   “我自幼习刀,本来只是为了强身健体,”葵说道,“不过也许是因为传承的缘故,除开强身健体,我本人也十分的喜欢刀。”   “刀确实很美。”青芜点了点头。   “战争爆发的猝不及防,”葵叹了一口气,“我....并不喜欢战争。”   “然后呢?”青芜又问道。   “然后我在战场上,为木场大爷挨了一刀,差点死掉。”葵轻笑起来,“伤势如何想必你现在也清楚,所以我就不多说了。”   “而津目和荻田的关系也是如此吗?”青芜略一思索,就想明白了此间关窍,说道。   “是荻田华章的父亲。”葵点了点头,“据闻两家是至交好友,荻田华章的父亲是书法爱好者,与津目神官时不时就聚在一起喝茶讨论书法。战争爆发之后,津目神官的儿子和荻田的父亲一同被选征入伍,就在我受伤之后不久,就听到荻田那两人....一死一重伤。”   不过唯一的区别是,荻田的父亲最终也没活过来。葵带着淡淡的苦笑说道。   “所以你还活着,就应该庆幸了。”青芜下了结论道。   “是啊。”葵点点头,一脸劫后余生的表情。   “可是为什么那个笨蛋觉得你被刀困住了呢?”青芜又说道,“虽然我一贯不信任笨蛋,不过这种人的直觉反而会比较灵敏。所以你还是消沉过一段时间的不是吗?”   “你,其实想过切腹吧?”青芜吃完了关东煮,直直的看着他说道,“因为再也拿不了刀的关系,其实你有段时间是有这么想过的吧?”   “呵呵。”葵无奈的笑了笑,算是默认了。   “啧啧,活着多好。”青芜惋惜的看着空荡荡的盘子,感叹道。   “是呢。”葵对她惋惜的眼神视而不见,小小的报复了一下,“啊呀,天色晚了,该回去了呢,毕竟身体不好,还需要多多休养,你说是吧?”   →_→阮青芜瞟了他一眼,高冷的说道,“小肚鸡肠的男人。”╭(╯^╰)╮   “总之,就算是我。”葵突然说道,他收敛了笑意,一脸严肃,“也不能,不会做出这种行为。”   “谁知道呢,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弱点。”青芜搅了搅汤汁,说道,“被拿捏住了弱点,再强大的人都只受制于人。”   “不过呢,”葵眯了眯眼睛,好笑的说道,“如果是你的话,”   “如果是我的话,”青芜眨了眨眼睛,淡然的说道,“我又不能预测未来,谁知道呢?”   谁也不能预测未来。   如果能预测到未来的话,那么他是一定不会让儿子踏上那该死的战场吧?   津目想道。   他此刻在一处寺院内,佛里放着一块牌位。   那是他儿子的牌位。   身为一个神社的神官,居然将亲人牌位供奉在别的地方,这在任何时候都是相当奇怪的。   然而津目也确实这么做了。   他其实非常想将自己的儿子接回来。放在别处,谁知道会受到什么样的对待?然而他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把儿子接回来。   津目神社是津目祖上传承下来的产业,他的祖祖辈辈都在那里,他死后应该也会在那里。   如果到了死后的世界,那么他的儿子会不会怪他没有将自己跟他们放在一起呢?津目想道。   然而就算儿子会怪他也无所谓了。   因为很快......那个神社便将不会再是一个安宁之地了。   是的,他将把神社变成血池地狱。   来惩罚那些将他儿子夺走的亡魂.......   “津目施主?”一边的和尚有些疑惑的询问道。   “没什么。”津目回过神,温和的说道,“我只是...有点悲伤而已。”   “请节哀。”并不是没有过这样的施主,和尚司空见惯,点了点头。   “请问常信师父3。”津目想起那天在荻田身上看到的影子,突然问道。“你觉得世上有妖怪吗?” 第11章 邀请   妖怪有没有那是个未知数。   如果只是一个着迷于百鬼夜行抄的普通人信誓旦旦的这么说的话,想必没几个人会信吧?   然而如果是遭到妖怪作祟,从而站出来宣称自己能够看到妖怪的人呢?   无论如何,之前荻田家遇到的那些事也太过迥异了些。   男主人战死,女主人因为操劳过度也去世了,这个家里好像与魔鬼做了交易一般,既获得了大笔的财富和地位,家里的人口却越来越稀少,最近这家最后剩下的小姐也意外猝死,这样一来,荻田家的所有财产都落到了这家的少爷,荻田华章的手中。   问题出现在荻田华姬的死上。   一个人在房间里遭到了不明人士的刺杀,一刀断喉,发现的时候现场只有一把沾血的刀静静的放在距离死者不远的刀架上。   是付丧神作祟吗?   据说看到这一幕的华章心里大受打击,以至于必须接受治疗才能正常的跟别人进行沟通,但是直到津目神官现身,说华章是被妖怪附身之前,华章都不能很好的进行交流。奇异的是,就在津目神官对华章进行了一系列凶邪祛除的仪式之后,突然华章就变了回来。并且自称能看到付丧神一类的妖怪。   一时间,华章在圈内名声大噪。一下便从可能杀妹的疯子变成了一个神棍忧郁贵公子。   然而这么一来,荻田家就只有华章一个人了。   “真是跟魔鬼做了交易啊。”青芜听着益田的汇报,啧啧的感叹道。   “话是这么说,”益田拨了拨刘海,“我却觉得那栋宅子有问题。”   并不是看上去很可疑什么的——相反,荻田家本宅是一所很朴素的民宅,要说能体现出豪门的地方,也许就是有个很漂亮的庭院吧,然而主宅却仍然是古老的和居,并没有因为时代而进行什么更改。   “但是我啊,在靠近的时候,一个人都看不见,”益田很是困扰的说道,“那么大的宅子却一个人都没有,那个公子就吝啬到连佣人都不请吗?”   不过这个也不是关键。前刑警现侦探的青年得意的拨了拨自己的刘海,“我啊,在偷偷靠近那个宅子的时候,感觉到了一股视线。”   那是一股极其冰冷,饱含杀意的视线。   “超可怕的。”益田十分夸张的做了一个发抖的动作,“就像是连环画里描写的那种‘在看死人一样’看我的眼神。”   “你这么说,是说近藤已经开始出新连载了吗?”和寅不自觉的插了一句。   之前在白萝卜事件1里友情提供了家里的白萝卜干的画家,曾经因为此事而发誓再也不画标新立异的漫画故事,最近貌似又故态复萌,再度写起了血腥的连载。   “这次是什么主题呢?”和寅又问道。   “听说是以新选组为主题的漫画吧。”旁边一个显然是上班族的男人插话道。“描写的是剑士的故事。”   “哦?主角是谁?”青芜兴致勃勃的问道,“永仓新八?还是冲田总司?”   “好像是藤堂?”那个男人不确定的说道。   “哦~”青芜点了点头,“就是那个因为一把刀而一直觉得自己是某个大名私生子结果最后在战争中丧生的那个人吗?”   “您概括的太简短了....”那个男人捂住脸道。“应该就是他吧。”   “喂喂,你们偏题了哦,还要不要继续听我说啊,”益田十分不满的说道,“我可是很辛苦的才弄来了这些资料哦?”   “啊?不知道刚才是谁才说了‘荻田家的事由于太过出名在那个圈子里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小爷我装成圈里人的样子就轻轻松松的套出了所有资料哦’,这会又来宣张自己的辛苦不易了,”青芜摇头叹息道,“所以是自己揭穿了自己的谎言吗?”   “才,才不是呢!”益田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炸毛道,“那个招数现在已经不太好用了啊!我可是真正花了点私房钱才取信了那些人啊。”   “原来如此,看来他们也不笨吗,好了,继续说吧。”青芜点了点头,催促道。   益田愤恨的瞪了一眼带偏话题的和寅,清了清嗓子,继续说了起来。“总之啊,那个视线实在太可怕了,所以我只是略略的待了一待,就打算走了,可是就在我产生了退却之心的时候,突然,我听到了一声笑声。”   在一个空无一人,而且地处偏僻的老宅里听到笑声,简直没有比这更加毛骨悚然的事情了。   “于是我就慌慌忙忙的翻墙出去了,就在我往下跳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猜猜我都看到什么了?”益田故作神秘的说道。   “一个影子?一具尸体?”青芜百无聊赖的说道。   “都不是,”益田摇了摇头,说道,“我看到某处房间亮起了灯。”   “这除了证明那宅子里除了你之外还有别人以外,还能说明什么吗?”青芜挑眉问道。   “反,反正是很恐怖的事情啊!”益田很没底气的说道,“窗户自己打开,灯火自己点亮什么的,不都是在今昔物语集2里才能听到的情节吗!”   “哈,”青芜笑了出来,“你以为对方是安倍晴明吗?”   “那你要怎么解释啊!”益田不服气的说道。   “为什么要解释清楚?”青芜挑了挑眉,“有些事情本来就不需要解释。比如,”她运起内力,顿时,本来关的好好的窗户便突然被打开,窗外的风吹了进来。   众人愕然的看着青芜。   “怎么?”青芜耸耸肩,“我可不是什么阴阳师之类的,对这些我可完全不懂呢。”   “那是什么?”益田很是狂热的说道。   “你猜啊。”青芜白了他一眼,“总之,你就这么灰溜溜的回来了?”   “是...是啊。”益田讪讪的笑了。   “不错。”青芜说道,“嘛虽然是不是妖怪有待证实,不过也不是没有收获。那个地方在哪里?”   “这。”益田在地图上指了一个离津目神社不远不近的距离。   “哦~”青芜看了一眼那个地点,笑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总之将友纪子的家,杉村的家,以及荻田的家都分布在津目神社周边,都是差不多的距离。   “呐刘海,”青芜看了半天,突然说道,“你认为这世上有妖怪吗?”   “这个吗不好说呐。”益田为难的挠了挠后脑勺,说道,“我本人是个无神论者没错,不过....”   “世上本没有精怪,因为有了人心,才有了精怪。”青芜说道。   “?”益田愣了愣,不解的看向青芜。   “这是一种‘咒’呀,”青芜抱着双臂点了点头说道,“在对‘精怪’这个词下定义之前,所谓的精怪是不存在的,人们将自己不能理解的,害怕的事物命名为怪之后,才有了精怪,九十九等称呼,所以在说‘精怪’这个词的时候便是下了一种咒。”   “咒?”穿着工作服的男人困惑的重复道。   “是哦。”青芜说道,“在神道教里,特别是阴阳术士的眼中,整个世界充满了咒,甚至夸张一点来说,整个世界都是由咒组成的。之所以有世界,是因为对世界施展了‘世界’的咒,之所以有男人女人,也是因为男女有着不同的‘咒’而已....”   “请不要模仿京极堂来吊我们胃口了,”益田十分诚恳的说道,“直接说结论可以吗?”   “切,马上就是结论了呀,”青芜不满的抱着双臂说道,“所以结论就是,津目与荻田互相施展了‘咒’,又用这种‘咒’来困扰你们而已。”   “更直白一点!”益田都要哭了。   “好吧,就是,”青芜耸耸肩,“这些都是骗局。拿九十九神作为幌子,实际上满足自己的某种不为人知的目的的一种行为。”   “那之前的那些诡异现象.....”   “那都是心理作用啦,你被下了‘精怪作祟’这样的心理暗示,自然草木皆兵,看什么都有鬼了。”青芜说道。   原来我竟然这么轻易的便中了陷阱吗......益田陷入了消沉之中。   “之前的人偶找到了,虽然没办法证明真凶但是也算是能结案了吧,”青芜又说道,“所以益田你会再去调查,是出了什么变故吗?”   “是这样的,”益田十分苦恼的说道,“虽然把人偶找到了,但是委托人对人偶的状态相当生气,尽管可以修复,却让我们务必找到罪魁并让他道歉,嘛总之差不多都是这样的理由吧,不过其中有几个....”他的声音逐渐低了下来,“要求找到罪魁的理由是,赔偿。”   这个理由看上去并没有多大问题。   如果益田不是看过友纪子的检查报告,险些把这些人给漏了。   属于这些人的人偶,身上一般都布满了某种难以言说的痕迹,就算将人偶修复完整,那些人偶也只是讷讷不语,智商极低。   之前已经说过,人偶的成长程度取决于主人赋予的情感。   也可以说,人偶的状态一般都反应了主人的愿望。   而这种....的人偶,具体作用是用来做什么的简直不要太明了。   “友纪子怎么说?”青芜问道。   “那位小姐说,请您一定解决掉那些混蛋。”益田说道。   “哈哈哈,”青芜笑了笑,“你告诉她,人在做,天在看,会有报应的。”   “那么接下来?”益田问道。   “那就去抓到罪魁,让他道歉啊。”青芜耸耸肩,说道。   “可是,去哪里?”益田又问道。   “对方已经送来了邀请函,那么我自然要去赴约了。”青芜指了指地图,说道。 第12章 武器   就跟荻田华章一样,荻田华姬在一开始的时候也过着十分正常的生活。   英俊文雅的兄长,孔武有力的父亲,美丽温柔的母亲。   可是在父母去世之后,一切都变了。   不知道重伤的父亲与兄长说了些什么,父亲死了之后,兄长就跟另一个人似的,变得十分阴郁,而且对津目礼人言听计从。   为什么会这样呢?她问过兄长,可是兄长却每每不是对她视而不见,便就是避而不见——总之,就是不见她。   这样,荻田华姬便陷入了虽然富足,但却十分寂寞的生活里。   她喜欢上了看书。   母亲生前十分的喜欢书籍,因此,侥幸在战火中幸存下来的荻田家里有着十分丰富的藏书。通过阅读那些,荻田华姬发现了一个秘密。   那就是,母亲其实是一个人偶师。   人偶?是玩具的那种吗?华姬十分不解的想道,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她日以继夜的研究着从母亲那传下来的人偶术。   “我从未想过,会在这种时候,那种技能会派上用场。”在侦探社正坐的少女一脸悲痛的说道,“我.....”   “你是个人偶。”青芜毫不留情的说道。   “是。”自称荻田华姬的少女点了点头,“我受主人之命,在她死后继续装扮成她的身份活下去。”   “是香气吗?”青芜问道。   在众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人偶华姬惊愕的看着她,“您...是怎么猜到的?”   “保姆不是说了吗?”青芜说道,“有香气啊。”   “我可是秘书啊。”和寅不服气的纠正道。   “谁都好啦。”青芜说道。“闻到香味了对吧?”   “是。”和寅叹了口气,说道。   “鉴于你可能不懂花道,所以我也没想从你这处得知是什么香气,”青芜说道,“所以我去请教了下中禅寺,得知了一桩秘闻。”   “什么秘闻?”友纪子问道。   “是刘海兄抓掉刘海都不知道的秘闻。”青芜挑挑眉,“敦子小姐就跟她兄长一样可靠呢。”   “快点说啦别吊人胃口了!”友纪子抓狂的说道。   “是是是,”青芜耸了耸肩,“荻田家的祖上,在大正时期,有过一门亲事。”   “亲事?”益田讶然道。   “是主家那边,跟野宫的亲事吧。”人偶华姬一脸晦涩的开口了,“其实主家那边的人,都有一种遗传病,血脉里会有香气,兄妹之间....”她有些难以启齿的说道,“会因为香气而互相吸引。”   “那么她的兄长会对华姬避而不见就很正常了。”青芜说道,“想必是不愿做出那些事情才离的远远的吧。”   “那次的事情之后,”华姬说道,“主家的血脉断绝了,我们分家因为没有那种病从而幸存下来.....”   “啧,真是富贵病啊。”青芜吐槽道。   ......这么一想突然觉得好对!   “总之小姐学会了人偶术,然后就做出了我啦!”人偶华姬抓狂的说道,“小姐无意中知道了那个津目的阴谋,想要提醒兄长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能只身去破除他的阴谋,以防万一做了我出来,这样万一她有什么不测的话,我可以继续扮演她.....谁知。”   “谁知道却反被利用,”青芜说道,“直接把他逼成了一个疯子。”   “为什么.....”人偶华姬呆呆的问道。   “你啊,”青芜叹了口气,说道,“在你家小姐死后,将她的尸体搬走了对吧。”   “是啊。”人偶华姬点了点头。   “还把地上的血迹清除了,把凌乱的东西都归置整齐了对吧?”   “是啊。”人偶又点了点头。   青芜深吸了一口气,“如果你是荻田华章,在你一刀杀死了自己的妹妹之后,慌乱的跑了出去,冷静下来回家准备处理尸体的时候,却发现尸体和血迹不翼而飞,房间也十分整齐,用来杀人的那把刀还被好好的放在了刀架上.......”   “呜哇好可怕!!!”人偶掩面尖叫道。   “现在知道可怕了啊。”青芜有气无力的说道,“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喘不过气的感觉,我是终于要被你们蠢死了吗?”   “人家也没想到嘛!”人偶华姬说道。   “现在怎么办?”友纪子问道。   “现在嘛。”青芜话还未说完,内间里突然就传出了一个高亢的声音。   “要做什么不是很清楚了吗!你们这群笨蛋!”榎木津不知何时已经醒来,他说道。   “你要一起来吗?”青芜一笑,说道。“我还以为你还没睡醒呢。”   “你觉得呢?”榎木津看她一眼,抱着双臂说道,“走了,奴仆们。”   “去哪里?”友纪子不由得起身问道。   “去荻田华姬死亡的现场啊。”青芜理所当然地说道,“他们都在那里等着我吧。”   这是一间十分雅致的和室。   荻田华章在写下那几页纸的讯息之后,便回到了这里,正坐在房间中央,闭目等待着。   妹妹还活着吗?   那一刀确实斩开了她的喉咙,流出鲜红的血,露出雪白的骨。   在血中变得分外浓郁的香气几乎要把他变为毫无理智的野兽一般。所以他扔下刀迅速的离开了房间。   妹妹应该是死了。   然而看到整理一新的房间时,却让他有了那么一丝希望。   死人是不会复活的。   那么神隐就可以了,不是吗?   空气中飘来了曼陀罗的香气。   “怀念吗?”一个声音由远及近地响起。“这就是,一直萦绕在我们之间的香气吧,对不对,”人偶华姬按照青芜的嘱咐缓缓的走过来,说出了最致命的两个字,“兄长大人。”   与妹妹是一模一样的脸和声音,身形也相差无几。   “你只是一个占据了我妹妹身体的妖怪而已。”荻田华章平静的说道。   “我好痛啊,哥哥。”因为穿着和服的缘故,华姬将手抬起来,宽大的袖子便挡住了脖颈,同时,类似于血的深色液体从准备好的袋子里流出,将有着彼岸花花纹的和服染红。“为什么我这么痛呢?”   往昔的情景在华章的脑海里重新浮现了出来。   那是潜藏于他记忆之中的妖怪,如今挣脱了最后一丝桎梏,掌控了他的身体。   津目神社。   天色已然临近黄昏,不知为何,今天来访的客人特别多,以至于到了夕阳西下的时候,津目神官才有空往神社内部走去。   这种时候了,那只猎物应该早就落网了吧。津目想道,算上那名少女,已经是第99个了。然后......   染了无数情感与鲜血的那把刀,就可以用来镇压亡灵了。   “果然在这里。”还没等到他走进内室,便听到里面传来了这么一个声音。   什么?!他脸色大变,推开了门。   青芜站在内室里,背着双手,一副正在欣赏字画的姿势,听到他推门之后转过头来看着他。   “哟。”她很正常的打招呼道,“你写的还不错嘛。”   “你是谁?”津目警惕的问道。   “咦,你不知道我是谁吗?也是,只是一面之缘,想你也认不出来。”青芜摸了摸下巴,如此说道。“不过认不出来也没关系,我只是来拿回我的东西的。”说罢,她转了转手中的笔。上面镶嵌的宝石在余晖下闪闪发光。   “你.....”津目颤抖的指着她,“难道你...”   “说起来,”青芜恶劣的笑了,“你还是第二个见到我的人呢,这样就认不出我来,我可是会伤心的啊,神,官,大,人。”   “你把那个包....”津目不由得后退了一步,颤抖的说道。   “哦?”青芜挑挑眉,“之所以这么问....是有人从我身上拿下来之后又嘱咐过你,不能让我得到这两样东西吗?”   “果,果然...”津目摇摇头,“不,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啊,可是超~级惊讶的呢,”青芜冷冷一笑,“能擅自拿走我身上的东西,那个人一定没有告诉过你,能做到这一点的在这里只有她一个吧?”   师承工圣,母上也是天工大师,阮青芜自然也不输于旁人。   哪怕她在昏迷没有意识的时候,身上的天工造物也不会任由他人拿走任何物件。   “这个点子应该也是她教给你的吧,”青芜懒洋洋的说道,“哈哈,你就这么相信她?”   “那位夫人不会骗我的!”津目咆哮了一句,突然冲上前,要死死抱住她来拖延时间。   “你不想我到荻田华章那里去?”青芜语带笑意的说道,“嗯?为什么呢?这不是你的愿望吗?”   津目并没能抱住青芜,就在他接近青芜的瞬间,一双铁爪悄没声息的出现在青芜周围,牢牢地钳制住了他。   “看,这才应该是你当时碰我的结果啊。”青芜看着脸红脖子粗的他,又转了转笔,说道,“所以说吧,她,在,哪?”   话音刚落,一道墨绿的劲气突然将她脚下砸出了一个坑。   一个战斗狂突然拿回了武器,这种感觉,让她心神激荡的几乎要忍不住长啸一声。   就在这时,津目房间里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喂?”青芜拿起电话答道。   “阿芜!”打电话的人是友纪子,她声音中带上了一点慌张,“荻田华章逃跑了!” 第13章 津目   为了这次的行动,青芜大发慈悲的设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动起来的计划。   说是这样,其实简单粗暴极了——她去神社拿回东西,然后榎木津京极堂等人去荻田那边。   本来其实是需要青芜过去当诱饵的,现下有个人偶自动自发的站出来那真是再好不过。先要人偶将华章刺激出真面目,然后众人再一拥而上擒住他,最后由京极堂进行洗脑,呸,教诲。   本来是十分可行的计划,结果令众人都没想到的是,华章跑了。   他没像众人想的那样伤害人偶华姬,而是淡淡的说了一句,“你不是我妹妹。”之后就迅速的破窗逃跑了。   “不好了。”得知此事的青芜露出了跟知道这件事的中禅寺一样的表情。   “怎么了?”友纪子问道。   “这是我预想中最坏的结果。”青芜一脸凝重的说道。   “为什么?”益田不解的问道。   “因为.....”青芜说道,忍不住又转了转手中的笔。   “因为这证明荻田华章是装疯的。”中禅寺抱着双臂表情很臭地说道,“他是故意这么做的....”   “是啊,”青芜冷冷的说道。“蠢啊,真是太蠢了。”   为了一个毫不相关的人做到这份上,真的值得吗?   “嗯....”中禅寺沉吟了一下,有些烦恼的挠了挠下巴,四处打量起来,这里是荻田宅,他们所在的正是荻田华姬的房间。“荻田华章的房间在哪里?”   “这边。”人偶华姬说道。“我为您带路吧。”   荻田华章的房间十分冷清。   中禅寺在里面转了转之后,突然打开了一扇小窗。“这里是什么房间?”   “这个....”人偶华姬看了看,说道,“好像是隔壁的客房。”   “.....”中禅寺大步出门,走到隔壁客房猛地拉开。   一股灰尘的气息弥漫开来,等灰尘散去之后,众人才看到了客房的全貌。   “这里是那个男人经常住的地方,父母死后,他有时会过来照顾我们....”人偶华姬说道,“再旁边就是储藏室了,也有一种这样的气窗,主人她就是通过这扇气窗才知道...”   “我知道了。”中禅寺走了一圈,捻了捻桌上的灰尘之后说道。   “我也知道了。”青芜看了看,说道。   .....所以你们到底知道什么了!!!(╯‵□′)╯︵┻━┻   “那个,请问?”人偶华姬小心翼翼的问道。   “比较高明的做法。”青芜评论了一下,“是她的风格。”   “你认识背后的人?”中禅寺看过去。   “应该认得,我去追荻田华章,先走了。”青芜转了转笔,说道。   “......”众人目送青芜从窗口离开,又看向中禅寺。   “这里,曾经摆放过照片和牌位。”中禅寺冷冷的说道,“看灰尘的痕迹就能分辨出来.....从气窗那里正好能看到这里。”   “所以?”益田问道。   “用脑子好好想想,”中禅寺不耐烦的说道,“这个高度...是小孩子都可以看到的高度吧?所以在荻田家做客的时候,津目就会在这边放上照片牌位,然后故意让荻田华章看到,并听到什么扭曲的事实吧。”   “根本....”人偶华姬的手在颤抖,她说道,“根本就不是他想的那样,主人的父亲,不是背信弃义,为了活下去而拿友人的儿子做盾牌的小人!!”她抓着衣服,眼泪大滴大滴的掉了下来,“主人的父亲临死前,曾经给主人的母亲写过家书,而这封信被主人看到了,其实,那只是一场意外,主人的父亲从未想过牺牲友人的儿子来活命,是对方自己的行为.....”   “这种道理,对父母是讲不通的吧。”中禅寺叹了一口气,“特别是被悲痛掌控了的父母。”   “然而就因为自己的悲伤,就去祸害别人家的孩子,”中禅寺又说道,“这是错的。”   “没意思啊没意思!”榎木津很不满的说道,“我们去神社那边揍那个老头一顿吗?”   “不用,阿芜会解决的。”中禅寺说道,“我总感觉这一切跟她很有关系。也许她认识幕后指使的人也说不定。”   “幕后?”友纪子讶然道。   “你觉得一个从未了解过这种东西的神官突然出手就布下这种局很正常吗?”中禅寺冷冷的说道,“最近他从我这里购入了很多关于心理催眠的书,然而其中有很多都是内容空泛的作品,里面讲的很多方法其实并没有用。”   “也就是说?”上班族打扮的男子愕然道。   “也就是说,他其实从未催眠成功过。”中禅寺说道,“除了杀死妹妹那一次,荻田华章应该都是清醒的。”   清醒的被自己最敬爱的长辈当做棋子利用。   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呢?   “哟。”在神社的背后有一座小小的祠堂。换上了万花校服的青芜站在那之前,听到脚步声响起的时候,往后面说道。   “还是被你发现了。”荻田华章的脚步一顿,苦笑道。   “你绕的弯子太多,”青芜说道,“而我一向喜欢单刀直入。”   意识到自己之前为了甩掉跟踪而绕的许多弯路全都成了白用功。荻田华章反而镇定了下来。   “你要怎么做呢?”他苦笑道。   “你的妹妹死了。”青芜说道,“你要不要去看她最终的归宿呢?”   “她在哪里?”荻田惊讶的问道,“难道?”   “她并不在津目的手里。”青芜转过身来,荻田终于得以见到了她的真面目。   “是吗,一直以来都是我误会了啊....”荻田叹了口气,“我知道怎么做了,在那之前,能与我比试一场吗?”说罢,他将腰间的刀拔了出来。   “三日月?”青芜问道。   “你很想要它?”荻田微微一笑,“打赢了我,它就是你的。”   “我没有刀。”青芜说道。   “不,你有的。”荻田眨了眨眼睛,嘴角带上了几分真实的弧度,“我虽然在某些方面犯了糊涂,但刀术一道上,还是有一点造诣的。”   “啧。”青芜不置可否,手上凭空出现了一把刀。“那把便是三日月吗?”   “不是。”荻田说道,“打赢了我,我就将它的位置告诉你。”   “是吗,”青芜的动力顿时就来了。“家父的刀术并不能留情,一定要活着告诉我啊。”   说罢,她握住了刀柄,闭上眼睛,静了下来。   万籁俱寂。   荻田的表情也认真起来,他认真的时候,眉间的抑郁之色尽数褪去,竟也凛冽非常。   他莫名的想到了一首和歌。   生者,生者,路化冰河。   人生没有四季,唯有寒冬的荒野。   那流出的血泪,倘若不将其拭去,便会冻结成冰。1   他一直处于人生中的深冬之中,无血亦无泪,孤独的行走在荒野,寻求着救赎。   只要一刀。   也只用一刀。   他毕生所追求的救赎,就要来到了吗?   青芜杀他确实也只用了一刀。   “虽然知道也许逼你活下来才是正道....”青芜淡淡的说道,“不过却也只是令你更加痛苦的在世上行尸吧?”   她怜悯的看着倒在地上的尸体说道。   远方有火光袅袅升起。   “不好!”她挑眉,袍袖一卷将尸体带走便像火光处掠去。   整件事确实不是津目一个人所想得出的。   在青芜离开以后,津目便哆哆嗦嗦的跑到电话旁边,颤抖的手拨了好几遍号码才拨对,就在他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从一旁突然传来一个声音说道:“你打不通的。”   他吓的手一抖,转头看去,看到一袭黑色的衣摆。   “原来是大人您.....”他忙不迭的放好了电话,颤颤巍巍的朝那人拜下去,“实在万分抱歉,小人将事情办砸了。”   “嗯,”头顶上传来一个漫不经心的声音,“没关系,你已经完了。”   完了?   “是....是吗,”津目颤抖的闭了闭眼睛,又诚惶诚恐的俯下身拜去,“万分感谢....”   “没什么好感谢的。”那人淡漠的说道,她的声音清冷凛冽,仿若山间流过的泉水一般。“到最后你丢弃了亲情,丢弃了友谊,丢弃了下属.....付出了众叛亲离的代价,却还是没有得到,所以,你不必感谢我。”   “怎,怎么会?”津目惊愕的抬头,无论多少次,他都要为来者的美貌而为之屏息。   那是不应当出现于世俗之中的美丽。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再加上对方算无遗漏的计策,才让他对此人付出了所有信任。   “都是谎言。”来人后退几步,好整以暇的坐在椅子上看着他,露出了一个轻蔑嘲讽的笑容,“一切都是谎言,我骗你的。之所以这么做,只是想看你能沉浸到几时而已,结果,你果然让我看了场好戏啊。”   “这么说.....”津目的手脚冰凉,他僵硬着身体,问道,“一切,都是假的吗?”   “是哦。”穿着一袭黑色和服,女性带着那抹嘲讽的笑容说道,“确实有过凶刀镇社的例子,不过那样的目的都是为了净化刀上的戾气罢了,而那戾气只能吓吓妖魔鬼怪,对灵魂没多大用,反而能起到保护的作用,让那些灵魂受苦的最好办法就是将他们弃之野外,或者埋到凶煞之地,以鲜血封之涂之,受阳气炙烤却又不灭,受阴气滋养然又不盛.....虽然只是道听途说,不过却比说给你的方法要多了更多的可信度呢。”   “那,又是为什么.....”津目说道。   “啊,为什么呢,”女性想了想,“也许我只是想看到你们这种人可以做到什么程度吧。”   “我的苦难....我的挣扎.....我的一切.....对您来说,只是一个实验吗?”津目感到眼前一阵发黑,他勉力问道。   “可以这么说吧。”女性点点头,“不过你的运气比较好,她来到了这个时代。”   “你说的,是她?”津目很快便联想到了青芜,问道。   “如果没有她的话,你会成功的。”女性淡淡的说道,“你的结局会比现在更差一点。”   “.......”津目目光涣散,再也听不进一个字。   “你知道该怎么做吧?”在日渐昏黄的天色中,女性点了一盏油灯,说道,她的声音忽高忽低,似乎踩着某种特殊的节奏,让津目下意识的服从。   “我完了。”津目目光呆滞地喃喃道。 第14章 事件   荻田华章死亡的地点离神社并不远。   所以青芜带着他的尸身在看到火光的时候往神社的方向冲,几个起落之间便来到了神社,可是就算如此,神社也被烧了大半了。   荻田华章临死前说会告诉她三日月的地点,他不会想不到自己死亡的可能性,然而他并不像是一个会以此来要求活命的人,所以答案只能是.....   那封遗书。   青芜的脑海里浮现出那封遗书的样子。   按正常人的标准来看,那封遗书根本不像是遗书。   厚厚的一沓纸里的内容只有一首和歌,每张纸上只有一个假名或者汉字,要说是书法作品吧,里面写的假名也歪七扭八,根本称不上书法。   京极堂和青芜一开始以为是书中藏字法,取一部分字相互重合来看,可以看到他对津目所作所为的揭露。然而经过他那么一说之后,青芜觉得远不止于此。   那么还可能是什么呢?   一份地图。   一份将青芜引导去三日月所藏地点的地图。   青芜抱着荻田在烟熏火燎的神社前站定,脑中遗书的字样飞快拆分重组,然而信息太过杂乱,烟尘阻碍了她很大的思考,这样下去不行。   她皱了皱眉,突然发现脚下的一块石板有些松动。   哦?青芜挑了挑眉,脚下一翻,将那块石板掀开。   那是一张地图。   如果青芜没有带上荻田,以她一个人的体重,是绝对无法压松这块石板的吧?   “如果不是心甘情愿的被那老头所操控的话,”青芜复杂的看了看已死的荻田,说道,“你也许有着十分光辉的未来呢。”   说罢,她将荻田带到了津目的书房。那里是被烧毁的最为严重的地方,津目已经被烧的面目全非。   “老头,我把他带过来了,看着他的脸好好忏悔吧。”看着不成人形但勉强还活着的津目,青芜恶趣味的甩了一个锋针和春泥护花1给他,让他活的更久了一点。“以你最后的生命对他道歉,这可是我特赦的慈悲哦。”她冷冷的说道。   津目用尽最后的生命在荻田旁边摆出了磕头下跪的姿势,便不动了。   大火很快吞噬了两人,往外面蔓延开去。青芜静静的看了一会,便在摇摇欲坠的神社中搜寻起来。   有了那张地图的帮助,青芜很快找到了藏有三日月的地方。那是在神社后面的一处田地旁边的一个地下室。本来是用来存放蔬菜等食物的地方,被津目拿来改造成了储藏刀剑的所在。   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很快,京极堂等人也来到了这里。   “结束了?”京极堂看到了青芜,似乎松了一口气,说道。   “结束了。”青芜看了看还未消散的火光,说道。   “这里就是刀剑储藏的地方吗?”友纪子问道。   “是。”青芜看了看入口处的盖子,突然大惊失色道,“不好!”   说罢,她挑开门,纵身跃了进去。   片刻后,她的声音传了上来,“只能再进来2个。”   众人面面相觑了一会,京极堂和榎木津跳了下去。   穿过一条不算太长的甬道,视野为之一阔,在正方形的室内,墙壁上摆着林林总总的刀剑,有些带着大大小小的血锈,在昏黄的火光中闪烁着黯淡的光辉。   “三日月不在这里。”青芜扫视了一周,开口道。   “入口的泥土已经被人动过。”京极堂说道。“不过并不排除三日月还在里面。”   “对方给我留下了线索。”青芜看了看刀剑的排列方式,肯定的说道。   三面墙的刀剑密密麻麻的摆放在一起,乍看之下会让人不寒而栗,然而如果忍着密集恐惧的感觉仔细分辨的话,会发现刀剑似乎是按着一定规律排列的,刀与刀之间的缝隙似乎组成了一个奇异的图案。   “后退到门口。”咔嚓一声,青芜握住了腰间的刀柄,说道。   中禅寺与榎木津依言退到了门口。   青芜闭上眼,回想着那些缝隙的走向。   刀出鞘了。   瑰丽的流光在不大的储藏室内闪现又消失。刀剑纷纷因为刀气而断裂四散,宛如一场风暴一般。   等到风暴停止之后。   墙壁没了刀剑的遮掩,完全裸露了出来。   前方的墙上有着深褐色的污迹。   “果然如此。”中禅寺脸色凝重的说道。“我大概知道里面是什么。”   “我要斩开这里,”青芜说道,“你们最好上去,或者屏住呼吸。”   刀光一闪。   一阵恶臭瞬间扑面而来。   与人偶不同,藏在墙里的全是人类的尸体。   “这事没完啊。”青芜掩住口鼻,说道。   藏在储藏室中的尸体本来十分难以辨认。   然而却也很好辨认。   十年前,有一桩儿童失踪案至今未破。——京极堂提了一下这个案件,木场立刻调集资料进行对比,发现虽然时间太过久远,然而储藏室里的尸骨中无论是数量还是性别比例都与失踪人口的数据是一模一样的,从另一边的墙里找到了许多残损的遗物之后更加证实了这一点。   巧合的是,失踪案中与现在的人偶失踪案中的苦主基本一模一样,这些人大多都是津目神社的信徒。这么一来,本就烧毁于大火之中的津目神社更是声名倒地,不过鉴于掌管神社的人全都死亡的情况下,这个结果貌似没什么意义。   “于是这就是事件的结局了吗?”时隔五日后,众人又聚到京极堂里,友纪子对千鹤子感激的笑了笑,拿起茶边喝边问道。   “唔,还有的就是一点猜想了吧,”青芜想了想,说道,“也许,荻田华章的母亲并不是操劳过度而死的。”   “咦?”友纪子愣了愣,问道。   “毕竟儿童失踪的时间和她死去的时间几乎是前后脚的关系....”青芜若有所思的说道,“如果不是我多想的话,痛失爱子的家庭肯定很希望能有个寄托吧?”   “于是拜托了身为人偶师的母亲吗?”友纪子讶然的问道。   “那时候也正好是家里很贫穷的时候吧?”青芜说道,“所以通过工作来养活家里什么的....”   “然后意外的发现客户和儿童失踪案的受害者重合了吗?”益田说道。   “不对。”书店老板抱着双臂一脸不悦的开口了,“如果荻田的母亲死于他杀的话,那么津目早就该知道那些孩子是人偶才对。怎么会....”   “也是呢,”青芜拿起了一个和果子放在嘴里,“除非是有人特意引导他专挑人偶的?也不是没可能哦。”   “真困扰啊,”敦子在旁边摸了摸下巴,说道,“这样一来不还是有个疑点吗?作为一个已经完结了的案子还真是令人遗憾呐。”   “谁说完结了的?”青芜讶然的反问道,“还没完呐。”   “诶诶诶?”友纪子吃惊的说道,“不可能吧!”   “难道是木津?”敦子兴致勃勃的问道。   “那个人啊,好像更名改姓去了别的地方生活了。”益田插嘴道。   “那.....”友纪子皱了皱眉,实在想不到什么相关人士,“还有什么吗?首恶都已经伏诛了吧?”   “难道.....”敦子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   “三日月哦,三日月啊。”青芜翘着嘴角说道,“毕竟那个可是我的报酬,我可不甘心就那么便宜了别人啊。”   “现在还想着这个吗!”益田扶额道。“我怎么觉得好像还遗忘了什么.......”   “喂喂,我可是为你们侦探社解决了两笔生意,而且我自己什么都没捞到哦。”青芜撇了他一眼,说道。“我可比那个笨蛋侦探要靠谱多了吧,不考虑雇佣我吗?”   什么靠谱?!分明跟不在场的某人一样任性好吗!!!   “这个请容我严肃拒绝。”益田抽了抽嘴角,说道。   “真困扰啊,”青芜挠了挠后脑勺,说道,“那我岂不是没有回去住的理由了。唔,友纪子?”   “我的房间很小的,”友纪子也毫不犹豫的表示了拒绝,“全堆满了人偶。”   “诶~~~”青芜看了她一眼,“没客房的话可会注孤生哦。”   “什,什么呀!!!”友纪子暴跳了。   “哎。”青芜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虽然拿回了自己的东西,不过感觉却失去了更多的样子呢。”   “那个.....”千鹤子笑眯眯的开口,刚要说什么的时候,门外传来了一个大嗓门。   “京极!在不在!!”木场大爷来了,他一拉开门,便在室内投下一片阴影。   “吵死了,”书店老板不悦的瞪着他,说道,“什么事?”   “又有人死了。”木场环视了一周,啧了一声,直接在门旁边坐了下来。   就在众人为之一愣的时候,又传来了一个声音。   “不,不好啦!”杉村小北慌慌张张的跑进来,也环视了一周,拉起青芜就跑,“我哥哥他.....!总之请你救救他!”   “什么事啊?”青芜不明所以的说道。   “哥哥,”杉村小北捂住脸,“都是我的错....哥哥为了我,被不明人士击伤了!”   “带我去。”青芜眉头一皱,对他说道。 第15章 器物与人偶   刚才还显得有些人满为患的书店立刻空了下来。   “习惯了满满当当的日子,突然空下来还感觉有些寂寞呢。”千鹤子看着屋内,笑道。   “啧,”书店老板十分不满的哼了一声,说道,“你之前是想让那孩子住进来吧?”   “有何不可呢?”千鹤子微笑道,“那孩子十分的活泼不是吗?”   “她可是个麻烦.....”书店老板说道,“在三日月找到之前,只要是她待着的地方就会有危险。”   “那更不应该让她一个人了不是吗?”千鹤子带着一成不变的笑意说道。“孤身一人来到这个时代,那孩子其实比谁都孤独吧....”   阮青芜此刻正与杉村小北一同行进在前往大阪的路上。   “他是怎么受伤的,将细节告诉我。”青芜一边跑一边说道。   “自从与你们见过之后,”小北回忆道,“兄长就严令我不准外出,那日见到了山上的火光,我想去救出神官,与兄长起了争执,我们一路争执到了山脚,突然兄长的脸色一变把我往山上一推说了声快跑。我不明所以,一边跑一边往后看了下,发现兄长竟然拔出了刀,好像在与什么战斗着一样....我在山上一个很隐蔽的神龛旁边躲了一会之后,看到火光已经灭了,忍不住还是跑了出去,看到兄长昏迷在地上,受了很严重的刀伤....”   “笨蛋!”青芜挑眉,“这种事为何不立刻来找我?”   “我不知道你在哪啊!”小北抱头道,“况且因为我到处乱跑,我还被家里禁足了,好不容易才溜出来找你的!”   “怪不得你一副被人胖揍了的样子,弄得我想下手都找不到地方揍了。”青芜理所当然的点点头,说道。   “这种事请不要说出来好吗!”小北快崩溃了。   “我是在安慰你啊。”青芜说道。   “这才不是安慰啊!!!”小北跳了几下脚。   “到了。”青芜看着不远处出现的宅邸,说道。   “嗯,我们翻墙进去吧。”小北说道。   “......”青芜看着小北。   “我家里人现在很生气,所以....”小北解释道。   “算了,现在不跟你计较。”青芜大手一挥,拎着小北便跳上了墙壁。   “呜哇~~~”小北吓了一跳,好不容易才站稳身形,青芜就已经轻车熟路的带他一路避开所有人的视线来到了杉村葵的房间。   “怎么感觉你好像十分拿手的样子...”小北咕哝了一句。   “有句话叫事急从权懂不懂。”青芜摸进了葵的房间,脸色苍白的男子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总算来了。”就在两人进来之后不久,葵闭着眼睛说道。   “哇!”青芜与小北都吓了一跳。   “哈哈..咳咳,”葵睁开眼睛,咳了几声说道,“抱歉抱歉,一时玩心大起...”   “你把人都支走了?”青芜环顾了一周,问道。   “是呀,想到你们也该来了,就把他们支走了。”葵微笑道。   “要是他能有你一半的智商该多好。”青芜啧了一声,从腰间的包里掏了半天,掏出了一个小球,她将小球放在地上,只见小球被拿出来之后就不断在膨胀,膨胀到一人多高,然后裂开,出现了一个人,看上去像是青芜的长大版,可是她的五官却要比青芜更加偏向外国人一点。只见她睁开眼睛,左右看了看,说道,“小姐,叫我何事?”   “井青,救他。”青芜指了指葵,说道。   “小姐,要知道我是你的专属治疗型人偶,”井青不满的说道。   “所以我要你救他。”青芜挑眉道,“你是在抗命?”   “不敢。”井青叹了一口气,拿出一支笔,手上出现了墨绿色的光芒,“只是小姐,你要牢记夫人的嘱咐,我被创造出来的原因。”   “啰嗦啊。”青芜一皱眉,“我知道,赶紧的。”   “好了好了。”井青叹了口气。“经脉的伤治的差不多了,接下来就安心躺着吧。”她哀怨的看了青芜一眼,结果青芜丝毫不为所动,只好叹了一口气,站到她身后当背景板。   “好了,”青芜直截了当的说道,“当时是谁在打你?”   “木场警官,死者身上均有致命的刀痕。”警官如此报告道。   “啧。”木场掐灭了手中的烟头,说道,“一共多少人?”   “五....五人了。”下属战战兢兢的禀告道。“死者均为□□收集爱好者,被发现的时候连带刀都被斩断....”   “啧。”木场更加不耐烦了,“别是跟别人比试的时候被杀了吧....一群整天想着杀人的疯子。”   “别这么说嘛。”旁边警官说道,“也有像渡边先生那样的收藏家哦。”   “啊啊,知道了...”木场含糊的应了一声,他当然知道那个叫渡边的收藏家最近正在收集各种名刀捐到博物馆里,这是一件好事,然而他心中总是没来由的别扭。   如果自己是刀剑的话,别的不提,肯定是不愿意被陈列到博物馆里,永远没有被使用的一天吧?   哈哈,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呀,木场又自嘲的笑了笑,难道是因为刚刚破获了一个付丧神的案子,便不由自主的为器物们着想起来了吗?   “喂,你听得懂吗?”他将腰间的枪拔了出来,故作正经的问道。   “当然了。”谁知道真的响起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声音,吓得木场手一抖,差点把枪扔出去。   “哈哈哈,只是个玩笑啦玩笑。”一个明朗的声音响了起来,木场顺着声音看过去,青芜戴着贝雷帽,穿着带着蕾丝的女式小衬衫以及棕色的背带格子短裙,坐在一旁笑嘻嘻的看着他。   “你来干什么?”木场左右张望了一下,确定榎木津不在之后才说道,“这里不是小孩子该来的地方。”   “我只是过来确认而已。”青芜说道。“如今确认都结果了,那我走啦~”说罢她作势要走。   “给我等等。”木场不得不唤回她,说道,“你都知道些什么?”   “嘿嘿。”青芜笑了笑,“木场大爷,在我说出我的结论之前,还请您调查一件事。”   “什么事?”木场说道。   “请您调查一下死者生前都与哪些人接触过。”青芜说道,“理论上来讲应该会有些共同点吧。”   “什么共同点?把话说清楚....喂!”木场还想再问点什么,不过青芜说完之后,便原地跳起,不见了踪影。   那是人类能跳到的高度吗?木场心有余悸的想着。不过这个小孩一直都古怪堪比榎木津,还是不要以常理推断才好。   难道除了那个倒霉作家之外,自己的身边已经没有正常人了吗?木场仰天长叹道。   “有什么收获吗?”半个月后,坐在阮青芜对面吃着丸子的杉村葵问道。他穿了一件笔挺的西服,整个人精神了不少,他康复之后便邀请居住在京极堂的青芜吃饭,而青芜左右也没什么事,便欣然应允。   “一定会有共同点的。”青芜坐在他对面喝着玄米茶,说道,“如果背后是她的手笔的话。”   “她?”杉村葵重复道。   “就是拿走三日月的那个人啦,”青芜一脸困扰的说道,“她跟我之间有一些联系,我说不清楚,反正是跟我有那么点关系,所以我必须解决这件事,在我解决之前,她是不会停手的。”   “关系?”杉村葵拿起一串丸子,闻言问道。   “是啊。”青芜点点头。“是我母亲给我留下的考验...我必须完成,不然她一旦暴走,那就不是死人这么简单了。”   “现在有什么头绪吗?”杉村葵问道。   “没有,”青芜说道,“只能猜测,然而资料不全,我无法预判。”   “找了木场之后还是没什么结果吗?”杉村葵问道。   “只能确认人已经死亡,以及警方的调查并不完善。”青芜皱了皱眉,说道。   “哈哈。”杉村葵摇了摇头,“有什么我帮得上的吗?”   “啊,”青芜想了想,说道。“他可能还会来找你。我让井青跟在你身边,你只要配合她行动就好。”   “井青....”杉村葵笑了笑,“她似乎并不想被这么叫。”   “我母亲的兴趣罢了。”青芜淡淡的说道。“事实上,我一直不认为应该让人偶拥有过多的感情。”   “可是人偶,”杉村葵若有所思的说道,“就是感情和人工的造物不是吗?”   “是啊....”青芜愣了下,突然问道。“那么器物也是吗?”   “器物?”杉村葵讶异的反问道。   “人偶尚且如此....”青芜若有所思的说道,“那么器物肯定也在漫长的时间之中有了自己的意识吧?”   “谁知道呢....”杉村葵微微一笑,说道。“快吃吧,要凉了。”   “不过啊,”青芜拿起一串说道,“若真的成精了倒挺有意思的。”   “为什么这么认为?”杉村葵的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他问道。   “因为啊。”阮青芜一手撑着下巴说道,“总觉得很有趣,想见一见呢。”   “是嘛,”杉村葵又挂上了笑容,他说道,“你会见到的。” 第16章 中计   受害人确实有着共同点。   作为刀剑爱好者,他们几乎都约见了一个卖刀剑的没落贵族。   没落贵族啊.....   木场忍不住回想起了之前的津目事件,不禁叹息一声。   为什么人总要跟自己过不去呢?不过现在并没有伤春悲秋的时间,如果那个案子这件有关联的话,可就要好好的....   “分析了?”青芜的声音又突然的出现了。   “....下回来的时候能发出点声音吗?”木场条件反射的握住了桌子上的枪,看清来人之后才说道。   “抱歉抱歉,”青芜笑嘻嘻的摆了摆手,“下回会注意弄出点声音来的。”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会更加吓人。”木场无语的说道。   “哎呀,被发现了吗?”青芜故作吃惊的说道。   “.....”木场无语的瞪着她。   “好啦好啦,”青芜挥挥手,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杯还冒着热气的茶喝了一口,“说说有什么发现吧?”   “受害人生前都见过一名卖武器的没落贵族。”木场说道。   “是嘛,”青芜想了想,说道,“该不会打着荻田的称号吧?”   “各种称号都有。”木场说道,“很多都是贵族....也有刀匠,和其他人。”   “嗯哼,那又是什么令你做下这个判断的呢?”青芜问道。   “见过那名访客的都说,”木场说道,“是一个即使穿着落魄,却气质高雅的人。”   “是嘛。”青芜挑眉,“这其实是那人给我们留下的讯息吧。”   “你有什么想法吗?”木场问道。他现在已经将青芜当做半个京极堂在用了。   “一般来说,犯案的人不会想要暴露自己的。”青芜说道,“除非透露这个讯息能给她带来什么好处,而暴露了会有什么好处呢?犯人会被抓,那么这个人肯定是不介意自己被抓的,也就是说,”她说到一半突然沉默下来,“不对啊。”   “什么不对?”木场问道。   “除非是发生了分歧或者别的什么让他们分道扬镳,或者,一个人早就想暴露另一个人。”青芜说道,“这个讯息暴露的时机太巧妙,我不禁要开始怀疑他们的目的是否真的只是杀人了。”   “他们还有什么别的目的?”木场不解的问道。   “谁知道呢....”青芜漫不经心的说道,她的目光已然移到了别处,若有所思的看着摆在窗台上的小花。“木场先生,这株花要死了哦。”   “啰嗦!”木场皱了皱眉,“说正经的。”   “我也不知道啊,”青芜眨了眨眼睛,说道,“我所知道的只是从你口中听说而来,线索不够,因此我也无法做出正确的判断。”   “所以,你想说....”木场艰难地说道。   “带我去现场吧,木场先生。”青芜笑了起来。   别的不提,这么小的孩子这么积极的要去看现场看尸体,真的不奇怪吗?木场在心里很是郁卒的想道。   “我二十了谢谢。”青芜十分无语的说道,“只不过身体有点缩水,其实我已经二十了哦。”   “......”木场愕然的看着青芜。   “突然好想揍你是怎么回事。”青芜面无表情的看了回去。   “哈哈哈,”木场一边笑一边揉了揉她的脑袋,“就是个小孩子整天说什么梦话。”   “不是那个人杀的。”就在木场自我感觉良好的时候,青芜翻了个白眼,直接去看现场了。转了一圈之后,她说道。   “为什么?”木场愣了一下,说道。   “唔,”青芜想了想,说道。“木场先生,来访人的身高你们清楚吗?”   “大概在一米五不到一米六左右....他们说身高不一,怎么了?”木场回忆道。   “刀痕不对。”青芜指了指地面上凌乱的刀痕。“死者石井村山,身高在一米七左右。所有刀痕普遍偏上,然而在那个范围之下,并没有见到刀痕。”她说道。“虽然身高不一,但是那些人见到的都只是外在的表象吧?身高可以通过鞋子来弥补,然而进内室是要脱鞋的。所以该是什么样的身高就是什么样的身高。在你说的身高区间里我取了个最小值,如今看来这里的刀痕对不上,我们去别的地方看看?”   “稍等。”木场说着,他打了个电话,让负责其他受害者现场的警官负责勘查此事。过了一个小时后,他放下电话,面色古怪的看着青芜,说道。“确实没有很低的刀痕。偶尔有几处,不过也符合受害人的身高。不过这也不能完全洗脱她的罪名啊。”   “我也没想洗脱啊,”青芜说道,“她确实有罪...犯了为虎作伥的罪。”   “然后呢?”木场问道。   “什么然后?”青芜反问道。   “结论呢?”木场有些不耐烦的问道。   “木场大爷的态度好差,我不高兴了。”青芜撇撇嘴,突然像个孩子一样的抱怨道。   “.....”木场告诉自己深呼吸。   沉默一分钟之后。   “对不起,请告诉我吧。”木场低头道。   “首先,作案的人是两个人。”青芜说道,“一个人铺路,将另一个人带入进去。然后抽身离开。随即另一个人便开始行凶。”   “可是....”木场刚想反驳目击者的证词显示的都是一个人,然而突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左右看了看,神秘兮兮的说道,“难道是,妖怪?”   “哈哈哈哈,”青芜忍不住笑了出来,“跟京极堂交往了那么久,有没有妖怪您还不知道吗?”   “你不是说‘人’吗!”木场意识到自己被耍了,反驳道。   “是凶器。”青芜突然收了笑意,淡漠的说道。“如果将刀剑的残片收集起来,应该可以跟那些人的刀帐对上号吧,一把刀不会多,一把刀不会少。那么真正行凶的刀又在哪里呢?”   全程出现又全程失踪的最关键的物证,那把染血的刀。   “那那个伪装者也可以用刀杀人啊。”木场说道。   “我之前说过了吧?”青芜挑眉,“如果这样的话,就说明凶手只有一人,那么她又为什么要露出这么一个破绽呢?而且并不是一眼就能发现的破绽,而是这种要被调查归纳之后才被发现的破绽。如果她只有一个人,那么自己暴露自己不是很荒谬吗?”   “你的意思是说,凶手一开始便潜伏在受害者家中,就等伪装者把刀送过去就动手吗?”木场问道。   “.....可能吧。”青芜倒犹豫了一下,才说道,“只是若是那样的话,刀痕也未免太凌乱了一些.....”   “凌乱?”木场皱着眉回忆了一下,然并卵,不通刀术的他并不能看懂那些墙上遍布的刀痕代表了些什么。“那是什么意思?”   “有技巧的浪人,”青芜说道,“他的刀痕也是特殊的,可以从刀痕上看出他的流派,然而在那个房间里的刀痕十分的杂乱,却又带了一点点流派的影子,所以可以推断受害人在受害前定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所以才会吓破了胆,从而无法好好的发挥而被杀。”   “什么样的惊吓会将一个人吓成那样呢?”木场皱眉想道。   “木场大爷怕鬼吗?”青芜冷不防的问道。   “鬼?”木场重复了一遍。   “虽然心里知道世上并没有鬼,然而在听到鬼这个词的时候还是会悚然一惊不是吗?”青芜微微一笑,“所以虽然我觉得人心要比鬼怪可怕的多,然而要论起吓人的程度来,鬼怪还是要更容易令人恐惧一点吧?”   木场点点头。   “再加上最近的付丧神作祟的传言....”青芜眯了眯眼睛,“想必是那个伪装者说了什么这把刀有灵不信滴血认主什么的吧,‘有自我意识的刀剑是什么样子的呢啊感觉好有趣呢’,这么想的受害者们便欣然买下了刀,然而就在高高兴兴的准备滴血认主的时候——”   “刀把自己杀了?”木场不由得接道。   “想象力还是很丰富的嘛。”青芜赞许的看了木场一眼,“没想到平时深藏不露着啊,木场大爷。”   “就算我不用脑子也知道这不是表扬啦。”木场十分不忿的说道,“所以你快点说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这个嘛。”青芜说道,“就要去问那个伪装者了吧。”   “她做了什么吗?”木场问道。   “她应该是做了一个很讨厌的实验吧。”青芜的脸上露出了嫌恶的神色,说道,“也许她说,这把刀不用的话就会作祟,除非封印起来什么的,然后那些人就被催眠了。”   “催眠?”木场愣了一下,重复道。   “是啊,并不是津目那样的三脚猫,”青芜说道,“而是十分强烈的心理暗示,只要受害者做出了决定,那么送的那把刀里就会有什么机关,然后接下来的一切就交给受害者自由发挥,再趁乱将刀拿走。”   “......”木场探究的看着她。   “别看我。”青芜愣了一下,失笑道,“我可是有不在场证明的。”   “什么?”木场问道。   “第一,我这几天除了跟杉村葵上街吃丸子之外,基本没离开过京极堂,”青芜笑道,“第二,唯一接近案发现场的几次,木场警官,你可是亲眼见到了的。”   确实,怎么想都不合理,木场也没当真,只是吓吓这丫头罢了。   “那么下回连周围围观的人群也要注意了....”他思忖了一会,又问道,“你能预测到他们的下一步行动吗?”   “不知道。”青芜耸了耸肩,“这个我需要更加详细的资料。”   所谓更加详细的资料,自然是受害者的资料,受到了青芜的启发,木场索性干脆将所有受害者的情况做了一个串联。   “都是退伍军人....”木场拿出小本子说道,“而且都是刀剑爱好者,其中除了杉村葵之外,都是一些风评不太好的。”   ‘啪嗒’。木场听到声音,再看过去的时候,青芜手中的茶杯被她捏出了一条细细的缝。   “中计了。”阮青芜咬牙切齿的说道。 第17章 失踪   和室内盈满了檀香。   穿着黑色和服的女性正在室内端坐煮茶。   她的对面是一座十分精致的刀架,上面摆放着一把被誉为天下五剑之一的刀刃。   “她应该察觉到了。”女性仿佛在对一个人说话,又仿佛在自言自语,“怎么,你还不愿意收手么?”   一片安静。夕阳的光线投射到刀刃上,本来寒光冽冽的刀刃仿佛沾上鲜血一般红的瘆人。   女性又笑道,“一定要等她来才罢手,真是任性啊。”   一会之后,她看向天空,突然又说道,“不过你也无需着急,她应该已经发现你了。”   她缓缓饮下杯中茶,忽而又笑了起来,“哈哈,没办法,她就是那样一个怕麻烦的孩子,不是吗?”   她持杯的动作突然一顿,摇了摇头,“关于这个我也无法劝说你,好自为之,不过我要对你提一句忠告。”   “她不是一个能被控制的人,而你最好也打消这个念头。”她面色一凝,说道,“修行不易,做了这么多年的器物,难道你还不能感受这种被人控制的感觉么?”   过了一会之后,她淡淡一笑,“我吗?任务完成,这里就没我事了。”   “她大概会在三天后找到这里,”她眨了眨眼睛,“想好怎么面对她了吗?”   不知道她听到了什么答案,露出了一个微笑,“是嘛,祝你成功。”   这是一个局。   刚才还是晴天的天气,慢慢的阴了下来,可能是要下雨了吧,木场想着,然而他看着阮青芜此时的脸,莫名的有点寒意。   如果说窗外的天气只是阴沉的话,阮青芜的脸色便已经在酝酿暴风雨了,至少就木场的记忆而言,他是从未看到过女孩露出这样的神情的。   “我们中计了。”阮青芜阴着脸说道。   “这句话你已经说过了。”木场答道。   “所谓的付丧神作祟,其实都只是一个幌子。”阮青芜冷冷的说道,“一个用来吸引目光的弃子。”   “你是说....”木场有点明白了,一阵寒意顺着他的脊椎骨窜了上来。   “没错,对方以人偶的事件,来掩盖真实的杀人。”阮青芜说道。“他们本来的目的,就是杀人,而且是有目的的连环杀人。”   “那现在....”木场有点着急的说道。   “人偶事件转移了我们太多的注意力,”青芜说道,“现在要去追查,证据也应该被毁的差不多了。除非再度找到他们的破绽,不然不可能让他们停止。”   “......”木场的表情也凝重起来。“照你说,该如何做呢?”   “......”青芜思索中。   室内一片安静,窗外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小雨来,雨滴落在半开的木窗上,潮气从窗外飘了进来,带着一丝雨水的腥味,房间里一片昏暗。   “快门禁了,我要回去了。剩下的事情我会解决。”青芜撂下这么一句话,就走了。   喂!这么爽快的走人真的好吗!他还什么都不知道啊!!!   木场徒劳的冲青芜离开的方向伸了伸手,无奈的捂脸。   “回来了呢。”等到青芜回到京极堂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的黑了下来,门前的灯光如豆,千鹤子坐在门前,对青芜笑道,“被雨淋到了吗?”   “有一点,不过没关系。”青芜运转了一下内力,等身上朦胧的水汽都消失后才走到千鹤子对面坐下,捧着煮好的姜茶喝了起来,“谢谢。”   “不客气,”千鹤子笑眯眯的说道,“敦子小时候的衣服很适合你呢。”   “是吗?”青芜眨了眨眼睛,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点了点头,说道,“确实,而且穿的还蛮简单的。”   “哈哈,”千鹤子被对方一本正经的神情逗笑了,她歪了歪头,说道,“我这里还有很多,放着也没用,你可以拿去。”   “这怎么行。”青芜连忙摆了摆手,“能让我住在这里就已经很感激了。”   “反正她也觉得占地方,你就拿走算了。”京极堂板着一张脸从屋里走出来,说道。   “晚上好。”青芜招呼道。   “怎么回来这么晚。”京极堂坐下来,神色很不好的说道。   “抱歉抱歉,”青芜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的说道,“今天太黑,不能太引人注目,所以走的慢了一点,让你们担心了。”   “而且,”她的神情突然严肃了起来,“回来的时候,总觉得有什么人在对我放杀气,我拐了好几道弯才甩掉跑了回来。”   “哦?”京极堂挑眉。   “还有人。”青芜点了点头,“他们这回是针对我来的。”   “原来如此。”京极堂点了点头,“有什么线索吗?”   “我已经让人偶去调查了。”青芜说道,顿了顿,她有点犹豫的说道,“你觉得,附身这个事情,有可能么?”她眼看着京极堂又要长篇大论,连忙说道,“重点,重点。”   “如果建立在真正有妖怪的前提下,可能吧。”被打断的京极堂很不爽的说道。   “这样啊。”青芜点了点头,抱着双臂十分老成的说道,“那就确实是被附身了。”   “噗。”千鹤子看着两人互动忽然笑了出来,对上两人的目光,她笑眯眯的说道,“只是看你们交流...很有趣罢了。”连姿势都差不多。   两人对视了一眼,有致一同的放下手臂,然后同时朝千鹤子看了过来。   “啧。”阮青芜率先哼了一声,拿起姜茶喝了起来。   失了先筹,京极堂拿起桌上的茶壶也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就呛了起来,“姜茶?”他皱眉道。   “是啊。”阮青芜点了点头,又喝了一杯,“我还是小孩子,淋着雨很容易着凉的。”她一本正经的说道。   “.....”京极堂看了她身上干的一点水汽都看不到的衣服和头发,默默的咽下了口中的话。   千鹤子看着两人互动,笑意更深。   “可不是嘛。”她笑眯眯的给京极堂又倒了一杯,“雨天寒,多喝几口也没事的。”   他有事啊!!!   杉村小北最近有了新烦恼。   那就是他的哥哥大人自从伤好之后,注意力便从他身上转移了。   虽然是件好事啦,也能让他心无旁骛的画画什么的........   然而就是好不爽啊为什么啊!!!!   而且还像个老头子一样整天坐在檐廊下喝茶!!!   说话也老是哈哈哈哈哈哈!!!!   有空就去找那个叫啥啥的女孩子玩!!!吃好吃的!!!不叫上他!!!!   (╯‵□′)╯︵┻━┻把我之前注意力只在我身上的哥哥还回来啊!!!!   人的贱性就是在拥有的时候不知道珍惜,失去后又想着追回。   山村小北一直没发现自己其实一直十分依赖那个他十分看不顺眼的兄长,甚至为了跟他对抗,在明知道他不喜的情况下还在盲目的崇拜津目神官。   今天兄长大人一反常态的没有坐在檐廊下喝茶,而是将自己收拾齐整,离开了家。   是又要去找那个女孩吗?杉村小北想道,因为青芜的年龄都可以当他的妹妹了,所以他还真的没有往恋爱的方向想。   于是他暗搓搓的跟上了兄长。   杉村的家宅在十分僻静的地区,要走到商业街那里,首先要经过一条不算短的小路,然后再走一段下坡路,在最近的地铁站搭上地铁,才能到人气比较旺一点的地方。   然而就在他跟着兄长走过了那段小路,准备再跟下去的时候,突然被人拉入了草丛中。   “唔唔唔唔唔!!”杉村小北奋力挣扎着,将他拖入草丛的人低声说道,“不要叫,是我。”   “怎么是你?”杉村小北挣脱开,怒视着她说道。   “你哥哥最近是不是挺不对劲的。”来人正是许久不见的松本友纪子,她一脸凝重的说道。   “是有点吧....”自己的那点小心思不足为外人道也,杉村小北含含糊糊的说道,“怎么了,跟你有关系吗?”   “那不是你哥!”友纪子小小声的说道,“那是我做的人偶,你哥现在在我家。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出现的。”   “什么?”杉村小北大惊失色,“难道他是那个人偶?”   “那时候,本来这个人偶被退回来了,”友纪子沉重的说道,“我是要将他消除记忆重造的,结果后来事太多就忘记了,前几天突然听到声音,我过去一看....发现那是你哥。”   “我哥他现在还好吗!”杉村小北连忙说道。   “凑合吧。”友纪子说道,“他不让我把他送到医院,所幸后来有阿芜的人过来帮忙,现在正在我那里静养,他很担心你,所以等他的情况一稳定,我就过来找你了。然后看到你在跟踪,你不能跟下去。”   “为什么?”杉村小北问道。   “因为那些人偶是我制造的,我十分清楚,”松本友纪子说道,“他们的五感都很灵敏,你的距离越来越近,迟早会被发现的,而我们现在不清楚他的目的....”   “你们待会就知道了。”就在这时,一个温和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友纪子和杉村小北的鸡皮疙瘩一下冒了出来。 第18章 工坊   杉村小北和松本友纪子失踪了。   “我希望你可以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青芜放下杯盏,淡淡的问井青道。   “友纪子小姐是为了救杉村先生,结果把自己搭进去的。”井青说道,“事发突然,等我熬好药再过去的时候,只看到了友纪子小姐的随身包裹。”   “熬药?”青芜问道。   “是。”井青点点头,“我调查情况的时候,来到了友纪子小姐的家里,意外的发现了垂死的杉村葵本人,情况刻不容缓,直到现在他的情况稳定了,我才得以汇报。”   “呵呵。”青芜冷笑一声,“就算不亲自过来,你向我汇报的方式也有很多种,不必等到现在吧?”   “这.....”井青犹豫了一下,说道,“我的通讯工具全都失灵了.....”   “找理由也找个靠谱的好吗?”青芜冷冷的说道。“我要看证据。”   井青无言,拿出身上的几只机关木鸟递了过去。   青芜拿起来检查了一番,眉头不禁越皱越紧。   确实失效了。   能让机关木鸟失效的,除了彻底的损毁它,便是用特殊的声波袭击它的核心,让它失去功能。   而那种声波,除了娘和自己之外,能发出的人寥寥无几,除非.....   青芜站起来,说道,“井青,将你这几天的行程告诉我。”   声波也是有范围限制的,这个范围的控制也要有计较,如果太大,那么一定会被青芜发现,如果太小,又可能达不到目标,所以如果让机关木鸟失效,那么那人一定就在不远处。   “是。”井青不敢拖延,立刻将自己这几天的调查过程详细的说了出来。   友纪子睁开眼睛,不出意外是一片黑暗。   身边的包裹不出意外的掉了,双手被反绑在身后,旁边隐隐传来一个微弱的呼吸声,杉村小北应该在她不远处,只是还没醒来。   这下真是麻烦了啊....友纪子叹了口气,所幸之前祖母留下来的那个小球还在身上,让她莫名的有了点安全感。   就在此时,只听到吱呀一声,囚禁她的这个暗室的门被打开了。   “我道是谁,原来都是故人。”来人看着他们,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你是?”友纪子惊愕的看着来人,说道,“青芜....不对,你是谁?”   “我吗?”身穿黑色绣满了曼珠沙华花纹的和服,女性有着一张和青芜十分相似,却比青芜要成熟艳丽许多的脸,她微微一笑,说道,“我与她,是有点联系。”   “呼.....”友纪子松了口气。   “不过现在,却是敌对关系。”女子说完,笑眯眯的看着友纪子截然变色的表情,“要不要来跟我喝茶,老婆子一个人喝茶,总是有些寂寞。”   “老?”友纪子翻了个白眼,“拜托,你长成这样子,到底.....?”见女子还是笑眯眯的看着她,她想到了一个可能性,倒吸了一口气,看着女子。   “是哦。”女子微微一笑,“我不会变老,也不会死,除非别人来杀我。”   “你....存在多久了?”友纪子的声音有些发颤的说道。   女子摇摇头,说道,“先跟我出来吧。”说罢,友纪子便感到绳子被切断了,她的双手得到了解放,然而却因为重心突然改变,她差点扑倒在地面上。然而友纪子却顾不上这一点,她连忙爬起来,摸上了女子的身体。   女子笑眯眯的,并未阻止她的行为。   “你是....”友纪子看着触手冰凉的她,犹疑的问道,“人偶?”   “是呀。”女性笑意不改的说道。“我不像吗?”   “不像。”友纪子十分老实的摇头道,“我做人偶师多年....基本上一眼就能分辨出人偶与人类,可是你不一样,如果不感觉你的温度,我绝对不会认为你不是人。”   “哈哈,那我就谢谢你对主人的夸奖了。”女子点点头,说道,“跟我来吧。”   “主人?”友纪子在身后追问道,“什么主人,难道那个主人跟青芜有关系吗?”   “我的主人,便是青芜的母上哦。”女子微微转身,笑道,“我的模样,也是主人按照她自己来做的。”   “那....”友纪子不敢置信的说道,“自从我祖母到现在的我,已经足足好几十年了啊。”   “是啊,”女子叹了口气,说道,“从那个时候,我便一直存在在这里。”   “也是不容易。”友纪子十分同情的说道。   既不会老又不会死,只能不断的换新身份,忍受着孤立于人群的感觉,却又无法接近。   只要想想那种滋味,友纪子便觉得十分恐怖,还是做一个人好。   “到了。”女子说道。   友纪子抬头一看,她们已经来到了一处幽静的和室,中央放置了一台古朴的茶桌,茶壶里烧着的水已然沸开,女子看了友纪子一眼,友纪子便十分知情识趣的坐在客座上。于是女子在主座上坐了下来,开始为她煮茶。   女子的动作行云流水,充满着一种古色古香的味道。本来友纪子的性情活泼好动,一直都受不了茶道这种慢的要死的气氛,然而看着女子此时的动作,竟然有些移不开眼睛,直到女子煮好了茶,将茶杯斟至半满,向她推过来的时候,她才恍然大悟的醒来,接过茶盏。   “(╯▽╰)好香~~”她忍不住赞叹道。   “是自家栽种的茶。”女子微微一笑,“喜欢就好。”   “你能喝这些吗?”友纪子忍不住问道。“你的身体构造是什么样的?”   “真是个好奇心重的小姑娘啊,”女子不禁掩唇而笑,“我的构造,说出来也没什么稀奇的。你为什么好奇呢?”   “因为你比我做的更像人啊。”友纪子说道。   “可是我却不能食用任何食物,”女性眨了眨眼睛,说道,“也不能跟人类接触。这样还像人吗?”   “这.....”友纪子瞠目结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主人一生沉醉于天工之术,”女子缓缓说道,“然而一直有一个问题在困扰着她。”   “什么问题?”友纪子花了一点功夫理解天工的含义,问道。   “如果你要做一株开满桃花的桃花树,那么你会让它凋谢还是不凋谢呢?”女子问道。   “.....”友纪子瞠目结舌的看着她,却被问住了。   如果做这么一棵树,为了惟妙惟肖,漂亮是必须的,然而如果不凋谢,那么终究比真的桃花要少了一分真实,然而如果凋谢,却又失去了制作的本意。   “.....”女子看着她,笑了,“人偶也是同理。”   人偶要是像人,如同她做的那样,会成长,可以自己选择死亡,那跟人又有什么区别呢?这样一来,人偶本身存在的意义却没有了。   然而如果像女子一般,像人,但是永远不会变的话,也少了一分真实。   “受教了。”友纪子躬身一礼道。   “人生中总是难免缺憾,难免失去。”女子叹了一口气,说道。   “为何...”友纪子一愣,问道。   “你待会便知道了。”女子微微一笑,说道,“他们待会要打架,我们就看戏就好。”   友纪子呆了一呆,直到听到一个沉稳的脚步声缓缓逼近,一脚踹开门之后。   “是你?”她愕然的看着来人。   阮青芜行走在一条小道上。   这条小道贯穿在松本友纪子和杉村小北家之间,只要想离开这里,这条小道就是必经之地。   沥青上不会有什么痕迹,虽然杉村小北没留下痕迹,友纪子却留下了。   青芜很快便找到了友纪子掉下来的包,以及道路一旁的灌木丛的压痕。   “就是在这里被劫走的。”青芜沉思了半晌,然后说道,“如果我是劫持者,那我肯定不想带着两个昏迷的人被发现。”   “再往底下便是地铁站附近,”井青在身后补充道。“如果就这么带人下去,肯定会引人注目。”   “所以拐一道弯,”青芜顺着另一边的草丛走了过去,不出意外的发现了痕迹。“然后绕到坡的背面。”   在坡路的下方,有一个很隐蔽的桥洞,平时是用来给清洁工放扫除道具的,所以一般也没有什么人会来这里。而就在这个桥洞的某个不起眼的角落中出现了杉村小北的衣扣。   “看来是到这里来了。”青芜说道。   “接下来怎么办呢?”井青在身后说道。   “接下来啊.....”青芜想了想,在桥洞的砖上四处敲了敲,砖块被敲击立刻发出沉闷的低鸣。   “声音不对。”青芜皱眉,继续敲了下去。   “这里有密室?”井青讶然道。   “自从看到这个神社的时候我就有所察觉了。”青芜淡然的说道,“看似没什么不同,然而却在细微之处上透出了天工的痕迹,我娘留下来的估计还加载了天工的技能,既然上面的神社是伪装,那么真身即使不在下面也在不远处。”   “小姐是说...”井青犹疑的说道。   “没错,她的天工工坊的入口,应该就在此处。”阮青芜说完,手下敲击的砖块突然发出一声极为清脆的声音。   “找到了。”她神色一凝,说道。 第19章 闯关   “来了。”在茶杯的水面出现一丝波纹的时候,女性笑了笑,说道。   “什么来了?”友纪子愣了一下,一阵更大的震动传来,她没稳住,只好扶住了桌子。   “自然是你从醒来之时,便在心中所呼唤之人。”女性的身姿屹然不动,说道。   “阿芜?”友纪子愣了一下,脱口而出道,“她找来了?”   “真怀念啊,”女性看着友纪子,眼中出现了一丝怀念之情,“时隔多年,竟然又看到了这种眼神。”   那是曾经在乱世之中,依然清澈明亮,带着全心全意信任的眼神。   “你与她相识并不久,为何如此信任她呢?”女性不由得问道。   “这个啊.....”友纪子坐直身体,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的说道,“可能是....感觉吧?”   “虽然个性特别特别的糟糕啦,”她若有所思的说道,“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感觉可以完全的信任她,而且尽管她每回都嫌弃成那个样子,可是最后都在需要她的时候来到了我身边......嘛,反正我身上也没什么好贪的,所以就信她咯?”   “你这样,反倒让我相信了命运。”女性微微一笑,说道,“然而我并不会因此而手下留情,如果她闯不过来,你和那个男孩依然无法得救。”   “诶???”友纪子垮着脸,“一定要这样吗?”   “所以你就看她会不会辜负你的信任吧。”女性弯了弯眼睛,“毕竟这是主人的命令,并不是我可以抗衡的。你要看她吗?”   “可以看?”友纪子惊愕的说道。   “反正在她闯进来之前,也没什么事可做。”女性不能喝茶,她淡笑着又给友纪子泡了一杯茶,“若是论武力值,想必你也不会蠢到来挑战我,不是吗?”   这个还真是。_(:3」∠)_——战五渣的友纪子默默的放弃了反抗的念头,看着茶苦了脸,“我能吃点东西吗?”   “请用。”女性从茶几底下拿出了一份茶点,说道。   “.....”友纪子警惕的看了她一眼,拿起茶点吃了一口。   “好好吃啊!!!!”她感叹了一声,看女性的眼光立刻变了。   “还有很多,可以慢慢吃。”女性笑意不改的说道。她招了招手,一块显示板出现在两人右侧,里面正是站在废墟之中的青芜。   友纪子的动作停了一下,又开始吃了起来。   “看看她吧,”女性说道,“让我见识一下人类之间的信任,到底可以强到什么程度。”   随着砖块被按下,隐藏于黑暗中的某扇门便悄然无息的打开了。同时,无数已经准备好的利箭激射而出,朝着青芜两人飞过去。阮青芜早有预料,旋身闪开,同时召唤出一只微型雷神扔了进去。雷神落地即启动,炮火四射,最后在一声自爆之中,清理了门口的机关。   “啧啧。”阮青芜走了进去,看着地上的机关残片不禁啧了一声,“这该有多闲。”   不看精巧程度,就看被毁坏的机关的数量,都极其可观,要阮青芜自己来做这些的话最起码要好几年才能完成。   “小姐,开门就这么多机关,我们是不是要从长计议?”井青的性格要比青芜稳重一些,她看了看机关的数量,忧虑的说道,“而且,对方如果是天工高手.....”   “我也是。”阮青芜淡淡的说道,“既然是她给我留下来的考验,那么如果我再此时退缩,或转而用一些奇巧之术,那么她势必不会让我全身而退,所以我只能上前,不能后退。”   乌光一闪,她将笔拿在手里,观察了一下前方的结构,对井青说道,“走吧。”   “明智的选择。”女性为友纪子解说道,“她如果后退,那么我会在她撤退的第一时间杀掉你。”   “请不要用带着笑意的声音说这些恐怖的话好吗!”友纪子愤愤不平的说道。   “呵呵。”女性轻笑一声,黑色和服上的曼珠沙华鲜红似火。   “你作为一个人偶,活了多久?”友纪子不由得问道。   “多久呢?”女性喃喃自语道,“几十年?几百年?呵,人偶没有时间,亦不曾活过。”她美目一睨,看了友纪子一眼,说道,“就算再像人,也终究不是人,也逃不过被当做器物使用的命运。”   “可是如果你们不被当器物使用的话,”友纪子问道,“那么你们不就失去价值了吗?”   “价值,又是依据怎样的标准来设定的呢?”女性反问道。“以人类的标准,还是以器物的标准?”   “.....”友纪子被问住了。   “哎。”反倒是女性发出一声轻叹,“能任意的用自己的标准去确定价值,这也许就是人的自由了吧。”   这也是器物——身为器物的她最羡慕人的一件事。   任性的,恣意的,将所有的换成想要的。   “你也可以。”友纪子从嗓子里挤出一句话说道,“你的智商和能力已经远超旁人许多....为什么你不行呢?”   “因为我不是人,”女性微微一笑,“我必须服从命令,无论是不是我所希望的.....”   微型雷神确实能将门口清理一通,可是青芜知道再往里面去,如果还用这种方法只会反受其害。   “我好像没有给你加载机关版块....”青芜沉思了一下,对井青说道,“你还是回去吧。”   “好的。”井青应下,她犹豫的看了青芜一眼,说道,“小姐,千万小心.....”   “当然了,赶紧的。”青芜挥了挥手,并没多在意。   井青叹了一声,变回了铃铛的形状。青芜捡了起来,放入包里,然后戴上了一双特制的手套,拍了拍手。   无形的声波扩散开来,爆炸过后显露出来的一条平平无奇的走廊突然产生变化,平整的地面开始陷落,露出里面无数个陷阱,两边的墙壁也在变化,里面上了弦的利箭整装待发。   天花板上却毫无动静。   阮青芜看到这里,心中已有了对策。   她的母上师承工圣,本身便是惊才绝艳的天工大师,她自幼耳濡目染,说是除了花间游心法之外最熟悉的一项也不为过。   天工之术重在推陈出新,她并没有像她的母上那样专攻人偶等机械之术,在掌握如何制作人偶等机械的同时,她更感兴趣的是将阵法与机关结合起来的机关阵法之术,与唐门那样的暗器不同,她研究的正是像眼前这类只有在帝王陵寝里才用的上的大型机关。   那阵声波并不足以令工坊内的所有机器全部停摆,然而阮青芜在扫视了一眼内部结构之后,便看出来这种机关只是在她母上那会流行的机关之术,毁坏很难,闯过去却并不特别困难。   声波的作用消失之后,森然林立着的机关便又复原,摆在阮青芜面前的是一条长长的普通走廊。   “那条走廊一共有一百零八种机关,”也许实在是闲的无聊了,女性解说道,“各种各样,有毒气的,有利箭的,也有不能摧毁的,也有不能触发的,她刚刚只是让最低级的机关瘫痪了一下,如果让所有机关瘫痪的话,那样她也会死,如果全部瘫痪,那么只会让毒气什么的泄露出来,死得更快。”   “哇。”友纪子看着平凡无奇的走廊惊叹道,“真厉害啊。”   “没什么。”女性叹了一声,“我无法再精进....只能照着我的记忆制作出来而已。”   “你是说?”友纪子问道。   “是,”女性看着阮青芜,露出一个微笑说道,“她的话,想必已经成长了不少吧。”   “你.....”友纪子愣了一下,心里产生了一种难言的情感,“所以这一切,都是命令吗?”   “谁知道呢。”女性的笑容淡去,说道,“也可能是我想这么做,只是把命令当成了逃避责任的借口....你也可以这么想。”   “你真的会杀她吗?”友纪子问道。   “我不会杀她。”女性摇了摇头,说道,“你还不了解她,以我之能,根本杀不了她。”   友纪子还想问什么,女子并未再多言,只是示意她继续看下去。   千万要没事啊....友纪子在心中默默祈祷着。   机关阵虽然可怕,环环相扣,杀人于无形,然而也有其弱点。   其弱点就是规律。   无论是多么精妙的布置,总有规律可循,一旦摸准了规律,机关阵便没有了任何的杀伤力。   看似普通的走廊其实并不普通,六十四块地板是六十四个方块,每一面就是一种陷阱,墙壁也同样,天花板并未受到声波的影响,只能说明那上面是更高级的机关,很可能是毒气之类。   就在机关瘫痪的一刻钟,青芜已经记住了整整一百九十二块方块种类的分布,以及另外三面陷阱的可能性,于是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摸索出运行的规律了。   阮青芜拿出了一个磁石小球,手中使力,小球便带着类似于一个成年人的重量飞了出去,砸在地板上,瞬间触发了机关。   无数弓箭立刻被触发,然而因为磁性被引偏了方向,射偏的结果就是引发了更多的机关,一片混乱之际,阮青芜趁势飞身闯入,走廊似有人性一般,在阮青芜进入走廊的时候,疯狂的运转着方块,对她进行着攻击,阮青芜身在空中浑不受力,本应被扎成个刺猬,然而她从手中又弹出几个磁性小球,引开了一部分箭矢,又顺势借力躲开了剩下的弓箭,就在她跃至走廊的中央时,头顶突然出现一个插满倒刺的木板朝她砸下!阮青芜脚尖勾住木板边缘使力,一个鲤鱼打挺硬是从底下翻了上来,同时再一用力,将木板踢成竖向,如盾牌般挡住了随之而来的箭矢,身形向后疾飞而去。谁知就在此时,一个重锤朝她砸了过来,眼看就要砸中她的背,阮青芜听到风声,手中判官笔形状骤变,前端伸出了一小截奇异的金属,只见那金属不知是什么材质做成,竟然如插入豆腐一般轻松扎在了铁锤上,抵御了一部分冲力,然而两者的反差还是击在了青芜身上,让她忍不住一阵气血翻涌,喉中一阵腥甜。然而她并未照顾自己伤势,运转内力透过笔尖传入了锤中,同时铁锤已经荡上了最高点,被青芜的力道一激便又荡了回去,铁锤有半人多高,阮青芜再次以锤做盾,携带着重若千钧之势朝走廊的另一头冲了过去。   一力降十会,走廊另一边的机关在铁锤下纷纷击溃,转眼间,铁锤便要荡上另一边的最高点,然而阮青芜并没有继续待在上面的意愿,脚在铁锤上一蹬,人已飞出,五指成爪,勾住了后半段走廊右面墙壁上的一个凸起,戴了特异手套的手拨开一块板子,里面是一个微型的解谜机关,她一手勾在墙壁上,另一手宛如编花一般飞快的在机关内梭巡,在铁锤摇摇晃晃的荡过来时,她勾住的地方旋开了一扇门,将她转了进去。而在铁锤即将砸穿另一面墙的时候,它与天花板的连接之处终于碎裂,铁锤便贴地滚了出去。   “啧,这工坊做的真小啊,果然还是地方太小,做不出多么精妙的机关吧?”落地之后,阮青芜掸了掸袖子上的灰,说道。她看着正在注视的她的两人,恣意的笑了笑,“是不是啊,二青?” 第20章 见主   “我们能不提这个名字吗?”友纪子还在愣着呢,女性已经反应了过来,不悦的说道。   “哈哈,”青芜走了进来,手中转着笔,她调侃道,“平时我叫井青她都习惯了,倒是你,多少年了都没习惯。”   “那不一样。”二青不满地抗议道,“这个名字比她的要明显太多了好吗?”   “安啦安啦,”青芜摆了摆手,“话说回来,我可是通过了?”   “呵呵,你说呢?”二青抱着双臂冷笑道。   本来她给青芜设置的关卡远远不止这一道走廊,然而却叫青芜钻了个空子,直接打开机关直捣黄龙了。   “那是你的问题。”青芜不以为然的说道,“要不是你过于轻敌,特地设置了这么一个观察的地方,也不会被我钻到空子,这一点是你输了。”   “啧。”二青哼了一声,说道,“几十年了,赶紧给我上上油,我都快烂了。”   “哦。”青芜应了一声,自然而然的走过去把她的衣服扒拉下来,手上的手套也没有摘,就那样给二青上起了油。   “你,你们.....”友纪子瞠目结舌的看着两人,说好的生死相搏呢?说好的不死不休呢?说好的命运为缚不能自己左右呢?你们这样也太和谐了吧!   “咋了?”青芜瞟了她一眼,然后恍然大悟道,“哦,二青是我家的家仆,我娘派她来对我进行试炼的,牵连到你了,不好意思,一会她会把你还有那什么小北一起送回去的。”   “你呢?”友纪子愣了一下,问道。   “我自然想干嘛就干嘛啊,”青芜奇怪的看了她一眼,说道,“不然呢?”   “.......”之前还有点感动的她就是笨蛋!!笨蛋啊啊啊啊啊!!!!   “不要你送!我自己走!”友纪子一怒之下就想自己走人,然而.....她没找到门。   “奉劝你还是跟二青一起走,”青芜一边上着油一边头也不抬的说道,“这外面啊,全是刚才你见到的各种机关,没有我这种级别的功力,最好还是不要去找死哦。”   “.....麻烦你了。”友纪子僵硬了一会,沮丧的撑在地上,屈服了。   “行了。”青芜给二青上好了油,说道,“那么我待会把那家伙弄过来,你就先带她离开吧,之后的事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他在里面,他也是。”二青穿好衣服,意味深长的加重了第二个他的读音,说道。   “我知道了。”青芜拍了拍手,脱下了手套点了点头,“那我先走了。”   说罢她真的没再看友纪子一眼,不知道从哪里又开了个门走了。   “她就这么走了?”友纪子不可置信的问道。   “她就是这样简单粗暴的性子,习惯就好。”二青无所谓的说道。   “她去干什么?”友纪子问道。   “哦,也没什么,”二青习以为常的说道,“奔赴下一个战场而已。”   “啥?!!”友纪子不可置信的说道。   “哈哈,”二青微微一笑,“她这回可亏惨了。”   至于她到底亏了些什么,要付出什么代价才能把杉村小北带回来,无论友纪子怎么询问,二青都没回答,一直到两人回到了地面。   直到了地面,友纪子才发觉,所谓的工坊就在离神社不远的地下。   “原来我们一直在这里绕弯吗?”她吐槽道。   “哈哈,所谓的人生,”二青意味不明的说道,“不就是不断的从原点回到另一个原点么?”   “咦?”友纪子没听懂。   “我们快要分别了。”二青含笑道。   “为什么?!”这句友纪子倒是听懂了。   “大限到了。”二青笑了笑,云淡风轻的说道。“在暗处呆了几十年....钢铁都会生锈,木头,自然就更容易烂了。”   “所以你们之前说的.....”友纪子不可置信的说道。   “是。”二青点点头,“就算上了油,我也快散架了。”   “还能撑多久?”友纪子问道。   “啊,把你的那个同伴带出来之后差不多就到了。”二青想了想,说道。“不过我觉得你真的不用伤心。”   “诶?”友纪子愣了愣,疑惑的说道。   “因为我的核心在主人的手里。”二青很诚恳的说道,“只要她愿意,我随时都能复活。”   .......把我的感动还来啊!(╯‵□′)╯︵┻━┻   “接下来,还有事情要拜托你。”二青突然正色对她说道。   “什么事?”友纪子不由得也严肃起来问道。   “我死后,”二青的表情辨不出喜怒,她平静的说道,“我的尸体会承担下所有罪责,让这件事有头有尾,但是只有尸体还不够,我需要一个见证人。”   “我?”友纪子指了指自己,“可是真凶?”她有些犹豫的说道,“如果让真凶逍遥法外的话....”   “这个的话,你不用担心。”二青说道,她勾了勾嘴角。“真凶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再也不会出现。”   “这就是阿芜她?”友纪子不可置信的说道。   “她会随着真凶离开。”二青带着诡异的笑容说道。   “我要去找她!”友纪子含泪说道。   “请。”二青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两人刚才走过的通道又悄然无声的开启了。   友纪子头也不回的朝通道跑去。   一定要来的及啊,她在心中默默祈祷着,一定要赶在青芜与那个坏蛋同归于尽之前....   之前还不觉得,直到她自己走的时候,才发觉这条通道竟然如此漫长。   绝对不要。   绝对要赶在她消失之前——   友纪子愕然的停下了脚步。   通道终于到了尽头,在那尽头处躺着昏迷不醒的杉村小北。   然而尽头并没有门,只是普通的一面砖墙,在无声的嘲笑着友纪子之前的祈祷。   宛如灰姑娘的魔法一般,之前的工坊宛若一场梦,再无痕迹。   她还是来晚了。   友纪子沉默地扶着小北往来时相反的方向走去。   “友纪子?”小北很快醒了过来,他疑惑的说道,“我们怎么在这里?”   “我们被...杀人凶手绑架了。”友纪子冷静的说道,然而如果认真听的话,会听出来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凶手把我们绑到了这个地方,阿芜来救我们,她将杀人凶手引到了外面,让我们得以溜走.....”不多时,通道已然看得见出口。   “我们到了....”友纪子控制着自己的声音,看着躺在入口处再无一丝活人气息的二青,说道,“她死了。”   结束了。   她突然失去了一路坚持下来的力气,和杉村小北一起跌坐在地上,眼泪不受控制的夺眶而出。   啊.....这一切,终于结束了。   有规律的脚步声在寂静的通道中响了起来。   之前的观察室只是工坊的外层,要不是二青一个托大,青芜还要花费更多的时间来找到她们,从观察室开出去的通路是供主人走的通道,没有任何机关,可以安全的在工坊之中来回,青芜通过了考验,便走起了这样的道路,在冲击之中所受的伤还没好,她一边走一边运转内力疗伤,不多时,便吐了一口淤血,清爽了不少。   通道不算短也不算长,一个调息的时间,青芜便走到了尽头,她推开门,见到昏暗的室内摆着一把弯月般的刀,同时杉村小北身形僵硬的正坐在那把刀前面。   “小北?”青芜试探的问道。   “啊.....阿芜,”小北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哭腔说道。   “怎么了?”青芜问道。   “我....”小北刚要说什么,又止住了话头,以一种很别扭的声调问道,“你觉得这把刀如何?”   “挺漂亮的。”青芜打量了一下,说道。“然后?”   “它的美丽,有没有让你产生占有之心呢?”小北又问道。   “哎。”青芜叹了口气。“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然而她并没有明确的给出答案。   “呵。”杉村小北轻笑一声,只是这声音却并不像他自己的声音,反而更像是别人的。   “哎哎哎。”青芜又大大的叹了口气。   “为何叹气?”这回杉村小北没再笑了,他偏了偏头,问道。   “为我以后即将遇到的各种各样的麻烦叹气。”青芜说道。   “你能预见?”杉村小北说道。   “不能。”青芜摇摇头说道。   “那为何如此确信?”杉村小北又问道。   “因为眼下一个最大的麻烦,不就摆在我面前吗?”青芜又叹了一声,说道。   “什么麻烦?”杉村小北问道。   “这个嘛,”青芜抱着双臂,组织了一会语言,才说道,“之前他问我的那个问题,是你问我的吧?”   “什么问题?”杉村小北,哦不,应该是‘杉村小北’说道。“他又是谁?”   “你应该知道的,”青芜没有理会他的装傻,自顾自地说道。“在听到那个关于人偶的问题的时候就觉得很奇怪了,果然是你问的吧?”   “......是。”‘杉村小北’沉默了一下,点头承认了,“你是从那时开始就怀疑我的吗?”   “倒也不算....”青芜抓了抓头发,很苦恼的说道,“你做这些事情,到底为了什么呢?”   “是啊.....”‘杉村小北’叹道,他的声音清雅轻缓,带着一股古代贵族特有的调子,显得优雅而又从容不迫。“那么您认为,器物有了自己的感情,并且成精了,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这个啊,”青芜想了想,说道,“这件事情本没有什么好坏,为什么要用好坏来区分呢?”   “哦?”似乎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答案,‘杉村小北’讶了一声,等着青芜继续说下去。   “如你所说,器物有了自己的感情,有了生命.....”青芜淡淡的说道,“这又如何?充其量只是一个起因,而好坏,往往由结果来决定,如果器物有灵,并未做下亏心之事,那么又怎么能判定为坏事呢?”   “您....怀抱着这样的念头吗?”沉默了半晌,‘杉村小北’叹了一声,说道。   “那么你希望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呢?”阮青芜问道。   “我.....”‘杉村小北’缓缓的说道,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叹惋,以及几分不易察觉的欣喜,“我希望您是我的主人。”   “那就放开他。”阮青芜眨了眨眼睛,说道。   “呵。”‘杉村小北’顿了顿,又笑了,“如您所愿。”过了一会之后,整个人直直的倒了下去。   青芜拎起他的领子将他推入了门内。再合上门的时候,猛然拔刀,对上了一抹寒光。   “呵,”之前摆在架子上的刀此时飘在半空,宛如被一个人拿在手里一样,与她的刀架在一起。   青芜看着那柄凭空飘在半空的刀,眉头紧紧的锁了起来。   “我本来以为,这场战斗是可以避免的。”她叹了一口气,说道。   “您也很清楚,这是不可避免的。”声音失去了*的寄托,变得有些缥缈,然而却不妨碍两人的沟通。   “好吧,”青芜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们一定要如此吗?”她说着,目光却从面前的刀刃上移开,转而注视着虚空中的某个地方。   “呵。”对方又笑了一声,“您果然看的见我。”   眼中的三日月在暗室内闪烁着妖异的光芒,既像黑洞一般吸走了周围的光线,却又美的耀眼如同唯一的光源,嘴角噙着妖异的笑容,穿着典雅的深蓝色狩衣,白皙修长的双手握着本体,对青芜刀刃相向的付丧神如此说道。 第21章 离开   阮青芜除了自己那特殊的体质以外,确实还隐瞒了一个秘密,一个只有她父母知道的秘密。   自古以来万物行之有常,动亦有法,然而天道之下,却仍有一些存在可以超脱五行,不遵纲常。浊者为妖为魔,清者为神为仙,通常之下,其无法为常人所见。   然而也许是还在胎中的那一段特殊经历的作用,阮青芜生来便与他人不同,除开能在时空之中穿梭的特殊体质之外,还能看到常人一般看不到的东西,神鬼妖异之类自然也在此列。只是这个能力如果暴露,会引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世间还是凡人居多,如果青芜的能力不小心招惹了什么凡人不能招惹的存在,那对大家来说都很不利。   阮青芜自己也知道这一点,她从小便隐隐有一种感觉,无论这些鬼神一类的存在怎么试探她,她都不能亲口承认自己能看得到,否则可能就会招致很多不必要的麻烦,而后来长大以后,于书籍之中知道了所谓‘言灵’的存在,才发现所谓鬼神妖异,都遵循于某种不可言说的法则,而在这法则之下,只要自己不承认‘看见’这一事实,那么它们便奈何不了自己。而一旦承认,不管她愿意与否,她都会被卷入到另一个对凡人来说既不可见也不可及的世界里,惹上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更可能再也无法与父母相见,二青之前对友纪子说的代价也正是如此。   而这条她遵守了多年的规则,今天可能就要被破坏了。   想到这里,她又叹了一口气。   “一路下来,我已经很努力的在避开你,你又何必逼我如此。”她说道。   她确实一直都看得见,在她第一次走上神社,看到那个被刀附身了的男人的时候,她就能看到在男人的后方浮现出来的人影。   只是她并不想暴露出自己能看到的事实,所以一直装看不到,而且在他做出各种事的时候以似是而非的诡辩蒙混过去而已。   毕竟如果所做之事太违背常理,被人类发觉的话,那就不太好了,恐惧之下的人类很可能就将他的本体付之一炬,而他本人也会迎来毁灭,而私心来讲,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青芜也不舍得让这个看上去如此美丽的刀灵这样灰飞烟灭,所以也一直在为他遮掩。   只是没想到这个刀灵为了逼她承认看得见自己,竟然做出了这么多堪称疯狂以及自我毁灭的举动罢了,无奈之下,青芜便被对方逼到了这种境地。   “谁知道呢?”对方稍微偏头想了想,露出一个虚幻而又美丽的笑容出来,“也许是寂寞了太久太久了吧。”   啧。阮青芜在心里唾弃了颜控的自己十秒钟。   “你的名字。”她问道。   “如你所知,三日月宗近。”刀灵眨了眨眼睛,说道。   “我叫阮青芜。”青芜说道。她眨了眨眼睛,一本正经的说道,“我们能先把刀收起来吗?”   “为什么不愿意承认呢?”刀灵浅浅的笑了,“人类啊,果然是充斥着谎言与背叛的存在呢......”   话音刚落,他立刻倒转刀锋,再度朝青芜发起攻击。   “冷静啊冷静。”青芜反应极快的接下这一招,哭笑不得的说道,“被你识破了...真是个死心眼的男人啊。”   “我可不敢对您掉以轻心呢。”三日月宗近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如此说道。   “啧啧,”青芜再次挡住了他的刀,说道,“如果我不承认的话,会少很多麻烦,你应该知道这一点不是吗?”   “与麻烦相随的往往是机遇,您也不会不知道这一点不是吗?”刀灵说道。   “你......”意识到了刀灵的想法,青芜挑了挑眉,“你竟然抱着这样的念头吗?”   “是呢,”也许是被人类的怨念等污染了的缘故,男子俊秀的脸上总带着几分邪气,他弯了弯眼睛,“但是呢,您已经放弃了最后的机会了呀,所以不能善了了呢~”   “话说,你这真的是在找主人吗?”青芜无语的再次架开了他的刀,“万一失手把我杀了要怎么办啊。”   “那就真遗憾了。”三日月笑道。   “真是....”青芜不但继承了母亲精通六艺的天赋,也继承了父亲的刀术天赋,自小便被父亲教导修行,虽然不常在别人面前使用,不过应付刀灵也不在话下。只是刀灵不同于人类,只要他愿意,对战就会无休无止的进行下去,然而青芜却还是个人类,不可能一直这样跟他耗下去。“我说,收敛一点,再打会就够了啊。”   “如果我不愿意呢。”三日月呵呵一笑,说道。   “哎......”青芜叹了口气,“那就只好这样了。”说罢,她刀势一转,一小股内力悄悄的附在手中的刀刃上,脑袋一偏,再度迎上对方的刀刃之时——   她的刀在内力和外来的力道作用之下,不负众望的断了。   趁着三日月微微一愣的功夫,青芜抓住了三日月的手,用了点巧劲将他手中的刀卸下,然后袍袖一翻,制住了刀灵,带了点得意的笑容说道,“如何?这下可是满意了?”   三日月眨了眨眼睛,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半晌之后吐出一个音节,“啊...”   “真没想到一把刀的占有欲居然还这么强,”青芜调侃道,“嘛,不过我也挺喜欢的,如何?这下我可只有你这一把刀了,你不跟我走都不行了。”   “你......”三日月愣了愣,看着青芜抓住自己的手,不可置信的看了看。   “是。”青芜抿着笑,她本就生的十分美丽,虽然还未长开,仍然能令人联想未来会是怎样一番风情。她带着那样的笑容说道,“我既能看到你,也能碰触到你。如此一来,满意了吗?”   话音刚落,室内凭空涌起了一阵风,仿佛在宣告着什么一般,青芜的身体逐渐开始成长起来,身量拔高,黑发及腰,握着他的手变的白皙修长,身上的衣服也被撑破,露出饱满的胸前四两,容貌也逐渐成熟,那一抹尚未露出的风情也渐渐显露出来,在昏暗的室内格外惑人。   “啧。”阮青芜看了看自己的手,撇了撇嘴,“原来这才是恢复的关键么?可惜了,才得到千鹤子的礼物的。”说着她还拿恢复了的手在空中晃了晃,神色疑惑,“咦怎么觉得好像我有点变化了?”她看向刀灵。   “......别问我。”对上她疑惑的目光,刀灵摇了摇头,“我也是第一次能被别人碰触。”   “哈。”阮青芜并不是一个喜欢钻牛角尖的人,她为了制住刀灵,一手握着刀灵拿刀的那只手,在将对方压制的时候,另一只手顺势撑在他头下方防止他受伤,乍看之下,就像是将刀灵压倒在地上,并半抱在怀里一般。现下解决了问题,她站了起来,顺便也将刀灵扶起,“之前远远看的时候就觉得很好看了,近看果然只会更美啊。”   “毕竟是天下五剑,”三日月宗近说着,眸里的三日月发出阵阵微光,“没让您失望真是太好了呢。”他浅浅一笑,说道。   不知为何青芜突然觉得有点毛毛的,她打了个哈哈,及时转移了话题,“啊...那个,既然成为了你的主人,那么我觉得有件事是要对你说清楚的。”   “什么事?”三日月问道。   “我啊,”青芜笑了笑,拿出自己备用的校服,“是一个在时空之中漂泊的人啊。”   “那么我也就是,”三日月也笑了笑,“被岁月所遗弃之物不是吗?”   “这么说还蛮对的哦。”青芜点了点头,“你回去吧,我要换衣服了。”   “是。”三日月俯身一礼,消失了。   阮青芜将被撑破的衣服脱了下来,换上了万花谷弟子专属的服饰,黑色的宽袍广袖再度穿在了身上。   “哎,好重啊。”有些不适应的抬了抬手,阮青芜吐槽道,“嘛,不管啦。”然后她将落在一边的三日月的本体捡起来,看了看,“唔,有几个地方要修正....”她左右看了看,找到了放在一边的鞘,“总之先离开这里再说吧。”   “不知主上打算如何离开呢?”三日月问道。   “哇!”阮青芜被吓了一跳,无语的说道,“咳咳.....没事不要随便乱说话,我还没适应。这个嘛,待会你就知道了。不过,”她感觉了一下,说道,“聊了那么久,时间也快到了。”   “什么时间?”三日月又问道。   “离开这里的时间啊,”阮青芜说道,“我在每个不属于我的时空里能够停留的时间都不会太长,具体的很复杂,等之后再跟你讲,走吧,因为你的缘故,我们已经被这个世界排斥了。”   “呵。”三日月轻轻一笑,并未再说什么。   阴暗的室内又涌起一阵风。   阮青芜的身形消失了。 第22章 番外一   三日月发现青芜能看到自己,完全是个偶然。   只是一时兴起附身在荻田华章的身上,竟然在他人之瞳里看到了自己的身影,有趣,实在是太有趣了。   自从他有意识起,从未遭遇这种事情。   实在是太有意思了。他从荻田华章的身上飘出来,笑嘻嘻的走到装成人偶的青芜面前,看着她瞳中自己的倒影,以及这个小姑娘明明看到了自己,却装作看不到的样子。   啧,奇怪的小姑娘。三日月笑着戳了戳青芜的脸,他本以为会和以往一样穿过,可是令他吃惊的是,他并未穿过,而是直接碰触到了对方的脸。   这......   这是千年来,三日月第一次以这种形式感受到人类的温度。   钟情。   这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小主人的话,是对他妹妹钟情吗?虽然看上去很像,但是应该不是那种钟情呢。不知何时,三日月开始思考着这样的问题。   那种执着到接近偏执的情感,即使知道妹妹已经死了,却还是自欺欺人的坚持着妹妹未死的说法。   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三日月默默的想道,那个女人已经死了呀,怎么可能会复生呢?   而自己又什么时候会死呢?也许在刀身被折断,并且再也不会被重铸的时候就会死掉吧。   有形的事物终将毁灭,不是今天,便是明天,反正总会有那么一天。   如今,那些以各种方式吟咏着哀伤的人确实也如他们自己所写的诗一般,随风而逝了。   只剩下三日月。   只有他这把刀一直存在着。   而他又会一直存在到何时呢?   如果在被毁掉之前,能像一把真正的刀一样被使用就好了。   时代变了。   刀剑再也不是战场上的主流,他们逐渐退出了杀戮的角色,从而变成了漂亮的工艺品,供人观赏。   而他,是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吗?   如果我的想法可以传达给他们就好了。   就从....那个可以看见我的小姑娘开始吧。   想到这里,三日月优雅的在桌前坐下,问面前的人偶道,“阁下突然前来,可有什么事呢?”   非人的往往能互相所见,而与人类之间却如隔天壑,也是讽刺。   “我之所以前来,”穿着黑色和服的女性淡淡的说道,“也是为了那个人。”   “哦?”三日月挑眉。   “你想让她‘看见’你,不是吗?”女性笑了,“我可以帮你。”   津目以为他的造凶刀的计划失败了,其实不然,正如二青所说,人偶是人类情感的聚合体,是真正意义上情感的结晶,荻田华章让人偶在恐惧与怨恨之中死去,确实能制造怨气,来污染三日月。   如果三日月未曾附身到荻田华章身上的话,这个做法并没什么用,付丧神不理解所谓感情,怨气再深也进入不了他的内心。   而三日月不同。   他体会到了人类的情感,荻田对妹妹复杂的情感,对津目同情不忍的情感,以及对自己的厌弃。黑色的怨气侵入到他内心,产生宛如灼烧一般的痛苦。   好烦躁。   好痛苦。   为什么......你还是装看不到呢?   明明就在你眼前不是吗?   呵,那就让你不得不承认好了。   总有一天。   总有一天.....   想着,他拿起自己,朝那些看到刀凭空飘起而惊恐万状的人挥去。   “那么,就让好戏开演吧~哈哈哈。”   “哟。”阮青芜穿着一身洋人的裤装,优哉游哉的出现在墙头,说道。“我来了,出去走走?”   “好。”他附身在那个叫葵的人身上,笑道。   也许是已经在心里认她为主的缘故,被怨气弄到不堪其扰的三日月在她身边时,便能感到平静。   感到有趣吗?想见到吗?   “总有一天会见到的。”他微微笑道。   而那一天即将来到。   他又去见了那个人偶。   穿着黑色和服的女性正在室内端坐煮茶。   三日月踩着夕阳缓步走来,在她对面坐下。   “她应该察觉到了。”二青问道,“怎么,你还不愿意收手么?”   这个问题她已问了许多遍。三日月浅笑,给出了与之前一模一样的答案。“直到她愿意看到我并且来到这里为止,我不会收手。”   二青又笑道,“一定要等她来才罢手,真是任性啊。”   “是么,”三日月背着光,眼中的纹样幽幽亮起,“就当是任□□,我已不想改道而行。”失去主人的时间越久,对他维持身形就越不利,再拖下去他很可能就又要回到之前无知无觉的沉睡状态之中了。   二青看了看天色,说道,“不过你也无需着急,她应该已经发现你了。”   “一定要做到这份上才肯.....”三日月叹了口气,“真是一个苦手的人。”   二青笑了起来,“哈哈,没办法,她就是那样一个怕麻烦的孩子,不是吗?”   “是嘛,”三日月眯起了眼睛,怨气令他感到焦躁,“呵,真是一个不听话的孩子呢。”   二青持杯的动作突然一顿,摇了摇头,“关于这个我也无法劝说你,好自为之,不过我要对你提一句忠告。”   “什么?”三日月似笑非笑的说道。   “她不是一个能被控制的人,而你最好也打消这个念头。”她面色一凝,说道,“修行不易,做了这么多年的器物,难道你还不能感受这种被人控制的感觉么?”   三日月愣住了,他闭上眼,努力将怨气带来的影响从脑海中撇出去,再睁开眼时便冷静了下来,说道,“若她承认了,那你呢?”   二青淡淡一笑,“我吗?任务完成,这里就没我事了。她大概会在三天后找到这里,”她眨了眨眼睛,“想好怎么面对她了吗?”   “哈哈哈,也许吧。”暂时摆脱了怨气的影响,三日月眯起眼睛笑道,“她不也一直想要见到我么?”   “是嘛,祝你成功。”二青点了点头,举起茶杯。   浮生若梦,盛世更迭。   便是三日月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他对一个能看见自己的人如此执着。   虽然身在历史之中,可他却一直只是个过客。一个困在排斥着超现实的现实世界之中,无法自由的孤魂而已。   也许他只是在这样一个孤寂的世界之中,寂寞太久太久了吧。 第23章 阮青芜传一   【安史之乱前,河西节度使王忠嗣与宰相杨国忠先后上告安禄山谋反,起初玄宗并不相信,因为他对安禄山恩遇甚厚,宠爱过于他人,认为他不会背叛自己。这时皇太子似发现了安禄山的不臣之迹,也上奏说他欲反。玄宗虽然仍不太相信,却也不可一听了之,安禄山毕竟是三镇节度使,手握十几万精兵,如有不测,祸乱非小。所以他听信了杨国忠试召安禄山入朝,以观其变的建议。   安禄山揣测帝王心意,竟然飞马入朝,还带来了范阳,平卢,河东三镇宝物特产进贡,玄宗大悦,与杨贵妃召见安禄山于华清宫,摆宴梨园。   而此时万花谷书圣,平原太守颜真卿却早已通过他布下的暗子,察觉到安禄山即将发动叛变,而如今玄宗却对安禄山并不见疑,一旦安禄山发动,中原之地毫无防备,定然天下大乱,百姓苦不堪言,于是颜真卿决定联合唐门唐老太太,发出“刺虎”刺杀行动,秘密号召群雄义士,趁安禄山前赴华清池,并无太多随身侍卫之时,刺杀安禄山。】   清晨,一家四口早早的就在长安门口排起了队。   “妈妈妈妈,这里是不是就是长安呀?”穿着粉色衣服的小女孩拉着母亲的衣角怯生生的问道。   “是呀。”女子穿着一身深色襦裙,眉眼间尽是慈爱温柔,“这里就是。”   “妈妈我要吃糖葫芦,怎么这么久还没进去啊。”男孩有点不满的说道。   “小声点!安大人的贡品正在前面,”守门的士卒横眉立目的说道,“若是冲撞了队伍,让贡品有所损坏,你们就是赔上性命也赔不起....哎哟!”他话未说完,突然捂住了腮帮子,口齿不清的说道,“小爷,小爷的脸...哎哟~~~~”   “这位.....”一直沉默不语的男子开口了,他一身布衣,眉目温润平和,看到士卒的惨状之后上前,不紧不慢的一拱手,“可是感到左腮麻木,舌尖肿痛,但凡咬合便有疼痛之感?”   “是是是!还,还请大仙救我!”士卒看守城门多年,早知道自己这样是因为什么,见到男子如此问,他立刻说道。   “哎呀,这可就难了。”男子左手往右手手心里轻轻一锤,说道,“在下不才,也算读过几本医书,如今见到尊驾这种情况,在医书上倒却有此例。”   “什,什么病?”士卒口齿不清的说道。   “长岐病。”男子说道,“得此病者,需忌口,5天内不得食酒食肉,不宜大喜大悲,需要用铜钱压于鞋中行走,于阴阳交欢之事也需减免,否则....”   “否则如何?”士卒苦着脸说道。   “否则舌头脱落,生出逆舌,从此与常人大异,再也无法正常交流是也。”男子振振有词的说道。“解决之法也有,用甘草桑叶两味煎服,加上黄连佐之,服用3天即可,如果是立时服用的话,那效果...”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您快请进,快请进。”士卒点头哈腰的说道,“小的之前有眼无珠,还请您多担待,多担待哈。”   “那就有劳了。”男子点了点头,转头招呼了一下其余三人,“我们进城吧。祖母她老人家要等不及了。”   “是,爹爹。”男女孩声音清脆的应道,跟着男女一同入了城。   “这长安城还真是不一般。”夫妇一行进了城之后,按照之前约好的暗号进了一家偏僻的宅院,随即卸去伪装,露出本来面目,为首的男子看了换好衣服的众人一眼,说道。   进了城之后,一行人卸去伪装,女子坐在床边,专注的听着男子说话,男孩则坐在一旁玩着手里的茶杯,似听非听,女孩则坐在窗边发呆。他们是万花谷弟子,应颜真卿之命前来长安相助唐门的人。装成夫妇的是归德弟子程素媛,尚贤弟子林海青,以及执礼弟子商溯影,还有阮青芜。陈素媛性格温软,善于制药,林海青沉稳可靠,谋略上有所心得,然而于武学之道却没有多少天分,商溯影少年高华,入谷一段时日之后就已经在两试之中取得了执礼地位。然此间事事关重大,顾虑到他年轻,颜真卿便特特派了林海青和陈素媛一同协助。   林海青沉声说道,“师父来信,唐老太的人已经在华清宫内布置好,等我们赶去就开始,安贼已经进入宫中,今晚就是宴会开始之时,安贼到时必定会前往华清池沐浴,此时便是我们的大好时机。”   “一切都听师兄的。”陈素媛点了点头。   “到时叫我。”商溯影不爱说话,只表明了态度。   只剩下一个人还没有表态,自从恢复了真面目之后,她便一改之前的天真活泼,一语不发。   陈素媛看向阮青芜,林海青咳了几声,商溯影不置可否,看女孩的目光忍不住游弋了一下,然而他毕竟年长,很好的控制住了自己,说道。“青芜以为如何?”   “山海经有云,岐舌国人舌根倒长,言语异于常人,非本地人不可与之沟通。”阮青芜开口了,她的声音不复之前的甜美稚嫩,仿佛刻意压低了一般,显出一股不同于外表的沉稳。“师兄倒是想的好毛病。”她轻笑一声,说道。   “多谢师妹夸奖,”林海青点点头,说道,“那晚上师妹就跟我们一同行动了?”   “能否同时行动倒未可知。”阮青芜说道,“但若是时机成熟,我自会相助。”   “如此多谢师妹了。”林海青说道。   “嗯。”阮青芜点了点头。“师兄也要小心,安贼心机深沉,此时他表面上浑不设防,然而身边必有高手相护,就他自己也是个中高手,这次刺杀想要成功并不容易。”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不试一试,难道要眼看安贼侵入我大好河山?”林海青说道。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阮青芜淡淡的说道,“师兄乃年长之人,应该知道遇事若不能冷静分析,那开局便输了一半,不是吗?”   “师妹说的是。”林海青噎了一下,承认道。“那等我们休整完毕之后,便前往华清宫吧。”   待众人调息完毕,做好准备之后,阮青芜不见了踪影,对于此种情景,林海青见怪不怪,招呼众人前往华清宫。   “师兄,”陈素媛有点担心的说道,“青芜她,没问题吗?”   “无妨的。”林海青略一停顿,说道,“她...毕竟特殊,到时能出现就好。”   阮青芜一直是谷中极其特殊的存在。   且不说她传奇般的出生,承于工圣门下,单修花间,得了颜真卿的真传,被书圣使唤的团团转,少年英才,十五岁便有了弘道弟子的实力,然而她却并未算入弟子层级之中,究其根本,是因为五岁之后,她的行踪便飘忽不定,有人在她十岁的时候见过九岁的她,又在第二天见到了十年后的她,再过一段时间,见到的又换成了十八岁的她,而这种体质她本人也无法控制。是以虽然众人想将她记入弟子层级中,然而...却总是找不到人,现如今,已经成为了谷里的一段传说。   至于为什么每回都能被书圣找到,这是一个连本人都很想知道的问题。   “不得不说,师妹十五岁的样子真可爱啊。”陈素媛忍不住说道,她与紫晴是好友,特别喜欢小孩子,“这样的人,可以想见之后的风华,要是我有幸能一见就好了。”   “呵,我却不想见到未来的她。”商溯影笑了一声,说道,他转了转手中的笔,“该是什么年纪,就是什么年纪,我对未来可没兴趣。”   他言语犀利,一句便戳到了重点之上。   “是呢,”陈素媛小小的惊呼了一声,“如果是未来的师妹,想必对我们的结局也....”   “所以,她到时会不会相助,也说不定。”商溯影说道。   “噤声,我们要到了。”林海青说道。   这回唐老太只派了两名唐门弟子前来相助,加上他们3人也尽够了。   “看来青芜她是来不了了。”击退高力士之后,陈素媛无不忧虑的说道。   “程师姐?”此时,一条走廊上传来了青芜的声音,众人看去,只见之前还被陈素媛记挂的阮青芜施施然坐在走廊外面,她看上去比之前要大了不少,身段更显窈窕,她看着众人,眨了眨眼睛,方才说道,“原来是你们,看来我是在华清宫了。”   “青芜?”陈素媛试探的问道。   “走吧。”阮青芜手在栏杆上借力,跃入了走廊之中,“这附近的侍卫已经被我清完了,我们只要尽快赶到华清池就行了。”   “嗯,那我们快点走吧。”林海青应了一声,说道。   “你是未来的她?”商溯影突然问道。   “是,也不是,”阮青芜点点头又摇头,“这要看你对未来如何定义了。”   “我对未来一点兴趣也没有。”商溯影立刻表明态度道。   “你想太多了,”阮青芜仗着自己的身高狠狠地揉了揉正太的脑袋,“你求我我也不会告诉你的哈哈哈。”   “噤声。”林海青无奈的说道,“我们还在皇宫里。”   “.....”阮青芜耸了耸肩,不说话了。   只在汤池大门打开的一瞬间,他们听到了一声宛若轻叹一般的珍重。   “哈哈哈!”只披着浴袍的安禄山看着身受重伤动弹不得的几人,大笑道,“颜某人和唐老太只派你们几个杂鱼过来么?也太不把我安某放在眼中了!”   “啧。”阮青芜不甘心的哼了一声。   “哦?你.....”安禄山仔细的看了她半晌,“你倒是有些神似我的一位故人.....哈哈哈,原来如此,甚好甚好,倒是想不到,万花谷里还有这等纳罕之事!”   “呵。”阮青芜笑了一声,扔掉笔,刀已上手,只见寒光一闪,她以极快的速度来到了安禄山面前,安禄山猝不及防之下,护体气劲暴涨,虽然将阮青芜弹飞,然而自己却也被划了一刀。   “看,总要你也流了血,才算公平啊,对吧。”阮青芜拄着刀,捂着胸口吐出一大口血,笑道。   “能伤到我,你果然有些本事,”安禄山一甩浴袍袍摆,“万花谷里竟然还有这等人才,不错不错。要不要来本节度使麾下,也许我还能告诉你一点你或许想知道的秘密。”   “呵,”阮青芜又咳出一口血,眼睛却亮的吓人,“这个秘密,想必对我很不友好。比起知道这个秘密,我更宁愿它永远掩埋下去。”   “你不想听,可本节度使更想让你听了。”安禄山说道,“你可知,你的祖母,是什么人?”   尔后神秘人的到来中断了这段对话,至于安禄山到底想说什么,世人也没有机会知道了。   长歌门。   “看你这般生龙活虎的模样,倒让人想不起几日前的你了。”琴音袅袅,千岛湖畔,一袭绿衣少女随手拨着弦,慢悠悠的说道。   “岂不闻,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青芜挑眉,她仍是一身万花弟子的装束,脸色略显苍白,她说完之后,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口药茶,轻咳了几声,说道,“那时还要多谢你,将我送回谷。”   “你该感谢我修习心法时没有偷懒,否则就算我将你送回谷,你恐怕也成了一具尸体了。”绿衣少女淡淡的说道。   “所以更要多谢你不是吗?”药茶虽苦,不过对身体却大有裨益,青芜笑眯眯的说道,“沉烟,近来如何?”   “不好,却也不坏。”顾沉烟悠悠的说道,“在你给我找事之前,没什么坏事,也没什么好事。”   “小楼疏懒几度风,隔窗犹画浮云踪,沉烟散尽香仍在,墨迹留痕一缕空。”青芜打趣道,“听闻你最近所作诗号,看你如此悠闲,所说倒是不假。”   “呵呵,”顾沉烟笑了笑,她一袭淡粉色轻衫,在桃花的映衬下尤其明媚可人。她拨了拨琴弦,说道,“只不过是随手所作罢了,倒是你,如今都懒得动脑么?”   “如此说来,你可有了好主意?”阮青芜哈哈一笑,转了转手中茶杯,说道。   “久闻寒梅不畏雪,又遇苍松老林中,凄风冷雨无可惧,来年遍地是青芜。”顾沉烟略一思索,说道。   “哈哈,”阮青芜又笑了,“你这不对。”   “我本便抛砖引玉,我非鱼,安知鱼之所思?”顾沉烟睨了她一眼,说道,“这种麻烦事我才不会做。”   “罢罢罢,”阮青芜无奈的笑了笑,她自诩狂生,对这些本毫不在意,只不过既然好友提起,便也想了想,说道,“那便借你的模板好了。”她将药茶一饮而尽,敲了敲杯壁,吟道,“久在严寒不羡松,又经风霜冷雨中,岁岁枯荣命不绝,春来把酒话青芜。”   “何苦。”顾沉烟叹了一口气,给她倒了一杯茶,说道。   “众生皆苦,”阮青芜接过,看了黝黑的茶半晌,说道,“身为众生之一,苦亦必然,或自尝,或与他人同苦,不过个人选择罢了。”   “我倒是想与你同苦。”沉烟淡淡的笑了笑。   “没必要。”青芜扬了扬眉,说道,“你与我并不是一路人。”   “这算预言?”沉烟讶然道。   “这算看破。”青芜淡淡的说道。   “此心若已死,此身亦浮萍,”沉烟叹道,“我与你,其实都在漂泊啊。”   “算是吧。”青芜喝了一口茶,说道,“你太过执着,我又太过不执着。我要走了,后会看缘分吧。”察觉到自己的体质又在发作,她放下茶杯说道。   “不送。”沉烟举起一旁的杯子举了举,看着青芜的身影渐渐变淡以至于消失。   顾沉烟放下杯子,一时有所感悟,十指在琴弦上拨动,曲音涧涧,却是从未弹过的新曲。   “师姐师姐,这是什么曲子啊?”她弹完之后,一个小弟子跑过来问道。   “纸帐梅花休惊梦,笔床茶灶了浮生。”顾沉烟笑了笑,“就叫浮生一惊梦吧。” 第24章 双城   在渠城和许城之间的这条路旁边,有一间专供来往客商歇脚的客栈,时值黄昏,夕阳的余晖映红了客栈前的五六里地,只不过和往日不同,今日的颜色仿佛血染一般,令人感觉很是不祥。   “老伯,上杯茶。”风尘仆仆的四个人踩进了这血红的余晖里,走进客栈,扬声道。   “好嘞~”一头白发的老掌柜笑呵呵的端着壶茶递上来,“敢问两位客官,是住店啊,还是打尖啊?”   “住店。”为首的人说道。   “哎呀,这可不巧,”老掌柜面露难色说道,“今天色已晚,客房....只剩下那一间了。”   老掌柜本姓蔡,家住渠城旁边的阳信县,前几年和自家儿子在这条路上开了间客栈,供往来客商歇脚。不说日进斗金,至少娶的起儿媳妇。可是不凑巧,没几年,这儿媳妇命薄,生了个儿子就那么去了。无法,蔡翁只好将儿媳妇停尸于一间偏僻的客房中,待7日后便下葬。   这条路上来往的人不少,满员是常有的事,今日若不是因为停尸的缘故,这四人便会连选择的余地都没有,只能露宿野外了。   他们面面相觑,做下了决定。   在客栈的另一边。   “......要想从许城去到渠城做些小买卖,走访亲戚,往来运镖的,可必须要从这条路走呐!这条路啊,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您用脚走的话,天亮启程,天黑也能走到,若是骑马呢更快,不是小的说,凡是做小买卖的生意人,有哪个骑的了马呢,而且做生意的嘛,自然白天更为红火,若是贪这么几个小钱,撑着一口气儿一路走到黑,不仅人精神头不好,卖不了东西,万一再在路上出点什么事,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毕竟眼下这世道,一人出去做买卖,身上揣着的,可都是家底呀,若是有个好歹,家里一窝老小可就都活不成了,但凡谨慎些的人,都是不敢走那夜路的。”店里的小二滔滔不绝的说着。   “是嘛,”身着玄衣的少女轻笑道,她的身量初初长开,腰间别着一把弯月一般制式奇特的刀,白皙的手指在木桌上点了点,又说,“难道夜里会有什么妖精鬼怪冒出来不成?我却是不信的。”   “嗐!您可就别提了,”饭点已过,小二有了闲暇,恰逢佳人有意又有碎银,自然言无不尽,“前些日子便有人死在野外,官府派人来收尸的时候就在这客栈里歇了脚,好家伙,小的我仗着胆子大偷偷去看了一眼,啧啧,连头带脚的被分成了好几截,那人之前还来店里打过尖,说没就没了....”说着还夸张的抱着双臂打了个寒噤,“客官您是没看到啊,小的这辈子还没见过那么多血呢,大人们走了之后,地上的血迹足足擦了3天才擦掉,小的连着做了好几天的噩梦呢。”   “哈,”少女笑了声,摇摇头,“照你这么说,那些住不了客栈的,夜里又该如何呢?”   “各有各命,小的也只是个小二,哪里管的了这么多,”小二摇头叹气道,“照小的说,客官您的运气是真好,虽然在...少夫人隔壁,但也算是一整间空房不是?就今天来的那四人,哪怕跟少夫人一间房,也都比露宿要好得多。”   “这倒也说不定。”少女摇了摇头,“活人受不得阴气,死人也受不得阳气,如此阴阳相冲.....啊,小二,等等给我备好热水,送到房里来,多谢,这一点碎银拿去吧。”   “好嘞~这就给您准备~”店小二掂了掂手里的银子,欢天喜地的去了。   少女收拾了一下,也起身上楼。   然而一进房间,腰间的刀突然飞起,横在了她的脖颈上,她一动不动,叹了口气,说道,“你这又是何必呢?”   “自然是有必要的。”在除了少女之外空无一人的房间里突然响起了只有青芜才能听到的声音,穿着深蓝色狩衣的俊美男子含笑用与他人不同的语言说道,“倒是不知道,主上还瞒了我多少事呢?”   “哎,我倒是想说,可是时不我与,我也没办法。”少女也换成了跟他一样的语言,苦笑道,看到男子脸上的神情出现了一点动摇,她便小心翼翼的将刀刃从自己脖子旁边移开,“我体质特殊,经常发生这种事,变大变小什么的,习惯了就好了。”   这名少女自然是阮青芜,跟之前相比,她的身量长大了一点,大概十七八岁左右,之前直到男子胸前的身高也长到了肩膀处,是一个男子只要稍微低下头,就能碰触到的高度。   “每次发作都会这么变化吗?”男子带着黑色手套的手戳了戳青芜的脸,饶有兴趣的问道。   “算是吧。”阮青芜看了眼自己,说道,“应该是时间在我身上发生了回溯,似乎只能等它自己恢复,目前也没有什么办法解除这种状态。”   “我们这是在哪里?”男子算是接受了这个说法,刀又回到了刀鞘里,他来到客栈房间里的桌子旁坐下,把玩着手中的茶杯,问道。   “似乎是我的世界,不过又有点不同。”阮青芜思考了一下,“至于哪里不同....入夜便知。”   “哦?”男子挑眉,貌似有点不相信这句话。   “宗近....”阮青芜无奈,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总觉得你应该对我多一点信任才是。”   名为三日月宗近的刀灵不置可否,眼中的弯月纹样在烛光下幽幽的亮着。   两人便在沉默中对峙着。   “好吧好吧,败给你了。”资深颜控阮青芜对美丽的事物向来没什么抵抗力,她耸耸肩,在桌子的另一旁坐下来,撑着下巴对他说道,“你就这么想知道?”   “只是好奇。”三日月宗近笑笑,说道,“毕竟秘密太多的主上,总是没什么安全感呢。”   “不要着急,我也对你十分好奇,”阮青芜比了一个嘘的手势,笑道,“但是你我也都知道,现在并不是全盘托出的好时机,不是吗?既然如此,那么我们不如慢慢来,我的秘密,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现在,”她侧耳听了听,笑道,“开始了。”   三日月也仔细的听了听,虽然是刀灵,不过身为精怪,自然五感要比常人好的多,他听到隔壁传来一声并不十分响,但是极为缓慢的脚步声。   “这是?”他拿眼神询问道。   “被我不幸言中,”阮青芜摇头叹了口气,压低声音说道,“阴阳之气相冲,起尸了。”   “怨气?”三日月看到从墙壁的缝隙中渗入进来的黑色气息,说道。   “应该是。”青芜点了点头,“看来这女子的死亡应该有什么隐情。”   “难产而亡?”三日月想到之前听到的事情,说道。   “孩子活着的话,应该不至于这么大的怨气....”青芜想了想,说道,“我所知有限,只是从书本上得来,不过鉴于之前的观察....咳咳,不要那么盯着我,我很怕麻烦的。可能还发生了别的什么事。”   “比如?”三日月不紧不慢的说道。   “比如....”青芜敲了敲桌面,说道,“刚才的那个小二,你也看出来了吧。”   “哦?”三日月眯起眼睛笑了笑,“说来也巧,之前要的热水,直到现在可也没送来。”   “这热水,只怕是不会来了。”青芜也笑了,说道。“我们要不要去看看热闹?”   “你不打算做什么事?”三日月讶然道。   “能做就做,不能做的话,”青芜转了转笔,说道,“那就替人收尸吧。”   “还是别去了。”三日月突然说道,他看了一眼青芜身后。   “哦?”青芜意会,手中之笔突然朝身后刺去。   “我小看你了。”神情阴郁的店小二架住了青芜的笔,说道。   “是吗?”青芜神情不动,“我想,也许你要把这句话再说一遍了。”话音刚落,从笔尖出突然又伸出一截,直直的刺入了小二的身体之中。   “这是?”店小二猛然遭受一击,惊讶的说道。   “见面之礼。”青芜垂下眼眸,笑了笑,“或许你不明白,不过我明白就好了。”   “什么?”店小二受了一击,妖力开始无法维持住人形,脸上开始露出青面獠牙之态,“你....?!”   “渠城和许城,哈。”青芜笑了一声,“这两个名字,倒是许久未曾听到过了,若我猜的没错,隔壁那女子可叫若明珠?”   “你是如何得知?”店小二变成了青面獠牙的怪物,声如洪钟,却挣脱不开青芜的毛笔,“还有这毛笔....你是从何处搞来的烛龙之麟?”   “这个可就说来话长了。”青芜笑了笑,“之前在许城做下的孽,如今,可有承担后果的准备了?”   “你是谁?怎么会知道这些?!”店小二咆哮道。   “我啊,”青芜抽回毛笔,转身将店小二踹到墙上,墨光连点,虽然没有龙鳞压制,店小二依然动弹不得,只得恶狠狠的盯着烛光里青芜似笑非笑的脸,“一个故人而已,若你忘了,也不必想起来,明年的今天,我会记得给你上柱香的。” 第25章 留言   钟山之神,名日烛,视为昼,瞑为夜,吹为冬,呼为夏不饮,不食,不息 ,息为风。身长千里,在无启之东。其为物。人面蛇身赤色,居钟山下。西北海外,赤水之北 ,有章尾山。有神人面蛇身而赤,直目正乘。其瞑乃晦,其视乃明。不食,不寝,不息;风雨是谒。是烛九阴,是谓烛龙。   阮青芜手中的这截笔尖,正是用一种被称作烛龙之麟的异铁制成,至于是不是真正的烛龙之麟犹未可知,不过对付一般的妖魔鬼怪,却是再好不过。青芜在发现自己能看到常人不可视的鬼怪之后,虽然并不想身涉其中,可未来之事,饶是她也说不准,故而一直在寻找天下能克鬼怪之物,也就在这时候,传来藏剑弟子找到了稀有异铁的传闻,几番商量之后,才从那弟子手中得到了此兵。   这把武器也成为了青芜的后手,她将其命名为虬龙。除非必要,否则一般不会拿出来。   而到了现在,在已经发生了最坏的情况下,青芜也只好把虬龙拿出来了。   “没想到真的有用。”看着已无一丝气息的店小二,青芜这么说道。   “.....”三日月宗近在旁边看了全程,正想询问时却听到了这么一句,顿时哭笑不得,“主上之前并没把握?”   “这个嘛,”青芜耸了耸肩,“你也知道,我并没有什么实验的机会,所以只是从书上得来这种铁可以杀伤妖怪,至于是否为真,在亲眼见到之前,谁又说得准呢?”   “他又是谁?”三日月摇摇头,问道。   青芜将笔尖从下颌刺入,贯穿了店小二的整个脑部,这下,那人可是死的透透的了,再无活着的可能,烛光下那青面獠牙的形貌更加可怖,随着时间的推移,尸体更散发出一种恶臭。   “他也是尸体,”青芜看了他一眼,说道,“应该是行尸一类,只是个爪牙而已,不足为惧,至于我是怎么认识他的,你不会想知道,当时我杀不了他,现在他死了。”   “我想知道。”三日月笑笑,隔壁的脚步未停,他们所处的地方确实偏僻,以至于就算这行尸临死前发出了怒吼,却并没有引起多大的响动。“关于主上的一切,我都想了解。”   “好吧。”青芜愣了愣,叹了口气,从怀里拿出一瓶化尸水,浇了那行尸一脸,整个尸体遇水即化,很快便渗入地下消失了。青芜看着最后一点水迹也消失,收了瓶子放回怀中,在三日月身边坐了下来,说道,“我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有一户人家收留了我,那家的女儿名叫若明珠,跟我一样,天生便长了双阴阳双瞳,有这见鬼的本事,我那时候年纪尚小,不知道这见鬼之事如此严重,功夫又浅,连装看不到都装的不像,正逢这行尸的头头到处在搜刮阴阳双瞳之人,我便被这么盯上了,只好一路逃奔至此,幸有他们护我周全,否则我能不能回到谷里也未可知,当时他们为了让我逃命,让我与他们分道扬镳,由他们吸引那鬼怪的注意力,我自己逃走,听天由命。”   “分明是他们半途抛弃了你。”三日月闻言,皱眉道。   “也许吧。”青芜耸耸肩,“我也不怪他们,凡人对上妖魔本就不易,他们肯带我一把,让我知道事情深浅,算不错了。至于其他,我在分道之后不久便离开了这里,而他们自有他们的结果。”   “结局是?”听着隔壁的脚步声,三日月已经了然。   “见她如此,生前可能过的并不好吧。”青芜叹了口气,“我一走,她便是那群妖魔的下一个目标,又怎么讨得了好。”   “如今要怎么办?”三日月说道。   “如今啊,”青芜看了看天色,“不想惹麻烦,等天亮吧。她没死多久,这种程度的怨气,晒到日光就能驱散了。”   “主上之所以不愿承认,便是因为这个理由么?”三日月说道。   “虽然我很想装个可怜什么的,”青芜想了想,很是诚恳的说道,“不过如果要论根本原因的话,其实还是怕麻烦。”   “呵。”想到店小二奇形怪状的模样,三日月眯起眼睛,“哦呀,难道不是因为主上觑觎我的美色,才半推半就了吗?”   “这个,咳,”青芜专注的眼神顿时游离起来,往四周瞟了瞟,装模作样的咳了几声,正色道,“我只是被你缠的不行了而已,不要想太多。”   呵呵。三日月宗近一点都不信。   “好了好了,”青芜也知道他不会信,不过这个话题再往下去会很不妙,所以她连忙转移了话题,说道,“之前我并未承认,所以那人不能奈我何,现在我已踏入此界,想必不久那人便会得到我的消息。”   “主上对他有多少了解?”三日月问道。   “了解啊,”青芜想了想,“只有一个名字,离渊。”   其他一概不知。   面对三日月无语凝噎的眼神,青芜耸了耸肩,“那时我才七八岁,体谅一下。”   “哎。”三日月叹了口气,“主上何时离开这里?”   “不知。”青芜说道,她叹了口气,“自我出生以来,这体质便十分扰人。”   “是么,”三日月笑了笑,“我倒觉得挺好的。”   “哎。”青芜看了他一眼,摇头,“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不,”三日月摇摇头,说道,“也许对主上来说,这样漂泊无定的时光并不被期待,然而对我来说,却是我梦寐以求的生活。”   “各有优劣吧。”青芜点评道,“如今在外面待的久了,若是叫我突然回到谷里不出去了,我也会不习惯。”   “主上,”三日月聆听了一会隔壁的声音,说道,“有动静。”   这个有动静说的自然不是类似于脚步声那般的动静,而是有人一边狂奔一边嚎叫,和另一个追击的脚步声。   “我们走。”青芜起身,一振袍袖说道,“或许能知道什么线索。”   夜晚的荒原漆黑不见五指,然有朦胧月光悄悄的洒下来,借着这点微光和那人求救的声音,青芜和三日月在荒原上疾行。   “宗近,把那人拉走,我将她引开。”   “嗯。”三日月心中虽然有点不愿意,却也知道这是最好的选择,便在即将赶上一尸一人的时候,伸手拉过了那个倒霉的路人甲,青芜抢先一步走在了前面。尸变不久的尸体还不会分辨活人的区别,只知道追逐自己前方的阳气而行,就这么一跑一追,青芜已遁出客栈外数十里。   三日月将人拉到一边之后,那人便被吓昏了过去,无法,如果将他就这么抛下不管,夜晚寒冷,这人又只着了下半身的衣裳,或许冻死在野外也未可知,权衡之下,三日月只好将那人送到一处看上去寺庙的建筑前,敲了敲门,见有人来应门,便离开了。   且说青芜这边,凡这等尸变者,躯壳中一般已无魂魄,凭着一股怨气和夜里的阴气活动,只知道追着阳气跑,青芜有意控制与僵尸的距离,这条小路旁不远处便有一片森林,青芜带着僵尸跑入了林中,绕着树跑了又跑,转了又转,所幸的是,这片林子有些年头,而青芜绕的那棵树正好合一人之围,转了十几圈之后,僵尸终于失去耐心,嚎叫着扑了上去,指甲深深的嵌入了树木之中。   青芜收敛气息,在一旁等待了半晌,等到那僵尸一动不动之后,先用旁边的小石子制造出一点动静,看对方真的无动于衷,并且天色已近拂晓,便往那边走了两步。   “芜妹.....”谁想到,就在青芜走了两步之后,双手插在树上拔不出来的僵尸突然开口说话了。她面如金纸,穿着死人穿的白衣,脖子僵硬不能转动,却硬要偏头用那双只剩下眼白的眼睛看着青芜,“是....你...吗?”她的声音嘶哑至极,应该是勉强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是我。”青芜点了点头。“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呃..哈.....”僵尸若明珠努力保持着人性,谁知道她的灵魂是怎么在这躯体上保存下来的,“活...着.....为....我....报......仇......”   “对方有谁?”青芜知道时间已经不多,她问的也单刀直入。   “任何....人.....”若明珠只来得及说了这3个字,晨曦的光便完全的照在了她身上,她发出了极大的悲鸣,“杀了....我.....”   “哎,好走。”青芜叹了一口气,手中虬龙自胸口穿入,若明珠挣扎了一会,便完全失去了声息。   “我定将为你报仇。”看着在阳光中迅速萎顿腐烂的女尸,青芜叹了口气,说道。   “主上,你没事吧。”三日月正好也在此时赶来了。   “没事。”青芜看着已经开始燃烧的女尸,说道。   三日月见状,已然明了发生了何事,没再说什么,只是走到了青芜身边,与她一同看着女尸在阳光中化为飞灰。   “还好时间不长,她的魂魄还能转世。”青芜看着灰烬,突然说道。   “这里也有三途河吗?”三日月闻言,说道。   “这里有黄泉。”青芜说着,寻了来时的方向,往回走去。“明珠姐此生因我而有了诸多劫难,只愿她来世能投个好胎。”   说罢,她突然站定不动了。   “主上?”三日月不解道。   “休息一下,”青芜打了个哈欠,说道,“一夜未睡,伤肝。”   “不回客栈吗?”三日月说道。   “回去必有一番硬仗要打,”青芜说道,“明珠的尸变不是自然,而是人为。背后之人必是想利用她来收集过往人的精气,再进行一番炼化为己用,如今他的一番算盘被我毁了,此刻定是受到了反噬,在客栈里等着我们回去算账呢。”   “诚然,对付他们十分重要....”三日月叹息一声,“可是主上也要注重自己的身体。”   就在这时,从林间传来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一个男子小心翼翼的从树后探出头来,问道,“请问.....” 第26章 鬼童   人吓人吓死人。   乍然听到这么一声,阮青芜表面上十分淡定,内心里整个人都差点蹦起来。三日月宗近悄然回到了刀里,隐去了身形。   若不是她自制力好,只怕手中虬龙便会立刻穿透那人的脖颈。   “谁?”青芜皱眉道。   “啊,不好意思。”一个白净的青年从树后面走了出来,挠了挠后脑勺,有点拘谨的说道,“我本来去运送木材,却和同伴走散了,不知不觉就来到了林子深处,听到你们在说话就贸然出声,抱歉。”   “哦?”青芜十分怀疑的看了看他,“若是运送木材,应该与车相伴,何以孤单一人?”   “说来惭愧,”青年扯了扯衣角,不好意思的说道,“小生自幼体弱,所以做不得推车的活计,只能跟在伙计的身后,所以听闻野兽之声,便来不及顾到车便和他们失散了。”   “是么?”青芜由上到下扫视他一眼,“倒也是奇了,你说你与同伴失散,奔走一夜,而脚上鞋履干净,衣不染尘,呼吸绵长均匀,完全没有一个狂奔后的模样,却宣称逃命至此.....”她稍微拖长了声音,“阁下这托词,实在是将人看的太低了些。”   “这,”青年更显局促,“我昨夜确实是被不明兽类追赶,然而早晨时却发现自己仍在原地,而伙伴与车俱已不见,便在周边找寻了半晌,听到二位的声音,才冒昧出声。”   “哦~~~”青芜哦了一声,眼里闪过一丝戏谑的光芒,“你说二位,可从头到尾都只是我一人,另一人又从何而来?”   “哎,”青年长长的叹了口气,对青芜躬身行了一礼,“小生一时冒昧不查,扰了姑娘,还请原谅则个,只是姑娘莫要戏弄在下了,小生经验尚浅,也能看出姑娘身佩之刀已然具有刀灵,所以得知。”   “呵,你说运木材,可是那若明珠的良人,是也不是?”青芜挑眉。   “看来姑娘便是明珠她口中的阿芜了。”青年看着青芜,眼中透出怀念,“我名蔡进,明珠生前一直提到你,说她们家对不起你。”   “哦?”青芜挑眉,“她这么说过?可我并不觉得她欠了我。”   “你不怨她?”蔡进讶然道。   “我为何要怨?”青芜抬眼看了他一眼,“你又为何如此在意?若是你亡妻死前最后一个遗愿,那你就不用担心了,我才见过她。”   “什么?!”蔡进大惊失色,“你见过?怎么可能?!”   “这个问题,我想你应该比我清楚。”阮青芜转着手中的虬龙,说道,“关于,她死前到底经历了什么,才让她连死都死的这么艰难?”   “......”蔡进沉默了,“边走边说吧。”他眼圈慢慢的红了,用袖子擦了擦眼角,说道。   “乐意至极。”阮青芜说道。“那么我们便走吧。”   “我与明珠于五年前相识,”蔡进说道,“那一日她浑身是血,仓皇逃入客栈之中,声称有歹人在追她,求我给她一个藏身之所,看她实在可怜,我便信了她的话,说服父亲收留她。一年多过去,我与她暗生情愫,便成了亲,有了孩子,与她成亲以来,她最念念不忘的就是你,说亏欠你甚多,大夫说她心思重,身体也被之前的经历弄坏了,此次怀胎十分凶险,本以为已做好万全准备,谁知.....”说罢,便长长的叹了口气。   “谁知还是死了,”青芜接下去道,“回去之后能否让我看看孩子?”   “好吧,明珠一直念叨,若此生能有机会与你再见,便让这孩子认你做姑姑,如今你来了,便让他见见你吧。”   说着说着,两人便已经来到了客栈不远处,只听得一阵喧哗之声。   “这是?”蔡进一脸不解,与青芜对视了一眼之后便齐齐往客栈走去。   “小老儿苦啊!”老掌柜对着官兵们哭道,“小老儿半生才有这么一孙子,为了他孙媳也早早的去了,没成想,现在人都没了,没了!!”   原来在青芜两人追过去之后,之前那四人中唯一幸存下来的男子被寺庙里的道士所救,待到天将大白之际才敢回转,其余3人已经死亡,而女子尸体也不知所踪,隔壁的房客也不见了踪影,这种事闹将出来,可想而知客栈的生意也差不多没了,所以掌柜的这句话实在发自肺腑,就连办案的官兵们都听不下去了。   “行了行了,这世道,能活下来就算不错了,”官兵皱眉,一脸嫌弃的说道,“这案子一看就是那些怪物所为,与尔等无关,找个义庄埋了吧,其余一切照常。”   “是是....”掌柜的老泪纵横,送走了官兵。   直到那一队官兵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之中,蔡进和阮青芜两人才走过来,“爹,发生什么事了?”   “嗐,”老掌柜摇头叹着气,将两人引到室内之中,这才一跺脚一叹气,说道,“你看看你娶了个什么玩意回来?命薄也就算了,死了还害得客栈不得安生!”   “爹,别这么说,”蔡进劝道,“明珠好歹还留下了一个儿子不是吗?”   “要不是看在儿子的份上,”掌柜怒道,“我才不会给她收尸,还弄出这么大一个乱子来!”   青芜冷眼看着他们兀自在那里争吵,心思却飘散到那个孩子究竟在哪里这个问题上了。   “主上,”耳边传来了三日月悠悠的声音,“在想什么?”   “你觉得那个孩子会在哪呢?”青芜在脑海里回应道。认主之后,两人便可以像这样直接在意识中沟通,只不过某个刀灵十分享受出来的感觉,所以这个最常用的功能反而不常用罢了。   “要不要我去看看。”三日月宗近说道。   “不用。”青芜说道,“此处敌人尚不明确,你还是不要到处乱走,免得着了道。”   “恩。”很是享受青芜的关照,三日月宗近嗯了一声,便老实的待在刀鞘里了。   父子的争论还在继续,青芜寻个空档,溜了出去。因为早间之事太过诡异,客栈里的客人无不纷纷离去。厅堂房间里无一不是像被洗劫过一样的空旷杂乱。   “还真不是一般的乱啊。”青芜咕哝道。   “所谓的人走茶凉,也就是这样的吧。”三日月看着这场景,也感叹道。   “哈哈,”青芜耸了耸肩,“聚散皆有时,何须介怀。倒是你.....”她想了想,说道,“要不要学一下我这边的话?”   “这个倒是无妨。”三日月笑道,“托主上之福,我得以与主上共享这些学识,听懂与说出来更是不难。”   “真好。”青芜充满艳羡的感慨道。   “呵,”三日月轻笑一声,“主上,可有那孩子的踪迹?”   “唔.....”青芜扫视了一圈,客栈内一片狼藉,唯有东南方一处角门那里干干净净。“去那看看。”   她走到了角门前,一把朱红色的锁锁住了角门。青芜手中用力,那锁便应声而开。   角门背后是一条漆黑的甬道。见状,青芜下意识的皱了皱眉,“此处有诡异。”她沉吟道,从包里拿出一颗夜明珠,柔和的光亮顿时照亮了四周,“走吧。”   “主上一定要进去?”三日月不赞同的说道。   “你也知道我目前的处境,”青芜缓缓的说道,“虽然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成了一个香饽饽,不过他们既然要抓我,我不能一直被动的等他们来,只有主动出击,方有活路,这前方就算是龙潭虎穴,我也必须去闯一闯。”   “会不会有那人的手笔....?”三日月说道。   “娘?不知道,”青芜说道,“我初次到来之时时间尚短,我娘应该不知道这件事。当然,也不排除会有她留下的东西在,在有人针对我的情况下,那个东西不会对我产生阻碍,甚至是我的助力,这倒无妨,做好现在该做的就行了。”   “真是一对奇怪的母女呢。”三日月不禁吐槽道。   “哈哈。”青芜笑了笑,“也许吧。”   转了几个弯,眼前豁然一亮,是一处隐蔽的静室,室内烧着银炭,然而温度还是略冷。   “你是谁?”男童稚嫩的声音在房帐里响了起来。   青芜闻声望去,一个五六岁左右的男童坐在床上透过一层纱帐看着她,整个床因为他的触碰而覆上了一层寒霜,即使在烧着炭的密室里,也丝毫不化。   “你又是谁?”青芜抱着双臂反问道。   “我叫珞。”男童说道,“你是谁?小姑姑吗?”   “哦?”青芜愣了一下,说道,“咦?”   “他们都以为娘亲是刚生下我就死的,其实不是。”珞说道,他伸了伸胳膊腿,“你看,我已经这么大了。”   “哦?”青芜挑眉,左右环顾了一下,“你是被关在这里的?”   “是,也不是。”珞说道,“娘亲让我好好待在这里,保持床上的冰霜不化。”   “她为什么要这么说?”青芜问道。   “因为她说,我只有这样,才能活下去,才能等到你。”纱帐被拉开,青芜得以看到了珞的本来面目。   其他地方都跟一个普通的男孩没什么区别,只是除了那双眼睛。   珞的眼瞳要比常人淡上许多,乍然一看,便似没有眼瞳一般。   “你怕我吗?”珞看着讶然的青芜,问道。 第27章 双十二番外   自古以来,最令人遗憾的事莫过于英雄迟暮,美人白发了,然而时间之伟力又岂是凡人所能抗拒,朝夕相对之时,看着对方的容颜渐渐被岁月所侵蚀,实在没有比这更难受的事了。   三日月宗近是一个美人,所幸的是,他的容颜并不会因为时间而衰老,握刀的手腕也不会因为时间而无力,只要他的本体没有受损,那么他便会一直是这副模样,不会改变。   然而他现在却在思考一个问题,这个问题相当的匪夷所思。   作为只要本体无损,便能永恒不变的刀灵,三日月最近却在思考如何改变自己形貌,使之看上去更显老态的问题。   理由有很多,比如考虑到几十年后如果改变不了容貌两人走出去就像母子啦,或者,想看看自己年迈后是什么样子啦,想看看青芜看到自己那副模样的反应啦,等等等。   说白了就是闲的慌。   然而衰老这个概念对他来说却又太过模糊,也就是说,他完全想不到自己的老态应该是什么样子。   这是个大问题。   他开始翻出多年前的回忆,认真的观察人类的老态应该是什么样的。   白发?皱纹?然后长出斑点什么的吗?   “哎呀哎呀,”从未变化过的付丧神叹道,“这还真是个问题呐。”   不过,他却是认真的想要看看,在自己老去之后,会是什么样子。   “那个家伙如果看到了的话,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他想道,“哈哈哈,也许就不会喜欢我了吧。”   ....仔细想想,以她的颜控程度,还真有可能。想到这一点,三日月的心情突然就不美妙了。   然而又因为一种不知道怎么形容的微妙心情,三日月还是坚持思考着自己老去的样子。   ......   如果青芜在这里的话,一定要把这种行为定义为任性并及时阻止吧。   不过可惜的是她不在,所以三日月宗近便在一种越来越微妙的心情中做出了各种各样的尝试,最终还是给他变出了一张应该是自己年老以后的脸。   “真丑。”对着镜子看了半天,他如此评价道。   不过也在情理之中,再美的容颜都经不过时间的侵蚀,不过凭心而论,三日月就算是老态,也有一种别样的岁月沉淀之美。只是他处于那种十分~微妙的心情之中,没发现罢了。   真是失败。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戳了戳刻意显得暗沉的皮肤,和脸上的皱纹。恶趣味的将皮肤变得更加松弛,皱纹更加丰富,而且还长出了褐色的老年斑。   这样一来就真的不能看了。三日月有些烦躁的按下镜子。   连自己都觉得丑,那家伙肯定会超级讨厌吧。他阴暗的想道,反正只是个恶作剧而已,无所谓了。   当第一次看到三日月给他自己整出的一张老脸的时候,在榻上看书的阮青芜吓的直接把手中的书扔他脸上了。   “你在做啥哦。”她头痛的抚了抚额角,无语的说道,伸手又抓过一本书看了起来。   “哈哈,很难看吧。”三日月毫不意外她会有这样的反应,然而自从开始变幻容貌时就一直存在的微妙心情迅速暴涨,他顺着书的轨迹躺在一边,任由书盖在脸上,沉默了。   若我跟凡人一样渐渐老去,会被主上像现在这样厌弃吗?这样的念头一旦在脑海生根,便如野草一般疯长,直至充满了整个脑海。三日月更不想说话了。   “变回来。”阮青芜看着书,突然说道。   “我不想变。”三日月说道。   他回答的太突然,搞得青芜愣了愣,造成了一片沉默。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她内心是崩溃的,任凭是谁,乍然看到了没有常识的付丧神弄出来的那张夸张的衰老之态,也会被狠狠吓一跳的。   然而在想了一会之后,她便明白了这个举动的含义。   她长长的,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不会的。”她眼睛看着手里的书,突然说道。“所以变回来吧。”   “什么不会?”三日月还是不想动,问道。   “虽然我一开始确实是因为你的脸而喜欢上你。”阮青芜目光专注的盯着书本,头也不抬的说道。“然而,”   三日月脸上盖着书,目光只能透过旁边的缝隙看到一缕黑发悄无声息的垂了下来,挡住了她的脸。   只听得她古井无波的声音继续在安静的室内响起,“比起你的脸,我更为你着迷。”顿了顿,她又补充道,“只是你。”   ......啊。   之前还充斥在脑海中的乱七八糟的念头,越来越微妙的心情,一下全消失不见了。   太神奇了,三日月想道,如果有言灵的话,这应该就是言灵吧。这么想着,他开口了,“可是我.....”   哎呀,怎么跟要哭出来似的呢,他想着,却继续说道。“可是我....是无法变老的呀。”   “总是这副模样的话,不知不觉,看上去不就像母子了吗?”他说道。   “......唔,”三日月听到她发出了思考的声音。   太安静了。三日月觉得几乎能听到他自己的心跳声。   “比起母子....”她的声音不急不缓的响起,“难道你不想见到我的其他模样吗?”   “只要花朵能不凋谢,”三日月说道,“含苞或者盛放,其实并没多大差别。”   “可我是凡人。”青芜说道。   “所以,要跟我神隐吗?”三日月说道。   “神隐的话,与你跟我初见时又有什么区别呢?”青芜说道。   “什么?”三日月惊讶的问道。   “初见的时候,你不是就想离开那里吗?”青芜翻了一页书,说道,“所以我带你离开了那里。如果神隐的话,不是又回到了原点,回到了过去的生活了么?”   “你....看出来了?”三日月讶然的说道。   “哈,”青芜笑了一声,“你跟我认识这么久了,我可有为了除你之外的人打破过我的原则?”   “......”三日月本来想说些什么,却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如果青芜此时掀开他脸上的书,就会发现他此时已然恢复了原本的模样,还带着不自知的微笑。   然而如果她看到了,就不会说接下来的话了。   “我本来未曾想过,会与他人一同在这时空中漂泊,”她兀自说道,“但是在见到你之后,便突然觉得,就这样与你一同见识天下所有的风景,也很不错,所以.....”   啊....原来她是这样的想法吗?三日月宗近如此想道。   一年,五年,十年,百年。   想与她一起,去看更多的风景。 第28章 山洞   未知的事物总是带来恐惧。   如果换成青芜以外的任何一个人,也许就要因为这双眼睛而害怕到尖叫了吧。   然而阮青芜是一个一直在与各种各样的未知打交道的人,所以她早就失去了对未知的恐惧之心。在看到珞的眼睛之后,不仅没被吓到,反而觉得很有意思的走上前,打量着珞的眼睛。   “天生如此?”青芜饶有兴趣的问道。   “自我记事起。”珞点了点头。   “有趣有趣。”青芜绕着他转了转,然后一拍手说道,“既如此,你就跟着我走吧。”   .......   除了神出鬼没以外,阮青芜爱捡东西的毛病,也在谷里广为人知。凡是她在外面遇上的觉得新奇有趣的,不易得到的花草什么的,都会想方设法带在身上,以便有朝一日带回谷里。   说白了就是收集癖。   目前还没感受到这一点,还没像谷内众人一样见怪不怪的三日月宗近却是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花了那么多心思,才让阮青芜同意带上他,而这个孩子就说了几句话,就能让阮青芜把他带走了?   而事实上,他不知道的是,如果他不惹出那么多事,阮青芜同样也会带走他,只是后来那个人偶将他拿走,才引发出那么多波澜。   “我们去哪?”珞问道。   “唔,”青芜将他抱了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天大地大,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听小姑姑的。”珞十分听话的说道。“小姑姑去哪我就去哪。”   “嗯,”男孩乖巧的坐在她臂弯里,身上尚带着一点淡淡的奶香,皮肤更是柔滑顺手,抱着十分舒服,青芜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明珠将你托付给了我,那我定要护你周全。”   “外面的那些人怎么办?”珞点了点头,又问道。   “那些人啊.....”青芜思考了一下,说道,“你还记得你父亲是谁吗?”   “他见过我,但是他现在不在此处。”珞说道。   “名字呢?知道吗?”青芜在出口处停了下来,问道。   “装睡的时候,听别人称他为离渊。”珞说道。   离渊。   青芜顿了顿,说道,“既如此......”说着,她猛然将外面的那道门击飞,伴随着两声闷哼,厚重的角门重重的落在地上,荡起一片烟尘。   “他们两人也不用留着了。”尘埃落定,青芜一手抱着珞,另一手负在身后,冷冷的看着在地上嚎叫不止的两个人,如此说道。   “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蔡进猛然被木门一撞,只觉得胸中憋闷,吐出一大口血,怒道。“那孩子不是你能带走的!”   “呵。”察觉到一只手抱孩子有点勉强,青芜便换了个姿势,用两只手将小孩抱在怀里。“你是他的谁?敢说出这句话?”   “我自然是....你知道了?”蔡进没有理会在一边呼痛的老掌柜,一脸惊慌的说道。   “尔等,身为人类,助纣为虐,”青芜环视了客栈一周,冷笑道,“倒不知,午夜梦回之时,可有听到同胞的哀哭?”   “你,你住嘴,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蔡进从地上爬起来,捂着胸口说道,“我如今已获得大人赐下的神血,马上就能获得非人的力量,届时,你们都是蝼蚁,都是蝼蚁啊!哈哈哈哈......”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瓷瓶,那白瓷瓶就算被塞住了,还是能看到有黑气从外面冒出来。他一把拔出了瓶塞,将里面的东西全喝了进去。   “......也是够恶心的。”青芜一脸嫌弃的看着说道。“也难为你这都能喝下去了。”   她刚说完,就看到蔡进脸色发青的呕了一声,就把刚喝进去的又吐了出来。   ......   ....   “这确实有点尴尬。”她眼神漂移了一下,忍住了笑的冲动,说道。   “呕——”蔡进见自己怎么都咽不下去,一狠心,咬破了嘴唇,唇上最后一点残存的液体便就这么渗了进去。   “哎呀。”青芜看着他面部开始暴起青筋,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身形撑破衣服开始暴涨,当下轻身一纵,便飞出了客栈,开始跑路。   “我们为什么要跑?”珞不解的问道。   “因为打起来很麻烦。”青芜头也不回的说道,“所以能跑就跑。”   “可是他追上来了。”珞看了一眼后面说道。   “.......”青芜想了想,脚步一转,又冲入了林子里。   年深日久的森林里古木参天,转了几个弯,青芜便甩掉了身后的那个怪物,在林间找到一个山洞伴着一小片湖泊,停了下来。   “呼。”那由人变成的怪物的咆哮声依稀回荡在耳边,不过山间的气味繁杂,除非青芜想不开原路折返,不然是不可能会被发现的了。松了一口气,青芜将珞放了下来,捡了几根枯枝升了堆火,让珞看着火不至于熄掉,然后挽起袖子准备下水捞鱼,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幽幽的响了起来。   “主上。”三日月悄无声息的在她旁边显出身形,唤道。   “......”饶是已经习惯了他这种出场方式,也知道他是故意的,阮青芜还是被吓了一小跳,看着对方的表情就知道自己又有哪里让他不高兴了,阮青芜叹了口气,说道,“怎么了?”   “哎呀哎呀,”三日月在一边坐了下来,掩口而笑道,“主上为何一副见了夜叉的样子呢?”   “.......”在心里又长长的叹了口气,阮青芜系好袖子,挽好裤腿,眼睛盯着水里,“吃醋了?”她说道。   才没有呢。虽然三日月很想否定,但是他却说不出来。只能沉默的转头不理她。   青芜想说什么,眼尖的看到有几条鱼游了过来,立刻眼疾手快的捞了起来,串着系在一边,才说道,“你是那个人输给我的。”   “?”三日月不知道有这回事,讶然的看着她。   青芜串着鱼,开始刮鱼鳞,一边处理一边说道,“我跟他打了个赌,谁活下来谁就能拥有你,而我活着,所以你本来就是我的。只不过在我去拿你的时候,你被别人拿走了而已。”   “......被看穿了啊。”三日月叹了口气,说道。“然后?”   “哈哈,”青芜忍着笑,拿着还沾着鱼鳞,充满腥味的手点了点三日月的鼻子,“果然是刀吗?真可爱啊。”   “主上是在拿我取笑吗?”三日月有点不高兴了。   “哈哈,并不。”青芜失笑,“我只是想说,你的重点错了。”她的眼眸深邃而漆黑,当她看着谁的时候,总会给别人一种眼中都是对方的感觉,青芜便这么看着三日月,说道,“你忘了,你是要我承认,才会发生这么多波折不是吗?只叹我一世英名,结果栽在你手里了。”她闭目一笑,故作叹息道,“哎,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才引来了你这么个小妖精。”   三日月没忍住,还是笑了出来,“啊呀,”他眨了眨眼睛,“能忍受我这么一个,小妖精~”他特意拖长了尾音,硬生生念出了一丝缠绵的味道,眼中三日月光华流转,美不胜收,“还真是令主上辛苦了呢~”   “又在胡(se)闹(you)。”青芜一时看呆了,又很快反应过来,摇头道。   “我倒是觉得,这样挺好的。”三日月噙着笑说道。   “哎。”青芜拿他没办法,只好一边叹气一边刮着鱼鳞,“先在这里住一阵子,我给那孩子做几件机甲,教他使用,然后再.....咦?”她还没说完,三日月突然凑过来,将食指竖在她唇上止住了她接下来的话语。然后看着她疑问的眼神,眨了眨眼睛。   “主上是否忘了点事情?”他笑道。   “额,什么事?”皮质手套的触感在唇上停留了一会,青芜有点不自在,然而还是问道。   只见三日月戴着皮手套线条优美流畅的手施施然换了个手势,掌心向上,五指平伸,对着青芜。“他的有了,我的呢?”他一脸坦然的说道。   .......   “你的等我有材料了再给你做。”阮青芜总算剃好了鱼鳞,随手剁掉了鱼尾巴,走了回去。   “你回来了。”珞手忙脚乱的照顾着火堆,他一紧张,整个山洞壁上便覆了一层薄霜。   “嗯。”青芜点了点头,看了看离开前还在熊熊燃烧,现在已经摇摇欲坠的火堆,指间一弹,火势又熊熊燃烧了起来。“这个待会再教你,不必叫我小姑姑,称我师父吧。”   “师父。”珞点了点头。“我们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唔,”青芜想了想,拿过几根直一点的树枝削了削,说道,“那么为师现在就给你上人生中的第一堂课。”   她的态度十分的正经严肃,导致珞也挺直了脊背,端坐着等她开讲。   “自古以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青芜一边说着,一边利落的将处理好的鱼串在树枝上,“然而天生万物自有其道法,物竞天择亦循其规律。存于天地之间,人亦如远行之客,那么为师教你的就是这起始的一步。”   只见她串好了鱼,撒上了佐料,然后朝珞递出去一串,一脸严肃的说道:“烤鱼。” 第29章 烤鱼   山洞里飘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仔细分辨的话,会闻出来这是焦了的烤鱼和没焦的烤鱼混合在一起所发出的的味道。   “这条烤的不错,”吃着自己烤好的鱼,青芜检视了一下珞烤的鱼,评价道,“至少没毒,吃不死人。”   他们的旁边串着一条绳子,上面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烤鱼,有烤的半生不熟的烤鱼,也有烤成焦炭的烤鱼,按照程度轻重从左到右排列挂好。青芜拿着自己烤好的往外不断冒着香气的烤鱼,一边吃一边将每条烤鱼的优劣给珞分析了一遍。   “像这样半生不熟的做法,一般来说吃了是会拉肚子的,”青芜咬了一口鱼肉,说道,“但是换个角度说,这种鱼肉带生,用来投喂野兽是再好不过,生肉中能滋养苗疆蛊虫,亦可以做投毒用,不过首先要与五毒弟子打好关系....这个目前对你来说还用不上。接下来我们继续说下面这条很明显烤焦了的鱼。”   ......诸如此类。   在旁边围观的三日月觉得自己肚子都要笑疼了。见过给别人讲课的,没见过这么讲的。   “.....烤焦的鱼可以用来摆脱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比如桃花债啊,或者白吃客啊,”阮青芜继续说道,“举出这些例子,为师只是想说明,一旦烤鱼失败,不必立刻弃之,天生万物必有其理,失败亦是成功之母,哪怕是一条烤焦的鱼,都会有其用处,端看你如何使用。不过千万别自己吃了就行。”她很快补充道。   “原来如此。”珞看着其他几条失败品的眼神立刻就变了,“弟子受教。”   三日月端坐在一旁以袖掩唇,轻笑不已。   “接下来,”青芜将绳子上的残次品卷起来,往外面看了看,对珞说道,“这些残次品若是扔掉也是可惜,来,你把他们冻硬一点,但是不要冻脆。”   “我试试。”珞点了点头,对着残次品凝神了一会,很快那堆失败的烤鱼便被冻结实了。   “还是蛮好用的。”青芜试了试坚硬度,说道,然后她走到了洞口处,对珞招了招手说道,“过来。”   珞依言走过去,在她身旁站好。   “我现在教你布阵,用这些烤鱼。”青芜说道,拿着被冻结实的烤鱼在地上布起阵来,“这个是八卦阵,现在我没有设置阵眼,所以只是阵型,你且记住这个图案,我再来慢慢与你讲其中道理。”   一个说的认真,一个听的认真,不知不觉已经夕阳西下,直到珞的肚子发出了不满的声音,阮青芜才终于想起了她本来的目的。   “哦,我本来是要做吃的来着,”她拍了拍额头,说道,“阵先放在那里,你跟我来。”说罢,她坐在火堆旁,翻找了一阵,竟然找出了一块鲜嫩的鹿肉出来,接着,她拿小刀熟练的切了小块。像之前那样用削直的树枝串起来,撒上佐料,烤了一会之后,烤肉的香味就飘散开来。珞在一旁看着,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给。”阮青芜递了过去。“趁热吃,不过也别,吃的太快,不然....”话音刚落,就看到珞捂着嘴不说话了。   “会被烫到。”阮青芜这才说完。   “师父。”珞泪眼汪汪的看着她。   “下回要注意。”阮青芜拿出一个小盒子,里面是万花谷人手好几份的清凉软膏,用于蚊虫叮咬,烫伤摔伤等均有奇效。“拿去覆在伤口处。吃东西的时候切忌太快,要先观察食物的色香味,行走江湖,对于入口之物和覆在伤口之物定要慎之又慎,否则,便容易受制于人。毕竟世上不怀好意之人太多,自己小心为上。”   “那我该如何对待世人?”珞看着青芜问道。   “既要知道有不怀好意之人,”青芜思索了一下,“却也要相信,也有好人。”   “这样。”珞点了点头,“师父遇到过吗?”   “都遇到过吧,所以学会如何分辨这些人,是你的第二课。”青芜说道。   山洞外面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   “这样一来,我们的气味便不会被他追踪到了。”青芜说道。“那么再过几日就可以出去了,吃完鹿肉来找我,我量量你的尺寸。”   “嗯。”抹了那软膏之后伤口好了很多,珞点了点头,专心对付起鹿肉来。   青芜则走到了山洞深处,此山洞深处有一块平地,她看了半晌,便掏出一大堆材料开始鼓捣起来。   “主上这是在做什么?”三日月跟着她来到了此处,看着她的动作问道。   “给那孩子做点机甲。”阮青芜边做边说道,“我无法保证能在他身边待多长时间,只能能教多少是多少,留下点机甲,令他就算被坑了也不至于输的太惨,我也对明珠有了交代了。”   “真好呀,能被主上如此爱护。”三日月坐在一边,撑着下巴慢悠悠地叹道。   “说的好像我对你多差似的。”阮青芜翻了个白眼,“他有机甲,你有我啊。”   “......”三日月愣了愣,伸手捂住了脸,“主上总是喜欢说些让人抱有期待的话呢。”   “咦,”阮青芜停下了摆弄器材的手,一脸惊讶的说道,“难道我不值得让你抱有期待吗?”   “......”对她接下来的话突然有了莫名不好的预感,三日月沉默以对。   “虽然并未记入弟子名册,”阮青芜抱着双臂,一脸严肃正经的说道,“不过在谷里,说我胜于同龄人一筹也不夸张,万花六艺除却医术之外已是精通,更何况身家亦是丰厚,更不会莫名其妙的早早死去,难道这些还不足以让你对我抱有期待吗?”   “......”三日月默默在心里弄死了上一秒充满少女心的自己以后,放下了手,带着最端庄得体的笑容说道。“说的也是呢,主上。”   “.....我怎么觉得背后冷飕飕的,你生气了?”嘚瑟完了才后知后觉的感受到三日月心情的阮青芜。   “不,我没生气。”三日月笑容不改的说道。   “......”阮青芜看着他的笑容,忍不住又倒退了几步。“可是我现在觉得很冷....吃好了吗?”听到脚步声,她如蒙大赦一般转头对珞说道。   “嗯。”珞点了点头。“师父,你在做什么?”   “哦,我在做给你的机甲。”阮青芜说着,招他过来,“来我给你量量尺寸,好给你做一副贴身的机甲,然后再教会你用....”   “然后师父就要抛弃我了吗?”珞突然说道。   “啊?”阮青芜呆了下,“没啊。”   “我刚刚听到了。”珞一脸不高兴的说道。   “哦这个。”阮青芜一边量着尺寸一边说道,“你知道我是怎么看出来那个男的不是你父亲的吗?”   “怎么看出来的?”珞虽然不高兴,不过还是听话的配合着阮青芜量尺寸。   “他刚一见我就认出了我。”阮青芜说道,“这就是最大的不正常。”   “为什么?”珞惊讶的问道。   “你的母亲可有给你形容过我的外貌?”阮青芜不答反问道。   “没有。”珞想了想,说道。   “这就是了。”阮青芜说道,“我当时并不在这个世上,明珠也知道这一点,她如何会对别人形容一个并不在世上的人呢?况且天下易容之术甚多,想要装扮成另一个人十分容易,那个男人一看就是普通人,明珠就算觉得再对我有愧,也不会对一个普通人说一个并不在世上的人,因为这样一来,她所期望的平凡便会离她而去。所以在一开始,他就露了马脚。”   “那他要怎样才能瞒过你呢?”珞十分感兴趣的问道。   “这个啊,”阮青芜笑了,“你自己去想吧,就当是课业了。”   “为什么说你不在世上呢?”珞又问道。   “这就是我打算与你说的关键。”阮青芜说道,“明珠不跟你形容我,也有这个原因。她无法确定我会不会回来,也无法确定我会以什么样的面貌回来,而我也不能确定,所以就算你知道了外貌也没什么用,我的体质特殊,每过一段时间就会从一个地方消失,然后在另一个截然不同的地方出现。直到现在也没有破解之法,我虽然现在能待在你的身边,然而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会消失不见。”   “那如果师父走了,我还会见到你么?”珞仰起头问道。   “如果有缘,我们会再见的。”阮青芜安抚道。   “如果师父不在了,那我又能相信谁呢?”珞眨了眨眼睛,抓着青芜的衣角说道,“娘亲让我除了小姑姑之外谁也不信,如果你不在了,我又该以何面目去面对一切?”   青芜愣了愣,仔细的看着这个刚收不久的小徒弟,没有刻意控制力量,不光是眼瞳,便连头发的颜色也变淡了一些,待他长大以后,应该就是一头银发吧,如此奇异的眼瞳头发,要想在这里生存下去,确实不是一件易事。   “哈。”她摸了摸珞的脸,难得温柔地说道,“所以,这些才是你母亲要我教你的东西呀。” 第30章 青蛇   之前阮青芜在对三日月陈述自己值得期待的优势的时候,用上了身家丰厚这四个字。   有多丰厚呢?   在山洞居住的这几天,三日月和珞亲眼见识到了阮青芜的身家有多丰厚。   短短几天的功夫,山洞已经改头换面,彻底抛弃了之前的粗陋。阮青芜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各式各样精致的小家具,将整个山洞布置的幽雅宁静,舒适宜人。比珞之前的生活环境只好不差。   “那地方太闷,待久了会生病的。”阮青芜半躺在一张榻上,嫌弃之前珞待的房间,“哪像这里,空气清新,植被环绕,其他的地方自有我来补足。”   是的,凡是渗漏的地方均被堵住,一面花鸟屏风将山洞分为两截,前半截用来让珞习惯使用机甲,后半截用来睡觉休息。青芜并没有改变整个山洞,只是在细枝末节处做出了些许改变,既保存了山洞本身的意趣,又令居住的人过的舒适。   她说这话的时候,也正值休息的时候,茶壶放在小茶炉上煮着,白茫茫的雾气缓缓飘散开来,映着洞壁上的藤蔓,宛若仙境一般。   “师父说的没错。”坐在另一张榻上,珞点点头,小孩子本就喜欢亲近对自己好的人,几天的相处下来,他已放下所有防备,露出一丝属于这个年龄的天真可爱出来,“这里比那里好太多了。”他摆弄着青芜给他做的机甲,说道,“师父,我真的不能学这东西吗?”   “你没必要。”青芜撑着下巴说道,“你身上的力量远胜过这些。”   “如果我被奸人所害,用不了呢?”珞不满的说道,他一不高兴,周围的空气中便出现了一堆细小的冰棱,噼里啪啦的掉在了榻上。   “也是个问题。”青芜想了想,深以为然,起身从包裹里掏了十几个小瓶子出来,“我这里还有些□□和补药,你且收好。”   “我不是这个意思。”珞不高兴的说道,却还是听话的接过了瓶子。   “你不适合学机甲。”阮青芜有些为难的说道。   “为什么啊?”珞瞪大眼睛,问道。   “......”阮青芜本来不想说,然而在看到珞逼问的目光之后只好叹了口气,指了指他手上的机甲块,说道,“你玩的这些,是我初次接触机甲的时候做出来的,可你玩了几天,还没发现它的用法。”   ........   “啊,他走了。”三日月看着珞远去的背影,故作吃惊的说道。   “不过百米。”青芜慢条斯理的梳着自己的头发,“就是在让他半个时辰,我也能追上他。”   阮青芜虽并不过分注重仪表,可是对于着装却有自己的要求,所以即使刚收的徒弟闹脾气跑入了充满豺狼虎豹的山林,她也没立刻追上去,而是开始束自己的头发。   “主上不担心?”三日月看了一会,上前接过了梳子,他之前并没有为谁梳过发,但是关于这些的知识,在阮青芜得知主仆之间的记忆学识可以共享的时候,都已经被她打包通过两人间的联系送到了他的记忆里。   平时看着不显,其实却是一个十分体贴的人。三日月梳着她的头发,感受顺滑的发丝顺着梳齿,如流水般滑过了他的手掌,丝丝缕缕,却落在了他的心上。   “真好呢。”他不由得感叹道。   “怎么好了?”青芜疑惑的问道。   “秘密。”三日月难得俏皮了一回,一边梳着青芜的长发,一边说道,“从某种方面来说,是主上不会理解的东西呢~”   “啧。”青芜啧了一声,“我可是....”   “是是,知道你厉害。”三日月笑了,他半带叹息半带愉悦地说道,“但是主上哟,谁又能做到无所不知呢~”   “说的确实是这个道理,但是我知道的很多。”阮青芜还是很不满,“而且我学的也很快。”   “呵呵,”看着镜子里她一脸的别扭,三日月忍不住又笑了出来,“主上哟,”他俯下身,为青芜绾好额前的发,在其耳边低语,“有些事情,可不是能够学得会,教的懂的呀~”   “......”阮青芜活到现在,并没有什么能让她觉得挫败,眼前这个人除外。   “好吧好吧。”她缴械投降,“算算也差不多时间了,走吧。”   珞没跑多远,就停了下来。   他又不蠢,就算青芜没说,每天晚上都能听到山洞外面狼的嚎叫声。   因此他跑了几步之后,便停了下来,沮丧的坐在地上。   他不开心。   任凭谁,在被敬爱的长辈如此评价之后也会觉得沮丧的,其实珞的机甲天赋比起一般人来说并不算差,只是有青芜那等变态级的先例在前,他这样的便被比了下去而已。   他一生气,空气中顿时又出现了细小的冰晶,啪嗒啪嗒的掉在了周围,他看着那些冰晶,用意念催动他们,于是冰晶又飘了起来,在他周围静静的旋转。   这是他与生俱来的力量,师父说的没错,他确实不应该在这方面执着。   然而——   知道是知道,有必要说的这么直白嘛!(╯‵□′)╯︵┻━┻   就在他闷闷不乐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并不是青芜的脚步声,青芜有轻功,从来都是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身边的。   而这个声音——   珞本能的觉得危险。   “谁?”他问道,浑身紧绷准备随时逃脱。   只听得又是一阵细碎的声音,一大一小两条青蛇便从林间钻了出来。大蛇直起身体能有一人高,小蛇也有半人高。   “.....”一人两蛇相顾无言。   珞记得青芜曾经这么教过他敌不动而我不动,在弄清楚对方的来意之前,最好不要轻举妄动。而这两条蛇并没有第一时间向他发动攻击,显然有什么所图。   “鬼童?”大点的蛇嘶嘶作响,竟然口吐人言,“鬼童现身于这深山老林之中,意欲何为?”   “鬼童?”珞皱眉,“我有名字,叫珞。鬼童是什么?”   “是修炼出人身的鬼修与人类结合的孩子。”大点的蛇说道,“凡人女子与鬼修结合后,会凝鬼胎于腹中,生下孩子的那一日便是化作僵尸不人不鬼的那一日,而生下的孩子违逆天道,虽然天赋异禀,形貌却与他人不同,不会为世间所容。”   “......”饶是早熟,在听到这话时,珞还是忍不住倒退了一步。   “那又何妨。”正好这时,阮青芜也收拾齐整,走来了。“人活一世,何必要得到他人同意?”   珞回头看去,青芜一身万花谷的玄衣,衣袖带风,雪肤冰肌,翩然若仙,从他款款走来。   “你....”大点的青蛇看着青芜,“人类?”她讶然道。   “是,怎么?”青芜走到珞的身边,搭在他肩上,轻描淡写的说道,“两位对我徒儿可有什么见教?”   “人类何以为鬼童师?”另一边沉默的小些的蛇突然出声道。   “师者,非仅授业,更为育人,”青芜一眯眼睛,说道,“他既自有天分,我又何必干涉,只教他人情通达之理,行光明磊落之事即可,又何以不能为师?”她带着笑说道。   “大人自有决断,吾等多言了。”大点的蛇突然说道,“吾等就此离去,请大人放心。”   “停。”阮青芜说道,“敢问两位姓名?我还有一事要请教两位。”   “妾名唤二青,”二青无奈,说道,“大人还有何事相询?”   “二青?”青芜差点没笑出来,她忍住了笑意,问道,“看你在这深山老林里活了也有些年头,我想向你询问一人。”   “谁?”二青问道。   “离渊。”青芜看了她一会,缓缓说道。   “不可直呼鬼王名讳!”二青大惊失色道,“殊知似鬼王这等以鬼修入道者,修成后凡呼以名必会有感应,我二人只想安稳度日,不想惹来麻烦。”   “我也不想给你们找麻烦,”青芜勾起一抹笑,说道,“只想知道此人身在何处,想做什么事,仅此而已。毕竟那厮若再这么猖狂下去,想必尔等的日子也不好过吧?”   “若不是妖王有伤在身,又怎会令他如此放肆。”二青忍不住说道,“鬼王自从十年前渠城惨变以来,修为大增,趁妖王不备打伤了妖王,驱赶妖族,令鬼族在世间横行,如今貌似又想上演渠城的惨剧,正令手下四处搜集特异之人的心脏与妖的内丹,大人身负百年难得一见的阴阳双瞳,能辨识厉鬼,划分阴阳,吾等小妖尚不能在您面前化形,如此能力,在带着这个鬼童,那位盯上你只是迟早之事。”   “哈。”阮青芜笑了一声,说道,“我早就被他盯上了,”她看着两妖,带着一丝戏谑的意味又说了三个字,“十年前。”   “!”二青与她身边略小一点的蛇对视了一眼,“若是大人再无事相询,吾等便告退了。”   “速速离去吧,只当没与我说过话。”阮青芜对这样的反应早已见怪不怪,挥了挥手,说道,“现在遁走,还能与我撇清关系。”   两蛇低了低头,便寻了条路快速的游走了。   “师父,”珞不解的问道,“他们刚才说的....”   “这个啊,”青芜苦笑一声,“他们口中的渠城惨变,便是因我而起。” 第31章 荒宅   那是在十一年前,渠城一个寒冷的冬天。   年幼的阮青芜一觉醒来,便又换了个地方。   “长琴.....”她揉着朦胧的睡眼,打着呵欠努力使自己变得清醒。   忽然听到一个女声轻笑道,“我不叫长琴,他是谁?”   听到陌生的声音,阮青芜打了个激灵,顿时清醒了。她左右环顾了一下,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甚至跟自己说话的人也不是往常所熟悉的那个人。   “你是谁?”阮青芜警觉的问道。   “我还想问你是谁。”明眸皓齿的少女笑嘻嘻的抿了口茶,说道,“好端端的睡着,一转身便看到你躺在我身边,还把我吓了一跳呢。”   “我叫青芜,阮青芜。”看眼前的姑娘没有恶意,阮青芜也放下了警惕,说道,“这是哪里?”   “这里是渠城。”少女笑意不减,“我叫若明珠,你叫我明珠就好啦。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我也不知道,天生如此。”阮青芜很是苦恼的说道,“我在一个地方向来呆不长久。”   “看你长得也挺可爱的,待会随我去禀明娘亲,留你下来居住可好?”若明珠捏了捏阮青芜的脸,笑道。   “多谢姐姐。”阮青芜一改之前苦恼的样子,也笑嘻嘻的就从床上下来给若明珠鞠了个躬。   “瞧你作的。”若明珠没忍住又笑了出来,“走吧,我带你去见她。”   阮青芜跟在她身后,只见所到之处无不雕栏画栋,怪石嶙峋,四季皆备,是极为精致的所在。   “这是我居住的院子,”若明珠看着她四下张望的样子,又笑了,“待会你去看了我爹娘住的院子,就知道这里的有趣了。”   “姐姐的院子必定是好的。”阮青芜向周围看了一眼,说道。   “我们到了。”若明珠说着,对门口的婢子说道,“我有事求见父亲母亲,还请通报一声。”   昔日的景象渐渐淡去。   阮青芜从回忆之中回过神,看向眼前的宅院,富丽堂皇的宅院久无人居住,如今早已破败不堪,成了一座荒宅。   “十年了。”她感叹道。“这里变化也挺大的。”   “.....师父。”珞看着眼前荒芜的宅院,沉默了一下,说道,“你真的确定我们接下来就要住这里了吗?”   “是啊。”青芜轻快的说道,“这里是某个没落的世家大族丢弃的宅院,那件事之后更是无人问津,正好给现在的我们住。”   说罢,她挽起袖子,开始拔附近的野草。   “你认真的?”三日月在旁边抱着双臂,施施然说道。   “那是自然,自己动手,丰衣足食。”阮青芜一本正经的说道。   “师父你在跟谁说话?”珞不由得疑惑道。   “你猜。”青芜回了意味深长的两个字。“赶紧的,把杂草清理了。”她催促道。   珞看了看周围那些几乎与他等高的杂草,沉默了。   “锻炼身体,”青芜振振有词的说道,“不然你看看你那小身板,没走多久就喘成那个样子,不知道的以为我怎么虐待你呢。”   “那你现在就不是了吗?”珞无力的说道。   “这不是虐待,是锻炼。”青芜一本正经的说道。   .......   看着珞在草丛中挥洒青春的身影,三日月有些不忍的移开了视线,问青芜道,“你该不会真让他做完吧?”   然而他一转头,便失去了青芜的踪影。   九泉寂寞葬秋虫,湿云荒草啼秋思。   待三日月找到青芜的时候,她正站在另一片长满荒草的断壁残垣之中沉思。   三日月看着她的背影,不知为何突然感觉有些萧索。   这种忧伤的情绪,他从未在青芜的身上体会过。   “我幼时居住于此。”青芜听到他来了,开口说道。“珞清理的那一片是这家的主人所居住的地方,而这里,是我当时居住的地方。”   “和明珠吗?”三日月问道。   “是啊.....”青芜站在破败的楼宇间低低感慨道,“我当时太小了,实在是太小了。”   弱小的只能依靠他人的善意,弱小的只能坐视惨剧的发生,无法面对,不能解决,只能逃,直到离开这里。   “时有鬼修离渊,真实来历已不可考,此人一直在搜寻有阴阳重瞳之人,似乎是要举行什么秘法,必须要这个人的眼睛,明珠虽然也能窥见阴阳,但是与我不同,她的眼睛是一阴一阳,左视阴间,右视阳间,而我,”她缓缓转过身来,三日月仔细看着她的眼睛,乍一看只是觉得这双眼睛格外深邃,然而细看之下,却能在眼瞳中看到另一个重影。“我是重瞳。”青芜眨了眨眼睛,眼瞳颜色的深浅便又变幻了一下,“一字之差,天壤之别。”青芜移开了视线,说道,“初来之时,我并不知道我有重瞳,只不过能看到非人之物的原型罢了,当时并未在意,也不知道危险,便一时大意,将自己暴露在了他面前,就这样.....而今,已隔十年矣。”   “我记得你刚才才对珞说要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三日月听完后,却突然没来由的说了这么一句。   “嗯?”阮青芜困惑的眨眨眼睛。“怎么?”   “......”三日月不说话,眼神却似笑非笑的看着周围。   阮青芜低头,看着在她说话的时候奋力除草的修剪机器人阿甘五五六型,难得心虚了一下,“被你发现了。”她轻咳一声,说道。“这里属于女子闺阁....这样处理比较方便。”   “呵。”三日月轻笑一声,上前将她松松的抱在怀里,说道,“主上....可知晓为何我如此受到他人推崇么?”   “为什么?”青芜问道。   “因为那个国家,”三日月浅浅一笑,眼底三日月的光华闪烁,他的指尖顺着青芜的长发,“总是充满虚幻的悲伤,而正因为如此,他们对月有着狂热的喜爱。而我,”他顿了顿,感叹道,“也正因为如此,被像珍宝一样对待着。”   太久了。   只因为一个巧妙的相似,甚至连他的存在也逐渐超脱了己身作为刀的本质,朝着虚无缥缈的方向而去,就连他自己有时候也会在这样的感觉中迷失自己。   不过话说回来,他自己又是什么样的呢?   人自有本我。他们自从生下来之后,便注定拥有自我意识和思考,而像他这样的器物呢?   历史在时间里积淀,人们寄托在时间上的思念逐渐在他身上汇集,在无数他人的情感之中,发生的一种不可思议的奇迹,他由此而生。   所以,所谓的他的自己,又应该是什么样的呢?   “这样不好吗?”青芜的话唤回了他的神智,使他失去焦距的目光再度汇集到眼前少女那张即使放大也美丽的毫无瑕疵的脸上。   “我不知道你见过了什么,或者想过些什么,”青芜眨了眨眼睛,平静的说道,“然而我所知道的最确切的一点就是,如果你没有被保护的这么好,我永远也不会有机会遇到你。所以我觉得这样挺好的。”   “......”三日月愣住了,惊讶的看着她,半晌,微微垂下眼眸,三日月的纹样在眼底忽隐忽现,他缓声道,“我本以为,你并不高兴....”这样见到我。   “我确实有理由不高兴。”阮青芜失笑,她伸出手,抚上了三日月的脸,眼眸里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说道,“然而你却让我心甘情愿。”   其实有那么一瞬间,三日月真的是很感动的。   然而下一刻,他便面无表情的拉下了青芜的手,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主上,这张脸就这么讨你喜欢吗?”   “是啊.....咳咳,不,”阮青芜话说到一半突然打住,在三日月越来越黑的脸色中清了清嗓子,习惯性的摆出了一副比谁都严肃认真的表情,“其实,我不仅仅是看脸的,内在也很重要。”   “是嘛。”三日月呵呵一笑,“既然主上也喜欢我的内在,那我不要这张脸了也是可以的吧。”   放开那张脸!(╯‵□′)╯︵┻━┻   虽然阮青芜的内心在这么咆哮着,然而她却表现的更加淡定,“这样不太好吧,”她说道。   “为什么不好?”三日月虚伪的假笑道,“反正只有主上一个人能看到我,那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子,也只有主上一个人会在意吧?”   可是我在意啊!(╯‵□′)╯︵┻━┻   “但是我更喜欢你现在的样子。”阮青芜越紧张,就越发的表现的正直诚恳。   “还是说,若我并不是现在这副模样....”三日月本来只是打算开个玩笑,结果说的越深,反而真的生气了,“主上便会立刻把我抛弃呢?”   简直了。阮青芜面上依旧淡定,但是内心的小人已经在泪奔。   问我这种问题,还不如问我你和我娘同时掉水里先救谁呢!(╯‵□′)╯︵┻━┻   “嗯哼?”久久等不到回答,三日月冷眼横了过去。   “我救你。”已经神游天外的阮青芜脱口而出。   “......”三日月的气势突然一滞,他捂住脸,苦笑道,“我怎么有了你这样一个主人......”   “我喜欢你的美,有什么不好?”阮青芜迷惑不解的问道。   三日月在心里长长的,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我回去了。”他说完,便回到了刀里。   自然不好。   因为你不喜欢我。   三明....任重而道远。   小剧场。   三明:为什么选我?   青芜:因为我娘会水...而你怕水,沾了水很容易生锈的。   三明:.....说的好有道理,我都差点忘记自己是把刀了。_(:з」∠)_ 第32章 内丹   在刚开始割草的时候,珞是拒绝的。   割了一会草之后,珞开始觉得胳膊都不是他自己的了。   不过半个时辰,他便放弃了这种行为,开始坐在草地里发呆。   如果能让冰来替自己割草就好了。他如此想到,也这么做了。   师父说,不撞南墙不回头的,都是傻瓜。   想通了之后,珞开始凝神操纵冰刃割草,在这之前,他从未想过如何操纵自己的能力,只不过随心发动罢了,直到青芜给他安排了这个任务之后,他才开始研究起如何精细的运用自己的能力。   冰刃确实要比寻常刀刃锋利的多,不一会杂草就被割好了,珞为鬼童之身,天生便与阴性之灵,例如水灵等相通,驱使起来毫不费力,只不过时间太长,精神有些疲惫而已。不过一番使用下来,他对于己身的能力掌握的更加纯熟,自觉要比之前强大了不少。   就在这时,身边荒芜的景色发生了改变,废弃的住宅,破败的门扉,倒塌的楼宇,一切仿佛时光倒流一般,在飞速的倒退,蛛网脱落,灰尘消失,倾落的房梁重归原位。短短一刻钟的时间,弃宅便焕然一新。   “这是....?”珞看着眼前的这一切,惊讶的无法动弹。   然后,他看到了已然在日光中逝去的,他的母亲。   若明珠。   就在三日月回到刀里的时候,异变突起——   修剪机器人阿甘五五六型是青芜改良之后的专业的除草机器人,效率堪称当世最高,剪下了最后一根杂草,阿甘五五六型突然停下,说道,“报告主人,磁场产生变化。”   “知道了。”青芜应了一声,没有动,闲闲的看着面前依旧荒芜的风景。   有什么在空气中涌动,呈波纹状散开,断壁残垣的景象也开始出现裂缝,一点一点扩散,一点一点破裂,然后最终全然消失,随即出现的是一扇月亮门,上书‘芜心阁’三个大字,门里是一处虽然陈旧,却依然可以居住的水榭楼阁,后有千竿竹,伴一处小亭,亭中常置一小几,供主人置放东西。楼宇临水而建,有平台建于湖上,不远处有一座九曲桥,与湖心亭相连。   “故地重游啊。”青芜环视一周,感叹道,“却没想到,此生还有机会再见到这座园子。”   饶是刚才赌气回到刀里的三日月也被这一出引了出来,“主上,这是?”他讶然的问道。   “这是狐术。”青芜眨眨眼睛,带着点小俏皮的说道,“我与明珠住在这里的时候,不忍心这个园子在我们离去之后没人居住就此荒废,便央求若伯施了法术,凡有心人者,将这里清理干净的时候,便会看到这座园子,可以在里面暂避风雨。”   “师父!”就在这时,珞一脸慌张的跑了过来,他来不及对眼前的异象发表评论,喘了几口气便说道,“师父,我看到我娘了。”   纳尼。   阮青芜的表情只剩懵逼。   于是一行人便随着珞来到了之前主宅的地方,然而待青芜他们来到的时候,却发现并没有什么雕栏画栋,荒宅还是荒宅,一样的凄清冷寂,没有什么变化。   “我之前明明.....”珞顿了顿,绕着主宅转了转,“看到娘把什么东西埋在这里....”   “.....”青芜没有说话,只是上前,拿出一把七巧觅宝铲,往珞指的方向挖了下去。   几铲下去,便出现了一个雕花的小木匣,阮青芜拿起那个匣子,掸了掸上面的灰,匣子上刻着‘青芜’二字,然后打开了那个匣子。   里面有一颗圆圆的珠子,在逐渐暗下来的光线里泛着柔和的光芒。   “这是.....”然而阮青芜见了,却只觉得震惊。   这是一枚内丹。   确切的来说,是一枚狐狸的内丹。   凡妖者,都会有自己的内丹,内丹的种类有很多种,例如蛇的内丹颜色常常依照毒液的颜色而变化,而狐狸的内丹颜色常以金色或红色为主,若为天狐血脉,则为乳白色,而内丹的形状又以圆形为佳,盖因内丹初成时均是形状不均的石块状,需日积月累的吐纳,方才变圆。   而阮青芜看到的这枚内丹是纯正的乳白色,光华内蕴,浑圆如珍珠一般,可见是内丹中的上品。   内丹碎了妖就会死,而妖死了,凝结着他们一身妖力精华的内丹却并不会有事。   而这个内丹阮青芜是见过的。   “虽然是海市蜃楼,然而,也许是明珠留下的讯息也说不定。”阮青芜看了内丹良久,感叹道。   “这是什么?”珞问道。   “这是你祖父的内丹。”青芜合上了盖子,收进怀里,说道,“他的内丹曾被人掏出过,幸而发生了一场变故将那内丹与人一同抛到了这边来,这内丹也被你祖母捡到,然后辗转了几番,两人终于相遇,喜结连理,然后这内丹便给了你娘。”   “那为什么在此处?”珞又问道。   “.......我也是没想到。”青芜看着匣子上的字,沉默了一下,说道。“先与我回去再说,此物刚暴露于月光之下,而你刚刚也使用了力量,这里容易被有心人盯上,随我来。”   然后一行人便来到了芜心阁,所幸时光荏苒,并没有什么闲人会有心力去除这边的草,所以十年间,这幢楼阁竟然没被人使用过,一切还是阮青芜离开之时的模样。   “当时有个坏人盯上了我,”走进了芜心阁的范围,阮青芜才开口说道,“你娘和你的祖父母为了保全我,想出了一条计策,我们二人的眼睛颇为相似,于是他们便与那人拖延时间,让我与明珠兵分两路逃跑,然后......他们的事情我就不清楚了,这内丹还在的话,你祖父可能尚在人间也说不定。”   “那坏人....可是我爹?”珞并不蠢,细细一想便猜到了。   “是。”阮青芜带着珞走进了芜心阁,点上了灯,然后看向他,平静的说道,“就是他,当年害得你娘与我分离,家破人亡,死不瞑目。”   “我....”珞顿了顿,有些沮丧的垂下头,“原来他是那样一个人吗....”   “他也是当世最强的鬼修,”阮青芜看了他一眼,说道,“自古以来妖与鬼同为非人,共分天下,彼此之间泾渭分明,而妖因有实体,往往略胜于鬼,自从你爹出现之后,局势便产生了变化。日前那两条蛇的对话你也听到了,如今妖反而处于劣势,这些都是你爹一人所为。”   “他是如何做到的?”珞抬头问道。   “杀人。”阮青芜在厅堂之中的一把檀木椅上坐了下来,说道,“他找不到我,也无法分辨我与明珠哪个才是他想找的,于是就在渠城发动了禁魔血咒,整整一城的人,均死于他的手中,无一生还,死去的人怨气冲天,化为了无数冤魂厉鬼,而那千人之血也成为了他的力量,使他安然度过雷劫,修成了肉身,成为了鬼王。”   珞听得脸色煞白,“他,他竟然做过那样的事。”   “是啊,”阮青芜叹了一口气,“尔后,渠城几乎变成了一座死城,彼时他刚修成人身,尚无余力来管理这群恶鬼,七日后,恶鬼四散而去,渠城便成了一座空城。后来怎样我就不清楚了,本以为世间将再无渠城,现下.....总之还是要去看了才知道。”她揉了揉眉心,罕见的露出了一点疲惫。   “师父,他真的是我爹吗?”珞愣了愣,问道。   “也许是,也许不是,”青芜想了想,说道,“毕竟鬼修能与人生子,前所未闻....不过也不是没可能,此事还需慢慢调查。”   “明白了。”珞点了点头,月上三竿,他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去睡吧,”青芜见了,说道,“卧房在楼上左数第三间。”   珞点了点头,上楼了。   在确定他离开了以后,一直在旁边默默的听着的三日月才开口,“主上。”   “嗯。”阮青芜点了点头,又按了按太阳穴,忍着困意说道,“何事?”   看着她那副样子,才想起来眼前的人几乎两天两夜都没有休息过,三日月咽下了原本想说的问句,改为一个陈述句,“您也该休息了。”   “哦?”青芜反而笑了,“我以为你还在生气。”   “呵,”三日月眉眼舒展,他轻笑一声,如之前青芜对他所做的一样伸手,抚上了青芜的脸颊,低语道,“虽然确实有很多的问题想问,有很多的话想说,不过这回暂且饶过你,等你有精力了,再来与我这个小妖精纠缠吧。”他含着笑,将小妖精三个字说的极为绵长缱绻,简直让人听酥了半个身体。   阮青芜则浑身打了个激灵,她认真仔细的看着三日月的眼瞳,对方毫不躲闪,笑吟吟的与她对视,眼中那抹秋后算账的居心表露无遗,甚至对方根本不想掩藏,便红果果的让青芜看了出来。   好可怕。QAQ 第33章 竹林   哪怕青芜再不愿意,第二天的太阳也依旧升了起来。   放珞在湖旁研究如何更好的使用自己的能力以及将自己的能力与机甲联合起来,阮青芜便在竹林小亭里面对着一脸似笑非笑的三日月。   “主上,现在又是怎么回事呢?”三日月拿指尖点了点小几,上面放着之前挖出来的那个小匣子。   “我也不知道。”阮青芜靠着栏杆,从湖面上吹过来的风带着一丝水汽,又沾染了竹叶的香气,令人心旷神怡,她享受的眯了眯眼睛,才说道,“我本以为明珠会将这个带在身上,天狐的内丹具有强大的能量,只要她拿着内丹,一般妖怪也奈何不了她。谁想到她竟然把这个给了我。”   “然后呢?”三日月又问道。   “然后....”阮青芜沉思了一下,“这内丹是助力也是阻力,此等宝物,若是见光必会引人前来抢夺,这样一来,我被发现只是时间问题,若伯的生死尚且成迷,在弄清楚他的生死之前,这枚内丹不能被毁掉,所以现在只是一块鸡肋,收起来就没什么了。”说着,她拿出了另一个小木匣,将内丹放了进去,并把原来的匣子摧毁了。   “这是何意?”三日月有些不解。   “以防盒子被人做过手脚。”阮青芜说道,“如果有人在匣子上刻下了追踪阵法,那么现在也没问题了,如果是在内丹中做过手脚,我的匣子里刻有封印灵力的阵法,放进去倒也无碍。”   “那么现在我们回到原本的问题。”三日月说道,“主上何以得知这一切?”   “......”阮青芜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他回望过去。   “我之前有说过,年少不知事的时候暴露了自己。”青芜喝了一口茶,“就是在见明珠的父亲的时候。”   “这样,”三日月点了点头,“然后呢?”   “对我的事这么好奇啊,”阮青芜无奈,调侃了一句继续说道,“我那时好奇,便在跟明珠一起去见她父母的时候,趁别人不注意,偷偷摸了摸若伯的尾巴。”   “调皮。”三日月不禁莞尔。   “那时小嘛,再说也没见过那么毛茸茸的尾巴,”青芜也笑了,她一边回忆一边说道,“就在之前那个院子里,若伯被我吓的一跳,我就这么暴露了。”   “哈哈。”三日月不禁想象起当时的那副鸡飞狗跳的场景,忍不住又笑了   “凡是非人与人结合的产物,都会异于常人,”阮青芜笑过了之后,收敛了笑容,正色道,“或有操纵灵之力,或有阴阳双瞳,唯我不同。”   三日月看着她的眼睛,心里暗暗想道,怎么一开始的时候没发现她的眼睛如此好看呢?   “我是重瞳,而且父母均为凡人。”阮青芜说道,“也许是天选,也许是在娘胎之时便产生了变异....总之,我是不同的。”她的眼瞳漆黑如墨,沉静如水,“我一人之魂魄,可抵渠城一城百姓之命。”她苦笑道。   “......”三日月一时无言,“所以,你才归咎于自己?”他问道。   “是我,也不是我。”阮青芜缓缓说道,“然而,无可否认的却是此事因我而起。”说罢,不等三日月再说些什么,她又说道,“是我引发了他的邪念,勾起了不该有的欲望,也是我的逃离引发了后续的一切,我活了下来,却欠了他们的因果,所以解决这些问题,也是我不可逃避的责任。”   “.....呼。”三日月松了口气,说道,“既然主上并没有过分自责自己,那样我就放心了。”   “哈,我若是这种人,”青芜又恢复了之前的气势,扬眉笑道,“这时候坟头的草都该有五尺长了。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她又叹道,“我本不想将你牵涉进来的。”她略带点自嘲的说道,“毕竟我可是天煞孤星,陪伴不能长久,而且还会给身边人带来灾祸......其他人都是避之唯恐不及,目前为止唯一一个怎么都赶不走的人也只有你一个了,之前不知道尚可以理解,现在你知道了,可还要继续跟随我?”她定定的看着三日月,说道。   “.....”三日月并不急着回答,他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这是青芜从七秀的青萝山上采的青萝茶,气味芳香扑鼻,口感清冽,以三日月的观感来看,虽与抹茶不同,不过也别有风味。“主上应该跟我的国家有所渊源吧。”一杯喝完,三日月眯着眼笑道。   “是。”青芜毫不避讳,点了点头。“怎么了?”   “虽然我并不清楚主上的父亲名姓....看主上之前使用刀的方法,他应该是位武士吧?”三日月慢慢的说道。   “确实是极为优秀的武士。”青芜点了点头。   “那么主上也应该了解一个事情,”三日月眉眼弯弯的说道。“凡选定了主人的刀,在主人身死,或者自己碎裂之外,”他眼中的三日月散发着夺目的光华,“又岂能易主而居?”   “......”青芜一时无言。   “若是主上了解我那个国家的话,”三日月叹息一般的说道,“就应该了解,对我等而言,死亡并非不是选择。”   相反,为了保全气节而死,才是常态。   “我不希望你也这样。”青芜摇头,直言道,“我更希望你好好的。”   “我也同样,”三日月撇了她一眼,嘴角带上了几分笑意,“毕竟我已经活的足够久...足够让我生无可恋了,所以,主上哟,”他拉过青芜的手,说道,“如果您不为我好好活着的话,那么您死了,我也不会独活。”   “哈,”青芜讶然了一瞬,心头阴霾尽去,她爽朗的一笑,“那么为了让你不被碎掉,我还是拼死的活下去吧~”兴之所至,她索性用了日语来说。然后她倒了杯茶,往栏杆上一靠,颇有魏晋之风,然后她举杯向三日月遥遥相祝,“我可是给过你机会了。”   “是。”三日月点头。   “真是个奇怪的家伙。”青芜摇头,看向亭外,此地清幽寂静,又有美人相伴,天时地利人和俱全,她便兴起了一个念头。“听过我弹琴吗?”她突然说道。   “主上还会弹琴?”三日月饶有兴趣的问道。   “我万花弟子.....”青芜一皱眉。   “自然琴棋书画样样俱全,”三日月从善如流的说道,说完,他感叹道。“要是有机会可以去那里看看就好了。”   “看他们作甚,”阮青芜又不高兴了,她大言不惭的说道,“看我就行了。”对上三日月那种看小孩胡闹的眼神,她一脸正色,又带了一点不满的说道,“我是六艺俱全的人,他们会的我都会,所以看我就行了。就算回去也只能看我。”她又补充道。   “哈哈哈,”难得听到她如此带有独占欲的话,三日月心里是暗爽的,他笑了笑,撤走了茶具,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道,“那么演奏吧,我洗耳恭听。”   阮青芜于是兴致勃勃的拿出了自己的琴。   这把琴是她于闲暇之时路过山林,听到火中有木材燃烧的声音尤其清脆,想到了焦尾琴的故事,便顺手将那块木材从火里拯救了出来,做成了一把琴。实际上,虽然说是她自己手工制成,其实她只是负责处理了一下木材,找了几根做琴弦的材料,剩下的就全都交给了顾沉烟,自己做了甩手掌柜,在好友不甘心的冷嘲热讽中拿到了她的第一把琴。   然而就算顾沉烟做琴的手艺再好,用来做琴弦的马尾甚至还是青芜的坐骑里飞沙的尾巴毛,这把琴还是不可避免的有烧焦的痕迹。较之于其他琴来说,外观上着实有点不能看,不过阮青芜却不在意,管它什么样子,只要适合自己就好。她一向以狂生自诩,弹琴也没什么讲究,直接在小几上摆放妥当,便弹了起来。   古琴琴曲悠远绵长,由青芜弹出来,又带了一分洒脱不羁,与筝相比少了一些华丽,多了一些意境,三日月久被奉在宫廷之中,如此风格的乐曲倒还是第一次听见,不由得听入了神。   都说听曲识人,阮青芜本就是心性旷达之人,她所弹的曲子听着散漫,却又自有章法,轻重缓急皆有定数,灵动不致轻浮,洒脱不离五音。   “这是什么曲子?”回过神来的三日月问道。   “随手弹的,不是什么很有名的曲子。”阮青芜手下不停,说道。“弹琴一般自娱,若是拘泥于曲目,岂不失了乐趣?”   “很好听。”三日月称赞道,他笑的眉眼弯弯,又说道,“怎么办,我突然很想见识一下主上的其他技艺了。”   “以后会让你见到的。”青芜听到了脚步声,缓缓停下了演奏,对找来的珞说道,“练完了?”   而练习完毕,前来找师父的珞看到眼前这一幕时,心里是崩溃的。   (╯‵□′)╯︵┻━┻我还在辛苦的练习呢,能不能别这么享受!   小剧场   在青芜顺手收了那块木材之后,便来到了长歌门。   “找我干嘛?”顾沉烟警惕的看着青芜。   “大家都是朋友,别一见就放杀气嘛。”青芜把琴材藏在背后打哈哈道。   “你每回来找我都没好事,直说吧,这回又想我干嘛?”顾沉烟抱着双臂说道,“上回你害得晴昼海秃了半年,事迹都传到我们这里来了,这回又想做什么死?”   “你觉得这块琴材怎样?”阮青芜献宝一样的把木材拿了出来。   “资质不错。”顾沉烟评价道。   “那就交给你了。”阮青芜立刻说道。   “什么意思?”顾沉烟忍住揍人的冲动,问道。   “最近我正好缺一把琴。”阮青芜一脸诚恳的说道,“我认识的朋友里,属你做琴最好。”   顾沉烟确实精于制琴,而且....不禁夸。她深吸一口气,扔出一把小剪刀。“琴弦。”她看了看青芜身边的里飞沙。   “这。”阮青芜接过,毫不迟疑的捡了一撮自家里飞沙的尾巴毛,递了过去。   突然被剪走了一半尾巴毛的里飞沙:Excuse me? 第34章 道士   天狐属于灵兽。   而灵兽又是一个什么概念呢?   自洪荒伊始,便有天生便可化人形神兽,灵兽,通过修炼可化人形的妖兽,和灵智不开的一般野兽。然而神兽如龙凤等,均已经被天道所弃,至今已难见踪影,剩下的便是灵兽如天狐鸾鸟等,与神兽相比,灵兽虽综合实力有所不及神兽,专项能力却是无可挑剔,然其踪迹比起神兽更是渺渺,可遇不可求。   大部分人终其一生也见不到一只灵兽,而阮青芜却这么随随便便就见到了一只,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幸运与否,还要两说。   “所以,你身上也流淌着部分天狐之血,”阮青芜对珞说道,“你的能力应该不仅只有操纵冰灵,还应该有其他的。”   “说到天狐,”三日月在旁边侃侃道,“我的国家里,也有关于天狐的传说呢。”   “......”阮青芜顿了顿,继续说道,“如果不出我所料的话,这个内丹应该是一个陷阱,虽然现在痕迹已被我抹去,不过他们迟早会找到这里,我们的太平日子并不多。”   “.....”珞感到了压力。   “不过也没必要有什么压力。”阮青芜见状安慰道,“毕竟按照你的实力来说,除了你父亲的那些打手,或者某些隐士高人,道行一般的人无法奈你何的。”   “有人来了。”三日月本来在一旁围观的正有趣,突然感应到了脚步声,便说道,他并无肉体凡胎,故而五感要比其他两人好了不少,来人静悄无声,不管是谁,在这样一个深夜里,终归有些可疑。   有人来了?青芜挑眉,对珞说道,“芜心阁的结界被人触及,为师出去看看,虽然我并不介意你的样貌,不过有些烦人精可能会做出些惹人讨厌的事情,虽然以后你也许要独自面对很多这样的事情,不过现在我在,便大可不必,你先寻地方藏好。”   “嗯。”看青芜如此为自己着想,珞心下一暖,点了点头。   临近夜晚,阮青芜本来已经将头发散了下来,准备入寝,此时若要像之前出门那样收拾齐整,显然又要花一番功夫,阮青芜纠结了一下,便直接披头散发的走了出去。   “来者何人?”她一身玄衣,行走之时也没什么声音,此时陡然出声,吓得那人条件反射的出剑,一道寒光朝阮青芜直射而来。   此等攻击还伤不到阮青芜,她轻松旋身避过,然后袍袖一卷,卸了对方兵器,“且住,吾不想动手。”   “你又是谁?”来人乃一青年士人,他警惕的看着青芜,说道,“深更半夜,作此打扮,意欲何为?”   “上床睡觉啊。”阮青芜眨眨眼睛,打了个哈欠说道,“不然这么晚了还能干嘛?倒是汝,此时此刻,来吾门前作甚?”   “你是此间主人?”士人看了看周围荒草萋萋的景象,表示十足的不信。   “哦,有些时日没回来了,”阮青芜随着他的眼神毫不心虚的说道,她挠了挠后脑勺,“刚回来几天,还没来得及翻新,见笑了。”   “妖孽,你最好跟我说实话。”士人看到她身后对比鲜明的芜心阁,更加怀疑了。   “吾不打诳语。”阮青芜顿了顿,又打了一个哈欠,“话说回来,深更半夜,汝悄无声息的前来,有何用意?”说完,她本来慵懒地半眯着的眼眸闪过一道精光,“要知,此多半是梁上君子所为,吾视汝非那等人,可是以为此处是荒宅,于是前来借宿乎?”   士人看了看月光下青芜的影子,又听她的说辞,心下稍安,稽首道,“得罪了,小生燕赤霞,行路经过此处,以为主人已不在,想借宿一宿,方才前来,至于悄无声息,此乃多年夜路习惯,勿见怪。”   “不见怪不见怪,随吾来吧,”青芜转了转手中的落凤,说道,“家中可住人者唯吾之前所住绣楼,还请先生不要介怀,绣楼空房间多,先生可选一处居住。另外,吾仍有一事需要请教先生。”   “何事?”燕赤霞说道。   “先生如何看待妖精鬼怪?”在前带路的青芜突然停下,问道。   “楚河汉界,若不越界,自是无碍。”燕赤霞说道。   “如此甚好,”阮青芜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又走了起来,边走边说道,“不瞒先生说,姊姊被鬼怪所强,怀胎十月,生下一子便去了,临终前将那孩子托付于吾,吾虽怜之爱之,然此子外貌与常人迥异,还望先生不要见怪。虽与众不同,然吾只愿他过的安稳即可。”说罢,她在门口停下,目光斜斜的看向燕赤霞,“还请先生见到他时,莫要有什么奇怪的反应才是。”   “这是自然。”燕赤霞并不是没听说过鬼童,然眼前这神秘少女周身气质高贵凛然,并不似那种山精鬼怪,虽是鬼童,若不为恶,只是一外貌特异之人而已。“他可曾觉醒?”燕赤霞想了想,问道。   “未曾。”阮青芜答道,“目前仍是凡人之身,并未觉醒灵体。”   两人走上楼梯,三日月在二楼已等候多时。“主上,他是谁?”   “借宿的。”阮青芜答道。   “.....”燕赤霞愣了愣,“房里有人?”   “吾侄子害羞,还请原谅则个。”阮青芜在主位上坐了下来,手中落凤的流苏浅浅垂了下来,衬的她手无比白皙漂亮,“吾名青芜,闲话少叙,我观你身上有煞气,可是惹到了什么山精鬼怪,才想来到这荒郊野岭露宿一晚?”   “之前因插手了不该管的事,”燕赤霞说道,“所以被找上门来了而已。”   “哦?”阮青芜挑了挑眉,“愿闻其详。”   见对方面有难色,阮青芜便道,“妖怪多选夜晚下手,汝既来此,他们迟早要盯上这里,若吾与吾那侄儿被抓去来威胁汝,倒是不美,不如在此闲话,静候对方到来。”   “说的也是,”燕赤霞一想也对,便道,“我原自兰若而来......”   之前他听闻渠城旁的一家客栈出了事,掌柜的被人分尸喰食,他儿子不见踪影,他便赶往客栈希望能获得一些线索,哪想到路过兰若的时候发现兰若寺空无一人,惊异之下,便前往一探,正好遇上一个叫宁采臣的书生,才知道兰若已沦为妖魔老巢,然寡不敌众,所以他本来只想一探了事,却不料那书生不知受了何人指点,前来寻求帮助,无奈之下,他便出手救下了那书生,而寺内妖魔并没有就此罢休,便一路追他而来直到此处。   阮青芜听了半晌,因有外人在,便注目三日月,询问当时他将那个被救下来的人送到寺院时的状况,三日月点了点头,示意他将人送去的时候,寺院还没什么两样,再一细想,便了然。   恐怕那个人早就被变成妖异了也说不定,如此说来,倒是他们好心办了坏事,不仅让明珠灰化,甚至还害了一家寺院。   思及此,阮青芜叹了口气,对燕赤霞说道,“道长可要剿灭那老巢?”   “虽想,然寡不敌众,恐难以成事。”燕赤霞说道。   “既如此,便让吾助道长一臂之力吧。”阮青芜说道。   “姑娘若愿助一臂之力,某感激不尽。”燕赤霞起而拱手道。   “不必。”阮青芜挥了挥手,“只是今夜并不适宜前去。”   “可是有什么原因?”燕赤霞神情凝重的说道。   “这个啊,”阮青芜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闺阁私事,不足为外人道也。”   “好吧。”燕赤霞露出一副了然的神色,应下便自行离去了。   待他离去之后,阮青芜闲散的表情才收了起来,变得有些凝重。   “怎么了?”三日月问道。   “不好办啊。”阮青芜有些苦恼的说道,“以那个寺院的面积来讲....里面的冤魂野鬼少说也以千百计,光凭我们几人是远远不够的。”   “那要如何呢?”三日月问道。   “嗯.....”阮青芜想了想说道,“要叫一个人。”   “那人是谁?”三日月问道。   “唔,一个来无影去无踪的....总之你见到就知道了。”青芜纠结半天不知如何解释。   三日月呵呵一笑,向她凑近,眼底的弯月纹样闪烁着瑰丽的光华,“那我只问一个问题好了。”   “问吧。”一不小心沉溺在三日月的美貌之中,阮青芜下意识说道。   “我与那人谁更美?”三日月本来想问别的问题的,然而也不知道为什么,张口便成了这个问题。   “.....”阮青芜一脸诚恳的说道,“我更喜欢你。”   “嗯哼。”三日月满意了。   “师父,你在对谁说话?”就在这时,珞从角落里走出来说道。   “......”青芜并未答话,只不过挑挑眉,说道,“都听见了,感觉那人如何?”   “那人有些...道行?”珞想了一下,答道。   “那种的道行还不足以见到我今日与之对话之人,所以你更要努力了。”青芜严肃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终有一日你会见到的。”   珞觉得自己似乎又被师父打击了一番。   今天的小剧场O(∩_∩)O~   燕:可是有什么原因?   阮:(一脸正色)深更半夜的,我要睡觉啊。 第35章 前路   白日里的兰若寺十分的寂静。   在众人还未接近的时候,便感到一股凉意。   “阴气甚重。”阮青芜如此评价道。   “确实。”燕赤霞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说道,“此处看似平静,然而暗潮涌动,我们还是小心为妙。”   今天是个艳阳天,庄严的寺院耸立在日光之下,古意森然,然而本应让人觉得安然的禅意,现在却没来由的令人背后发寒。   “好多黑气。”珞看了看,说道。   “连日光都射不穿....”青芜也感叹道。   他们一个半人半鬼,一个天生阴阳重瞳,看见这些再寻常不过,唯燕赤霞不由得多看了他们几眼,心下暗叹,不愧是天赋异禀。而对他们的来历更加疑惑起来。   到底是什么样的世家大族,才会有他们这样的后代呢?   “接下来...”他说道。   “自古以来,此等妖魅最惧日光,”青芜说道,“道长虽看不见,此处阴气已达遮天蔽日的程度,可令妖魅出入无碍,此处恐怕是陷阱。”   “即使如此,”燕赤霞想了想,说道,“但必须一试。”   “道长有此觉悟,十分难得,”青芜说道,“鬼在夜间最盛,此时虽有怨气保护,然所护者亦有限,吾等不必硬碰硬,打破怨气,或将鬼魅引到外围即可。”   “然。”燕赤霞点了点头,应道。   “那么就这么办吧,珞...你守在外面,”青芜思忖了一下,说道,“你如今资历尚浅,如果看到我们久久未曾出来,便速速离去,不要回头。”   “为何?”珞惊异的瞪大眼睛问道,“我也很强的。”   “....”阮青芜似乎是笑了一下,摸了摸他的脑袋,说道,“你还小。”   “可是你也只比我大一点而已。”珞看着只比他高半个头的阮青芜,不服的说道。   “然而吾比你懂得多。”阮青芜说道。   这下珞哑口无言了,他今天早上还在叫青芜师父呢,于是纠结半晌,他只好不情不愿的应了。   “你不被他找到,比什么都强。”阮青芜还有点不放心,她严肃的对珞嘱咐道。   “我知道了。”珞愣了一下,也严肃了起来,郑重的点了点头,说道,“我记住了。”   “不过就算找到也没关系,”青芜陷入了思索之中,喃喃自语道,“如果找到的话...”   “主上,”在旁的三日月忍不住提醒道,“该走了,道长已经在等候了。”他虽然爱极了青芜这副沉思的表情,然而如果说的再多一点,那边的人类却会生疑。   青芜回过神来,没再说什么,只是一拍肩,说道,“保重。”然后便与燕赤霞一同走入了寺院。   刚刚踏入了院门,天地便为之一变。   阴云蔽日,之前还是炽盛的白天,现在已经是深沉的黑夜,耳边是不是闪过一丝鬼魂的尖啸,更显凄清可怖。   “如果不是知道我还活着,”燕赤霞不禁叹道,“也许我还以为我来到了阴间。”   “谁知道呢。”阮青芜说道,然而就在她说完,燕赤霞突然将剑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燕兄此举何意?”虽然被人用剑指着,然而阮青芜却不见惊慌,只是沉稳的问道。   “你到底是何人?”燕赤霞皱眉道,“我原以为你是侠女,然现在却觉得并不是这么简单。”   “哦?看来吾之前的举动已经惹你怀疑了?”阮青芜好笑的抱着双臂,看上去一点都不在乎她颈上的剑,“不错不错,看来吾并没有看错你,你想知道什么?”   “那个孩子到底为何人?”看她如此光明磊落的模样,燕赤霞心中摇摆不定,他咬了咬嘴唇,问道。   “他的来历,我并没有骗你,只是你可知他的父亲为谁?”阮青芜问道。   “难道....”燕赤霞想了想,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难道是他?”   “是他。”阮青芜点了点头,“虽然吾也不知道他正在进行什么计划,然而定与那孩子有关,那间客栈是他所设下的据点之一,专门用来豢养那孩子。”   “那么之前的客栈也是你....”燕赤霞缓缓说道。   “我只是杀了2个飞尸罢了。”阮青芜十分无辜的说道。   “得罪了,”燕赤霞收剑入鞘,说道。“道友勿怪。”   “无妨。”阮青芜晃了晃脑袋,说道,“时间不多,要么找到击碎怨气的方法,要么找到将为首之鬼魅诛杀的方法,吾等分头行动,半个时辰之后,在这里汇合。”   “好的。”燕赤霞应道,便不再拖延,转身离去了。   所以他也看不到在他离去之后,阮青芜骤变的表情。   “你在做什么,”阮青芜一把拉过三日月的手,皱眉道。   “不可饶恕啊....”三日月虽然依旧在笑着,然而笑容里却失去了温度,眼中三日月的光华冰冷的可怕,“竟对主上挥剑....”   “那是试探。”青芜说道。   “对主上不敬...”三日月继续说道。   “那是质问...额,确实好像有点不礼貌。”阮青芜摸了摸鼻子,然而却并没有放开三日月的手,“他对我起了疑,早晚都会来这么一出的,与其拖延,不如直接便在此时引出,总比最后关头坏了事好。”   “想要伤害吾主.....”三日月似没听见一般,喃喃道。   “宗近!”察觉到他的不对,阮青芜一惊,并没有松开他的手,而往自己这边带了一带,“你怎么了?”   三日月被这声呼唤惊醒,他甩了甩头,另一只手抚了抚额,说道,“我没事。”   “这怨气可是对你有影响?”阮青芜皱眉道,“若是如此....”   “主上也万万不可将我交予他人。”三日月一惊,只觉刚刚强压下去的情绪又要奔涌而来,他紧紧的抓着青芜的双手,急忙道。“我.....”话未说完,青芜瞬间睁开了他的手,反手劈在他后颈,三日月眼前一黑,便自动回到了刀中。   “吓我一跳。”看了看隐隐有些发黑的刀刃,阮青芜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便将刀收入了鞘中,“之前的事情果然还是有影响...”她沉思了一下,自言自语道,“这下可麻烦了。”   如果她当时不及时抓住的话,只怕下一刻,三日月手中的刀刃便会朝燕赤霞劈去吧,此处怨气甚多,三日月又是从刀中而生,是极为纯粹的刀灵,最容易受到怨气的影响,虽然将他收入刀中可以避免一些侵蚀,然而久而久之,后果会怎样,可就难说了。   “速战速决吧。”阮青芜做下了决定,她抬眼朝前方望去。   诡异的暗夜下,兰若寺显得阴森可怖,而青芜并不在意鬼哭狼嚎什么的,专注的看着重重几欲凝成实质的怨气,在阴阳重瞳之中,怨气渐渐消散,里面百千鬼魂无所遁形,在她眼中呈现。   “啧。”阮青芜有点疲惫的揉了揉眼睛,“看多了还真视觉疲劳....”看多了各种各样的死状,她分外怀念起三日月的美貌来,想到现在不能唤醒他,不由得又长长的,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虬龙上手,本是黯淡无光的烛龙之麟,在这怨气之境中,竟然幽幽的散发着光亮,凡烛龙之光所照之处,幽魂尽皆四散,也正是因为此物,才让青芜不至于被怨气扰乱了心神。   “咦,”就在阮青芜寻找着怨气的中心时,无意间发现了被重重鬼魂笼罩的一处角落。刻不容缓,阮青芜凝神执笔,墨绿色的气劲通过虬龙顶端的烛龙之麟透射而出。将魂灵尽数逼退,显露出被包围的那个人来。   “这是....”阮青芜在那人面前停下来,讶然的打量着他。   那是一个头上长角,面容俊朗的青年男子。   “龙?”阮青芜惊讶的看着虬龙与青年的角相互感应,竟然在两人身边形成了一个结界。   “哈,这样,倒是有趣了。”阮青芜露出了一丝腹黑的笑容,转了转手中的笔,手下毫不留情的推了推男子,说道,“喂,起来了。”   “嗯....你是谁?”男子皱眉睁眼,头顶上的龙角渐渐消失,转瞬又变回人类模样,他从地上站起来,看向青芜,警惕的问道。   “不必这么紧张,我看你昏迷在这里,就出手救你一把,没别的。”青芜答道,“这里距离出口并不远,趁现在逃出去还来得及。”   “那你怎么办?”青年犹疑的问道。   “我自有我自己的办法,”青芜说道,“哦对了,出去的时候记得跟那孩子说一声,让他聪明点,好好活着,别偷懒。”   “你可是要.....”青年看了一眼周围,心下有所了然,“救命之恩,来日定当有报,万事小心。”   “去吧。”青芜挥了挥手,借着结界的余力,将青年送了出去。   “真是有趣。”看着青年往出口而去,身上无意识的蒸腾而起的龙之炎,青芜饶有兴趣的眯起眼睛,转了转手中的虬龙,“算了,先处理这边的事。”   说罢,她不再耽搁,虬龙随着气劲光芒大盛,清出了一条路。   “就是这了。”看着面前的一面画壁,她说道。   今天的小剧场。   在燕赤霞收剑之后,阮青芜摸了摸脖子,苦恼的对三日月说道。“好疼。”   三日月面无表情的给了一个爆栗,“该。” 第36章 燕兄   空气里飘来各种各样的香气,以及如香气一般似有若无的欢声笑语,巍峨的楼阁在雾气之中隐隐若现,壮丽威严,云遮雾罩之中,轻薄的纱幔自屋檐垂下,随风飘动,清朗的唱腔伴随着纤细秀美的女子身影,在帘幕之中隐约可见。   “草萋萋,日迟迟,美人佳丽春游戏。宫殿风微燕雀飞,鲛纱帐暖鸳鸯睡,正值着拈花天气。芰荷香,露华凉,若耶溪上莲舟放。岸上谁家白面郎,舟中越女红裙挽,逞娇羞模样。”   在这建筑群的一处亭子里,轻柔的纱幔将四面围住,随着女郎们行动而带起的风起伏不定,趁着无处不在的白雾,仿若仙境一般。   亭中的小几上摆着金樽,金樽中盛着美酒佳酿,旁边摆着小巧可口的糕品,一小块一小块的垒成了可爱的模样,有小兔子的,还有小猫的,甚至还有娃娃模样的。众女郎身着跟帘幕一般轻柔的衣裳,浅而透明,含而不露,衬得香肩雪肌更加晶莹剔透,随着走动,更衬得女郎们翩然若仙。   “楚天秋,好追游,洛阳风物全依旧。破帽多情却恋头,白衣有意能携酒,好风流重九。雪漫漫,拥蓝关,长安远客心偏惮。瀹玉瓯中冰雪寒,锁金帐里羊羔镟,这两般任拣。”   唱罢,一只骨肉均匀的手执起几上金樽,凑近嘴唇喝了一口,接着将酒樽放回小几,之前唱曲的声音赞道,“这酒不错。”   “瞧您说的,难道我们就差了吗?”被她靠着的美人娇滴滴的说道。   “酒不差,人还可以。”声音的主人懒洋洋的半眯着眼睛,说道。   “知道爷心里有人,我们这些庸脂俗粉,又怎么能入爷的眼呢~”另一个绿衣美人说道。   “哦?你们倒是清楚。”那双手手指修长,纤瘦有力,仿佛白玉雕成一般,有这样的一双手在,做什么动作都格外赏心悦目,哪怕只是整理下袖子,那个声音清朗利落,话语间带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莫不是生了一双慧眼,连爷心里也能看清?”   众美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个紫衣美人上前说道,“我们历来见的人也多,像是爷这样的,倒还真没见过几人。”   “是嘛,”手如其人,此人整理完袖子之后,手腕一翻,拿出一把折扇出来,她本就生的好看,穿着男装更显风流潇洒,众美人见她无意显出的倜傥之姿,不由得看直了眼,如此样貌,居然是同她们一样是女儿身,实在可惜,可惜,若为男儿又该是怎样的情景呢?   这人正是阮青芜。   “哈,众位姐姐可是看呆了?”做儒生打扮的阮青芜一笑,“在这里久坐没甚趣味,姐姐们与我一同外出游览可好?”说罢,不等回应,脚尖一点,便如羽毛般飞了出去。   “哎...”粉衣美人着急起身,跺了跺脚,看其他姐妹还在发愣,不由得恨了一声,“一群反被迷惑了的,要是待会坏了大王的好事,我看谁落的了好!”说罢便急急的追了上去。   此处既是画壁,也是青芜所找到的怨气之核心,兰若寺向来以画壁渡人而闻名,如今此处却被鬼怪所据,成了妖魔用来作威作福的基础,也是可怜。   就在之前阮青芜准备对画壁动手的时候,烛龙之光将燕赤霞和被燕赤霞那边所吸引的鬼魅引了过来,见势不好,阮青芜立刻拉着不明所以的燕赤霞一起遁入了画壁之中,然而进入之后两人却失散了,青芜陷入了这样的境地,方才有了之前的一番做戏。   “有时候有这眼睛,还真是麻烦。”靠着出卖美色让众女出现破绽而从其中溜出来的阮青芜待走到僻静处时,才感叹道。“看不清也是福气啊。”   也许原本的画壁上沾有佛气而自成一境,收留在阴间未做大善,却也没有犯下大恶的女子阴魂来此间考验人心来积累自身功德,早日轮回,如果阮青芜进的是这样的幻境的话,那些女子倒还有些看头,可是现在鬼气森然,那些女子也化为了死后的情形,常人或被幻术所迷而不见其真身,然而阮青芜的阴阳之瞳却无情的朝她揭露了事实。所以即使她心性再坚定,然而装作一副陶醉的模样枕在白骨之上,时间长了也十分的难受。   “咦?”七拐八拐的甩掉身后追来的阴魂,突然四周迷雾尽皆散去,阮青芜停了下来,发现她来到了一处荷花池,就在池水之上,荷叶下面,她意外看到了一个未来诱惑她,也未失去容貌的女子。“你是何人?为何身在此处?”阮青芜问道。   “奴家芊芊。”芊芊原本隐藏在荷叶下面,听到了青芜的声音,方在下面怯怯的回答,“你的声音奴没听过...是谁?”她警惕的问道。   “我是外来的,你自然没见过我。”阮青芜觉得颇有意思,便也蹲了下来,视线与隐藏在荷叶下的芊芊并齐,问道,“她们都在外面害人,你怎么不去?”   “奴....”芊芊左右看了看,方小声道,“奴已嫁人啦,所以不能出去考验其他男人的。”   “哦,原来是这样啊。”阮青芜一拍手,也学她小声道,“我听此处应有保护你们的金甲卫士,他呢?”   “他死啦。”芊芊说着,打了个寒颤,“好可怕,血流了一地,姐妹们都惊呆了,我趁没人注意到,就跑了出来,然后姐妹们的样子都变了,我好害怕,也不敢回去,就待在这了。”   “是嘛.....”阮青芜沉吟了一会,“金甲卫士死于何处?”   芊芊摇摇头,她长的清秀可人,神情中自带一抹娇憨,饶是钗环尽卸,狼狈不堪的躲在荷叶下面,也分外楚楚动人,比之之前诸美不知好了多少。“他死后,就化为了一阵轻烟,不过留下来一条锁链和铃铛,锁链太沉了我拿不动,”芊芊说道,“那时姐妹们朝我扑了过来,我太害怕,就拿了铃铛,于是嗖的一下,她们就看不到我啦。”另外,她犹犹豫豫的看了青芜一眼,低下头说道,“这个我可不能给你,不然我要被她们抓住的。”   “没事,我不要。”青芜安抚道,“她们既然看不见你,那你为什么还要躲着?”   “因为这里还有其他人呀。”芊芊的眼睛很是干净好看,黑白分明,如她周围的水一般清澈的仿佛可以一眼望到尽头。“我拿了铃铛,姐妹们看不到我,可是他们可以,但是他们平时也不敢靠近这莲花池,我就躲这里来啦。”   “哦~”阮青芜恍然,外面为了找她已经沸反盈天,她本在思考为何此处久久无人前来,原是为了这个缘故,莲花乃敬佛之物,于佛气中浸润多年,即使周围鬼气弥漫,一时也无法沾染此处。“那条锁链如今在何处?”阮青芜问道。   “你找不到那地方的,”芊芊摇摇头,“这里没有路呀,我都回不去。”   “我明白了。”阮青芜从她话语中领悟了关键,点了点头,说道,“在这里好好躲着,如果有缘,我带你出去。”   “别呀,”芊芊一愣,“外面不是都在找你嘛!出去会没命的!”她着急一伸手,伸出的却是只剩下骨头的手,她一惊,又立刻缩回了水中。   “放心。”阮青芜像是早就料到了一样,“因为这池水与铃铛上的佛气,你才能维持本心,至于形貌,能保持多少就保持多少好了。”   “我会不会很难看呀。”芊芊踌躇了一会,问道。   “不会,你很可爱,比他们都漂亮。”阮青芜夸奖道。   “那,我就在这里等你回来。”芊芊眨着跟小鹿似的明眸,祈盼的看着阮青芜。   “嗯。”阮青芜点点头。   “诶诶,”就在她刚要走的时候,芊芊又招呼道,“你怎么知道我想出去找夫君的呀。”   “我猜的。”阮青芜神秘的一笑,说道。   “你是不是也跟我一样,心里有人呀。”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芊芊托着腮喃喃道。   “哈,”阮青芜听到了她的话,没有回头,只是自嘲般感叹道,“若不是心有所属,像我这样的人,谁又会想离开这里呢?”   刚刚离开荷花池,阮青芜便感到之前四散的迷雾又重新聚拢,再回头,已经不见了荷花池的踪影。   “果然如此。”阮青芜丝毫不意外,“看来此处幻境不可用脚度量,嗯....”她想了想,拿出一只机关木鸟,将其放飞了出去,机关鸟并无意识,也不会被这幻境所影响,在进入寺院之前,她在燕赤霞的身上放了一味引子,现在正好用上。   站在原地等了一会,果不其然,燕赤霞便一脸困惑的跟着木鸟走了过来,“姑娘?你怎作如此打扮?”燕赤霞讶然的说道。   “...咳。”阮青芜有点尴尬的清了清嗓子,“为了摆脱...恩,你懂的。”   燕赤霞想起了之前围着他转的那一群女子,心下不由得打了个寒颤,点点头道,“姑娘是如何以这样姿态逃出?”   “....”青芜本来不想答,然而燕赤霞一脸探究,她只好耸了耸肩,甩了甩袖子,做了个姿势,“道长,小生与那些庸脂俗粉孰美?”   “噗。”燕赤霞忍不住笑了,与长相精致端丽的阮青芜不同,他的五官十分硬朗,英气十足,是断做不来像青芜刚才那样的动作的。“你...□□了那群女人?”   “确切的说,是女鬼。”阮青芜一脸青黑的纠正道,“说起来燕兄还是十分幸运的。”   “何以见得?”第一次亲眼目睹到女子装扮成男子□□其他女子的奇闻怪事,纵使身处险境中,燕赤霞也觉得太好笑了,所以他保持这这样的好心情,饶有兴趣的问道。   “小弟天生阴阳双瞳,”阮青芜摸摸鼻子,坏心眼的说道,“妖魔鬼怪在小弟眼中均是原型,而小弟眼中的那群女人,骷髅者三,腐尸者四,吊死鬼者二,.....燕兄,燕兄你还好吗?燕兄!” 第37章 芊芊   机关木鸟发出咔咔的声音,在前面慢悠悠的飞着。   “照姑娘所说,此物真的可以引领我们走出幻境?”燕赤霞从震惊中缓过来之后,犹疑的向阮青芜询问道。   “这个嘛,”阮青芜袖着双手,不紧不慢的走在木鸟的后面,说道,“吾不知道。”   燕赤霞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你不知道?”   “是啊。”阮青芜不慌不忙的点点头,点到一半才讶然的看着燕赤霞,像是刚刚看到他的表情一样的问道,“燕兄?为何是这样一副表情?”   “......”燕赤霞深深的,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姑娘,请直接告知在下,我们还有没有活路吧。”   “这可不好说呐。”阮青芜优哉游哉的说道,“你看这一片白雾,若是走进去,那肯定是有去无回了,我们吸入了太多这里的阴气,刚来的时候还能抵御一二,然而现在若是再遇到那鬼魅,少不得燕兄你....噗,又要与那鬼魅们有一段情了。”她顶着燕赤霞杀人般的目光说道。   “哎....”燕赤霞深呼吸,然后长长的叹了口气。“姑娘。”他特地将这两个字咬的很重。   “无妨。”戏弄的够了,阮青芜方才说道,“这木鸟不能将我们引出去,那是因为这里还有我们未做之事。”   “什么....难道?”燕赤霞讶然道。   “燕兄,莫要忘记了我们的初衷。”阮青芜在袖子里比了比手指,“既然来了,何不将事情一并做完,再出去呢?此次若离开,要想再进来可就难了。”   “你可知道怎么做?”燕赤霞问道。   “只是猜想。”就算说到了正事,阮青芜的神情也不见有多紧张,她摊了摊手,“我只是探听到了这里原来的守护神金甲卫士尚有武器残留了下来,至于这武器是否能打破画壁,倒也未可知。等那人来了之后,才会有真实答案。”   “那人是谁?”燕赤霞继续问道。   “燕兄一开始不以为我是侠女么?”阮青芜一笑,“我不是侠女,但我知道有人是,所以叫了她来救命。”   “你怎么知道她会来?”燕赤霞问道。   “她欠了我一个人情,依她的性格,如果不偿还恐怕死也死的不甘心吧。”阮青芜带点神秘的笑了,“所以只要我放出了木鸟,那么她一定会来。”   “可是你又要如何找到那武器呢?”燕赤霞问道。   “这个嘛,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阮青芜说道,“幻境里没有路,路都是人想出来的,所以只要我们想出一条通往那武器的路就行了。心性越坚定的人,走的路就越短。”   “所以这木鸟?”燕赤霞看着木鸟问道。   “啊,那个是我放来解闷的。”阮青芜坦荡荡的说道。   “........”   “燕兄?燕兄你还好吗?”   如果不是理性尚存,燕赤霞只怕自己会忍不住对阮青芜拔剑相向。   “啊,我们到了。”就在燕赤霞濒临爆发正在压抑忍耐的时候,阮青芜开口道。   燕赤霞一愣,才发现不知何时,身边的白雾已经退去,出现在面前的是一截极其巨大的锁链。   “这应该就是那金甲卫士所用的武器了。”阮青芜打量了一会,说道,“燕兄,你说这个应该怎么用?”   “此物太过巨大,恐非常人所能及。”燕赤霞收敛心情,评价道。   “呵呵,仙家之物,谁又说的准呢。”阮青芜笑了笑,一直拢在袖子里的手终于拿了出来,她抬手,直接摸上了那截锁链。   在燕赤霞目瞪口呆的视线中,那截锁链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然后.....   “哼!”一声清喝从上方传来,阮青芜手下不停,抓着缩小的锁链就往来源扔去。   仙家宝贝自是不同凡响,刚刚甩出便随着动作荡起一阵金光,燕赤霞这样的凡人自是不觉得,然而随着金光触及白雾,阵阵鬼嚎声同时响起。   “嘿!你来了。”阮青芜看向抓着锁链另一头的美艳女子,笑道,“可让我等了好久,来这里到现在,总算看到一个货真价实的美人了!”   “胡闹。”女子自半空落下,抓着锁链斥道,“若我赶不及,你这回又要如何收场?”   “哈,”阮青芜眼神骤然深沉了一瞬间,她意有所指的说道,“我会如何,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这....”女子愣了愣,眉头一皱,“你还是没变。”   “多谢夸奖。”阮青芜微微一笑,眼中却没有什么感情,“这世间变化的东西太多,要找到一件永远不变岂不是很难?”   “要如何做?”女子不愿再与她分说,径自问道。   “这件事只有你能做成。”阮青芜见她不愿再讲,便直接切入主题道,“我待会将这东西变化为金钵的模样,你与我一同施力将此处罩住。”   “为何要如此?”女子不悦道,“你知若是凌空罩下,我们也出不去对吧?”   “所以需要你啊。”阮青芜不急不躁的说道,“你比我快,所以我要你在鬼魅还没反应过来前在钵上开个口子将我们带出去。”   “如此便能将怨气打破?”燕赤霞不由得问道。   “隔绝了鬼魅与外界的感应,怨气自会消弭。”阮青芜如此说道。   “......”女子定定的看着阮青芜,“你当真如此决定?”   “数量太多,你杀得完?”阮青芜眼皮都不抬一下的回道。“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太过忍心。”女子摇头道。   “太过仁慈。”阮青芜说道。   “你可会后悔?”女子忍不住又问道。   “我可能后悔?”阮青芜反问道。   “一定还有其他办法的。”女子说道。   “为时已晚。”阮青芜摇头道,“此处佛气已经不够其他的办法。”   “两位这是在?”燕赤霞听了半天觉得自己一点都没听懂,出声问道,“难道这方法有问题?”   “没什么问题。”“有问题。”两人同时说道。   “你将钵罩在此处,”女子愤愤的说道,“此处地气大改,将百年不见天日。”   “总比怨气倾泻而出,方圆百里尸横遍野的好。”阮青芜闲闲的说道。   “我也如此认为。”燕赤霞想了想,说道,“此处除了我们之外没有一个活人....依我之见,百年之后这片地便会再见天日,有何不妥?”   “你可知我是怎么进来的?”那女子丝毫不理会燕赤霞,只盯着青芜说道。   “怎么进来的。”阮青芜语气平平的问道。   “我本来找不到你们,有个妹子给我指了路,我才找到了你,她说她见过你。”女子说道,她柳眉倒竖,显然已经气的不行,“你对她说过什么话你自己清楚,我素峨眉,从来见不得言而无信,背信弃义之人!”   “呵。”阮青芜手里握着那截锁链,冷冷的弯了弯唇,淡漠的说道,“那又如何?我要为了一个不能见到日光,一出去必定魂飞魄散的魂魄,搭上方圆百里之人的性命么?这些鬼魅之所以不会靠近我们,纯粹因为现在正是白日,他们虽然有怨气护体,然而却不能大动干戈所致,若是到了夜间,佛气稀薄,而阴气大盛,你我三人何以为出?”   “我....”素峨眉一时哑口无言。   “在很久以前我就说过了.....”一直表现的游刃有余的阮青芜终于露出了一丝不耐烦,她一甩手中锁链,说道,“我阮青芜破不开的困境,凭你们也别想破开。所以赶快照做,正午转瞬即逝。”   说罢,仿佛与她的话呼应一般,锁链金光大盛,在佛光中逐渐变型。而素峨眉柳眉紧锁,一双美目摇摆不定,一会之后,她仿佛做下了什么决定一般扔下锁链,转身离去。   “姑娘,她....”燕赤霞并不擅长与人争论,所以他在一边听得一愣一愣的,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素峨眉已经离开了。   “无妨,她要去做傻事,就由她去。”阮青芜凝神变化着金钵,说道,“与其担心她,不如来帮我化形,离午时只差三刻了。”   “可是素姑娘....”燕赤霞担心道。   “她速度快,无妨。”阮青芜无所谓的说道,“你师父给了你剑囊,没交过你如何动用意念吗?”   “.....”先是大惊她知道自己的师门,然后才是涌上来的一丝羞惭,燕赤霞说道,“不...师父他老人家并未教我,敢问姑娘如何得知。”   “我猜的。”阮青芜连个眼神都不施舍给燕赤霞,回答道,“倒是你就这么轻易的自爆师门真的好吗?”   “......”燕赤霞忍着从心里冒出来的血,恨恨的戳死了几只从佛光里窜进来的漏网之鱼。   三刻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就在阮青芜将仙家法器凝成了金钵形状,准备当头罩下的时候,素峨眉一脸苍白的冲了进来。   “走.....”她忍着被鬼魂附身的不适,拉起燕赤霞和阮青芜便朝金钵的上方冲去。   阮青芜借着一冲之力,成功在金钵上打出一个缺口。然而就在穿越金钵的时候,素峨眉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昏了过去,被阮青芜及时的抓住了。   “我果然还是出不去呀。”金钵的佛力将芊芊从素峨眉身上逼出,失去了凭依,芊芊幻化出来的皮肉开始一点一点的剥落,她看着阮青芜说道,“我这样好看吗?”   “比他们好看。”阮青芜一手一个人,站在金钵上方的裂口处看着逐渐变成白骨的芊芊,说道,“告辞。”   “嗯,你们走吧。”芊芊失去了铃铛的保护,失去人形,又因为离金钵太近,逐渐被金钵的佛气所伤,在将缺口修补好便离开的阮青芜背后化成了灰。   “主上......”从连续不断的噩梦中醒来,三日月罕见疲惫的揉了揉额角,唤道。然而就在他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突然被青芜抱住了。   “宗近.....”青芜发出一声叹息,说道,“我好想你。”   阮青芜的小故事O(∩_∩)O~   阮青芜是一个十分特立独行的人,她喜欢在自己做的天工造物上加点不一样的东西,这回参加除草比赛,在她的阿甘上便出现了一个有着奇特棱角的装饰。   一开始,众人都不明白这个装饰用意何在,直到比赛结束后,青芜以那个装饰所多割下来的一根草的优势险胜。   “师姐师姐,所以那个装饰是你特意装上去的吗?”师妹星星眼的问道。   “这个啊,你真想知道?”阮青芜想了一会,说道。   “想呀~”   “啊,我一时无聊,看到有块废料,随手加上去的。哈哈,没想到吧?”   “........”   青芜师姐真是一个....好欠揍的人呢。 第38章 破屋   怨气总是令人想起不好的东西。   而对于活了很久的三日月来说,更加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活的长,所能想起的不好的回忆简直不要太多。   宛如在一片漆黑的森林之中行走,耳边不断响起失落王权者不甘而怨恨的咆哮,硝烟的味道取代了草木的清香,残破的尸体代替了绿叶挂在树枝上,黑暗中亮起的点点荧光并不是萤火虫,而是死去之人悲伤绝望的灵魂。   这是一片死之森林。   三日月加快了脚步,踩在累累白骨之上,他想离开这里,想尽快离开这里。   可是骤然之间——   一切归于沉寂。   咆哮隐没在逐渐扩散的寂静之中,点点荧光也渐渐的消失了,尸体从树枝上掉了下来,又被不断增长的黑暗吞没,甚至连叹息都不曾发出。   三日月知道那是什么。   那便是死亡本身。   有形的事物终会消散,在过往的时间里消散,在逝去的历史中消散,在人类的记忆中消散。   他最终也会消散,刀身变得锈蚀,腐朽,然后风化,与这自然融为一体,进入新的轮回。   然而并不是现在。   即使活着就一定会死,存在就一定会消失,但是也不是现在。   不是与她相遇的这个现在。   唯有这个现在....他不想,也不愿这样消失。   毕竟还未看到她的终焉之时。三日月有些阴暗的想道。自己可是见证了无数主人的终焉之刀,既然她还活着,那么就还没到自己的消失之时,等到....等到她也如之前那些人一般消亡的时候,再陪她一起死也不错。   这样想着,携卷着静寂的黑暗已然呼啸而来。   三日月的背后突然出现了一轮弯月,他对着黑暗微微一笑,然后拔刀。   既然不想死,那就拔刀吧,要想活下去,总要与什么抗争到底的。   隐藏在黑暗之中的,是无数的刀刃,它们宛如最可怕的恶意,如果三日月不萌生反抗的念头,它们便会一拥而上,在黑暗中将三日月斩的粉碎。   喧嚣再度袭来,每逢时代的传承,被牺牲的那些灵魂,失去权势,凄惨的死掉的大名,失去宠爱,孤独终老的侧室,亦或者是拿着他直到战死的将军。   悲叹着,哀嚎着,却又向往着这种悲伤。   真是矛盾啊。三日月想着,将那些想吞噬他的无数刀刃一一斩杀。   所谓的人类,就是这么虚伪,而又自相矛盾之物。   而自己怀里的这个,尤其是。   三日月面无表情的看着说完那句话便马上睡着的阮青芜,不知道应该作何感想。   既心疼,又无奈。   “真是.....”三日月轻哼一声,戴着黑色手套的手缓缓划过阮青芜熟睡的脸。他低垂着眼,看也不看对面两人,问道,“在那里面,她发生了什么?”虽然发音有些不太标准,不过还是能听得懂。   燕赤霞和素峨眉愣了一下,刚开始的时候,他们被这个突然出现的男子吓了一跳,不过现在也适应了,听闻男子询问,两人对视一眼,燕赤霞答道,“我们一开始只是前去探路....”说着他就停了下来,不知道该怎么叙述接下来的事情。   “继续。”三日月不带感情的说道,他对他醒着的时候发生的事情不感兴趣,只想知道青芜把他打晕之后的。   “然后,我们为鬼魅所困,为了活命逃入了一处画壁,那画壁之内另有玄机,乃一处幻境。”燕赤霞看着这个穿着奇装异服,美丽中透着妖异的男人,心中不知为何有些忌惮。“我们进入幻境之后失散了,她那边发生了什么我不清楚,直到我遇到她之后,看到她穿着男装,额,”想到青芜为了摆脱那些鬼魅而做出来的荒唐事,他实在有些说不出口。   “原因。”听到了自己不知道的事,三日月审视一番阮青芜身上正常完好的衣装以后,终于舍得抬头施舍给他一个眼神。   “额....”这才发现男子的眸中有一圈弯月图样,他看向自己的目光也犹如这月亮一般冰冷,不过他又确实很美,仿佛镜中之花,水中之月一般,既虚幻又不可捉摸。   “因为,额,为了摆脱那些鬼魅,”被那样奇异的双眸盯着,燕赤霞有些结结巴巴的说道。“具体怎么样,您还是等那位姑娘醒来之后再说吧,后来,我们就找到了破坏那个空间的武器,从里面出来,”燕赤霞说到后面倒是顺畅了不少,主要原因是三日月又低下头看着青芜去了,让他一下轻松好多,“出来之后怨气尽散,我们发现兰若寺的一百零八名高僧均在大殿里坐化,整个寺庙已经破败不堪....然后我们离开了寺庙,在附近找了一处破屋废宅歇脚,然后.....”接下来他就醒了。   “她为什么会这样?”三日月思索了一番,觉得时间差不多都对的上号,便又问道。   “因为在那幻境之中,保持神志清醒,以及找东西,都需要极大的意志力。”素峨眉接道,“幻境中的行动并不靠体力而是靠意念,若意念不坚定,很容易就会迷失。”她看了一眼燕赤霞,说道,“而这位道长之所以不知道这点也能毫不迷失,纯粹是因为他跟着青芜走,沾了阿芜的光罢了。”   “呵。”三日月听罢,又上下将燕赤霞审视了一番,嗤笑道,“她对你倒好。”   .......不!她对我一点都不好!燕赤霞在内心咆哮着,然而却不敢说出来,这个男子不知为何总给他一种压迫感,弄的他喘不过气来。   三日月现在心情很不好。   哪怕刚醒来就被投怀送抱,然而他一点也不高兴。   阮青芜的行为....一发现他有点失控便立刻将他弄晕过去的行为,让他超级不爽。   这算怎么回事呢?他在说完之后,便径自站起身来,在破屋之中找了一间还能住人的房间,将青芜抱上床之后,便坐在一旁保持着一副不高兴的表情继续盯着青芜看。   至于他为什么突然能被其他人看见了,这种事他既不在意,也不关心。比起这个,他更关心的是阮青芜到底什么时候会醒,以及醒来之后,该如何跟她算这笔账。然而突然他又回忆起了醒来时青芜对他说的那句话,不由得心底一颤,仿佛之前种种阴暗的情绪都在那句话里消散了,可是看到她为了外人把自己弄得那么疲惫的样子,又不爽起来,夜逐渐的深了,他在这种喜怒参半的纠结中,不知不觉也睡了过去。   消耗了太多精神的阮青芜一觉醒来,便看到了坐在她床前睡的正香的三日月。   真好看。   阮青芜并没有着急起身,而是就那么欣赏着三日月难得一见的睡颜。   睡着的三日月并没有面对燕赤霞时那样咄咄逼人的气势,也许是在青芜身边的缘故,他睡的很好,安详的睡颜宛若一轮温柔的月一般,不见丝毫戾气和愤怒,宁静的有些悲伤。   哎。阮青芜动作极轻的起身,然后一点点向三日月靠近。   就在即将触碰到的时候,突然燕赤霞在外面敲了敲门,声音很大的说道,“阮姑娘?阮姑娘你醒了吗?”   燕赤霞你怎么不上天呢!(╯‵□′)╯︵┻━┻   然而无论阮小姐心里再怎么懊恼,也架不住临时用来栖身的破屋的木门,被风一吹就吹开了的事实,就在这时候,青芜将三日月抱起,一个旋身便躲到了房梁上。   燕赤霞看着自己开了的门,打了个寒战,试探性的问了句,“阮姑娘?”   “就算不醒也被你吵醒了,”素峨眉冒了出来,不耐烦的说道,“还不与我离开?她精神损耗过度,睡个一两天乃常事,你在大惊小怪什么?”   “哦...好吧....”燕赤霞和素峨眉的声音越来越远。   阮青芜松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不想让别人看到三日月的睡颜。   “看来,主上恢复的不错呢。”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了三日月低语轻笑的声音。   “额,你醒了呀,睡的好吗?”阮青芜有些尴尬的将他放在一边,说道。   三日月优哉游哉的坐在一旁的房梁上,抱着手臂意有所指的说道,“那么大的声音,就算没睡醒也醒了不是么?”   “额。”阮青芜一噎,敏感的察觉到他心情不好,却又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好。   看到她那副样子,三日月方收敛了笑容,正色道,“主上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你也有什么想问我的吧?”阮青芜无奈的说道。   “是。”三日月点点头。朝下面点了点下巴,“不如我们下去谈?” 第39章 交谈   房间里一片寂静,这个临时找到的废宅不仅墙壁到处漏风,而且连个像样的家具都找不到,就在两人从房梁上跳下来的时候,被雨水腐朽的不行的木头啪嗒一声便断了。要不是青芜拉着三日月躲的及时,只怕就要被压在下面了。   房梁断了一根,这个房屋的屋顶便不怎么可靠了。两人对视一眼,认命的换了个房间。   新找到的房间里虽然也十分破败,满布灰尘,然而在清扫机器人阿甘六六五型也把房间里的灰尘蛛网清理干净之后,青芜发现里面有一张缺了脚的桌子,和几张七零八落的椅子,于是她把袖子一挽,拿出了工具,一刻钟内便修好了桌子和两张椅子,这间房可能是主人的书房,所以并没有床,只有几个破败的不成样子的多宝格和书架孤零零的摆在角落里,即使清扫干净了,也透着一股萧索凄清。阮青芜一看便皱了眉,她睡着的时候不知道还好,一看这副样子,不由得便嫌弃了起来,身为天工弟子,在木工活方面自然不消说,于是她便废物利用,将房里的旧物翻新改整了一通,将原本萧索凄清的房间修整的清新宜人,这才满意的将一直在外面看着的三日月招呼了进来。   “主上真厉害。”三日月看着她虽然不显但其实非常洋洋得意就差没明摆着说‘快来夸我’的隐晦的笑容,心中不由莞尔,于是他喝了一口从一旁的小茶炉里刚泡好的茶,然后装模作样的夸了一句。   “不敢,”青芜龙心大悦,偏偏还装出一副极为谦虚的样子,“不过在谷内比试里偶尔蝉联魁首而已。”   装吧你。三日月在心里哼道,阮青芜平时都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欠扁样,如今看她那副明明得意的要命却又故作矜持的模样,实在比平时要可爱了不少。   “那么,请问吧。”三日月做了个手势说道,“主上有什么想问我的呢?”   “他们为什么能看见你?”阮青芜收敛了神色,问道。“你现在感觉如何?”   “我不知道。”三日月又喝了一口茶,说道。“只不过一醒来便就能被看到了,我也不清楚怎么回事。”   “......”阮青芜沉默了半晌,又问道,“感觉和之前有什么不同吗?”   “唔....”三日月想了想,说道,“感觉力量突然增强了不少吧?”   “手。”阮青芜朝他伸出手去。   三日月乖乖把手伸了过去。   他的手丝毫不逊于青芜的手,只是与青芜不同,他的手要大一些,并且更加修长有力,包裹在黑色手套之中,有一种禁欲般的美感,青芜在给他做刀把的时候就量过他的手,按照两人的手的数据将刀刃之外的部分全部重做了一遍,当时就已经借着测量的名义摸了个够,这回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确认,所以她没耽搁,径自脱去了他的手套,露出手套中一双常年不见天日,所以显得有些苍白的手来。   “主上这是想做什么?”三日月看着她笑道。   “弄伤你。”青芜眨了眨眼睛,严肃的说道。   “轻伤,还是小伤呢?”三日月语气轻快的说道。“事先说明,我是不能把我自己弄坏的哦?”   “......”青芜陷入了沉思,除了三日月以外,她手里的只有平时用来做机甲的工具还算锋利,毛笔什么的算钝器,而虬龙杀伤力太大她舍不得,其他工具她又嫌太粗,一时之间,竟然没有称手的兵器可以用。   “我看,”三日月呵呵一笑,对青芜说道,“主上不如咬伤我如何?”   “可是牙齿也算钝器,”青芜皱眉道,“你会很疼。”   “不会。”三日月眼中的弯月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主上给予我的一切,我都会欣然承受~”   “......宗近,是不是怨气的影响还没退?”青芜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呵呵。”三日月笑着将内心里刚刚复活的少女心再度凌迟处死,“主上觉得呢?”   “我觉得我的牙还是挺尖锐的。”青芜顿时感到一阵寒意,猛然转了口风,说道,“我咬了啊。”于是狠了狠心,对着他的指尖咬了下去。   “嘶。”从指尖处传来了尖锐的疼痛,十指连心,三日月不由得嘶了一声,青芜在咬下去之后,送开口仔细看了看自己刚造成的伤口情况,并没有流血。   “呼。”心下暗暗的松了口气,阮青芜在伤口上舔了舔。她倒是没想那么多,做机甲的时候偶尔也会有把手弄伤的情况,她只是习惯这么处理伤口了。   然而三日月并不习惯被这么对待,老实说,在青芜舔上他伤口的那一瞬间,他便惊愕的睁大了眼睛,差点直接把手缩回来。   他本来只是调戏调戏,在青芜刚刚含住他指尖的时候,他就后悔了。更没想到青芜咬完之后还会做出那样的举动,少女口腔里的温度宛若燎原之火般迅速传递到他身上,他故作随意的将手抽了回来,戴上手套,说道,“主上这下满意了?”   “还没擦干净啊....”青芜十分惋惜的看着他的手说道。   “看来主上已经知道您想知道的了。”三日月假笑了一声,毫不留情的将她的脑袋推远。“接下来可否由我提问了?”   “问吧。”青芜撑着下巴,余光仍然追着三日月的手。   三日月微恼,用茶杯敲了敲杯盘,示意青芜认真听他的话。   “我在听。”青芜立刻端正的坐好,目不斜视的说道。   “主上,”三日月本来想问为什么她要敲晕自己,然而质问的话语未曾出口,却又被他自己否定了,他不甘的咬了咬嘴唇,撇过头去,对说不出来的自己有些懊恼。   “......”倒是青芜看他这副模样,很不厚道的笑了,“你是想问,我为什么会敲晕你?”   被说中。三日月斜了她一眼,默认。   “我想知道,”阮青芜向他凑过来,握住他的手,眼睛宛若看不到底的一汪深潭,宁静,连带着看着它的人也平静下来,“你那时为何要萌生杀意?以你的头脑,不可能想不出这一幕的真相。”青芜问道。   “我自然看的出来。”三日月皱了皱眉,“只是那时我的情绪仿佛被无限放大了,才一时失控。”   “所以你也知晓我当时为何要打晕你。”阮青芜说道。   三日月知道吗?他自然知道,所以他问不出口。然而就算知道,却仍然感到不开心。   “可能....”他缓缓的说道,“我只是,惊异于主上当时的果决吧。”   没有丝毫犹豫,也不给他反应的时间,趁他不备反手就是一记手刀。   “是啊,”青芜叹了口气,“你睡着倒是舒服,只是苦了我,生怕你被怨气侵入太深狂化,只好不惜手段也要以最快速度解决问题,离开那里.....还好,你恢复了。”   三日月愣了愣,心中一悸,之前产生的那点委屈立刻没有了,他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忍住,只好再度偏过头,用另一只没被抓住的手挡住微红的脸,掩饰着羞涩说道,“啊....是这样啊。”   “不然,”阮青芜细细摩挲着他的手,“而且里面那些女人长得可丑了,”她苦着脸说道,“夭寿哦,我为了不被蛊惑,闭上了阳瞳,用阴瞳完全看不到她们幻化出来的假象,只能看到她们的各种死相,哎,你是没看到,那一个个形状可怖的尸体对我搔首弄姿的景象.....”饶是她已经见怪不怪了,还是感到很恶心的好吗。   说到女人,还在害羞的三日月突然想起来了,“啊呀,”他看向阮青芜,嘴角挂着戏谑的笑,“你不提我还忘了....”   卧槽我说了什么让你又想起了什么了!Σ(っ°Д°;)っ阮青芜的内心是震惊的。   “我听那人说,”三日月看着呆愣的阮青芜,不紧不慢的说道,“你为了摆脱掉那些女人,好像使用了独树一帜的方法?”   燕赤霞你给我站出来,老娘保证不打死你。阮青芜在听到三日月的问题时,内心闪过了这样阴暗的弹幕。然而她脸上却是一脸淡定,她十分淡定的说道,“哪有这样的事。”   相识日久,三日月也了解了阮青芜的一些小习惯,比如越认真的时候便表现的越漫不经心,越心虚撒谎的时候就表现的越淡定严肃,所以阮青芜以这样的表情说这句话,他是信都不信的。   “呐,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他笑嘻嘻的说道。   “只是一点小手段。”阮青芜眨了眨眼睛,认真的说道。   “哦?什么样的小手段?说来听听?”三日月慢悠悠的扣了扣桌子,问道。   “我长的好看吗?”阮青芜眨眨眼睛,指着自己的脸问道。   三日月便顺着她的话语端详起来。   阮青芜是混血儿,眉目里既继承了她娘的端丽深邃,又继承了来自她父亲的清秀温和,两者结合起来,反而成就了一种可男可女的中性美。简单的来说,就是穿女装不显英气,穿男装不显女气的那种样貌。   “很漂亮。”三日月称赞道。   阮青芜笑了,跟她之前或狡黠或张狂的笑容不同,浅浅的弧度看上去矜持又温柔,眼神也不再平静或犀利直视人心,只不过稍微垂下了一点,就变得脉脉含情,收敛了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狂傲孤高,端了个姿态,顿时风韵天成,从狂生变成佳人,只不过一个笑容,一个动作,一个眼神的区别而已。“这样又如何?”她笑道。   不同于她之前说话的声音,她的语调变得低柔婉转,仿佛真是一个养在深闺中的大家小姐,羞怯温柔,却又矜持的向陌生男子询问。   “虽然这样也很美....”三日月了然,他眯着眼睛笑道,“可我喜欢你最自然的样子。”   “哈。”青芜被这句话取悦了,她开心了,恢复了原来的样子,撑着脸颊说道,“我以前没事干就喜欢用这招去骗人,没想到还能派上用场,可见我还是英明的。”   三日月并不答话,只是含笑看着她。   “宗近?”待到阮青芜说完,才发现他的安静,有点困惑的唤道。   “主上哟,”三日月带点叹息,又忍不住带点笑意的说道,“我.....”他说到一半,摇了摇头,伸出手将青芜抱在怀里,“你辛苦了。” 第40章 衣服   “兰若寺内一百零八名高僧全体坐化,能让他们全部坐化,来人肯定不简单,”阮青芜说道,“但是现在怨气已散,画壁已毁,想必那群人也不会再来,正是我们前去搜寻蛛丝马迹的好时机....燕兄?燕兄你还好吗?”   燕赤霞觉得他很不好。   在他与那位名叫素峨眉的侠女前去探索兰若废墟回来的时候,阮青芜就醒了,见她醒来,素峨眉抛下一句,‘人情两清再不相欠’就走了。只剩下他和青芜,还有另一名之前突然冒出来的奇异男子,三人坐在被阮青芜收拾出来的书房里听青芜滔滔不绝,而那男子看他的眼神一直很可怕,导致他总是想拔剑。   “啊?啊.....还,还行吧。”燕赤霞被青芜猛然一唤,答道。   “哦?”阮青芜十分怀疑的看着他。   “阮姑娘,还请借一步说话。”燕赤霞苦着脸说道。   “哦。”阮青芜便起身跟着他走了几步。   “阮姑娘,虽然不知道你那位同伴是什么人....”燕赤霞无奈的说道,“能打个商量,让他不再对我放杀气嘛?”   “咦?”阮青芜转头向三日月看去。   随着她的动作,三日月的表情随之变成了一脸春风和煦的笑容。   然后青芜又看向燕赤霞。   三日月的表情立刻又变了回来。   “有什么问题吗?”阮青芜一脸无辜的看着燕赤霞问道。   “......”燕赤霞干巴巴的说道,“没有。”   倒是青芜看到他那副样子笑了出来,“我会让他收敛点的。”她拍了拍燕赤霞的肩膀,忍俊不禁的说道。   (╯‵□′)╯︵┻━┻原来你早就发现了,只是在一旁看好戏么!   “他......”阮青芜看着他的表情,低笑了一声,“我总是拿他没办法的,他也知道轻重,只是....觉得看你的反应很有趣罢了。”   燕赤霞倒吸一口气,“阮姑娘,燕某常年跟非人打交道,若不是看出那人与你有些关系......”他省下了后面的话,然而意思却已经十分明了了。   “我明白,”阮青芜点头道,“他本性不坏,只是爱恶作剧了些,你要是没反应了他反而就不会这样了。”就跟小猫似的。   “呼...姑娘心里清楚就好。”燕赤霞松了一口气,又有些好奇地问道,“斗胆问一句,他乃姑娘何人?”   “他啊....”阮青芜一愣,眨了眨眼睛,目光流转,透出一丝狡黠,“你猜。”她调皮的说道,然后与那边的三日月相视一笑。   (╯‵□′)╯︵┻━┻好吧是我多此一问了!你们这对狗男女!——单身狗燕赤霞在心里咆哮道。   ”笑话讲完了,我们现在应该讲讲正事了。“青芜敛容道。   “你们说了什么?”待到青芜一回来,三日月便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   “哈哈。”阮青芜坐在一旁冲离去的燕赤霞挥了挥手,说道,“你觉得我们还能讲什么,你呗。”   “哦?”三日月挑眉,眼底的弯月随之亮了亮,“我可不觉得我可以让你们谈论那么久呢。”   “是嘛,我倒觉得还好。”阮青芜看着他,“你有法子让别人看不到你吗?”   “为何主上想让别人都看不到我?”三日月倒觉得能被看到还是蛮好玩的。   “哈,”阮青芜笑了一声,大大方方的说道,“因为我会吃醋啊,你这么好看,我自然想金屋藏娇,让你只能被我看到了。”   哎哟哟。   “主上今日可是奇怪,”三日月微微一笑,“不知,可是怨气的影响还没退?”   “调皮。”阮青芜捏了捏他的脸颊,说道,“你这身装扮太引人注目,我们接下来行事要低调。”   “真是这个?”三日月捉住了她的手,说道。   “你也可以当第一条来理解。”青芜无奈的说道。   “呵,”三日月笑了笑,说道,“除了回到刀里,我没有其他办法。”   噫。   “那少不得要向燕兄借一套衣服......”青芜话未说完,便对上了三日月似笑非笑的眼神,立马改口道,“我给你做一套。”   所幸她缝纫虽未到宗师级的程度,却也不差,身为天工大师,阮青芜只要看三日月走几步,就能大致估量出尺寸,所以她说完之后,便从包里翻出几匹布,开始缝制起来。   “主上都不需要量尺寸么?”三日月撑着下巴在一旁看着青芜忙活,极为惋惜的说道。   “你的尺寸我早就记下了。”阮青芜头也不抬的说道,“衣服不比刀,大致符合就行。”她手上不停,飞针如梭,眨眼间就缝好了一件。   “......”三日月接过衣服,却没有立刻换上,只是看着她。   “怎么了?”阮青芜愣了下,随即恍然大悟道,“哦,忘记了,你不会穿。”说罢,她站起身,指挥阿甘在四周摆了几个屏风,然后转身。   “主上。”三日月顺着她的动作伸手,将她拉入自己怀里,“谢谢。”他摸着青芜的头发说道。   “诶?”阮青芜不明所以,手安抚性的移到他肩膀上摸了摸,又问了一遍,“怎么了?”   “主上十分顾虑我的感受,我很高兴。”三日月抱了一会,带着笑意说道。   “呼,这样。”阮青芜松了口气,环住了他的腰,“你是我的刀,我待你肯定与别人不同。”她说道。   “呵,”三日月心下暗叹一声,笑道,“那我也要拿出点诚意来呢。”   还没等青芜问什么诚意,他便闭上了眼睛,周身散发出如月晕般的光芒,那光芒渐渐将他全部笼罩,然后他便与光融为一体,回到了刀里。   当然,顺便衣服也被带走了。   “......”阮青芜无语的看了看挂在腰间的刀,一时无言。   “吓我一跳。”她叹了一声。就在这时,已经离开的燕赤霞去而复返。   “阮姑娘,这里有,额,一位小姐自称是你的故人想见你。”燕赤霞隔着屏风说道。   “哦,我马上就来。”阮青芜应了一声,挥挥手让阿甘撤去了屏风,走出房间。“是谁?”   “她没有说名字,也不进来,只是在门外等着,说你去见了就知道了。”燕赤霞挠了挠后脑勺,说道。   阮青芜心中有了数,她点了点头,说道,“燕兄,关于之前与你所说之事,你想的如何?”   “等你见过那位姑娘再来详谈。”燕赤霞说道。   “嗯。劳你稍待了。”阮青芜点了点头,便来到了门口。   “七十五,十二,五十七。”在她将将踩到门槛的时候,一个声音说道。   阮青芜听罢,并未踩上去,而是直接轻身跃起,翻出了墙外,这废宅外面倒有一座朱红色的小亭,亭前站着一名身穿黑衣,以黑纱蒙面,又打着一把黑底紫纹的破伞的女子,青芜见罢,本来的台词到了嘴边却变成了,“看你这身打扮,若再晚几个时辰,恐怕我打着灯笼都见不到你了。”   “是嘛。”女子笑了一声,说道。   “找我所为何事?”阮青芜在亭内坐了下来,说道。   “公子离珞在我手上。”女子淡淡的说道。“你的表现将决定他的未来。”   “这是这次的试验?”阮青芜问道。“我娘派你们来,可不是为了让你们来坏我事的。”   “啊呀,”女子笑了,“这回不用特意给小姐制造麻烦,我倒是乐的清闲呢。”   “然后,你还想说什么?”阮青芜问道。   “我,坏掉了。”女子沉默良久,缓缓的说道,“究竟有几个我坏掉了,我不清楚,只觉得应该让小姐知道。”   “......”这下阮青芜的脸色是真的凝重起来了,她沉思了一阵,说道,“是自毁失效了吗?”   “只是,还未毁掉。”女子说道,“从她们那边传过来的讯息,十分惨烈,无法辨析。”   “........”阮青芜的脸色很不好,“这么大的事,你竟然没有在我来的时候第一时间通知我,你在做什么?”   “有力量在干扰,无法准确探知小姐位置,又要分析她们的讯息,作出判断,所以耽误了些时日。”女子说道。   “我知道了。”阮青芜听完解释,神色稍微缓和了一点,“保护好珞,顺便把该教的都教一教,他是我的徒弟,你知道怎么做。”   “是。”女子低头领命,“小姐的选择是?”   “他先放你那,我的选择你日后便知,至于表现如何,我想你自有一套系统,不用我说。”阮青芜一副大爷样的说道,“就这样吧,你可以退下了。”   “是。奴期待小姐表现。”女子应了一声,隐去了身形。 第41章 再返兰若   “阮姑娘。”燕赤霞来到门外,看着在亭内独坐的阮青芜,欲言又止。   “哦,燕兄,你来了。”独自思索着什么的阮青芜看到燕赤霞,招呼道。   “是。”燕赤霞来到她对面坐下,毫不客气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问道,“那是谁?”   “母亲的家仆。”青芜淡淡的说道。   “说了什么?”燕赤霞又问道。   “一个试验。”青芜叹了口气,说道。   青芜带来的茶叶自然是上好的,燕赤霞只喝了一口,便觉得口齿留香,清新宜人,他赞了一声,无不得意的说道,“我就说你们是哪个世家大族里出来试炼的公子小姐。”   “我,不是他。”阮青芜纠正道,“他是我收的徒弟。”   “哟,小小年纪,还挺行的嘛?”燕赤霞打趣道,“看你还没我肩膀高,就收起徒弟来了?”   “在下不才,”阮青芜呵呵一笑,“只不过堪堪能将君带出而已。。”   _(:з」∠)_对不起。燕赤霞尴尬的笑了笑,扯开话题说道,“关于你之前跟我说的事,我决定了。”   然后他放下茶杯,深吸一口气,郑重的说道,“鬼王之事若为真,则事关重大,若真让他得逞,则会为祸天下苍生,此事事关重大,非我一个俗家弟子可以成事,我需回往山门,禀明祖师。”   “去吧,顺便帮我给蜀山掌门带个好。”阮青芜随口说道。   “阮姑娘如何得知蜀山?”燕赤霞一惊,问道。   “啊抱歉,”阮青芜一脸诚恳,“只是一时口快,你可以当没听到吗?”   “姑娘一身是谜。”燕赤霞无奈,说道。   “好说好说。”青芜耸耸肩,“去吧,若是有缘,我们会再会。”   燕赤霞也不是儿女情长之人,既然青芜已经那么说了,当下便一拱手,“后会有期。”便离开了。   “瞬间就没人了啊。”阮青芜叹了口气。   “主上不是还有我吗?”一阵风吹过,三日月冒出来笑道。   他穿上了阮青芜给他做的藏蓝色汉服,除了短发和眼底两轮新月之外,看上去便是一个与常人无异的翩翩贵公子了。   “不错。”阮青芜看着他,啧啧有声,“我的眼光真不错。”她颇为得意的说道。   “比起原来的我还是现在的我,主上更喜欢哪个?”三日月笑眯眯的说道。   “君穿什么都好看。”阮青芜毫不犹豫的说道。   三日月龙心大悦,“主上接下来要怎么行动?”   “去寻访故人。”阮青芜想了想,说道。“一别经年,也不知她们现在如何,既为妖类,想必现在也不容易,先去找找线索,然后能帮就帮吧。”   “那.....”三日月话还未说完,便看到从外面走来一个人。   此时刚入夜,暮色渐深,在这种时刻来到这种荒郊野外的地方之人,会有谁呢?   “是凡人。”青芜听了听脚步声,说道,“步履沉重,不像画皮,呼吸粗重,并不会武。没有妖气与鬼气。”   “请问——”说话间,来人已走到十步开外,遥遥拱手道,“这位姑娘,兰若寺离此处有多远?”   “兰若寺?”青芜挑眉,“兰若已成废墟,一百零八名高僧悉数圆寂,阁下去那作甚?”   “什么?兰若已经?”来人大惊,“姑娘可知端由?”   “此事说来话长,倒不知公子为何要寻兰若?”青芜问道。   “小生孟龙潭,”来人说道,“之所以寻兰若,详情听说。”   原来这孟龙潭有一好友,名朱孝廉。五年前,曾与他一同来到兰若寺,于兰若寺的画壁之中有了一段奇遇,归来之后便茶饭不思,形如槁木,临死前嘱托其将骨灰带入兰若供奉,然后渠城事发,行程就此耽搁了下来。直到最近,骨灰盒无故皲裂,才想起好友死前遗愿,便欲赶往兰若,然不料世事无常,如今不但好友亡故,便连当年兰若也成废墟,不禁令人唏嘘。   “原来如此,”阮青芜点了点头,“我的名姓不方便告知,叫我阮娘便好,前日经过兰若之时,见兰若已成废墟,惊讶之下,路过一道长告知我,兰若已被鬼魅所据,有大能用兰若金钵将其扣住,方才破解寺中怨气,劝诫我不要靠近,如今我也劝公子莫要靠近了。”   “这....”孟龙潭有些为难。   “容我再劝公子一句,”阮青芜忍不住又说道,“我看公子是个正派人,公子好友之魂魄因为痴恋而久久徘徊不肯进入轮回,若是硬要靠近此时的兰若,只怕会被金钵佛气弄的魂飞魄散,即使为了公子好友,也望公子切莫靠近那里。”   “如此说来,”孟龙潭一合掌,眉目间尽是喜悦之色,说道,“妖魔鬼怪之事,非是谣传,而是货真价实之物,只是不能为我等所见而已?”   “公子莫非对此感兴趣?”阮青芜讶道,“常人尚避之唯恐不及....”   “我另一好友即为狐之子,”孟龙潭说道,“我平日与之相交,与常人无异,有何惧哉?”   “公子倒是豁达之人。”阮青芜点点头,说道。“既识得狐之子,又为何要说非是谣传?”   “于我而言,”孟龙潭说道,“狐之一族,有恶有善,与人又有何异?故不忍将之列为非人尔。”   “如此,望公子往后也一视同仁。”阮青芜摊手道。   “非也非也,”孟龙潭夸张的说道,“如此一来,岂不是要当和尚,从此不可食肉了?”   “哈哈哈,”阮青芜不禁失笑,“我欲与公子结交,不知可否?”   “承蒙阮娘不弃,”孟龙潭一躬身,说道,“我观阮娘尚幼,愚兄痴长几岁,可兄妹称之。”   “孟兄。”阮青芜拱了拱手,“如今孟兄可是要不听小妹劝阻,一意孤行欲往兰若一探?”   “阮妹知我。”孟龙潭笑道。“为兄既为诺之,必不背信。”   “世间往往以不背信而诚之,”阮青芜摇头道,“罢罢罢,那小妹便与孟兄走一道吧。”   “多谢阮妹。”孟龙潭说道。   “相遇即有缘,”阮青芜说道,“只是兰若凶险,还望兄长能听小妹之言,待到撤退之时,便转身就走,不要回头,不要拖延。鬼魅最擅幻惑人心,还望兄长可守心内一片清明。”   “如此,阮妹可有好东西?”孟龙潭冲青芜挤了挤眼睛。   “若我没有呢。”阮青芜板着脸说道。   “我知晓以阮妹的性格,能有此一问,便定是有的。”孟龙潭笑道。   “拿去。”阮青芜扔了一个小瓶子过去。“我说吃的时候就吃,含着,快没了的时候就再含一颗,可保内心清明。”   “多谢妹妹。”孟龙潭接过,又行了一礼。“之前妹妹所说驱走鬼魅的大能,该不会就是妹妹本人吧。”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阮青芜挑眉,“比起妖怪,我更讨厌鬼魅。原因无他,阴阳之隔而已。”   “世上有不害人之狐,却无不害人之鬼。”孟龙潭也叹道,“我将朱兄带到兰若周边,便也算不违承诺了。”   “走吧。”阮青芜颌首,说道。   于是便这么决定了。   夜里的兰若废墟,月光如银,将兰若寺照的一览无遗。然而孟龙潭设想中的鬼哭并没有响起,四周一片寂静,静可听落针之声。   “这是为何?”他向阮青芜询问道,他相貌英武,仪表堂堂,举手投足皆发乎情止乎礼,自然又不失礼数。   “因为金钵将鬼气封印在其中,此消彼长,内中自成轮回。”常人看不到,然而阮青芜却能看到整个兰若被一层薄薄的金光笼罩,内中不断翻涌着黑气,却又被金光所阻,而金光则随着鬼气强弱变化,鬼气盛而金光强,鬼气弱则金光弱,如此这般,在鬼气被金光完全吞噬之前,这两者将在此处无限循环。“在你放之前我要先说清楚,你将好友的骨灰放在了这里,你的好友也会加入其中。”   “呵。”孟龙潭此时倒不复之前洒脱,难得冷笑一声,不悦道,“为了一女鬼,罔听好友之言,置高堂双亲不顾,更是放弃性命,只为求同穴,如此之人,不正适合这样的归宿么?”   “诚然,”阮青芜点头道,“无论如何,世上总有比情爱更为重要之事,情之所钟固然美妙,但若为此倾覆家国,则为佞。”   “阮妹知我。”孟龙潭叹了一口气,说道。“本以为这一行只为了友人之愿,得遇阮妹,也不虚此行。”   “兄长谬赞。”阮青芜说道,“此处即可安置骨灰了。请速行事,不可耽搁。”   “嗯。”孟龙潭点了点头,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铲子,将青芜所说的一块地挖开,把骨灰埋了进去。   “好了。”阮青芜看着朱生的魂魄被吸附进去,渐渐为黑气所同化,想到芊芊,不禁一阵唏嘘,冲孟龙潭说道,“我们回去吧。”   “阮妹小心!”孟龙潭却像看到了什么恐怖之物似的,大叫道。 第42章 重归芜心   听到了孟龙潭的提醒,阮青芜一矮身,躲过了一击,同时虬龙上手,笔尖连点,便听到了一声白骨碎裂之声,再定睛看时,发现来人是一副白骨。   “原来是个骨精。”阮青芜挑眉。转了转手上的虬龙,将孟龙潭护在身后,“兄长且后退十五尺。”   “嗯。”知道事关性命,孟龙潭应道。   “我本以为,仙家的宝贝已经足够厉害,却不曾想出了个漏网之鱼。”阮青芜看着白骨嗤笑道。   “还....命......来......”白骨本不能人言,然怨气太过深重,让它得以发声。   “真是可怜。”阮青芜摇了摇头,“所谓执念,当真可怕。”   说罢,手中虬龙幽幽的散发出光芒,这光并不刺目,然对白骨而言,却宛如火之遇水一般,避之唯恐不及,却被青芜延缓了行动,只能被烛龙之光烧尽而死。   “搞定。”青芜转身,“兄长.....”   “啊呀,小姑娘。”在她背后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看来是没有什么保护人的观念呢,”那声音漫不经心的说道,“要不是我这个只能害人的鬼帮了你一把,这小子可就要落得跟他友人一样的下场了哟。”   阮青芜眨了眨眼睛,孟龙潭一脸惊魂未定的表情,他身边站着一个黑衣女人,与她一样手中握笔,只不过她的笔要比自己的大上许多倍而已。   “你是鬼.....不对。”阮青芜皱眉,“你是什么?”   “我是什么?”女子生的艳丽,一双狐狸眼眼梢上挑,媚态天成,“这是个好问题,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   “你不是鬼,可你也不算活着。”阮青芜凝神看着她,“.....可你也没死,你的身上.....啊,有趣。”   “哦?”女子笑了,“你从我身上看出了什么?”   “你是专程来找我的?”阮青芜问道。   “是,也不是,”女子伸了个懒腰,“大风飘去,一切随缘而已。”   “是嘛....”阮青芜略一沉吟,“此地不宜久留,先与我来。”   此时夜深人静,自是不能进城,也无法留宿,青芜将两人带到了若宅,所幸虽然孟龙潭是凡人,然而阮青芜与那女子皆不凡,两人带上他穿越百里来到若宅的芜心阁前,倒也轻易。   “我旧居在此。”阮青芜没再说什么,“他不会想到我会再回来,所以此处倒安全了。”   “哈哈,好玩。”女子四处看了看,“你就是我那个后辈盯上的小女孩?”   “是。”阮青芜进了芜心阁,又拿出几个机器人出来,端茶倒水,清理房间的落灰,不过一刻钟的时间,芜心阁便又焕然一新。孟龙潭见两人有话要说,便识趣的告退,自寻一间房住了下来。   “你这小玩意挺好玩的,给我一个玩玩?”女子饶有兴趣的说道。   “五百两黄金,承蒙惠顾。”阮青芜伸出手说道。   “去去去。”女子挥了挥手。   “这可是我独家所作。”阮青芜一本正经的说道,“错过即没有下一家了。”   “呵。”女子假笑一声,“没钱。”   “那就算了。”阮青芜态度变的极快,“欢迎下次光临。”   “省省吧,”女子撑着脑袋,问道,“我听人说,阴阳双瞳中上乘者,可以看到魂魄本质,你是不是也能看到?”   “你的颜色很奇怪。”阮青芜思考了一下,说道。   “奇怪?”女子讶然道。“何以见得?”   “凡是活人,其魂魄颜色俱都鲜活,而鬼者则浑浊无定。”阮青芜说道。“而你不同。”   “哦?”女子挑眉道。   “你的颜色十分特殊,内有龙炎之色,”阮青芜缓缓的说道,“看似鲜活,又夹杂浑浊。本来你确实该死了,但是有股力量阻止了你,所以我说,你既未死,也未生,而是处于一种假寐的状态。”   “这是说,我还能活?”女子惊讶的说道,“我还能想起生前过往吗?”   “想起来的可能性不高,但是也不是没有可能。”阮青芜说道,“说起来,你的颜色,我曾经在一个人身上看到过。”   “颜色相同又有何异?”女子问道。   “生平仅见。”阮青芜肃容道,“你们二人身上均有龙炎之色,而且颜色完全一样。颜色所形成的图案也可以合拢。”   “......”女子陷入了沉思之中。“他现在所在何处?”   “不知,我将他救醒,然后又把他送出了幻境。接下来怎样就不知道了。”阮青芜说道。   “你如何得知那是龙炎?”女子想了片刻,又问道。   “因为它可与我的武器相呼应。”青芜答道。   “哦.....”女子想了想,“我知晓了,多谢你。”   “不必,”阮青芜说道,“你救了我刚认下的兄长,这是还情。若我再见到那书生,你可有话要对他说?”   “令他不要来寻我。”女子说道,“我现在这样挺好的。”   “也许吧。”阮青芜不置可否,“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   “唔,关于你背后那位帅哥?”女子指了指青芜身后。   “你看的见他?”青芜也转身看向三日月,笑道,“原来她能看见你。”   “呵。”三日月轻笑一声,表示并不在意,“看不到如何?看得到又如何?”   “他长的太漂亮了,难免被惦记。”女子知道了想知道的东西,撑着下巴懒懒的说道,“不要怪我没提醒你。”   “我知道。”阮青芜点了点头,摊手道,“奈何,我这把刀并不喜欢被放着,所以我也没办法,只好把他放出来了。”   “啧啧。”女子抱着双臂,说道,“这烛光是否太亮了些?”   “自然比不上和尚的光头。”阮青芜意会,笑道。   “要杀掉我那小辈,你可知你需要什么?”女子突然说道。   “愿闻其详。”阮青芜说道。   “你需要人。”女子说道,“你需要更多的人来为你卖命。”   “这个不难。”阮青芜说道。   “然后,你要去挖坟。”女子嘻嘻一笑,说道。“为鬼者,唯一之凭依便是肉身,哪怕是枯骨。要想摧其魂,必先毁其骨,方能将其一举打散。”   “啧啧,这么狠,”阮青芜也笑了,她说道,“看来你口中的小辈,并没什么情分。”   “你以为我很想有那么一个小辈?”女子毫不客气的说道。“其他我不能泄露太多,你自己慢慢找吧,我要走了。”   “我想问一个问题。”阮青芜说道,“你当真不想活?”   “我现在这个样子,活着与死了有何区别?”女子说道。   “你不想死。”阮青芜摇头道,“那阻止你的力量,与你的信念相连通,你想活着。”   “就当是这样吧。”女子轻叹一声,说道,“习惯了无所执念的日子,就连我也不知道我若执念起来,会是什么样子。”说话间,她的身影便消失不见了。   “她是什么?”待女子走后,三日月出声道。   “鬼墨吧。”阮青芜不确定的说道,“我也只是在书中见到过,然而鬼墨虽说与一般的鬼不同,但是,他们都应该是死人了才对,不可能像她那样,还有活过来的可能。”   “你.....”三日月拖长了声音,“认了个哥哥,嗯?”   “我需要人。”阮青芜点头,“正如她所说,我现在确实缺人,很缺。如果那鬼王真的要我性命,那么这将会是一场战争。与他结交,只是第一步。我们初来这里,并没有一个可以用来招兵买马的身份,所以......”   “原来如此。”三日月点了点头,随即话锋一转,“蜀山?嗯?”   “........”青芜呆了一会,突然发出了由衷的赞叹声。“宗近,你真好看。”   “别转移话题。”三日月呵呵一声,说道。   “今天月亮,格外的圆。”青芜严肃的说道。“所以,”   “所以?”三日月歪了歪脑袋,说道。   “我睡觉了。”阮青芜飞奔上楼。 第43章 梨   世有鬼王,为众鬼之首,驱使万鬼,自立于五行之外称王。便也有众妖之首,为妖王,在凡间管理众妖,妖王代代相承,非人非妖,族中幼子但凡出生便有半仙之身,然此族大多隐蔽,唯在动荡之时方才出现主持局面。那鬼王之所以嚣张至此,与当代妖王一直不现身也有很大关系。   而阮青芜当年能从离渊的手下逃脱,除了若明珠以外,也仰仗妖王许多。   “阮妹对未来可有什么打算?”孟龙潭丝毫不惊讶女子的突然到来和离去,问道。   “本是前来拜访故人,”阮青芜叹了口气,说道,“然而现在故人不知所踪,家乡路远,一时也不知往何处去。”   “既如此,不如去愚兄处小住?”孟龙潭说道。“家舍虽狭,然而容下阮妹一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既如此,麻烦兄长了。”阮青芜等的就是这句话,便说道。   于是便这么说定了。   孟龙潭上回来到渠城的时候,还未在这里好好游玩,此番前来,自是要游玩一阵再动身,青芜无可无不可,但想想几日奔波,竟然没有空闲的时候,便觉吃亏,也就跟孟龙潭一同前去渠城游玩。   不游玩还好,一游玩便出了事。   渠城以数量众多的水渠而闻名,此处常年湿润,有一部分房屋甚至直接建在水上,一到夏季,涨水更是凶猛,居民便索性将这里的房子建成了吊脚楼,下面平常用来做店铺卖卖自家做的小吃零食,一家人和库房都在楼上,到了雨季,便在水还没涨高之前收了铺面,拿出小船来,水来了便划着船在城里行走,一来访亲会友,二来顺便做点小生意,一年有一半的时间在水上,这样的日子过得倒也惬意。凡是渠城人,没有不精通水性的。   阮青芜来的时候正值晚秋,也正好是潮水退去,露出地面,人们开始摆起铺面做生意的时候,也正因为如此,从许城到渠城的路上才会那么繁忙。   孟龙潭也知道这一点,又听说渠城的景色十分不错,便趁着这回出门,想来见识见识,也算不枉此行。   就在两人进了城之后,没走多远,前方便听得一阵喧嚣。   “不知发生了何事?”孟龙潭讶然,对青芜说道,“你待在此处,我前去看看,免得让人冲撞了你。”认了妹妹,又蒙搭救,他对阮青芜便上了心,将她当成亲妹一般对待。   自身武力值爆表,完全不用担心被普通人冲撞的阮青芜:“......”   “呵,”走在一旁的三日月不禁莞尔,“看来世间除了我以外,仍有把你当女子来看待的人啊。”   “说什么呢?”阮青芜很不优雅的翻了个白眼,“我本来便是女子而已,只是你们对于女子的形象偏见已深,所以但凡不符合你们心中标准之人,便被你们排除出女子的行列,然而,是不是女子,我想我比你们更有定论,不是么?”她转了转笔,说道。   “是是是。”三日月笑了,“但是我的话,更希望他们能保持他们的看法呢,这样一来,只有我知道主上的优点,岂不是更好?”   “哦~?”青芜哼了一声,趁着大家都在关注那边的喧嚣之时捏了捏三日月的脸,“调皮鬼。”她笑道。“总要把我牢牢的栓在你身边,才高兴?”   “若能那样自然最好不过。”三日月抱着双臂装模作样的点了点头,绽开一个笑容,向前倾身,与青芜额头相抵,“我在身边的时候主上结交朋友的速度都这么快,简直不敢想象若是我不在一旁,主上的身边又会有多少人呢?”   “哈,好吧,”阮青芜忍俊不禁,“如果以后遇上了别的有刀灵的刀,我期待你的表现。”她故作严肃的拍了拍三日月僵硬的肩膀,噗嗤一笑。   “......呵。”三日月一顿,然而前面几次的打击让他有了抵抗力,在心里默默的砍了阮青芜模样的小人几刀后,他森森的笑了,“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的话,主上就等着吧,我会尽力不让您失望....的呢。”眸底的三日月闪着危险的光芒,他如此宣告道。   “哇,生气了生气了。”阮青芜也是心大,听到这句隐含着某些危险意味的话,也没有产生应有的情绪,反而玩心大起,戳了戳他的脸,“随便开个玩笑就生气了,三日月真不禁逗呐~~”   三日月愣了愣,眸色一黯,一句话也不说的就回到了刀里,任凭阮青芜再怎么呼唤也不回应了。   “脾气还真大啊。”青芜吐槽道,“该说不会是活了千年的名刀.....?不过说到年纪,好像我们应该差不多是同一时代的?”她又自我吐槽道。“算了...”   “阮妹!”前面孟龙潭对后面发生的小小争吵全然不知,此时他像发现新大陆一般朝青芜兴奋的挥手,“阮妹,快来!”   “什么事啊?”青芜走过去问道。   “那个道人。”孟龙潭指了指被众人围起来的一位道长,兴致勃勃的说道,“那个道人会催生花果之术,说是能瞬间种出一棵果树来呢,他之前跟一个卖梨子的讨一只梨,我见他可怜,本想说买一只给他,结果他说要种一大片梨子还我,你说有趣不有趣?”   “有趣有趣。”阮青芜附和的点点头,“我们且看他怎么做吧。”   只见那道人拿了之前孟龙潭买给他的一只梨,大口啃完,只留下果核,他左右看了看,选了一块地,便将果核埋了进去,又问道,“可有热水?还请施舍给贫道一碗。”   “这有。”阮青芜拿出一杯五莲泉,索性用内力加热了之后递了过去。   “这水质量太好,不能用不能用。”那道人扫了一眼,便摇头道。   “好吧。”阮青芜又拿出一杯中冷泉,在众人啧啧称奇的目光下用内力将水加热,递了过去,“这是我有的质量最下之水,可用否?”   “唉,也是可惜,”那道人狠狠的叹了口气,“用在了这等小术之上....”   “我还一堆呢,完事了送你一壶便是。”阮青芜说道。   “多谢姑娘相赠,”达到了目的,那道人喜得对阮青芜鞠了个躬,便将水倒在了之前埋下的果核上,只见随着水的浇下,从埋着果核的地方长出了一株小苗,那株苗越长越高,逐渐长成了一株上好的梨树,不一会,梨树上便结满了果子。   “还请姑娘施以援手。”那道人对青芜说道。   “你这可就请错人了。”阮青芜微微一笑,回绝道,“我并无开山劈树之才,还请别人代劳吧。”   “卿有好刀,何不一现?”道人还是十分坚持。   “呵,”阮青芜呵呵一笑,说道,“奇了,我看这里应该也没有竿,怎么有人却一直在往上爬呢?”   “何必与此人废话,”孟龙潭本来兴致勃勃,然而在看到那道人言语之间三五句不离索要之后,脸色已经慢慢的阴沉了下来。“此等得寸进尺之辈,所变之梨不要也罢。”   “贫道是出家之人,”那道人又羞又恼,“只不过见施主有一好刀,一时眼热,方才想请出一见......”   “这可就奇了。”阮青芜讶然道,“我一个小女子,哪里来的什么好刀?只不过是女孩子家都会佩戴的玉佩罢了,你这道人又在信口雌黄什么?”   说罢,众人的目光便毫不掩饰的朝青芜投了过去。孟龙潭心中更是不悦,拿袖子挡住了青芜的脸,冷笑道,“倒不知道所谓的超然物外之人,便是这般咄咄逼人,竟然还逼迫一个弱小女子,也是可笑!”   而在众人眼中,果如青芜所言,她的腰身除了一块青玉玉佩之外,并没有别的什么东西。   “众位可是看够了?”青芜隔着孟龙潭的衣袖悠悠的说道。   “嗐,还以为能见到什么趣事,白瞎了劳资好一番功夫!”一位大汉不耐烦的说道,转身走了。   “散了吧散了吧,老身的买卖还要继续呢。”老妇人说着也走了。   一时之间众议纷纷,人群渐渐的走空了。那道人见挽留不住,恨恨的看着阮青芜,“妖女,你明明身负深厚功力,装什么弱女子?”   “孽障,你明明就是个小狐狸,又装什么老道人?”阮青芜拨了拨刘海,嗤笑道,“就是个妖,还学别人道士,我看啊,你还是收起你那套妖法,老老实实的跟家里修炼个几十年再来吧。”   “你!你是如何看出!”那道人,不对,是狐狸化作的道人大惊失色,问道。   “你猜啊。”阮青芜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一拉孟龙潭袖子,“兄长,我们走吧。”   “嗯。”虽然知道那道人是狐狸,不过因为他之前对青芜的冒犯,导致酷爱妖异一事的孟龙潭都不想对他再多理会,点了点头,与阮青芜一起转身就走。   待两人走到僻静处时,之前那狐狸又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他变成了一个披麻戴孝的少年人模样,恨恨的盯着两人,说道,“既然你们识破了真面目,为了不坏我的大事,死来!”   “是嘛。”阮青芜闻言,也冷冷一笑,说道,“敢觊觎我的东西,我也看不爽你很久了,本打算看在故人的面子上放你一马,既然你送上门来,我也不手下留情了。”   说罢,虬龙上手,气场全开,就在此时——   小剧场   这是顾沉烟与阮青芜相遇之时的故事。   “话说,当日我随书圣前来长歌门,为何你们这边的女弟子都是一脸失望之色?”一日,青芜突然想起这个问题,问道。   “这个啊。”沉烟拨了拨琴弦,优哉游哉的说道,“可能是他们之前一厢情愿的将你当做男儿来幻想的缘故吧。”   啪嗒。青芜手里的茶杯裂了。 第44章 留宿   虬龙顶端的龙鳞已经催动,阮青芜却在即将发出去的时候急急的收回了劲道。   “妈呀疼死宝宝了,这什么鬼地方......咦——”穿着一身金灿灿的衣服,男孩揉着屁股从地上爬了起来,呲牙咧嘴的说道,抬头看到阴沉着脸的阮青芜时,惊讶的瞪大了眼睛,“芜姐!你怎么也在这里?”   “我也想知道,”阮青芜黑着脸,一字一顿的说道,“你怎么来了,叶、南、星!”说罢,动作迅速的将少年从地上扯起来,往身后一拉,手中虬龙光芒大盛,一下将对面的狐狸精击倒,并用绳子捆起来,又叫了个人偶出来看着他。这才腾出手,抱着双臂冷冷的看向一身黄的小少爷。“说吧,把你能想起来的所有事情都跟我讲一遍。”   “阮妹,这位是?”孟龙潭在一旁不明所以的问道。   “哎,”阮青芜长叹一声,“这位是我旧识的弟弟,姓叶,名南星。生性顽劣,尤爱到处跑跳,这里离我故乡甚远,却没想到他也跟了过来,他姐姐要是发现了,指不定该多心焦,罢罢罢,我等下给他姐姐送封信,待此间事了,再将他送回去,只是少不得还要厚着脸皮,让孟兄多腾一间屋子给我了。”   “芜姐芜姐,你还听不听我讲的啦!”叶南星见阮青芜的注意力半途被吸引过去了,不由得着急的说道,“我才说到,我去万花谷找你玩,一不小心碰到了萝姨的一个铁疙瘩似的玩意儿......”   “所以我平日里跟你讲的不要随便动我娘房里的东西,你是全当耳旁风的吗?”阮青芜不动声色的截下了他后面的话,“若不是我现在还有事没做,看我不揍你。”她扫了一眼那边被捆住的狐狸精,知晓他即将醒来,便对叶南星讲,“注意那人的举动,但是别看他的眼睛,若他想挣扎,只管把你的重剑往他身上砸。”   “照脸吗?”唇红齿白的小少爷闻言高兴的说道。   “随便你。”阮青芜点了点头,“只是千万别看他眼睛,孟兄你也是。”   “嗯。”孟龙潭应道,“早闻狐狸有魅惑之术,不想原是眼睛之功。”   “呵,”阮青芜笑了笑,“孟兄岂不闻画龙点睛?眼睛乃人五官之首,自然重要的很。孟兄且在此稍待,此事若不解决,只怕我等行程受阻。”然后又扫了叶南星一眼,说道,“你随我来。”说罢,便朝那狐狸精走了过去。   “芜姐,他是不是狐狸精呀。”叶南星小小声的对青芜附耳道。   “等无人时再与你分说,”阮青芜目不旁视,用内力聚音成线,回道,“现下,先将我交代你的事办好了。”   “哦好。”叶南星点了点头。便将重剑握于手中,蓄势待发。   “你可以醒了。”阮青芜踢了踢那扮作少年的狐狸精,说道,“赶紧的,我可没多少时间。”   “......”那狐狸精猛然睁开了眼睛,只见他不知使了什么法术,眼睛居然泛着绿光,阮青芜呵呵一笑,仅以阴瞳与他对视,片刻后,那狐狸精已是一脸愕然,“你是何人,竟然不中我魅惑之术?”   “呵呵。”阮青芜笑了笑,“是你自己坦白,还是我让你交代?”她平静的说道,然而在一旁听着的叶南星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芜姐这是真的生气了啊,与常人一怒便要高声的反应不同,阮青芜越生气越冷静的脾气,他领教了好几回,是不能再了解了,之前阮青芜对他那种训话的语气他还不怵,如果阮青芜用这种语气对他说话,他....肯定是能跑多远就跑多远了。想到这里,叶南星分外的同情这个素未谋面的少年起来。毕竟芜姐生气起来,打人可疼了。   “哼!我之术对你无用,”狐狸精少年冷哼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哈!”阮青芜怒极反笑,她说道,“你以为死这么容易?我若愿意,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方法有千百种,让你口吐真言的方法更是有,只不过我欠了你们妖王的一个人情,不好对妖下重手罢了,真当我没办法治你?而且是你先贪图我的武器在先,若不是我有办法,你没有得逞,你倒有理了?”   “呵,欠着妖王的人情,还对我这样,人类真是一群忘恩负义的狗东西。”那狐狸精嘲讽道。   “......”阮青芜没有说话,她只是十分冷静的拿出了一个极具苗疆风情的小草篓出来。   “芜姐,你不是吧?”叶南星看到了那只小草篓,也顾不上之前青芜对他的嘱托什么的了,立刻躲得远远地,“芜姐,你要玩蛊可以,千万别再失手了啊。”   “放心。”阮青芜淡淡的说道,对着那狐狸精便打开了盖子。   “你要作甚——”狐狸精惊恐的看着青芜的动作,自那草篓之中飞出一个残影,钻入了他的脑袋里。   “迷心蛊而已。”阮青芜冷哼一声,“我游历山川,与五毒也有些交情,当然你也听不懂,我就不废话了,你是谁?”   “李端秀。”狐狸精一脸木讷的说道。   “家人呢。”阮青芜又问道。   “死了。”狐狸精脸上出现了愤恨的表情,又稍纵即逝。   “谁杀的?”阮青芜问道。   “地方官吏被鬼魅所惑,欺我全族,继而灭之。”李端秀平板的说道。   “于是你来渠城是为了?”阮青芜心下了然,问道。   “为我族人报仇。”李端秀说道。   “知道了。”阮青芜点点头,摸着下巴像是在思考些什么。   “芜姐你....”叶南星在一旁小心翼翼的问道,“该不会是不会解吧?”   “是啊。”阮青芜点了点头。“我并没有学解蛊之法。”   叶南星在心里给那少年点了根蜡烛,又问道:“芜姐,那我们现在?”   “自然是毁尸灭迹。”阮青芜理所当然的说道。“我又不是圣贤,也不是皇帝,管不了这天下所有事。”   “那他?”叶南星指了指李端秀,问道。   “抹去他的记忆,将他抛在这里就行。”阮青芜淡淡的说道,又掏出了一个小草篓。   “姑奶奶啊,你到底还有多少个这玩意?”叶南星哀嚎道。   “友人送了我一包,怎么了?”阮青芜瞟了他一眼,说道。   “没怎么,没怎么。”叶南星无语了。   阮青芜手中所拿的是幻心蛊,是她在五毒的友人随手研制出来的,可操纵心智,更改记忆。   “你真要这么对他?”叶南星说道。   “噫,”阮青芜翻了个白眼,“要不然,等着他无止境的跟随追杀么?”她语气平静的说道,“我见过很多弱者,然而最不齿这种以弱为理的弱者,虽然他造不起多大的风浪,不过谁知道呢?从来不要轻敌,南星。”说话间,她已经对李端秀又下了蛊,嘱咐道,“你从来没见过我们,跟人类是好朋友,见义勇为,天生地养,照顾你的人都已死去,你发誓将用余生来与人为善。”   “我知道了。”李端秀目光呆滞的点了点头,然后被青芜一掌劈晕,就这么丢在了巷子里。   “事情解决了?”孟龙潭在巷口久候多时,他一向尊重别人隐私,对于青芜的私事,他并不过问,看到两人出来,身上并没有受伤的痕迹,便松了一口气,“他如何?”   “哦,经过我苦口婆心的教导之下,”阮青芜一脸严肃的说道,“他已经决定诚心悔过,改头换面,从此与人为善,再不会作恶人间。”   虽然并不是第一次听到青芜扯淡,但是叶南星还是由衷的佩服起她撒谎的功夫,要不是姐姐总是拦着他,他早就想拜青芜为师了。   “他真这么想?”孟龙潭狐疑道。   “谁知道呢,”阮青芜与他边走边说道。“多行不义必自毙,他也可以出尔反尔,不过后来之事,就不是你我可以预知的了。”   “说的也是。”孟龙潭感叹道。“如今天色已晚,我们何不找个客栈住一宿?今天被那厮败了兴致,明日我们便启程吧。”   “也行。”阮青芜点了点头。   此时暮色渐沉,家家门前开始点起灯笼,孟龙潭在街上打听了一会,得知渠城最有名的客栈便是锦月楼,于是他们便来到了锦月楼门前。这里不愧是渠城最好的客栈,光一间上房便要半两银子,所幸青芜等人都不缺钱,然而——   “芜姐。”叶南星对青芜眨着眼睛卖萌。   “男女七岁不同席,自己一个人睡。”阮青芜面无表情的拒绝了他。   “好吧。”叶南星失望的垂下头,像一只耷拉着羽毛的小黄鸡一般。   “哈哈,”孟龙潭看着两人互动,不禁失笑,“阮妹与他感情倒好。”   “也没什么,”阮青芜说道,“他姐姐是铸造兵器的一把好手,我又是爱武器之人,少不得要帮他姐姐带带孩子而已。”   “三间上房。”孟龙潭对掌柜的说道,从怀里拿了一两半的银子出来。   “劳烦孟兄了。”阮青芜见了,说道。   “好说好说,”孟龙潭笑道,“我们既认为兄妹,那我这个做哥哥的,少不得照拂你一二。”   阮青芜笑了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三人便一同上了楼。   青芜进了门,将门仔细的关好,才将三日月拿出来,松了一口气,“吓死我了。”   “呵,”三日月显出身形,看着阮青芜笑道,“主上之前可是为了我而发怒?”   “咳。”阮青芜咳了一声,有点不自在的说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不管是或不是.....”三日月凑近了她,在她脸颊上轻轻一吻,说道,“我都欢喜。” 第45章 叶南星   叶南星是藏剑山庄里一只活泼可爱的小黄鸡,啊不,小少爷。   他姐姐是个铸剑的好手,铸出的轻剑重剑无一不精,他自己是个使剑的好手,使出的重剑轻剑无一不妙,小小年纪,便蒙叶英的亲自指导,剑术造诣高出常人许多,平日没事便整天在山庄里叽叽喳喳,上蹿下跳,大错不犯,小错不断......,他姐姐叶南枫为此十分的苦恼,直到叶南星被初次造访山庄的阮青芜狠狠的教做人了之后,叶南枫便像看到了救星一般,以给她打造虬龙为代价,让阮青芜带了她弟弟一个月。   也就是这一个月,成为了叶南星小少爷人生中最为不堪回首的回忆。   “芜姐,我错了。”叶南星看着对面正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阮青芜,只觉得那段记忆又要倒带重来。   “嗯。”阮青芜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显然没在听。   “芜姐?芜姐!”叶南星讶然的看着阮青芜,加大了音量唤了一遍。   “嗯?”阮青芜眨了眨眼睛,对他说道,“你在说什么?”   “.......”叶南星无语的看着她,“我在说,我错了。”   “哦。”阮青芜应了一声,“哪里错了?”   “不该不听你的话,乱动萝姨房间里的东西。”叶南星老老实实的说道,“我到处找不到你,以为你会在萝姨的房间,就趁人不备遛了进去,不知道为什么就被那块黑石头牵引着摸了摸,然后就突然掉下去了....芜姐?芜姐???”   “嗯。”阮青芜明显没在听,只是条件反射的说了句,“把论语抄五遍,回头背给我听。”   “芜姐啊!!!”叶南星不满了,他拍了拍桌子,总算把青芜的魂唤了回来。“芜姐你理理我啊。”   “......”阮青芜眨了眨眼睛,然后严肃的开口道,“以后进来前先敲敲门,你刚才在说什么?”   “你还停留在那会吗!”叶南星崩溃了。   “......有事快说。”阮青芜撇了他一眼。   “我是来认错的。”叶南星立马怂了,老老实实的说道。   “你进了我娘的房间?”阮青芜回过神智商也回来了,“早就跟你说了不要进去,你可知这样做的后果?便是我也不能保证能将你带回去。”   “啊?带回去?”叶南星惊讶的说道。“我们回不去了吗?”   “哎......”阮青芜又深深地,深深地叹了口气,“这里,不是我们的世界。”   “......”叶南星愣了一下,消化了很久才明白阮青芜的意思,毕竟小孩,眼泪一下就冒了出来,“芜姐,我们.....回不去了么?”   “也不是回不去.....”阮青芜犹豫了一下,说道,“只是回去的路恐怕很艰难。...所以我都跟你说了,轻易不要动我娘房里的东西,可你就是不听。”她叹道。   “芜姐你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叶南星瞪大了眼睛,“你一去不回,我和姐姐都担心死了,这才不顾你的劝告铤而走险....”   “我说了,你会信吗?”阮青芜叹了口气,说道。   叶南星想了想,若是平白无故的突然有个人跟他说‘哦哟你好其实我可以穿越到另一个世界哦。’....   他百分百的不信啊!   “我错了。”他真心实意的道歉道。   “如今我在这里还有些事要办,”阮青芜说道,“你就跟着我吧,也许某个时机一到,你就能回去了。”   “可是什么时候呢。”叶南星叹了口气,沮丧的跟只耷拉着毛的小黄鸡似的。   “总会回去的。”阮青芜安慰道。“现在先跟着我吧,还有些注意事项我要说与你。”   尤其是口供,这个要先对好。   “什么?”叶南星目瞪口呆的说道,“这里没有大唐驿站,没有信使,甚至连轻功都没有?”   “所以我们的轻功也不能随便使用,不过跑的快一点还是可以的。”阮青芜说道,“庆幸吧,这个世界里还有所谓侠女存在,不然你连使剑都要装一下。”   “啊~~~那怎么活?”叶南星一脸生不如死。   “如果被看见了,就会被当成妖怪。”阮青芜说道,她思量了一下,“以你的水准来说,尽量不要掺杂什么假话,就说你的姐姐会铸剑,一家以铁匠为生,家传使剑的功夫,我受你姐姐所托,是你的监护人。你在我离乡远走之后,前往看顾我家宅院的时候,遇到了小偷,偷走了我娘的遗物,便一路追踪至此,不料中了对方陷阱,所以掉到了这里。”   “遗物.....”叶南星艰难的说道。   “.....你只要这么说就行了。”阮青芜顿了一下,说道。“其他你不用管。”   “可是芜姐.....!”叶南星不赞同的说道。   “接下来该说我们要做的事了。”阮青芜平静的说道,“离日出还有几个时辰,你是要接着跟我争论这一点还是闭上嘴听我说?”   “请说。”叶南星闷闷的说道。   “这个世界有妖怪,”阮青芜语气平稳的说道,“我在这里有个仇人,叫离渊,不过你不可随意呼唤他的名字,否则会将他引来这里,唤他鬼王就行了。他要来取我的性命,所以迟早会有一天找上我,在那之前,我要找帮手。”   不知道是不是祖上遗传,虽然叶南星在小事上相当的二,在这种事上却十分敏锐,他抓住了话里的关键,说道,“芜姐,你这是要宣战?”   “我欠了某个人的人情,必须要还。”阮青芜点了点头,“我会随着孟兄去往江南,这里有一份线索,我要你与我一同到江南以后分头行动,暗中调查。”   “什么?”叶南星问道。   阮青芜沉思了一会,拿出一张画纸,在桌上画了起来,“我画个地图,你到时候去这几个地方看看有无异常。另外,此处不比别处,早先你姐姐用龙鳞给你打造的剑还在不在?”   “在。”叶南星点了点头。   “你与我不同,无法分辨妖怪和鬼魅之流,”阮青芜说道,“所以行事时要分外小心,有那把剑在,寻常鬼怪不敢靠近你身,所以千万不要丢了。平时放包裹里就行,你身上有多余的龙鳞的话,可以将它当做玉佩挂在身上。此间妖怪鬼魅最擅惑术,防不胜防,如此这般最好。”   “嗯。”叶南星点了点头,在包裹里翻了翻,拿出一块半个手掌大小的烛龙之麟,他看着阮青芜。   “给我。”阮青芜叹了口气,拿过龙鳞,又拿出了一把刻刀,就那样雕刻起来。不一会,一块精致的龙鳞玉佩便被她雕了出来,琢磨下的废料又让她打磨均匀,做成了一条小手链,可以戴在手上。   “谢谢芜姐。”叶南星欢喜的说道。   “嗯。”阮青芜点了点头,对他伸出手,“拿来。”   “拿来什么?”叶南星装作不懂的说道。   “你在我娘房里拿的东西。”阮青芜懒得跟他磨,“你觉得我会信你的‘只是摸了摸’?”   “......啧。”叶南星啧了一声,又拿出了一块黑色的石头。   阮青芜接过,端详半晌,方叹了口气,“幸亏不是母石。”   “什么什么?”叶南星眨着一双大眼睛问道。   “幸亏你拿的不是母石,”阮青芜白了他一眼,说道,“此石有子母石之分,母石会召唤子石,携有子石之人可以从任意地点回到母石处。也就是说....”   “我可以回去啦!”叶南星十分兴奋的说道。   “别急,”阮青芜摇了摇头,“需要有人启动母石才可以,在你们那里我娘又....,我常年行踪不定,与师父们相约的是一年启动一次,让我回来过年。除非要事否则不会轻易启动母石。然而我也不知道两处时间流速是否相同.....这种事变数太多,能不能回到原先的世界只能凭运气,所以你要将这石头带好,千万不可离身。”说罢,她便将石头又递了过去。   “我知道了。”叶南星神色肃穆的接过石头,又说道,“我有这个....芜姐你呢?”   “我与你不同....”阮青芜苦恼的揉了揉太阳穴,两人相谈了半宿,她这几天下来,只休息了一次,饶是她精力过人,此刻也有些疲惫了,“说起来很麻烦,总之你不用担心我,好好的回到你姐身边才是要紧之事。”   “芜姐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叶南星发现了青芜的小动作,从善如流的说完,就又从窗口处飞出去了。   “我才说过不要动轻功。”阮青芜愣了一下,面无表情的说道。   “哈哈哈,年轻人嘛。”三日月笑道。   “哎。”阮青芜摇了摇头,“还是那么不管不顾的性子。”   “.....先睡吧。”三日月看了看天色,离天亮还有一会,虽然确实有很多东西想问,不过现在并不是问的好时机。   “嗯。”青芜点了点头。打着哈欠往床上一倒,立刻入眠。 第46章 许城   西湖,藏剑山庄。   “你是如何得知烛龙之麟?”叶南枫看着阮青芜,挑眉道,她的五官张扬华丽,自带气场,甚至有时候会显得有些咄咄逼人。而这种气场而在她刻意为之之下,更加强势,排山倒海一般朝阮青芜压过来。   “只是听闻。”阮青芜面对对方的气场,不咸不淡的喝了一口茶,说道。   “我倒不知,我手里有烛龙之麟的事,什么时候传遍了整个大唐了?”叶南枫抱着双臂,对阮青芜的说辞一万个不信。   “身怀异宝而不欲天下知,你若是聪明人,就不会抱有这样的想法。”阮青芜说道,“不过你也不用心怀警惕,我此番前来,并不是为了夺宝的。”   “呵,”叶南枫哼了一声,“那我要看到你的诚意。”   “唔,你想知道什么?”阮青芜问道。   “你是从何得知,我叶某手中有烛龙之麟的?”叶南枫敲了敲石桌,问道。   “从几个村民口中得知。”阮青芜说道,“当年之事,若有心探寻,其实并不难查。你想怎么办?”   “......”叶南枫想了想,说道,“关于你找过的人,我要一份名单。”   “可以。”阮青芜很干脆的答应了下来。   “你倒是干脆。”叶南枫见她答应的爽快,对她便有了几分好感,“烛龙之麟并不是什么异铁,要我为你打造武器也不难,但是我若铸造武器,须闭关一月,期间我那不成器的弟弟还要托你照顾一二。”   “你的弟弟....”阮青芜略想了想,“可是在山庄门口跟我切磋了一番的那孩子?”   “正是。”叶南枫叹了口气。“还有一个问题,这烛龙之麟并不是很好的做兵器的材料,所以一直无人问津,我也不想用它,你为何偏偏指明要它呢?”   “这个啊,”阮青芜愣了愣,眼眸中瞬间闪过了一抹阴沉,“说与你也无妨,我为了杀死某个人,找到某个原因,”她款款说道,“一直在寻找可以致他于死地的东西,而这种东西十分罕见,目前我所知道的,只有烛龙之麟。”   “你要报仇?”叶南枫已经见过了太多太多为了报仇来求神兵利器的人。   “既是报仇,也是报恩。”阮青芜缓缓的说道,“我曾许下承诺,于是我要完成他。”   “我知道了。”叶南枫呼出一口气,“我也挺能理解你的感受的.....一个月之后再来我这取吧,我弟弟就交给你了。”   “嗯。”阮青芜颌首,“多谢。”   “诶?”叶南枫突然觉得她衣服上的花纹有些熟悉,“你身上的....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你见过?”阮青芜脸色变得有些奇怪,“在哪里?”   “唔,不知道,记不清了。”叶南枫揉揉额角,说道,“算了,我走了。”   “....嗯。”阮青芜心事重重的点了点头。   “主上。”   “主上哟。”   耳畔传来了三日月带点无奈的声音,阮青芜从梦中醒来,坐起身,窗外天色已然大亮,可见她睡了很久。   “我睡了多久?”阮青芜揉了揉眼睛,问道。   “大概三四个时辰吧。”三日月想了想,说道。   “好吧,”阮青芜叹了口气,“他们呢?”   “你那个兄长的话,正在叫马车。”三日月坐在她身边说道,“那个弟弟的话,还在睡觉。”   “嗯......”阮青芜揉了揉眼睛,还是觉得没睡醒,索性往三日月身上一倒,又蹭了蹭,嘴里不甘的抱怨道,“那小子倒是睡的舒坦....”   “要我去叫醒他吗?”三日月愉悦的眯起眼睛,顺势将她搂在怀里,为她梳理着散落的长发,说道。   “不用。”阮青芜又打了个哈欠,“他身上烛龙之麟太多,你去了恐怕会被误伤,那小子精着呢。”   “嗯~”三日月将她的长发打理整齐之后,双手上移,替她按揉起了太阳穴。“主上可以再睡一会,等马车好了我再叫醒你。”   “不用。”阮青芜又打了个哈欠,无意识的又在三日月肩膀上蹭了蹭,“我一会就好.....咦?”她恢复了一丝清明之后,才意识到自己被三日月搂在怀里,“额。”她忙不迭的从三日月怀里坐起来,挠了挠后脑勺,说道,“我们这边也收拾收拾,我去叫那小子起床。”   “嗯~”三日月心情格外的好,他点了点头,倚在床边看着青芜忙来忙去的梳头发,洗脸等等,等到她完全收拾好之后,一个精神抖擞的阮青芜就又出现了。   还是之前没睡醒的时候可爱啊。三日月在心里默默的想着,跟上了阮青芜的脚步。   阮青芜敲了敲门,然后加重了力道,又敲了敲。   并没有人理会。   “哎。”阮青芜叹了一口气,拿出一个纽扣状大小的东西,在门上戳了一个洞,扔了进去。   过了一会,在听到一声小小的爆破声之后,伴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叶南星衣衫不整头发散乱的打开门,说道,“芜姐?”   “起床出门了。”阮青芜毫不客气的把他这副有伤风化的形象按了回去,说道。   “哦。”叶南星隔着门应了。   “噗嗤。”三日月饶有兴趣的看着,不紧不慢的说道,“主上,你知道我想说什么的。”   阮青芜摇了摇头,在脑海里对三日月说道,“我知晓你想问什么,但是这里并不安全。”   三日月便没有再问下去,只是在心里悄悄的叹了口气。   他的这位小主人,身上的秘密却令他这把承载着历史的刀也为之侧目,虽然并未知晓全部,不过三日月却能敏感的察觉到,在阮青芜所背负的东西,是常人,甚至他也难以想象的。   “我好了。”两刻钟后,收拾齐整的叶南星打开门说道。   “嗯。”阮青芜点了点头,“跟我来。”   “啊,阮妹,”正逢孟龙潭租车回来,见到两人,打招呼道,“我正好要去叫你们了,车已备好,我们走吧。”   “好的。”阮青芜应了一声,几人去往楼下退了房钱,便乘车离开了渠城。   “再过几月,想必渠城就应该划船了吧。”孟龙潭突然感慨道。   “是啊。”阮青芜点点头,“春夏划船,秋冬坐车,这渠城确是个好所在。”   “只是可惜没见到传闻中的那奇景。”孟龙潭感慨道。   “是啊。”阮青芜无可无不可的应道。   孟龙潭也只是感叹一声,虽然在渠城败了兴致,但是离渠城最近的就是许城,许城听闻也是游玩的好所在,所以他的打算是在许城好好游玩一番,他们晌午时分才开始出发,想必到了许城已经入夜,而据闻许城的人们有个习惯,在入夜之时,会在家门口点上各式各样的灯笼,彻夜不灭。是名副其实的不夜城,而许城的灯笼也因此闻名天下。   “据说,”孟龙潭想到一事,说道,“这许城做的灯笼,款式新颖,形态各异,昨儿在渠城的时候也见过许多许城的灯笼,我看了,果然好看。”   “是嘛,”阮青芜想了想,“这马车到许城之时,应当正是入夜时分,如此倒好,直接就能看到许城夜景。”   “可不。”孟龙潭显然对自己的决定感到十分满意。   “好困。”叶南星在旁边哀嚎了一声。   “那就睡。”阮青芜白了他一眼,说道。   “那我就睡啦,孟兄,对不住啊。”叶南星不好意思的说道,“我这个人,就是睡不醒...哈哈。”   “无妨无妨。”孟龙潭并不介意,“异乡遇故知,本是一件喜事,况且你一路奔波,想必也很辛苦。”   他无意的一句话却戳中了两个人的软肋,俱是一默。   “......”想想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的家乡,叶南星心中一苦,然而青芜却老神在在,并不见什么异样,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说,“嗯,我睡啦。”说罢便靠着马车装作睡着的样子,结果马车晃着晃着,他还真的睡着了。   “兄长也太过任性了些。”阮青芜待叶南星睡去之后,叹道。   “怎么说?”孟龙潭装作不懂的样子,恶作剧的笑了。   “就算是有我保护,”阮青芜叹道,“可是夜间凶险尚未可知,如何便能这样铤而走险?”   “哈哈,我信任阮妹不会让我有事。”孟龙潭笑了笑,目光正直坦然,“我不知阮妹从哪里来,但是阮妹两次三番救我于危难之中,这等恩情已经无以为报,若阮妹想害我,我早就死了。”   “.....”阮青芜一愣,垂下眼眸,轻叹一声,“好吧。”   说话间,暮色渐沉,许城已经近在眼前,然而,却有点不对。   “客官.....”车夫的声音显得有些颤抖,“我,我不要你的钱了,就送到这吧,小的,小的实在不敢往前走了.....”   “怎么了?”孟龙潭探出脑袋,然后僵住了。   “.......怎么了?”阮青芜见他反应不对,也掀开帘子,一看之下随即了然。   以夜景著称,被叫做不夜城的许城,此刻,满城之中,不见一点灯光。 第47章 鬼城记忆   深蓝的天空上挂着一轮苍白的明月,月光如洗,洒下万里银辉,夜半时分,旷野上除了青芜一行人之外,便是从那黑漆漆的许城方向刮过来的风。   从渠城到许城的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而且现在回去的话,一群人少不得就要露宿荒野了。   “不过是没点灯笼罢了,”叶南星不以为意的说道,“没准就是人家的蜡烛烧光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你别是闲得发慌,专门来坑人的吧。”   车夫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说道,“小的家里一家老小要养活,怎可能坑骗客官呢?几位是外地来的不知道啊,许城之所以被称为不夜城,并不是这里的人有多喜爱灯笼,而是源于祖上的一个传说。”   传说这许城在建城之初,便发生了一件事,这件事发生的时候死了很多人,从此以后,城主下令,从此以后,许城彻夜点灯,决不允许有黑夜。   这是许城人的说法,然而再具体一点的内容,只有许城人自己才知道了,车夫也是经常在这两处之间来往,大略了解一点,现在看到一片漆黑的许城,甚至宁愿露宿荒野也不愿进城。   无奈之下,阮青芜等人只好让车夫自己驾车离去,然后站在一望无际的荒原上面面相觑。   一阵冷风呼啸而过。   “现在怎么办。”叶南星一屁股坐在行李上,咕哝道。   “阮妹,你怎么看?”孟龙潭问道。   “事到如今.....”阮青芜深思了一下,说道,“只能向着虎山行了。”   “也好。”孟龙潭思索了一番,说道,“若是遇上妖魅害人,吾等还可以出手搭救一二。”   “但愿如此。”阮青芜看着一片漆黑的许城,叹了口气,“我曾听人说起这许城名字的来历。”   “愿闻其详。”孟龙潭说道。   “边走边说吧。”阮青芜放了几个运载机器人阿甘六零五型,将几人的包裹全都放在其中,阿甘两条腿不紧不慢的走着,在寂静的夜里吱呀吱呀的走着。   配合着这样的背景音,阮青芜不紧不慢的开了口。   许城一开始并不是一座城,而是一个名字。   百年之前,此处并没有城,这里是六王之乱时,皇帝与六王联军两军正面交锋的战场,有的只是在战争之中死去的成堆的尸骨,战争结束后,皇帝获得了胜利,开始休养生息,渐渐地,被战火烧毁的村庄,城市,...全都恢复了以前的繁荣,只是除了这里。   因为这里尸骨太多,又逢战事刚刚结束,人们都忙着重建的事,没有多少空闲想到这里死去的人们,等到活着的人终于缓过来的时候,却发现这里已经成了一处乱葬岗,白骨积山,血肉成河,冲天的怨气遮天蔽日,有人写文吊云,‘鸟无声兮山寂寂,夜正长兮风淅淅。魂魄结兮天沉沉,鬼神聚兮云幂幂。’正是描写的这种景象。   “所以,我们看到的这处平原,”阮青芜扫了周围一眼,慢悠悠的说,“底下可能埋着不少尸体。”   “芜姐别吓我。”叶南星打了个寒颤。   “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孟龙潭也感慨道,“那一场战争我也有所听闻,旧帝新死,而新帝威信不足,底下六王便造了反,以为能从此登基为王,某当时看到那篇文时,也不由得为之感慨。”   “是啊。”阮青芜点了点头,说道,“若不是这地方这样的大,也许死在这里的亡魂,终身都不会有被超度的一日吧。”   “我们说重点,重点好不好。”叶南星可怜兮兮的把自己缩在青芜的影子里求安全感。   “后来规划土地,然而当时,这里已经无人敢接近。”阮青芜叹了口气,“一群人都对这土地没办法,直到某天,一个叫许城的年轻人从这里走了出来。”   “活人?”叶南星问道。   “怎么可能。”阮青芜瞟了他一眼,“此处是两军交战之地,哪怕是一座城,也早就被毁的一干二净了。”   “难道....”孟龙潭说道。   “对,就是这座城。”阮青芜看着耸立在众人面前的漆黑的城门,叹道。“这座被战火波及,一夕之间尽数死绝的....城。”   古旧的城门通体玄黑,在月光下透出一股森冷的气息,远处看的时候并不觉得,直到众人走到了门前不远处,才惊觉这城门是如此之高。   “好大。”叶南星惊叹道,就在这时,冷冷的风刮来了一片叶子,在越过他们之后几十米的地方,倏忽便被漆黑的门洞吸了进去。   “退后。”阮青芜感到了一丝不对,拉着众人往后退去。   “这城居然在吸人!”孟龙潭惊呼道。   “我们快退。”阮青芜转身就想走。   “阮妹。”孟龙潭的声音有一点怪异。“你有没有发现,我们.....”   “怎么?”阮青芜挑眉,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   “我们一直没有移动过啊。”叶南星哀嚎道,“怎么会!我明明很努力的跑了。”   “我们不是没有移动。”阮青芜看了一眼城门,叹了口气,说道,“我们一直在往城门走。”   “芜姐,我的玉佩有用吗?”叶南星哭丧着脸说道。   “如果没用的话,你早就跟他一样了。”阮青芜指了指越来越近的门上挂着的一具残破的,勉强能被认出是车夫的尸体。   “哇!”叶南星被吓得哭了出来。   “不要慌,我们很快就要进去了,”阮青芜脑中转过了几个念头,“不要被幻境迷惑,好自为之。”   “阮妹?”孟龙潭看她突然下定决心的眼神,问道。   阮青芜等人本来是一边后退一边被强逼着前进的,此时她一拉孟龙潭和叶南星两人飞身来到门前,扬声说道,“吾等三人,请求进城。”   话音刚落,几人的位移便停了下来。伴随着一声沉重的门轴打开的声音,城门门口的黑洞消失不见,周围出现了一圈极其深的沟渠,出现的是一扇极其厚重的门板,被锁链牵引着倒了下来,横在沟渠之上,正好停在几人的面前。   事到临头,若是此时后退,恐怕下场就跟那车夫一样,阮青芜等人对视了一眼,一齐踏上了门板。   黑雾猛然从城中席卷而来,将几人包住,冲入城内,而门板也重重的合了上去,在静谧的月光下,城门依然沉寂着。   “妹子,喂,妹子醒醒,你占着我地方了。”   阮青芜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大街的一个小角落里。旁边有个乞丐正一脸不满的看着她,催促她赶紧起来给自己让位。   阮青芜便站起身来让出了地方,无视了乞丐骂骂咧咧的声音,她环顾四周,开始观察环境。   时值深夜,而这条街上却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灯笼,把街道照的亮如白昼,老老少少的脸上洋溢着高兴的笑容,而不远处的城门依旧古旧漆黑,在门匾上题着两个字。   阮青芜定睛看去,只见那门匾上写着这座在一夕之间便被覆灭的城市原来的名字——‘渠城’。 第48章 公子容止   这是一个很狗血,很平凡的故事。   城主家的女儿喜欢上了穷书生,为他倾倒,甚至宁愿与他一起私奔。   而书生不想小姐跟她一起受苦,拒绝与她私奔,想搏得一身功名,再来光明正大的将她娶回来。   而这时,按照话本里一向的套路,与城主女儿地位相称,家中家财万贯的世家公子也出现了,城主本意想让女儿嫁给那公子,可是女儿心系他人,抵死不从。   这也确实是一个很狗血,很平凡,寡淡到看了开头就能脑补过程,直到猜到结局的故事。   如果是在太平之世里的话,确实是这样的,然而乱世之中,所有美好的或者不好的故事,都被蒙上了一丝血腥。   就在城主与他的女儿相持不下的时候,书生无意间发现了敌军的踪迹,急忙跑到城主府,越过重重阻碍来到城主面前禀报了消息,城主情急之下,吩咐关闭城门,同时派书生出城请求援兵,而公子则留下来,与城主一同抗敌,城主还跟书生许诺,若是书生完成了这个任务,便将女儿嫁与他。   然而——   来的并不是六王之中某个王的军队。   来的是六王联军。   在六王联军面前,除了皇帝的军队,并没有什么势力可以抵挡。   渠城,就这样连同周围的村落一起,毁于战乱,无人幸存。   而那之后——   青芜叹了口气,自己只怕进入了在古渠城百姓的记忆之中,最原始的渠城里了。   整条大街上张灯结彩,想必就是城主强制让小姐与公子成婚那日吧。   不同于画境,这基于万万人的怨气与尸骨之上而形成的幻境,这怨气又经过了时间的积累,就连阮青芜的阴瞳都很难勘破。   阮青芜揉了揉眼睛,因为需要凝神才能看出这些鬼魂的本来面目,看了太久生理和心理上都有些疲惫了。   “休息一下吧。”就在这时,不远处一个清朗温润的声音响起,阮青芜闻声看去,只见一个白衣公子手持折扇,微笑着站在里自己不远的地方。   虽然人流奔腾不息,但是阮青芜在给那乞丐让了位置之后,站在路中央发呆也没有人理会,这还是第二个主动向她搭话的人。   “你是?”阮青芜愣了愣,问道。   “我姓阮,名容止。”公子行礼道。   “巧了,”阮青芜知道此人是鬼非人,然身在境中,索性就顺势为之,便道,“我也姓阮,君唤我阮娘即可。”   “倒是巧了。”阮容止笑了笑,与她并肩而行,“姑娘是初次前来这里?”   “是啊,”阮青芜叹了口气,“各种意义上来说,都是第一次呢。”   “哈哈,姑娘说话倒是直接。”阮容止失笑,“看你的眼睛,我若不勉力维持,应该可以看到我的本来面目吧,不怕我吗?”   “吾半生漂泊,所见鬼魅实多,君不过沧海一粟尔。”阮青芜又叹了口气,说道。   “哈哈,姑娘倒是淡定。”阮容止摇头,“那么姑娘此番过来,所为何事?”   “来解一桩心事。”阮青芜说道,又叹了口气。“若不是受人所托,我一定不会接下这个烂摊子。”   “哦?”阮容止讶然,“谁拜托的你?”   “.......”阮青芜沉默了。   “是不能说,还是不想说?”容止了然道。   “你看起来,根本不像一个鬼。”阮青芜看着他,吐槽道。   “哈哈,也许是某身死之时,并无遗憾吧。”容止哈哈一笑,说道。   “与我一同的那两人呢?”阮青芜问道。   “有一个被范娘掳去了,”容止摇摇头,“还有一个有烛龙之麟庇护,并未进入幻境。”   “这样啊。”青芜松了一口气。   “如此便松了口气?”容止好笑的看着她,说道,“你觉得你出的去,还是觉得能把那个人从范娘的手里救出来?阮娘,不是某轻视你,范娘受镇压多年,怨气已然能够压制众鬼,我们一干人等,也是因为她而滞留此间,迟迟无法投胎。几百年来除了压制没有别的办法,你认为你做的了什么?”   阮青芜闻言,又长长的叹了口气。拍了拍挂在腰间的刀,嗔怪道,“看吧,就是你,害我多了这么多麻烦。”   “呵呵,”三日月一声轻笑,于空中现身,戳了戳她的脸颊,“又不是我催着你来的,现在又怨上我了。”   “哎哎哎。”阮青芜不理他,只是叹气,“我平生最怕的就是和女人打交道,尤其害怕跟失去理智的女人打交道,你知道为什么么吗?”   “为什么?”阮容止看她二人互动看的有趣,便问道。   “因为我一般不对女人动手。”阮青芜木着一张脸说道。“而我很多时候也不想动口。”   “我可以将你送出去,”容止说道,“但是你那个朋友,我就不能相救了。”   “既来之,则安之,”阮青芜摇摇头,“多谢好意,然而既然来了,等解决问题再走也不迟。”   “你又打算怎么解决问题?”容止问道。   “这取决于你。”说着,阮青芜三人已经来到了街旁茶馆的二楼雅座上,她看着下面人来人往的热闹景象,说道,“看你是想轮回,还是想就这么不生不死的待着。”   “......”阮容止沉思良久,苦笑道,“若能轮回,谁又想一直如此呢?”他偏过头,看下方的街景出了神。君子如玉,哪怕他俊朗的面容在阮青芜眼中有一半是枯骨,也并不能改变他在岁月中沉淀下来的温润优雅。   “......”阮青芜静静的看着他。良久才道,“你愿意说说许城走了之后发生的事吗?”   “仅凭着传说的蛛丝马迹就能对上号,你很聪明。”阮容止愣了一下,夸道,“你怎知这里便是那个许城?”   “我并不聪明,”阮青芜摇了摇头,说道,“只是在几年前,见过他一面而已。”   “他在哪里?”阮容止神情激动起来,枯骨化的地方越来越多,他的声音也越发嘶哑空洞,“你在哪里遇见他的?”   “恕我现在不能直言。”阮青芜低垂了眼,道歉道。   “.......”阮容止僵硬了半晌,无奈的苦笑,说道,“罢了罢了,我也只是.......”   “几百年了,你们何必执着。”阮青芜又说道。   “你不知道。”阮容止摇头,说道,“你不在现场,没有经历过我经历的一切.....”他站了起来,将窗户关上,窗外喧嚣的声音渐渐开始变化,从买卖声,欢笑声,变成了哭泣声,惨叫声,人间天堂与人间地狱,有时候只不过一线之隔而已。   “那一天,我率城中守军,与数百家仆,同城主一起守城,”阮容止回忆道,“城中青壮大多投了帝军,守军只有数千,我们本来想着,在还没有被四面环绕之前,让许城出城找援军,我们便在城中等他回来.....渐渐地,渐渐地,我们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的倒下了,城坡之日,范娘与其他女眷在城主府内,一旦敌军冲入府中,便引爆炸药,与敌军同归于尽。而我,战到了最后,力竭而亡....临死前所看到的,是范娘引爆炸药时,发出的一阵火光。”   随着他的叙述,阮青芜周围的景象也从茶馆变成了一片废墟,与他的话相印证,尸山血海替代了先前嬉戏玩闹的人群,断壁残垣替代了之前栉比鳞次的房屋,这座城如传说中所说,联军袭来,便毁于一夕之间。片瓦无存。   “她的执念,你们的执念,便是等到许城吗?”阮青芜问道。   “也许吧,”容止叹道,“然而过了这许久,你要消除她的怨念,并不容易。”   虽然他说的云淡风轻,但是阮青芜却隐隐觉得,事情并非那么简单。   “接下来,你打算如何做?”阮容止问道,周围的景色又逐渐恢复了原状,“我已将事情原委通通告知与你,是否要参与进来,完全看你。”   “......”阮青芜突然觉得有些晕。   “怎么了?”阮容止上前一步,关切的问道。   阮青芜按着太阳穴,恍惚之间听到了一个呼唤着她的声音。   “主上。”   “主上哟。”   有什么不对。   阮青芜等了好一会,才适应眩晕的感觉,她勉力说道,“不对,完全不对。”   “有何不对?”阮容止摊手道,“我所知道的,俱已告知于你。”   “所谓鬼魅,之所以害人者,皆因为悖逆阴阳之道,若非执念并不能如此,”阮青芜语速飞快的说道,“所以你之所以滞留于此处,还有改变境界的能力....你绝非一般的鬼,你....”   在骗我。   青芜话未说完,眩晕的感觉陡然加强,整个人仿佛往下坠去,然后——   “芜姐!你终于醒了!”   青芜睁开眼睛,看到三日月与叶南星,均是一脸喜色的看着自己。   “我这是.....”青芜觉得头很疼,她忍着头疼扫了一眼周围,之前繁华的景象与世家公子统统不见,她躺在一张石床上,周围也是一片灰色的墙壁。“.....怎么了?”她看着眼前景象,喃喃道。 第49章 石城   “我们被黑雾吸入之后,便来到了这里。”叶南星滔滔不绝的说着,“我一个人在这无人的石头城里找了好久,总算在一处角落里发现了你,就在这时候你身旁突然出现了这个人,我被吓了一跳,他说必须唤醒你,于是我们便找了一间房子,反正里面也没人,就把你放在了那的床上,试图叫醒你,结果怎么都叫不醒你,快把我们吓死了。”   “哦。”阮青芜揉着额角,隐隐作痛的脑袋令她眼前一阵发晕,很不舒服。   “你不知道,你醒不过来,那个人的表情可可怕了,我以为他想杀了我呢。他是谁啊?”叶南星对青芜附耳道。   “嗯。”阮青芜点点头,看向三日月。   自从她醒了之后,三日月便没有再说一句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宗近。”阮青芜唤道。   “嗯。”过了半晌,三日月才不情不愿的蹭过来,他微凉的手托住青芜的脑袋,给她按揉着太阳穴。   青芜感觉好了点,才说道,“没想到许城内部竟然是这样,我刚刚被拉入了幻境,孟兄在幻境之中已经被鬼魅所擒,要不是你们,我也许就没法出来了,多谢。”   “还要多亏了你给我雕的麒麟玉佩。”叶南星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能感到有东西想要抓我,但是被那玉佩吓退了。”   “有用就好。”青芜点了点头,头痛已经缓解了大半,她对叶南星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刀,叫三日月宗近。”   “好奇怪的名字啊,”叶南星咕哝道,“该不是东瀛刀吧?”   “是。”阮青芜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结,说道,“你们可有找到出口?”   “并没有。”说到正事,叶南星摇头道,“你那时昏迷不醒,我们带着你找了好久的城门,没有找到。”   “果然如此....”阮青芜思索着,说道。   “怎么了?”叶南星不解的问道。   “我之前被这里的老大之一拉入了幻境之中,在那幻境里,我看到了那扇门。”阮青芜说道,“许城之所以不能灭灯,肯定有什么原因在里面.....”她走出屋门,左右看了看,“没人。”   “嗯,除了我们几个之外,没有活人。”叶南星说道,“但是桌上的食物还是热的,也没有积灰,就好像.....”   “就好像所有人都在一夕之间消失了一样。”阮青芜说道。   “就是这样。”叶南星拿出一串糖葫芦开始吃了起来。   “主上。”三日月走到青芜身后,低声说道。   “嗯?”阮青芜问道。   “若是我,”三日月不甘心的抿了抿唇,说道,“若是我....并未逼迫你....”是不是也就不会有这么多事发生。   “没事。”阮青芜转过身,牵着他的手,坚定的眼神仿佛阳光一般在驱散他心中的担忧和不安,“这一切都是我选择的,你只不过推了我一把而已,不要责怪自己。”   “.....嗯。”三日月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你与我一同进入幻境,”阮青芜说道,“在我引开那人注意时,你发现了什么?”   “我窥见了一名女子。”三日月斟酌了一下词语,说道,“她与那人一般,可自由行动,她在你们所说的城主府之中弹琴。”   “哦.....”阮青芜若有所思的说道,“那想必是范娘,可是城主又去哪了?”   “芜姐芜姐,”叶南星跑了过来,说道,“你的故事还没讲完呢,那个叫许城的年轻人如何了?”   阮青芜想了想,说道,“他跑了出来,便马上向当地人寻求援军,可是在众人眼里,他所说的城只是一片废墟而已,然后有名高僧看透了他的底细,便向那时的皇帝建议,利用许城找到了那座在幻境之中的城,用火将整个地方烧了七天七夜,用烧剩下来的灰建立了一座新城,来镇压战场中死去的万千亡魂,因为跟许城有关,所以命名为许城,许城建立之后,这块地的地气才勉强恢复,便在旁边另起新城,复名为渠城。然而这段隐秘甚少有人知道,毕竟以万万人的骨灰建城不太厚道,在许城建成的当日夜里,众人便听到了鬼的欢声笑语,不堪其扰,甚至有些厉鬼还在城里杀人伤人,一时之间死伤了十几人,城主无法,又请高僧,高僧说,欲隔绝此处阴阳,需彻夜点灯,好令众鬼以为白昼尚未过去....”   “这些鬼真可怜。”叶南星不由得说道。   “也许吧。”阮青芜叹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若是芜姐我再也醒不过来了,你可还觉得他们可怜?”   “不觉得了。”叶南星想了想,深以为是。   “所谓鬼魂者,其根源皆在于执念,”阮青芜说道,“然执念过了头,便会伤害到其他人。死了的人是不会想到是否会伤害到其他人,或者,也不会发现已经伤害到了别人,亦或者,是故意去伤害别人。许城是如此,阮容止是如此,范娘也是如此。”   “刚刚是他把芜姐拉入了幻境之中吗?”叶南星问道。   “是,”阮青芜点了点头,“也许他跟我八字稍合,竟然能让我的眼睛失效,噫,若是我们处于同一时代,凭这八字的话,”她仔细的思索了一下,“估计会两情相悦也说不定。”   这句话让两个人不淡定了,一个红了脸,一个黑了脸。   “芜姐,你一点都不害羞啊。”叶南星无奈的说道。   “呵呵,主上是在怪我将你从里面救出么?”三日月冷冷一笑,说道。   “你们不要多想。”阮青芜汗颜道,“我只是说说....怎么可能的事嘛。”   “......”三日月心里突然一凉,他看向阮青芜。   那么,在她眼中,自己跟她,也是不可能的事吗。   .......   真是。   他心中突然一滞,脚步一顿,便落在了阮青芜与叶南星的后面。眼神晦暗不明的看着两人的背影。   活着多好啊。   他仿佛又听见了那个穿着红衣,自称范娘的女子对他的感叹。   你看他们,他们都是活人,不是鬼,不是妖,也不是灵。有着血肉之躯,肆意爱恨,肆意地在阳光下行走,饮酒作乐,结交亲朋....   而你我,连可以使用的身躯都没有,又能奢望什么呢?我们只能在阴影之中,看着他们过着自己的日子,过着没有我们的日子。   但是在这里,你不用担心这一点。   只要在这里,你就是有实体的,她也是,我们都是平等的。   本质上来说,妖与鬼可能不同,然而灵与鬼却十分相似。   所以,你为什么不把她留下来呢?   只要留下来,你们就可以在这座没有时间的城里,一起厮守啊。   哈哈哈哈哈.....你说我说的对不对,东瀛人。 第50章 渠城往事   石头城里不见天日,天空永远是灰蒙蒙的,仿佛在酝酿着一场暴雨,而这暴雨却始终没下下来。   “这什么鬼地方啊。”叶南星四处探了探,吐槽道。   “谁知道呢?”阮青芜袖手走了一会,回头招呼道,“宗近?怎么了?”   “...我没事。”三日月眨了眨眼睛,微笑道。   “哦。”某些时候青芜也是心大,她见对方如此说,便点了点头就揭过了,“有发现什么吗?”   “发现啊,”三日月眨了眨眼睛,看似漫不经心地指了个地方,“我们去那边看看?”   “哦?”阮青芜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看,这石头城的排布与幻境之中的古渠城是一模一样的,而那方向正是...城主府。   “那就去吧。”阮青芜想想,说道,“既然已经入了这困境,去那里找找线索也好。只是这里地方颇大,我们最好分头行事,....这个拿好。”她从袖子里掏出了3个由奇异金属制成的铃铛。“这个乃用我所寻到的特殊矿石所做,”阮青芜嘱咐道,“我们互相携带,若有必要,便用这个沟通。”说罢,她又教了两人使用方法。然后青芜往东边的城主府走去,三日月往南,叶南星往北。   然后就在青芜往城主府而行的时候,从铃铛里传来了叶南星的通讯,“芜姐,过来这里,这边有点不对劲!”   阮青芜闻言,便马上折道而行,这里说也奇怪,仿佛气息压制一般,她方才想使用轻功,却半点也用不出来,只好顺着方向穿行在这石头城之中。转过几条街之后,在一片灰白的建筑之中,出现了一栋带着色彩的建筑,看着倒像个小弄堂,里面好像还有人们喝酒欢笑的声音。   然而,没有叶南星。   理论上来说,这里应该就是叶南星所说的不对劲的地方,然而此处却并没有他的身影。   阮青芜起疑,悄悄走上前,细细观察,这弄堂的材质是木头无疑,但是其他灰白的建筑呢?她绕远了一点,在离弄堂有好几间院子远的一处建筑上,她拿出锉刀,在墙壁上刮了刮。   一些粉末掉了下来,好像是石灰,又好像是别的什么,她摩挲了几下,猛然想到了。   这是骨头。   确切的说,是当年这乱葬岗上千千万万的人的尸骨尽数焚化之后的灰烬。   阮青芜拿出虬龙,这些骨灰遇到虬龙,便纷纷化为黑气消散。   如果说画壁是千鬼之境,是借助地气而强行让鬼魅聚集的话,此处便是万万鬼之境,是天时地利人和所造就的人间鬼境,是让阴府都望而却步的所在。   一个人是渺小的,是脆弱的,是不堪一击的。   然而万万人所凝聚起来的信念,便足以改天换地了。   当初以这万万人的尸骨为底,再以一城之人的阳气镇压,才勉强封印了这个鬼境,以阮青芜一人之力,想要破坏这里,可谓是天方夜谭。   思及此,她便放弃了以力破之的念头,而是朝之前的弄堂走去。   弄堂中的话语仍然在继续。   “此处说话安全吗?”浑厚的声音谨慎的问道。   “安全的,大人,小的调查过,再过几日便是城主的女儿范娘的大喜之日。众人都在为此准备,此处之前已被清查过,所以无甚要紧。城中军队大多已被调去支援帝军,守备空虚,大人若派一支小队伪装成阮家运嫁妆的伙夫,混进府内,与我大军里应外合,区区渠城而已,想攻下并不难!”另一个谄媚的声音连忙说道。   “大人,此计可行!”另一个阳刚有力的声音说道,“这渠城看似不起眼,实则乃我军迂回作战的最佳地点,我大军在前,若派一支精锐借道渠城,绕至帝军之后,两军内外夹攻,想要得胜,还不容易?”   “哈哈哈,好!”之前那个浑厚的声音大笑了一声,说道,“就依尔等之计,一日后,内卫即可到达,到那时候,剩下的事情可就交给你了,梁施!”   “梁某定不负所托!”那个谄媚的声音急忙应道。   小小的弄堂重归沉寂。   阮青芜面无表情地听了全程,转了转虬龙,想了想,绕到弄堂后面,将屋后的窗户打开了一条缝,往里一瞟。   里面正中央摆着一张红木八仙桌,几把椅子规矩的在桌旁边摆放着,左侧摆着墨竹屏风,右侧是一处多宝格。阮青芜沉思了一下,手势一转,将一颗弹子朝屋里墙壁弹去,那弹子在墙壁上反弹了几下便将屏风从内部击倒,这样一来,屏风背后便一览无余了。   屏风的背后是一张床,床上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弹子在地上弹动了几声,之前交谈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谁在外面!”阳刚的声音大喝道。   阮青芜纵身一跃,跳到了屋顶之上,屏息凝神,注视着窗户的变动。   果不其然,那扇窗户发出了吱呀的声音,无人自启。   然后声音又响了起来。   “大人,窗外并无人。”阳刚的声音说道。   “梁施,我问你,这屏风后是什么?”浑厚的声音响了起来。   “大人若怀疑小人,打开便是。”梁施诚惶诚恐的说道,“小人万万不敢欺瞒大人。”   “回大人,屏风后什么都没有。”阳刚的声音说道。   “......”浑厚的声音沉吟了半晌,说道,“无论如何,此处已不安全,事关重大,我们要加快动作。”   “是。”另两个声音应道。   随即又是一声吱呀声,弄堂的门打开了一会之后,又悄然关上了。   阮青芜并没有下去开门,趁着那吱呀一声,人已飘出一丈开外落到了另一处人家的屋顶上,脚尖在屋顶上借力,一个后空翻翻了下去。   她走的时候,在弄堂的屋檐下粘了一个可以用来传音的小球,在翻下去之后,她便拿出了另一个传音小球,仔细聆听。   果不其然,在她刚刚落地之后,没过一会,便听到那三人去而复返,阳刚的声音说道,“大人,屋里没人。”   “嗯....”浑厚的声音出现了迟疑。   “大人这一出欲擒故纵之计从未失手,而今....”阳刚的声音说道。   “要么是我们都听错了,要么就是此人之智谋不在我之下。”浑厚的声音叹道,“如此,倒不失为一个人才,可惜了。”   “大人,”阳刚的声音说道,“若真有此人,他作此举动,定是对大人有所图谋,如此,我们大可等他主动前来,以大人之能力,想降服他还不简单?况且进军之事还要大人亲自坐镇指挥......”   “呵呵......”浑厚的声音笑而不语,“也罢,军事为重,我们也该去布置了。”   然后便安静了下来。   阮青芜皱了皱眉,思索着刚才听到的内容,莫非....   如果这段话便是当年许城听到的那一段,后来发生的事情又该怎样解释?如果这是古渠城城灭之前的记忆,那么自己在其中扮演的,又是谁的角色呢?   不知为何,阮青芜就是觉得,如果不按照当年的顺序将回忆走完,那么自己便很可能被困死在这鬼境之中。   那么她在这其中扮演的角色,便十分重要了。   想罢,她再次跃上屋顶,目之所及依然是一片灰白,唯有那座弄堂依旧鲜明。   看来还需往那弄堂一探。   青芜想罢,便再次回到了弄堂。   与之前门窗紧闭的样子不同,弄堂的窗户和大门全部敞开,奇怪的是,就算敞开了,可是光却照不进去,窗口和门口里一片漆黑,看不清里面有什么。   阮青芜谨慎的端详了半晌,掏出一个火折子,点燃了放入一个铜球之中,那铜球有小孔,内外两层,中间蒙有白色纱布,滚动时里面的球不动,外面的球转动,所以虽然滚来滚去,里面的光却不会熄灭。阮青芜测试了一下,确定球没问题之后便丢入了弄堂之中。   铜球旋转着,细细的光无规则的撕扯着黑暗,最后在正中央停了下来。   烛影烁烁,弄堂里仍然空无一人。   阮青芜思量半晌,安在屋檐下的小球突然传来了声音,她便立刻闪到了一边,掩盖气息。   只听得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和石板挪动的声音,然后一个清润的男声说道,“呼,吓死我了,还以为一定会被发现呢。”那声音轻快而又悦耳,带着一丝俏皮风流,“好险好险,还好我势单力薄,推着石板很要一段功夫,不然绝对要中了那老奸贼的技俩,”说罢,他伸了一个懒腰,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自言自语道,“没想到只不过贪睡了一小会,便得到了这样的消息,如果他们所言为真,那大小姐可就危险了,好吧,看在他们收留了许某几天的份上,且去通知一声吧。毕竟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嘛,我许城,可不是那等忘恩负义之人呐。”   .....这人是许城?   阮青芜十分惊讶。原来许城是这样听到敌军的计谋,贪睡什么的......   传说果然不可尽信。 第51章 所谓大礼   在灯火通明的不夜城中,倚在高位上的红衣女子带着遮了半张脸的面具,见他来到,遥遥对他敬了一杯酒,朱唇轻启,说道,“你好啊,东瀛人。”她的声音低柔婉转,带着一抹三日月从来没在青芜身上看到过的慵懒妩媚。“既是远道而来,何不喝杯酒呢?”女子笑道。   “呵,”三日月拢着双手,闻言只是笑了笑,“抱歉,我不喜欢喝酒。”   “过来坐吧。”女子遭到了拒绝也不急不恼,只是挥挥手,具现出一张小几,一把酒壶,和两只杯子。“横竖在我开口之前,你也无法找到她,千年没见生人,我们何不坐下来聊聊呢?”   三日月皱眉,考虑了一阵之后,便说道,“也好。”说罢,他便走上了女子给他设的座位。   “我名范娘。”女子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笑道,“是个...呵,死不瞑目的鬼。东瀛人,你又是如何来到此处?”   “嘛....”三日月作思考状,想了想说道,“用你们这的话来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噗!”范娘一个没忍住,喷了出来,“她教你的?”   “她教了我很多,我自己选的。”三日月微微一笑,说道。“哈哈,毕竟有些年岁了,这么说会显得更年轻一点吗?”   “哈哈,”范娘笑了,“先生倒是豁达。”   “好说好说,”三日月又笑道,“只不过活的久一点,所以想得开一些吧。”   “可惜我却不若先生这般,”范娘弯起的嘴角突然带上了几分凉薄,她说道,“若是能有先生这样的洒脱,只怕我和这渠城的子民,还有战死的数万战士,也不会仍然陷于这往日旧梦之中,无法解脱了吧。”   “有形之物终有毁灭的一天,”三日月说道,“只要存在,便终有消弭的一日,既然总会来到,对于所谓的‘生’又有什么好执着的呢?”   “呵,”范娘不置可否,只是说道,“我实与先生说,你那主人,如今正被困在这幻境里,与我们不同,在这幻境里待久了,时间一长,就算是活人,也会变成鬼。我自觉与先生有缘,所以允许你将她带走一次,并送一份大礼与先生你,只要先生在你们准备探查鬼境的时候,给她指城主府方向就行,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三日月闻言,说道,“我若拒绝呢?”   “那便请先生与你那主人一同留在此间,给吾等作伴了。”范娘妩媚多情的笑了笑,说道。她指尖点了点,幻化出一面水镜,镜中显出了阮青芜的身影,她看着阮青芜与阮容止的一举一动,面具下的一双美眸瞟了三日月一眼,悠悠的叹道,“活着多好啊。”   便是连三日月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给阮青芜指那条通往城主府的路。   古渠城的南方是一片民居,他穿行于一重重的二进三进的小院子之中,想着范娘所说的奖励到底是什么。   天色渐暗,本以为不曾会有的古渠城的黑夜降临了,可是与阴沉的白天不同,在夜晚,天空中反而升起了一轮巨大的明月,将整个灰白的城市罩上了一层更加死寂的光辉。   “月色....甚美呢。”三日月抬头看了一眼月亮,感叹道。   然而想要与之分享月色的人,却不在身边。   “宗近。”就在这时,从旁边传来了一声呼唤。   三日月惊讶的抬头一看,“......主上?”他看着坐在房顶上的人,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轻声唤道。   “宗近。”阮青芜坐在屋顶上看着他,比起两人刚刚分别之时,这个阮青芜褪去了几分青涩,显得成熟稳重,看着他的眸中少了几分清澈,多了一份唯有历经时光才能累积的深沉,以及一份温柔。“好久不见。”她看着三日月,语带怀念的说道。   三日月看着她,几乎像是回到了刀里一样,丧失了言语的能力。   满月的清辉披洒在阮青芜的肩头,她仍旧是一身玄衣,上好的缎子在月光下反射着柔和的光,她本是混血,继承自母亲端丽深邃的五官柔和了几分,少了几分逼人的锐气,多了几分来自父亲的清秀温柔,比之分别之前,眼角眉梢处又添了一抹成熟的风情,见三日月不动也不说话,便含笑对他说道,“怎么了?突然与我这么生分,不认得我了么?”   “......”三日月静默的看着她,眼底的弯月纹样闪烁不定,想相信又不能相信,他无意识的握了握拳,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欲伸出却又缩回。然后他垂下眼眸,自嘲地弯了弯嘴角,“这样啊。”他喃喃道。“如此,倒真算一份大礼呢,哈哈哈。”他苦涩地笑了笑,不想离开又不能停留。   “怎么了?”阮青芜从屋顶上跳下来,走到他面前,眼中满是他熟悉的温柔与关切,只不过这情感在平时在那眼眸中隐藏的太好,他总是要竭尽全力,才能从蛛丝马迹中找到一星半点,而此时却宛如封冻的湖面解冻一般显露无疑。   “....没什么。”面对这样的阮青芜,本该十分高兴的三日月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却有些别扭,他稍稍移开了目光,低声道。   “又生气了。”阮青芜轻笑一声,“不想见到我吗?”她的声音本来清澈,年纪渐长之后反而变得低沉了一些,然而褪去了青涩,更加悦耳动听。说着,她仿佛极为熟练似的倾身上前,右手揽住了他的脖颈,十分自然的在他脸上轻轻一吻,叹道,“可我,却十分的想念你啊,宗近。”   “......”三日月眨了眨眼睛,后退了半步,仔细的看着她。阮青芜放下手,嘴角带笑,一动不动任由他打量。过了半晌,三日月摇了摇头,“你是....阮青芜?”   “叫我阿芜,”阮青芜皱了皱眉,有些不高兴的说道,“你已经很久没这么叫我了。”   “主上哟,”三日月垂了垂眼,眸中弯月在眼底发出幽幽的光,半晌,他覆上阮青芜摸着自己脸颊的手,低声道,“我也,十分想念你。”   ‘叮铃’一声,他腰间的铃铛掉在了地上。 第52章 渠城往事(二)   确定了弄堂已经没有了其他玄虚之后,阮青芜跳上弄堂的房顶思索着自己在其中扮演着的角色。   由于可以听到许城的声音,所以可以推断出自己扮演的不会是许城,而根据传说,城主和范娘在许城告诉他们之前也不会知道。所以剩下来的既知道详情,又不杀许城灭口的,...只有那个人了。   阮容止。   这个在传说的前半部分几乎没什么存在感的人,原来一开始就已经知道了敌军的计划了吗?那为什么不自己去跟城主说,而是要等许城告诉城主和范娘呢?   如果按照传说来推演的话,那么阮容止的不作为,是为了给许城一个机会,从而成全许城和范娘么?   那么在许城去想办法通知城主和范娘的时候,容止又会做什么呢?   算了,还是跟着许城吧。   阮青芜摸摸鼻子,按照许城之前说的话,向城主府走去。   城主府位于古渠城的中心,并不难找,阮青芜顺着道在重重深门大院之中穿行。如果说她之前醒来的地方算是古渠城的娱乐区,那么叶南星选择的方向便是古渠城的达官贵人区,离城主府虽说不远,也有不近的一段距离。   然而就在她走过某个府邸的时候,听到了一阵琴声。   嗯?   她跃上墙头,惊异的发现在灰白的墙内,桃花灼灼,鲜活的绽放着,然后树下传来了两个婢女的声音。   “哎,你听说没啊,那个叫许城的年轻人,似乎要跟我们家公子抢范娘呢。”   “真的假的?”另一个惊讶的说道。   “真的呀,据说有人看到他一路往城主府去了呢。”原先那个说道,“虽然...虽然他也挺好看的,不过还是没我们家公子好,我们家公子那般清风霁月的人儿,哪是一个穷书生能比的。”   阮青芜听的好笑,转了转笔,恶作剧的将桃花枝打的一阵乱颤,两个婢女吓了一跳,慌慌忙忙的离开了。   然后阮青芜便从墙头跳下,忍不住又笑了笑,抬头打量了一圈,此处应是阮家的一个花园,亭台楼榭,均小巧而又工整,桃花林中是一座小亭,而亭中正好放着一张琴。   引青芜来的琴声,到这里就停下了,似乎是在邀请青芜上去一般。   “是要我弹吗?”青芜摸了摸下巴,走到亭中,坐在琴前。   这时候,她又听到了说话的声音。   “要说我们府这片桃花林啊,那可是连城主都赞不绝口的,你听说过没,那什么‘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落....’”   “落英缤纷,切,以为跟着少爷读了几天诗书,就能随便拽文耀句了?我这个看书房的知道的都比你多!”   “对了对了,那个叫许城的,听说范娘可喜欢他了,不知是真是假。”   “谁知道呢?要我说啊,女人心最是善变,范娘与我家公子青梅竹马那么多年,随便来了个穷书生,啊,就是递了朵花,就能让她轻易变心,哎.....”   “呵,你没听说过神女有意襄王无情?人家是变心了,可我家公子对她到底有没有那个意思,也不好说。”   “我们阮府毕竟是祖上有过侯位的世家大族,现在新帝初立,据说就要拿世家开刀,像我们这样投靠新帝的世家,稀罕的跟什么似的,目前是新帝面前的红人儿,那范娘嫁了我们公子,别的不说,富贵肯定不会少啊!”   “还别说,你可知最近六王打到哪里了?迆县啊,迆县离这里也就百十来里的距离,这里会不会.....”   “去去去,明天可是我家公子大喜的日子,说什么丧气话。若被管家听到,仔细了你的皮。知道我为什么来管书房吗?想当年,我也是跟在公子身后的人物,然后说错了一句话,就被打发到这里来了,哎,往事不堪回首啊.....”   声音渐行渐远,阮青芜听了一会,双手放于琴弦之上,凝神,半晌,十指连动,弹奏起来。   与之前一般的琴声再度响起,往灰蒙蒙的天空飘散而去。   然后,便听到一旁传来了一声叹息,“哎,阮公子啊,我忙来忙去的,而你却在这里躲清闲。”   正是许城的声音。   阮青芜没有做声,继续弹着琴。   “哎,我已答应城主,去行一极其危险之事,哈哈,虽约定回来便可娶她....”许城的声音染上了一丝落寞,“然而,若是不做梦的话,许是再也回不来了吧。”   “话不能说死,也许你能回来也尚未可知。”阮青芜刚在心里这么想,便听到阮容止的声音如此答道。   “咦?”许城好像被吓的不轻,“原来你一直在听啊?”他夸张的说道,随即又松了口气,“呼,吓我一跳。”   “你既然说了,”阮青芜听到容止含笑说道,“那么听与不听,是我的事,说与不说,可不还是我的事?”   舞草简直一模一样。阮青芜在心里腹诽道,原来八字相合还有这等功效,也是稀奇。   不过权当是听故事吧,对方不想现身,青芜也不能逼他现身,正好她也对当年的故事挺好奇的,就这么看下去也无妨。   “许某不过一介穷书生,”许城淡淡的说道,“战乱迭起,许某的家乡已被战火所毁,双亲不知去向,实为无家可归之人,在这乱世里,像许某这样的人恐怕不少吧....即使死了,又还有谁会记得呢?”他自嘲道。   “...我会。”阮容止沉默了一下,说道,“如果我还活着的话。”   “哈哈,真是奇怪,你是,范娘也是,”许城失笑,以一种漫不经心的口吻说道,“这乱世里啊,把我这样的穷书生不当人看的达官贵人多的是,你和她倒是与众不同。”   “也许吧。”阮容止说道。   “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许城突然问道。“为什么帮我进城主府?”   “因为我高兴。”阮容止轻飘飘的说道。   “哈,也罢。”许城笑了一声,缓缓的说道,“士为知己者死,我许城,今日便为你们拼上一拼吧。”   “阮某感谢公子大德。”阮容止说道。   “别叫我公子公子,听了怪不自在的,”许城说道,“我名城,字百雉,叫我百雉吧。”   声音又没有了。   “接下来,又该往哪里去呢?”阮青芜停下了演奏,拨了拨弦,“罢了,既然都要我去城主府,那我便去城主府吧。”   她站起身,桃花的花瓣飘散下来,落到了她的肩膀处,她伸手拂去,看了桃花树一眼,叹了口气。径自跃上了墙头,翻了出去。朝着城主府的方向而行。   也就半盏茶的功夫,阮青芜便来到了城主府的门前。   朱红色的大门威严的耸立着,两旁的石狮子威严静默的杵在两旁,阮青芜揣度了一下自己的角色,决定光明正大的敲门。于是她扣了扣大门上的兽头门环。   “原来是阮公子,不知阮公子前来所为何事?”不一会,便传来了门口卫兵彬彬有礼的声音。   然而这个声音对阮青芜来说分外耳熟,就是在弄堂里听到的那个颇为阳刚英武的声音。阮青芜挑了挑眉,听到阮容止温和的说道,“阮某已经听说了许城之事,特地来找城主商讨关于婚嫁一事。”   “原来如此,容小的通禀。”那个侍卫说道。   然后,大门缓缓打开了,阮青芜未做迟疑,坦然自若的走了进去。越过一进门的影壁,穿过月亮门,走过迤逦回廊,然后在一间显然是书房的门前停了下来。她站在门前,听到婢女说道,“阮公子来了?老爷正在书房看书,容奴婢通报。”   “嗯。”阮容止点头。   不一会,婢女说道,“阮公子,请。”   阮青芜便顺着打开的门走了进去。   然而就在她刚刚踏入门的时候,突然感到了不对劲。   有杀气。   她第一时间祭出了虬龙,挡住了朝自己命门袭来的一击。   “不好。”阮青芜思忖道,她看不见鬼魂们的动作,应付起来恐怕颇为吃紧,然而容不得她深思熟虑,那鬼魂见一击不成,更加凶猛的朝青芜攻了过来。   阮青芜手中虬龙运转如风,挡下了一部分攻击,然而衣袖却遭了殃,多了好几道划痕。   “啧,这可是我最喜欢的几件之一。”阮青芜皱了皱眉,手中烛龙光芒大盛,她凝神闭眼,感觉着鬼魂的踪迹,然后拼着添几道伤的危险,将烛龙刺向了空无一物的虚空。   鬼魂发出了哀嚎,化为一股黑烟消失了。   “烛龙之麟么?还真是个好东西啊。”就在此时,从她背后传来了一个慵懒妩媚的声音。   阮青芜转过身,看着一身红衣的女子,笃定的说道,“你就是范娘?”   “我就是。”范娘轻笑了一声,说道。   “这里是你的幻境?”青芜问道。   “不,”范娘摇头,“我想你应该也猜到了,这里算半个蒙界,也算半个人间。所以在这里死去的人,现实中也会死去。”   “我知道。”阮青芜淡淡的说道,“所以?”   “哈哈,”范娘笑了一声,带着点调皮天真地说道,“人家才不喜欢这么空荡荡的地盘呢,人家只是来告诉你一件事的。”   “什么事?”心中有了一些不好的预感,阮青芜警惕的问道。   “你那把刀呀,”带着面具,只露出下巴,即使如此也风情万种,范娘伸出食指一抹嘴唇,魅惑的笑道,“他好像想换主人了呢~” 第53章 动摇   三日月睁开眼睛。   天空亮起了朦胧的光,这个世界又迎来了白天。   之前见到的阮青芜不见了踪影。   他眨眨眼睛,伸展了下手臂和腿脚,极其怀疑之前看到的那个阮青芜是一个梦。   “哈哈,你要这么理解也可以。”一旁传来了女子的笑声,范娘坐在一边笑嘻嘻的说道。   “是你。”三日月沉下脸色,淡淡的说道。   “是我。”范娘大大方方的承认道,“怎么样,我送的这份大礼如何?”   “无趣至极。”三日月冷冷的说道。   “别这样嘛,”范娘掩唇笑道,“嘴上说的好听,昨天又是谁如此配合的与那礼物共度了一晚上呢?如何?白天看不到是不是很遗憾?”   “.......”三日月不带感情的看着眼前的红衣女子,说道,“你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   “反正你白天也见不到她,就不准我没事干找你聊聊天吗?”范娘巧笑倩兮的说道,“要知道这偌大的一个城,能跟我聊天的鬼却没有几个。”   “哦?”三日月挑眉,很惊讶的说道,“你这可吓到我了,万万鬼之中,没有一起聊天的人吗?”   “因为我在等待。”范娘微微一笑,说道,“我们都在等待,我们在等待一个人。”   “许城吗?”三日月愣了愣,想到之前青芜说过的故事,开口道。   “.......”范娘既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幽幽的叹了口气,说道,“我们已经等了很久很久了。”   日月轮转,沧海桑田,等到他们的尸骨全都化作了灰,却也没等到期盼已久的解脱。   “我本来只是一个普通的官家小姐。”范娘毫不在意三日月听没听,自顾自的说道。“本来可以像普通人一样出嫁,生子,然后终老。可惜,我命不好,成为了一个乱世人。”   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新帝根基不稳,勾引来六王联军,引来无数权利争夺,而她父亲作为一城之主,自然也要表明立场。   “父亲属意六王,而我偏向新帝。”范娘说道,“六王固然强势,然而新帝却是正统,礼法不可废,而且也占有道义。若是追求声名之人,更应该选择新帝才是,然而父亲却被六王的诱惑迷了眼,要把我嫁过去联姻,本以为就会这样过完一生,没想到——在城郊踏青的时候,我看到了他。”   说到这里,范娘幽幽的叹了口气,“我虽为女子,却也读过一些书,男人的事我管不着,也不想去管,反正哪都是活着,只不过是活的好与坏罢了,嫁给谁都是嫁,只不过嫁的对还是错罢了,然而在遇到他之后,才突然意识到自己之前那些念头的天真愚蠢。...在遇到对的人的时候,所谓的一切借口都只是幌子罢了。”   灰蒙的曙光给她披上了一层黯淡的色彩,那鲜红宛若流动着的血的颜色的衣服,也因为这光芒而黯淡了下来,仿佛血液在逐渐凝固一般,慢慢的变黑了。   不知道那家伙如果脱下她的一身玄衣,穿的鲜亮活泼一些的话,会是什么模样呢?三日月不禁想道,想必会如已经绽放的花朵一般,既美丽而又娇嫩吧。   而现在的自己有没有机会再见到她都说不定了,这种的愿望,还是只放在心里想想就好。   “他在树下,指间拈花对我一笑,”范娘继续回忆道,“‘桃面春风何处去,红妆晓梦泪阑干。’我想,什么国家大事,我不想想了,也不想随波逐流了。我想嫁给他,而我也知道,如果我不去做些改变的话,那么这永远只是一种幻想。”   “确实如此,”三日月点了点头,“你又是如何做呢?”   “我本想劝告我父亲让他们向你们靠拢。”范娘继续说道。“然而我却发现,事实远不仅如此。”   然后又惊又怒的她便与父亲争论,争论到最激烈的时候,城主甚至拔刀相向想要范娘的命,结果却被阮容止前来阻止并杀死了。   “这个人.....”三日月看着阮容止,欲言又止。   “他是我从小到大的朋友,”范娘说道,“就在我被父亲强迫,无处可逃之时,就是他救了我,站在我的一边。”   “现在也在这里吗?”三日月问道。   “......”范娘叹了一口气,说道,“是啊,现在也在这里。”   “他在做什么?”三日月问道。   “他在与我一起等待,”范娘自嘲的笑了笑,“也许,他只是在跟我一起等待根本不可能出现的神迹罢了。”   夜幕降临。   范娘不知何时不见了,三日月一眨眼的功夫,便又回到了挂着明月的夜空,而出外走了几步,便看到熟悉的身影正站在不远处,听到他的动静,阮青芜转过身来,眼带笑意注视着他。   “你来了。”她缓缓说道。   “我来了。”三日月应道。   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样的感觉,心知这个青芜是假的,然而他却还是不可自制的陷入到了对方的温柔之中,这种温柔同他体验过的阮青芜的温柔不同,如酒一般,喝时不觉得,然而喝多了之后,便熏熏然不知何方了。   而他三日月也正是那喝醉酒的人之一。   我是在梦中么?他扪心自问道。   既在梦中,那边做梦吧。他又这么想道。   所谓的刀剑,是没有梦境可言的。在拥有自己的意识,脱离刀身之前,他们所能做的,不过是在刀身里,盯着一片漆黑发呆而已。   而这应该也只是三日月自己的特权,许多日本刀并没有他这样的好运气,不是被各种挖掘了出来,便是在大火中战场上丧生。   所以做梦是什么样的体验,梦又是什么样的概念,三日月之前并不知晓。   他踏着月光,朝阮青芜走去。   之前从他腰上掉下的铃铛不见了踪影,他往地上瞟了瞟,并不在意这点。而是很快就将目光移开,看着青芜道,“今天做什么?”   “你想做什么?”阮青芜反问道。   “我想听你弹琴。”三日月答道。   “我还以为是什么,”阮青芜惊讶的挑了挑眉,“我以为你不喜欢听。”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三日月微笑道,“我现在喜欢。”   “好吧,既然你想听的话。”阮青芜无奈的耸耸肩,拿出了一把尾部有些被烧焦了的琴,“那我便奉陪吧。”   “嗯。”三日月在一边坐了下来,说道,“我洗耳恭听。”   琴声淙淙,三日月一开始还有闲心想想别的东西,后来不知不觉便全神贯注的听了起来,听着听着,月色很快褪去,清晨又即将来临。   “你认为,充满希望的梦境,和绝望的现实,哪个比较好?”就在天边蒙蒙亮的时候,三日月突然说道。   “这个啊,”阮青芜说道,她想了想,“这个选择,我们在很久以前不就已经做出了吗?”   结果还没等三日月问出结果,天亮了。   日升月落,这座城又恢复了一片死寂。   一股睡意朝三日月席卷而来,他晃了晃脑袋,以自己的意志力对抗着那股睡意,走出院外,低头一看。   之前被他不小心掉下的铃铛躺在地面上,幽幽的发着光。   ‘宗近。’   好像有什么人在很遥远的地方,急切而担忧的呼唤着他。   ‘宗近。’   那个人.....是谁呢?   ‘宗近,你在哪里?’   三日月从铃铛上移开了视线,脑中的睡意因为刚才的呼唤而消弭了不少。然而清醒便清醒了,他却觉得自己好像遗忘了什么。   好像遗忘了什么十分重要的东西。   “你是谁?”他看着在不远处背对着自己的白衣人士,问道。   “我姓阮,名容止,一介布衣而已。”那人微微侧身,答道。“我有一个故事,你愿意听吗?”   “什么故事?”三日月皱眉,问道。他潜意识觉得自己也许不太想听这人所讲的故事。   “哈哈,不用如此警惕。”阮容止笑道,“在她发现这里之前,我们有许多时间可以打发,我给你讲我的故事,你便告诉我你的故事,如何?”   “在这之前,我需要你回答我一个问题。”三日月回想了一下,惊讶的发现他已经不太记得自己的故事了,不由得心中一慌,可是面上却依旧镇定,他说道,“这里是哪?”   “这里是蒙界与人间的交汇点。”阮容止说道,“你一定很好奇,蒙界是什么,对吧?”   “是。”三日月点了点头。   “蒙界,是用来收留无辜枉死之人的魂魄的地方。”阮容止说道,“此处发生过无数战役,死的人多了,无数冤魂聚集起来,怨念汇聚在一起,影响到了凡间,数百年前,有高僧借助风水地利,以我们的尸骨造就了一座白骨之城,并与蒙界相连,一半在蒙界,一半在人间。所以你可以看到此处既有人间的昼夜交替,也有蒙界的虚无缥缈。呵,昔年那高僧与我们约定,许城的灯火一日不灭,我们便不能跨雷池一步,然而天数里,却该当有此一劫,所以我们便又出来了。”   他的眼神有些悲哀,又有些喜悦,“执念了这么久,也该到解脱的时候了。” 第54章 决定   在城主府。   “你这话什么意思?”青芜冷冷的说。   “自然是字面上的意思。”范娘嗤笑道,“怎么,看你平时对他也没多少关心,如今听说他要离开你,便开始着急了么?”   “......”阮青芜没有理她,只是将铃铛拿了出来。   “哈,不过一个小小的铃铛,你以为他会理你么?”范娘不屑道。   “.....你以为这铃铛是来做什么用的?”阮青芜反问道,她嘲讽的笑了,“我知道你一直在偷听,你和阮容止,这鬼境内外大大小小的所有事,都瞒不过你们两人,不是吗?”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范娘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她说道。   “所以,有些话,”阮青芜淡淡的说道,“我是专门说给你们听的。”   “你的意思是?”范娘皱眉道。   “呵。”阮青芜双手背在身后,看着她,“你以为,我不知道蒙界是什么样的地方吗?亦或者,你认为,我从未去过蒙界么?”   “不可能!从来没有凡人能去过蒙界!”范娘摇头,说道。   “错了,”阮青芜眨了眨眼睛,那双眼睛看上去正常,然而如果仔细看的话,便会发现那眼中花纹极其独特,似有另一重瞳孔一般,一般鬼魅都不敢直视她的眼睛,范娘看了一会,只觉得那重瞳仿佛一个漩涡般要将自己吸入进去。   “我就去过。”阮青芜轻描淡写的说道,“我不但去过,而且我还知道,此处并不是真正的蒙界,只不过是你们用幻境折腾出来的效果罢了。”   “可是说了这么多,你还是无法从我的手上救出你的同伴和你的刀,不是么?”范娘冷笑道。   “.......”阮青芜很是可怜的看着她,“你真的觉得你将他们抓到手了吗?”   “什么?”范娘心下一惊,说道。   “并不是只有你们才会玩幻术,”阮青芜淡淡的说道,“也并不是只有你们....会骗人。”说罢,她拿出自己的铃铛,摇了2下。   铃铛并没有响,然而范娘眼中的世界却开始变幻。   “这个铃铛发不出声音。”阮青芜平静的说道,“但是却会发出一种特殊的声波,那种声波能干扰到你们这种鬼魂的认知。从而令你们发生认知混淆,就像现在这样。”   范娘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眼中的阮青芜不断的缩小再缩小,而阮青芜手中的铃铛却不断的放大再放大。渐渐地,渐渐地,铃铛变成了阮青芜,而原本的阮青芜变成了铃铛。   “你的意思是,”仍然有些头晕目眩,范娘恶狠狠的说道,“我,之前就着了你们的道,对吗?”   “对,也不对,”阮青芜摇了摇头,“你不该让我有喘息的机会的,一旦我有了喘息之机,你该知道,我不会束手就擒。”   一切从她分发铃铛的时候便已经计划好了。   “那那个故事....那个故事也是你骗我们的?”范娘捂着额头问道。   “那个故事啊,”阮青芜眨了眨眼睛,说道,“你想知道真相?”   “你说不说?”范娘手指甲伸长,逼近了阮青芜,恶狠狠的说道。   “我有个条件,”阮青芜平静的说道,“带我去见宗近。”   “我怎么知道他在哪里。”范娘冷笑道。   “我见不到他,我就不说。”阮青芜淡然的说道。   “你现在没了铃铛保护,以为我杀不了你吗?”范娘说道。   “.......”阮青芜微偏过头,近似于怜悯的看了她一眼,“我既然敢当着你的面放弃了铃铛,你以为我就没有后着了?”   范娘心下一凛,她见过不少老奸巨猾的人类,但是从未有一个能像阮青芜这样骗的她团团转,这个人实在太过神秘,哪怕她能够知道陷于鬼境里的人类的记忆,她也看不到,或者说看不透这个人的记忆。   “你是谁?”她暗暗心惊,问道。   “我是谁?”阮青芜反问道,“为什么你会问这种问题,莫非你看不到我的记忆?”   “少在那里骗我!”范娘手上用了点力,在青芜的脖子上掐出了红痕,“我最讨厌别人骗我。”   “那么前提是,”阮青芜丝毫不为所动,“你不骗别人。”   “你很聪明。”范娘冷静了下来,说道,“是我这么久以来,遇到的少数几个聪明人之一。”   “过奖,不敢。”阮青芜毫无诚意的回答道。“宗近在哪里,我要见他。”   “呵,”范娘歪了歪头,笑嘻嘻的说道,“你能够骗我,可是你却不知道他的真实情况,如果你能知道,你就不会让他离开你了。”   “.....”阮青芜皱了皱眉,“是怨气又扩散了?”   “既然知道,又怎么让他随意的离开你?”范娘说道。   “.......”阮青芜的眼睛黯了一黯,没有说话。   “哦~”范娘笑了,“他忘了你了,是也不是?所以即使你想帮他,也不能开口,更无法开口,因为这样会让他不相信你。”   “这是我的事。”阮青芜咬了咬唇,说道。“带我见他。”   “可是你的脖子还在我手里,凭什么使唤我呢?”范娘娇笑道。   “就凭我知道真相,”阮青芜波澜不惊的说道,“知道所有的真相,不管是幕后的,还是你们所知道的。”   .......当年之事,莫非仍有隐情?范娘心下暗忖,那么还是稳住这人吧。想罢,她说道,“我带你去找他,只不过你见了可要把你知道的东西告诉我。”   “我会告诉你一部分。”阮青芜说道,“视情况而定。”   “就会欺负人。”范娘跺了跺脚,放开了她,说道,“随我来吧。”   也不知道她是如何操作的,明明之前他们还在城主府,下一刻两人便出现在三日月所处的居民区了。   “喏,你的宝贝。”范娘将阮青芜带到了这里,抱着双臂,撇了撇嘴角道。   “宗近?”青芜看着明显有些不对头的宗近,唤道。   “......啊。”眼中有着三日月纹样的青年愣了愣,看着阮青芜,神情中有些愕然,然后他眨了眨眼睛,十分低落的说道,“如此吗?”   “.......”阮青芜上前一步,可是三日月却退后了一步。   “哎哎哎,”范娘站在了两人之间,说道,“我给你看了他,你要遵守约定。”   “你以为当年是许城出卖了你,将你们众人困在这里。”阮青芜收起眼中的担忧,重归波澜不惊的说道,“其实不然,许城当年出去的时候不知道你们已经死了,很认真的在搬救兵,谁料被人算计,路过的高僧不忍心你们不能往生,便利用他找到了你们的尸体,以火焚之,以灰筑城,本可以令你们要么永世不得超生,要么全都轮回往生,可是关键时刻许城意识到了这一点,在最后一刻破坏了封印,害死了高僧和其他一群人,给你们一线生机。”阮青芜眼睛也不眨一下的说道。   “什么?!”范娘愕然,“不可能,这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阮青芜瞟了她一眼,说道,“你等了这么多年,等来的是一道封印,心中充满怨恨,以为是许城所为,想等他回来复仇,并把孟兄当做了他。你以为自己无所不能,我也逃不出你的手掌心,所以你才略施小计,想从我口中套出一部分真相,给自己一个下手的理由......却没想到真相是这样,后悔了吗?改变主意了吗?”   范娘沉默了。多年来的认知被倾覆,她苦笑一声,看向三日月,说道,“你跟她走吧。”   “抱歉,我可能也要让你惊讶一下了。”三日月笑眯眯的看了青芜一眼,拿出铃铛,说道。“你什么时候安排好这一切的?”   “从你将我救醒之后,半个时辰之内。”阮青芜老老实实的说道。   “呵,”三日月闻言,笑了笑,对范娘说道,“放了那个人类。”   还没等范娘问为什么,他微笑着说道,“我跟你走。”   “好。”知道三日月是一个更有力的筹码,范娘答应的十分爽快。   “宗近?!”阮青芜踏出一步,迷惑不解地唤道。   “主上哟,”三日月抿着笑,然而笑意未曾到达眼底,他拿出那个被他捡起来的铃铛,当着阮青芜的面,放开了手。   那铃铛掉在地上,滚了几滚,阮青芜只不过看了它一眼——   三日月便和范娘一同消失了。 第55章 试刃   “芜姐你不知道之前可把我吓坏了,”叶南星拍拍胸脯,一脸惊魂未定的说道,“我刚说完,转个身整个世界都变了,好多死人尸体,害得我以为我还在战场上.....”   “战场?”苏醒后的孟龙潭好奇的问道,“你们那边也在打仗么?”   “.......哎。”叶南星想到家乡,不禁长叹了一口气,“那地方,也跟这里差不多了。”   他曾经跟着阮青芜去过安史之乱的战场,彼时正值太原被困,他与阮青芜驰援太原,一路所见,流亡饿殍,不计其数,他一开始看到的时候,在路边吐了个天昏地暗,可是到后来见得多了,便也麻木了。想到这,他不禁看了在一边沉默不语,只是盯着手里的一颗铃铛看的阮青芜,心中有一个不祥的预感。   这样的阮青芜,他见过,也只见过一次。   那是在烽火连天的太原战场上,他与阮青芜一路驰援,一群人早已疲惫不堪,偏偏在这个时候,又正好遇上了狼牙的精锐,他匆匆应战,哪怕剑术高超,却也免不了伤痕累累,就在他即将力竭的时候,阮青芜将他甩上了一匹马,嘱咐其他人先行一步,她留下来断后。   而在马背上,他转身看的时候,阮青芜也是这样无悲无喜的神情。   然后——   具体情形如何,他并未亲眼见证,只不过听过去救青芜的人回来说,等他们到的时候,那一队精锐,已经被青芜一人全数歼灭了。   身为一代机甲大师的后人,阮青芜名不虚传。   “叶兄弟的家乡,听上去十分的有趣呢,”孟龙潭笑眯眯的说道,“什么时候某也能去一游就好了。”   “你永远也去不了。”叶南星没说话,阮青芜突然发声了,她声音也如她的表情一般无悲无喜,只是平淡的叙述着事实,“你不但永远也去不了,而且,你还会死在这里,如果你再这么装下去的话。”她的眼神终于从铃铛上移开,瞥了孟龙潭一眼,说道,“我现在心情不好,没工夫与你演戏。”   “咦?看出来啦?”孟龙潭讶然,随即一笑。“也是呢,毕竟是阴阳重瞳,被发现啦。”   “咦咦咦!!!”叶南星转头看了看,一脸不明所以,青芜无言地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孟龙潭,摇了摇。叶南星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孟龙潭,对方朝他笑了笑,点了点头,随即明白过来,一脸煞白的看着孟龙潭,整个人迅速朝阮青芜靠拢,“他他他他他.....鬼啊?”   “确切的来说,鬼狐。”阮青芜总算收了那铃铛,看着叶南星挑眉道。“你那个样子作甚。人死了是鬼,狐狸死了自然就是鬼狐了。”   “哦哦....”叶南星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随即又反应过来,“鬼啊!”   “.......你的智商被狗吃了么?”阮青芜无语的说道。   “就是要这样才有趣,你以为别人都跟你似的,怎么都吓不到你,我辈很没尊严啊。”孟龙潭笑道。   “对不起,胆子太大。”阮青芜哼了一声,“所以呢?冒着被这城中众鬼灭杀的风险,你想告诉我什么?”   “真不好玩。”孟龙潭叹了口气,“我是谁你知道吧?”   “许城嘛。”青芜撑着脑袋,漫不经心的说道。   “所以啊,”附身在孟龙潭身上的许城叹了口气,“你不觉得,出城之路,问我是最合适的么?”   “是么?”青芜斜斜的看了他一眼,“你的条件呢?”   “喂喂,”许城哭笑不得的说道,“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要附身在这位小哥身上吗?”   “......我还真的没什么兴趣。”青芜想了一会,诚恳的说道。   “......”许城叹了口气,“那就遗憾了,本来是想帮你早点募集到帮手的,看来我自作多情了。”   “你是不是因为这家伙跟那群狐狸打交道打了太久,身上本就沾染了狐族的气息,所以才附身上去的?”阮青芜很快的说道。“好了我说完了,你要怎么帮我找人?”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许城笑笑,抱怨道,“什么都被你猜到了,真是个不讨喜的孩子。”   “我曾经听闻.....”阮青芜显露出思索的表情。   “小姑娘,”许城一笑,“有时候,人还是知道的少一点,比较有趣哦。”   “我装作不知就是。”阮青芜眨了眨眼睛,很干脆的变了句子。“说出你的条件吧。”   “我要你解放被镇压在这城下的千万冤魂。”许城很干脆的说了条件。   “不可能。”阮青芜皱眉道,“我又不是和尚,也不是道士,怎么可能同时渡这么多人。”   “你可以。”许城耸耸肩,“不行也必须行,毕竟这里已经很久没有活人进来又能活到现在了。”   “呵。”阮青芜看着他,突然笑了起来。她本就生的极好,如此粲然一笑,让两个人都看的一愣,然后她出乎意料的收起了虬龙,随便坐在一边的石墩上,抱着双臂翘着二郎腿,一副无赖的样子说道,“我就不了,如何?”   许城皱眉,他冷声说道,“你不想从这里出去?”   “看来你对我还知之甚少,”阮青芜噙着那股嘲讽的笑意,“哪怕我什么都不做,我也迟早会离开这里,到时候只要拽上这小子,两人一同离开,你又能奈我何?我们可以离开,可是你却不知道还要等多少年,才能等到另一个像我这样的人了。”   “你不打算管了?”许城第一次收敛了之前轻快的表情,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外面鬼王狂傲,为害世间,你的刀灵还在范娘手里,你不打算管他们了?”   “呵。”阮青芜一撩长发,她的眼眸黑中带点青色,如濡鸦之羽一般,眼神一勾,硬生生多了一抹撩人的风情,她轻蔑的笑笑,“轻易便自作主张的身外之物,不要也罢,而那外面世间生灵的性命,又与我何干?能救,便是他们的福气,不能救,也不是我的因果。将我困于此处,这份因果便会落在你们身上,又能不沾因果,又能卸下重担,我何乐而不为?而你们则不同,不是吗?”她眯了眯眼睛,挑衅的说道,“反正你们也离不开这里,到时天雷落下来,直接灰飞烟灭,倒也算另一种解脱,不是吗?”   “你!”许城皱眉,上前一步,“你怎能如此.....”他情绪激动,竟露出些许狐狸本相来,他冲青芜呲牙道,“莫要不识好歹.....”然而话音未落,只见眼前一花,他的面前便平白出现了一个大洞。   “现在,”虬龙的笔尖停在洞的边缘,阮青芜冷笑一声,执笔的手纹丝不动,“是谁不知好歹呢?”   受了虬龙的气劲,无数黑气从地面上弥漫开来,鬼哭之声正在幽幽的响起。   “现在,是你要来求我,不是我要求你。”阮青芜瞥了他一眼,杀气重重地说道,“把这主从关系给我理顺了,别摆出那副施舍的态度,我最讨厌别人要挟我。”   如果之前只是怀疑青芜要发飙了的话,叶南星可以确定,这回她是真的发飙了。   于是他老老实实的躲在青芜身后,大气也不敢出。   就在这时,他感到肩膀上被搭上了一只冰冷的手,顿时整个人汗毛倒竖,尖叫一声,“芜姐救我啊!”   阮青芜看都不往后看一眼,直接翻转笔尖,虬龙立刻将叶南星身后的墙壁轰出了一个大洞,搭在叶南星身上的那只手也随之烟消云散。   “.......”许城僵硬着神色,顿了好久,才缓缓说道,“对不起。算我求你。”   关于星座。   阮青芜:“我是处女座。”   叶南星:“哈哈,小爷是双子座!”   叶南枫:“本小姐双鱼座。”   如果鬼魂有星座的话。   许城:“按照我的推算,范娘应该算天蝎座,容止应该算摩羯座,而我嘛,应该是巨蟹诶嘿嘿嘿。”   三明:“咦?我吗?哈哈,应该算是天.....”   “啊想起来了,”叶南星突然说道,“貌似金牛跟处女最配哦。”   “那我就是金牛座吧。”三明十分利落的改口道。   太刻意了吧!   阮青芜:“不,我觉得你应该是水瓶座。”   “哈哈哈,为什么呢?”   “?_?因为就跟我娘一样究极自我,麻烦的要命。”——by一个整天都很想崩溃的处女座。   _(:з」∠)_感觉最近已经变成一条咸鱼。   以及今天在路上看到一只小猫被车残忍的压死了,真的太惨了,开车的朋友请一定小心,缓速慢行,QAQ毕竟是一条活生生的小生命。 第56章 亮剑   不夜城里一片灯火通明。   三日月和范娘一起坐在高处,俯视着下方的歌舞升平。   “你很无聊?”范娘看出了三日月的心不在焉,问道。   “算是吧。”三日月漫不经心的说道。“相似的场景见得多了,自然没什么新奇。”   “哦?”范娘饶有兴趣的笑了笑,“看来你在那边非富即贵啊。东瀛那边是什么模样?”   “......”三日月并未接下她的话茬,而是有些困惑的皱起了眉。   在他并未选中阮青芜作为他的主人的时候,过去的记忆十分鲜明,随便一想便可以回忆起来,而在遇到阮青芜,随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他并没有什么时间能去回忆,所以也没想过这个问题,要不是范娘的一时兴起,他还真的发现不了——关于过去的记忆模糊不清的问题。   “忘记了呢,”三日月努力的回忆了半天,故作轻松的说道,“也许是过来的时候撞到头了,不过,就仅剩的印象而言,这种场景,对过去的我来说,似乎是十分常见的景象呢。”不然也不会觉得这么无聊。   “呵,”范娘轻笑一声,戴着面具的脸即使看不清全貌,也有一番妩媚的风情,“果然如此。”   “你知道什么?”三日月看着她,问道。   “自然是你的主人没有告诉你,或者,没来得及告诉你的事情。”范娘笑道,“看。”她的指尖上凝聚出一团黑气,如果仔细查看的话,会发现那团黑气是无数哀嚎着的冤魂,那些鬼魂咆哮着想挣脱范娘的束缚,然而无论怎样也挣脱不开。“知道这是什么吗?”她自问自答的说道,“这是怨气,是人死后残留下来的执念凝结而成的物质。”   “然后?”三日月眼神一厉,语带寒意的说道。   “这东西对于我们鬼来说是大补,”范娘笑道,“然而对于像你这样的灵来说,却是有害无益的东西哦。”   “比如?”三日月眨了眨眼睛,说道。   “比如,偶尔会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啦,或者陷于情绪之中无可自拔啦,所有一切无法自制的行为都算在内,”范娘神秘的笑了,“而一旦有你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况出现的话....恭喜你加入我们的行列哦~”   三日月很想嗤笑一声并加以反驳,然而他却说不出口。   这种事并不是没发生过。   百年沉淀,三日月怎么说都不是一个容易冲动的人,之前在兰若寺发生的事情,不得不说十分的诡异。   那时的自己,是为什么会向那道长挥刀的呢?三日月沉思道,由于那之后便被青芜打昏了过去,他一直没有什么机会想到这里。   “在哟。”范娘见他这副凝神思索的模样,配上他本身俊秀的长相,竟然与记忆中的某人有些重合了起来,心底一沉,却还是不动声色的笑道,“我比较好奇的是,你一个与这些毫不相干的灵,是如何沾染上的一身怨气?”   “怨气吗....”三日月摆弄着茶杯,冷冷的笑了笑,虽然过往的事记不太清楚,但是有青芜在的那段时间他的记忆可是清清楚楚,“说到这个,还真要拜前一任主人所赐呢。”他嘲讽的说道,想到之前的经历,眼中不由得多了几分戾气。   “看来是遇人不淑。”范娘托着腮看了他半晌,确定他不愿再多说什么细节之后,百无聊赖的说道,“可惜,这回遇到的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她踞此城已久,如青芜所说,城中的大小事都瞒不过她,之前青芜说的那一段话自然也被她听了去。能被如此轻易的舍去,这主人不要也罢,就在她准备说出来打击一下三日月的时候,三日月却转移了话题。   “这个倒是见仁见智了吧,”三日月微微眯眼,粲然一笑,那一瞬间流露出的神态便是范娘见了也不由得为之一愣,“说到可惜,我却是比较可惜你呢。”   “我有什么好可惜的?”范娘哈哈大笑起来,她指着下方说道,“你看啊,永世为鬼,我存之一日,这永夜盛景便随我永存,如此不废一兵一卒,便可享有太平盛世,何来可惜之说?”   “呵,”三日月轻笑一声,“然而你我也都明白,这些都是幻象,不是么?哪怕再怎么执着,也不会是真的。正如你之前跟我讲的那般,无论如何,我们都不可能行走在阳光之下,参与进他们的人生,哪怕这里再繁荣昌盛,不受人间影响,却也与人世无关,无法影响人间,不是吗?比起这些,你倒是没有我想象的那样,在意这一点呢。”他意味深长的说道。   “你很聪明。”范娘沉默了一下,凉凉的笑了,“然后呢,你又想说什么?”   “不如我们来聊聊,”三日月笑意更深,他看着范娘的面具意有所指的说道,“面具的故事如何?”   “没什么好聊的。”范娘不耐烦的说道,“只不过生了一场病,从此见不得人罢了,又如何?”   “没什么,只是好奇罢了。”三日月笑了笑,“究竟是怎样的病症,才会让人戴上面具呢?”   “自然是天花。”达成协议之后,听了许城关于渠城往事的叙述,阮青芜笃定的说道,“唯有天花之症,才会让脸上那么不堪,并以面具遮掩。”   “芜姐好厉害!”叶南星其实有听没有懂,只是习惯性的叫好。   “你打算如何做?”许城皱眉道。   “你猜。”阮青芜翻了个白眼,说道。   此时他们一行人在空无一人的城中不紧不慢的走着,之前苍白的城市全都是幻象,只是一个针对阮青芜的杀阵罢了,刺杀未遂之后,这间的主人又懒得与她为难,幻境便消失了,显露出来的是色彩鲜明但是仍然空无一人的许城。先前阮青芜便是在东南方的商业区找到了昏迷不醒的叶南星和孟龙潭,此时三人从商业区出发,说是要往城主府去,可是阮青芜舍弃了城中笔直的大道不走,反而选择了弯弯绕绕的大街小巷,一副要用脚丈量许城的姿势。   一开始许城还能靠闲聊来打发时间,可是走了几个时辰,从东南方走到了西南方,又从西南方往上到了西北方,阮青芜仍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更甚者,直接绕过了城主府的大门,把北方和东北方的所有街巷都走了一遍。   “若要折腾许某,直接开口便是。”许城不由得说道。   “我为何要折腾你?”阮青芜淡淡的扫过来一眼,“我没有折腾你的兴致。”   “那....”许城还想再问。   “或者,”阮青芜斜斜的看了他一眼,嘲讽道,“你来想个主意,来解放这万千冤魂?”   “就是,”叶南星一脸鄙视的说道,“人蠢就要少说话多听话,这么简单的道理还不明白吗?”   “......”这句话好像是她之前用来训这小子的?如今看他拿来训别人倒是顺手,阮青芜在心里笑了一声,表面上还是十分淡定,“既然你没有办法,那么看着我做便是。”   许城气闷,然而就如青芜所言,此时是他有求于人,并不是别人有求于他。   “芜姐?”叶南星在别的事上虽然二了一点,可是在某些方面就是个人精,他看了一眼气闷的许城,跟青芜小小声的咬耳朵道,“他是不是还没绕过来啊。”   “鬼嘛,固执过头了就是好忽悠,”阮青芜也悄悄的说道,“淡定,虽然确实是我们比较急,别让他看出来就行了。”   叶南星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往许城那边投了一个同情的眼神。   折腾了差不多三五个时辰之后,阮青芜总算是将整个许城都走了一遍,这才意犹未尽的与附在孟龙潭身上的许城和叶南星站在了城主府门前。   “你之前说,”阮青芜忍不住笑了笑,说道,“她因为脸上伤疤不能示人,所以才找你做幌子,不愿嫁人,是吗?”   “是。”许城点点头,问道,“怎么?”   “没什么,只是突然很可怜你而已。”阮青芜摇摇头,突然提升音量,说道,“不才阮青芜,还请阁下将我的刀奉还。”   “呵,可是你又拿什么来换呢?”半晌,从府中传来了一声女子的娇笑,回应着阮青芜。   “哈,可能是我表达有误。”阮青芜也笑了,她目光凛凛,一字一顿的说道,“我说的是,限你在我开杀之前,将我的刀双手奉还。”她傲然一笑,“这不是请求,这是.....命令。”   说罢,她拍了拍手。   随着她拍手的动作,整座城市开始震动。   “这,这是.....”许城在震动中狼狈的稳住身形,惊讶的问道。   阮青芜并未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全神贯注的看着城主府紧闭的大门。   “芜姐这回来真的了啊.....”叶南星目瞪口呆的说道。   来真的?什么来真的?还没等许城问,他的疑问便有了答案。   无数厉鬼从墙壁里涌出,朝众人袭去,而与之相对的,每隔五步便有一枚机甲从地底涌出与之相抗,如锄草机一般斩杀着厉鬼。   厉鬼无穷无尽,而这些机械也不知疲累,两者抗衡之下,满城厉鬼,竟然没有一只能走到阮青芜面前。   一个优秀的天工大师的可怕之处便在与此,只要她还活着,以一敌百,以一敌千,甚至万,只要材料足够,便根本不在话下。   而阮青芜更是如此。饶是这城中沉睡的鬼魂尽数醒来,却尽数倒在了机械的刀刃之下,而厉鬼随着执念而生,不消不灭,被砍成数截的厉鬼并未死去,可就算再爬起来,迎来的便是再一次的刀刃。   鬼哭狼嚎之声不绝于耳,不见鲜血,不见硝烟,可是惨烈程度却并不下于真实的战争。   “若这些都是真人....”许城脸色苍白的说道。他不敢想下去,如果对上这些机械的都是真人的话,那要多少条命,才能突破这层屏障,打到青芜身边?   “放弃吧。”阮青芜沉沉的说道,“按照行进的速度来算,一台机械可以不停歇的杀九百人以上,我一共安排了两千个这样的机械,就算是活人,不来个百万大军,近不了我身。”然后她又对城主府的大门喊道,“是我自己进去呢,还是你请我进去呢?”   对面沉默无声。   “那我自己进去了。”阮青芜将宽大的袍袖系紧,身上出现了另一种装备型机甲,宛如羽翼一般,而羽毛却由刀锋所制,在阴沉的日光下泛着冷冷的光芒。   “看好他。”阮青芜对叶南星说了这么一句后,便跳进了城主府。 第57章 范娘   悄然灯下隐,轰擎掣雷霆。   就在阮青芜进了城主府之后,这几日压抑下来的杀气才集中爆发出来。   这几日连续被困在幻境中为鬼捉弄,身陷困局,阮青芜表面淡然不以为意,对许城有意无意的轻蔑还以颜色,在三日月出其不意的给她来这么一出之后夺回主导权,还能以那样不紧不慢的步伐在城中踱步,布下机甲,并不是她就不惊不怒,不急不气了,事实上,在三日月跟范娘走之后,她就想毁了这个鬼蜮,只是因为想到了三日月此举背后的深意,又顾及到三日月自己的愿望,她才忍耐了下来,直到试探完了许城,弄清了这鬼蜮的另一重真相之后,隐忍了许久的杀意才毫不收敛的从她身上散发出来。   “呵,”她轻笑一声,扬声道,“范娘何在?”   即使杀气四溢,她脸上仍然带着笑容,只是那笑意未曾到达眼底,便化作了眼中的一片寒冰。   寂静的城主府里空无一人,阮青芜环视一周之后,便往府内主院走去。   经过时光的洗礼,城主府内并没有江南园林的小巧秀丽,反而透着一股庄严肃穆,沉静的看着这个擅自踏足的人。   阮青芜脚步一转,她脚程不慢,又听许城讲过城主府的布局,半刻钟的功夫,便来到了主院的前厅前。   既为一城之主,这个前厅除了招待宾客之外,恐怕还有处理公务,招贤纳士的作用,所以较之其他的府邸,城主府的前厅要更为气派,一张坐榻放置在最高处,两边设置了一系列的座椅。   而在那张象征着最高权力的地方,放置着一副穿着嫁衣的枯骨。   嫁衣不堪时间的侵袭,头上的喜冠已经损坏近似于无,身上所佩戴的珠玉也破败不堪,华美的丝绸失去了光泽,然而喜冠下的面具却焕然如新,昭示着这具尸骨的身份。   她就是范娘。   据许城所说,他在建城之际,并未将范娘也同他人一样焚毁,而是将她放置在主堂里来镇压众鬼,然而他当时舍弃肉身,只余魂魄,并不能做的有多周全,只匆匆用内丹破坏了阵形,将范娘放在此处作为阵眼,便失去力量成为鬼狐睡到现在。   阮青芜转了转笔,虬龙挟雷霆之势朝那尸骨脸上的面具而去。   然而转瞬之间,她便进入了不夜城,笔尖对上的,是一脸坦然微笑的三日月。   “是你。”阮青芜看了他一会,脸色不改,平静的说道。   “是我。”三日月笑了笑,说道。   然后阮青芜将目光移向坐在一边笑的直不起腰的范娘,挑眉,“满意了?”   “哈哈哈哈哈.....”范娘又笑了好一会,才止住笑意,她说道,“太好笑了,你们这对主仆,真有意思。”   “哦?”阮青芜冷冷的一笑,“我觉得你们也十分的有意思。”   “怎么说?”范娘心中涌起了不好的预感,她笑了一声,往后一靠,轻松闲适的问道,“你发现了什么?”随着她的动作,本就松垮的袍服往下一滑,露出了几分雪白的肌肤和若隐若现的锁骨,阮青芜见了,直接将三日月的脑袋按在怀里,阻挡了他的视线。   “呵,反正这么几天的功夫,他该见的也见了,不该看到的.....”范娘吃吃的笑着,意犹未尽的说道。   “呵。”阮青芜闻言,低笑了一声,“你确定是他自己想看,还是你逼他看的?”   “......”范娘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三日月任由她霸道的宣示着自己的主权,十分配合的把脸埋进她身上带着青草香的怀抱里,闷闷的低笑起来。   “不否认?”青芜轻蔑的笑了笑,“如此,我倒是要心疼下这家伙了。”   “你还小,”范娘调整了下心态,轻佻的笑道,“不知道男人在这方面,从来没有自不自愿一说。”   “是吗。”阮青芜淡淡的说道,“就算如此,也是我的事,轮不到你插手。”   虽然她声音淡淡,然而三日月却听了出来,看似平静的语气里有了点忍笑的意味。   似乎除了他以外,谁也没有发现,看似跟正常人无异的阮青芜,其实十分擅长在话语中掩藏自己的真实情绪,而他在每天的观察之后,总算能够分辨出一点阮青芜真实的情绪,比如现在,她看上去好像被范娘激怒,对三日月起了疑心,只是嘴上不肯承认,然而三日月却听了出来,她非但没有怀疑自己,而且还抱了调侃的心态,在顺着范娘的话语伪装下去。   真是调皮的主上啊....他在心里感叹着。扯了扯阮青芜的袖子,示意她不要再玩下去了。   阮青芜身体僵了僵,眨了眨眼睛,对范娘说道,“我们来谈一谈吧。”   “你说。”范娘并不觉得凭借阮青芜一人就能知道真相的全部,所以十分肆无忌惮。   阮青芜顺势在三日月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而三日月顺势便在宽大的坐榻上躺了下去,舒适地枕在阮青芜的腿上。   “许城要我解放这城中千千万的冤魂,其中自然也包括你。”阮青芜仍是波澜不惊的语气,三日月却知道她开始认真了。   “所以你要解放我?”范娘不可思议的问道。   “嗯。”阮青芜点了点头,“蒙界早就对外封闭,所以你们进不去,那地方也没什么好去的,还不如趁此机会赶紧投胎呢。”   “你要说什么?”范娘并没有接下她这个话,而是冷冷的说道。   “我想说的是,”阮青芜又眨了眨眼睛,“从何讲起呢,先从我们进来这个鬼蜮开始讲起吧。”她说道,“其实阮容止这个人,早就不在这里了,是吧。我所遇到的那个阮容止,只是你的安排罢了。目的就是混淆我的认知,让我对那个传说信以为真。”   “为什么?”范娘反问道。   “因为,”阮青芜顿了顿,说道,“你还是听我说完,在我被宗近唤醒之后,你让我以为我回到了现实,其实,那只不过是另一个幻境罢了,只不过你真假参半,试图让我分辨不出来,不过你也成功了,我确实没有分辨出来。”她淡淡的说道,“然而后来你却做了一个败笔,你想以千年前的真相为饵,让我去城主府,去你布下的陷阱之中,然而,你做鬼的时间太长,忘记了一点,现实之中,并不是所有的房子都能在一瞬间失去又获得颜色的,你的导向性太重,甚至连宗近都被你利用,只为了让我去城主府....太刻意了。”她摇了摇头。“然而我虽然知道你要我去城主府,却不知道你的用意,便索性将计就计,让你得逞一下,以便见到你的真身,而你后来现身时所说的话也暴露了你。让我越发肯定,阮容止这个人并不存在。”   “为什么?”范娘问道。   “你为了让我确信阮容止这个人真的存在,特地说了句,‘这么安静的幻境才不是我的风格。’”阮青芜说道,“然而这句话却证实了在之前那个幻境里,你也在场,再联合后来发生的事情,这一点并不难猜到,你虽想让我认同阮容止的存在,可是你却伪装的不彻底,哪怕你是这里的首领,却仍然无法完美的伪装成两个人。”   “你很聪明。”范娘说道。“还有吗?”   “哎。”阮青芜叹了口气,“接下来,你虽然让我见到了宗近,可是我家刀却格外调皮,临时倒打一耙,这是我没料到的。可是他的所作所为却提醒了我,传说恐怕还有内情,于是我便顺着你们的意,见到了许城。许城后来跟我说的事情,便是拼图的最后一块,让我终于拼凑出了最后的真相。”   “说来听听。”范娘抱着双臂说道。   “......”阮青芜微微一笑,说道。“这千百年来,你唯一放不下的执念,并不是许城,而是阮容止吧?”   “......”范娘的面具上出现了一丝裂痕,她厉声说道,“你.....你是如何得知?”   “青梅竹马啊,门户相当啊,”阮青芜摇了摇头,“你并没有在等许城,你一直在等的,其实是阮容止。你一直在等他给你一句解释,一句表白,一句心意,不是么?”   “可是你一直没等到。”阮青芜叹了口气,“其实阮容止在你容貌尽毁之后便离开了渠城,为你寻医求药去了,你却不知道这点,一直在城里痴痴的等他回来.....许城把这一切都告诉我了,可惜,他命丧之时,却也没有找到恢复容貌的药,只能托许城前来看看你的近况,可是许城一来没见过你,不知道你的长相,二来遇到了兵变,还没来得及向你说出,就.....”   “他怎么会认不出我!我!我这个样子,难道不好认吗?”范娘声嘶力竭的吼道,她捂住了面具,大滴的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滚落下来。   “...你觉得,”青芜叹了口气,“真心爱着你的他,会让你容貌被毁的事实,流传到外界,供人或耻笑或怜悯吗?以你的性格,哪种都不是你想要的吧。”   “骗人,你在骗人!”范娘尖叫道,她身上开始显露出白骨之相,声音变的凄厉疯狂,“这一切都不是真的!我是被他抛弃了!”   “这是你的另一个疏漏。”阮青芜淡淡的说道,“也是你最致命的疏漏,你虽然伪装成阮容止的模样,可是你为了寻求真实感在我面前显露了你的骨相,一般来说,对于一般人而言,他们是认不出这骨头的,我想你也许也对这方面没多少研究,所以才露出了自己的骨头吧?可是我一眼就看出,你露出的骨头是女人的骨头,并没有男性特征,那么一个有着女性的骨头,却伪装成男性的人.....”她点到为止,后面的话语不言自明。   “你又是如何知道这些?!”范娘已经完全变成了白骨,身上的嫁衣也变的破破烂烂,她问道。   “在下万花谷人士,虽不通医术,然而平日所习功法,却与人体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故而也算精通罢了。”阮青芜淡淡的说道,“不过如果你要问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些,只能说,我并不是鬼吧,一切都摆在你眼前,只不过你被怨恨所蒙蔽,一直没有看见罢了。”她说着,站了起来,“其实你想的没错,他确实喜欢着你,并且直到最后一刻,也没有想要抛弃你,你父亲为了你好,并没有将他留给你的信给你看,而你却产生了误解,在兵变之日将他杀死,让一城的百姓,给你的怨恨陪葬。其实并没有什么嫁娶之日,你所布下的这个不夜城,其实是在欢庆元宵,不是吗?恐怕,那也是你与他初遇的日子吧。”   “真可怜呐。”三日月本来舒舒服服的靠在阮青芜怀里听故事,听到了尾声,不由得感叹道。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相反,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阮青芜冷眼看着范娘的面具又碎开了好几道,在地上打滚尖叫。“要不是我跟许城有约,一定要她另行往生,我定要让她与城外那千万厉鬼一样魂飞魄散。”她抱着三日月,赌气一般的咕哝道。   “呵。”三日月安慰的拍了拍她的手,由于心情太好,他主动承认了错误,“是我不好,没跟你打声招呼,就擅自做下了决定。”   “你是不好。”阮青芜闻言,瞪了他一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之所以做下这决定,就是为了引我这么救她,不是吗?要不是你在这里横插了一脚,我才不会管许城的条件,而你对她动恻隐之心的原因,是你物伤其类了对吗?”   “是。”反正瞒不住她,三日月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这就是你不好。”阮青芜松了口气,又横他一眼,冷冷的说道,“竟然把自己与他们等同,对我而言,你跟他们又岂是一样的?而你却把自己跟他们相提并论.....”   接下来的唠叨,三日月全然没听进去,在他听到第二句的时候,便已经愣住了。   啊.....原来如此吗?   原来....如此啊。   心脏在怦怦的跳动着,范娘还在尖叫,只不过她的声音已经和阮青芜的唠叨声一起逐渐变小,融入了背景之中,充斥在耳畔的仅剩下了越来越快,越来越响的心跳声。   今夜......   在现实中,虬龙终于将新娘的面具击碎,范娘彻底消散,阮青芜带着他离开幻境之时,他看了看悬挂在那不夜城的天空上的一轮明月,想道。   月色真美呢。 第58章 离渊   前面说到,阮青芜在许城内布下了两千机甲以抗万千厉鬼,以魂飞魄散的方式来超度这群鬼魂,同时留叶南星看住附身在孟龙潭身上的鬼狐许城,以防他有什么不该有的小动作。   为何要如此呢?   之前从幻境中脱出,在找到叶南星之后,阮青芜发现了一个小细节。   在叶南星的身上,并没有她给的那个铃铛。   因此,阮青芜便确定了之前她所处的许城全是幻境,而且,她发现了一个更加可怕的事实,此处幻境针对的只是人的魂魄,丝毫不影响肉身,所以她在幻境中给的铃铛,并不是真的铃铛,也没有给到叶南星身上,而真的铃铛仍然在她自己身上,丝毫未动。   这便十分不妙了。   如果人的魂魄在幻境里,肉身却仍然在现实中,这样一来,在有心人利用下,情况不会更好只会更糟。   阮青芜有了危机感。而她应对的方式便是——在城中布下两千机甲,再让亲友加以警戒,自己便进去救人。并不是信不过鬼狐许城,而是她从来就没想过信任此人。在如此重要的时刻,更不能放任这么一个人毫无顾忌的在自己毫无知觉的肉身周围游荡。   两千机甲一是威慑,二是抗衡,三是围困。此时,便是有人闯进来,这些机甲也可以挡上一挡,为她赢得缓冲的时间。同时,她还做了一个实验。   以她所想,既然魂肉分离,那么在现实中发生的事情与幻境中发生的事情毫不相干的话,那么她在现实中做的动作在她陷入幻境时也会继续做下去。于是她瞄准了那尸骨脸上的面具,同时自己站了一个即使失去意识也不会倒下的站姿,朝面具击去。   “果然。”她带着三日月从幻境里离开,再度睁开眼的时候,发现不仅幻境里范娘的面具碎了,而且现实中的面具也碎了。   “什么果然?”三日月问道,他看了看青芜的姿势,又看了看地上面具的碎片,也明白过来,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嗯,我们出去吧。”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之后,阮青芜便对这里失去了兴致,她忍不住又对三日月唠叨起来,“这回是那个范娘空有一身修为却没有武技和修炼方法的缘故,我等才能这么轻易脱身,下回你可千万不要随便乱来......BALABALA..”   “是是,知道了知道了。”三日月耸耸肩,完全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就他与青芜相遇之后,一路走来,就没看到什么足以和青芜抗衡的惊艳人物,所以他也就有些懈怠下来,正在一边敷衍一边朝府外走去的时候,像是为了反驳他的这个想法,从远处传来了爆炸声。   “不好。”阮青芜一惊,一改之前慢慢走的模式,拎着三日月便使出了轻功瞬间来到了府门前。   “芜姐!”叶南星看到她来,唤道。   “嗯,我没事。”阮青芜冲他点了点头,“许城呢?”   “爆炸之后那些鬼魂都不在了,我正想着怎么回事呢,你就出来了。他从刚才吐了一口血开始就昏迷不醒到现在,我就把他搬到墙角了。”叶南星往墙角处指了指,“喏。”   阮青芜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无奈道,“可是他已经跑了呀。”   躺在墙角的只是一段施了障眼法的木头罢了。   “啥?!”叶南星比阮青芜还生气,他自来土豪惯了,随便便拿了一把品相一般的轻剑朝许城扔了过去,果然,许城便在他面前变成了一截木头。   “没事。”看着蔫头耷脑的叶南星,阮青芜安慰道,“我之前忘记交代你,是我的错。况且.......”她听着第二声爆炸声,轻蔑的笑了,“他跑不了多远的。”   “芜姐?”叶南星疑惑道。   “躲远点。”阮青芜不答,只是让他们躲到之前隐蔽的墙角那里,“他一会要来真的了。”   “他是谁?”三日月和叶南星同时问道。   “啊,也不是什么人,”阮青芜语气轻松的说道,“就是我之前跟你们提到过的,鬼王离渊。”   舞草这叫不是什么人?!(╯‵□′)╯︵┻━┻你在逗我!!   “要来了。”阮青芜眼风扫过,示意他们安静,拍了拍手。   顿时,机甲的动作停了下来,两千机甲,五个为一小队,其中的一个携带有重盾,其他则带着炸药。听到拍手声之后,携带有重盾的机甲往前一步,带有炸药的机甲退后一步,并开始逐渐聚拢。   第三声爆炸声,与青芜的再一次拍手声重叠在一起。   三百多幸存的重型机甲累积起来形成的一面盾在对方的一击之下溃不成军,然而这并不是那一击的全部,剩下的余劲未散,朝着青芜等人席卷而去,就在这时,剩下一千多炸药机甲同时自毁,与这余劲相抗,两千机甲刹那被毁,即使如此还是未能抵挡住对方这一击,阮青芜见状,不准备硬抗,而是闪到与叶南星等人相反的另一边,那余劲横冲无阻的冲入了城主府中,将半个城主府都化为了废墟,才停了下来。   阮青芜并未松口气,而是立刻从原来站定的地方离开,跑到叶南星身边,一扯衣带,说道,“快走!”   然而还是晚了,又是一击朝她袭来,阮青芜无法,只好以身为盾,将这一击硬抗了下来,饶是用了防御最好的轻甲相护,她还是被这一击直接拍进了一边的墙里,受了内伤。   “呵。”随即,响起了一声轻笑,那声音的主人悠悠然在狼狈不堪的阮青芜和叶南星面前飘了下来,“你还想躲我到何时呢?我的小青芜~”   “无尽有多远,我就想离你有多远。”阮青芜从墙里站了起来,顺便拉了被余劲波及到的叶南星一把。擦了擦脸上的灰尘,咳了几声,说道。   “这又何必。”鬼王离渊笑了笑,招来一把太师椅坐了下来,撑着脑袋愉悦的说道,“你我难得见面,不坐下来推杯换盏,又为什么要刀刃相向呢?”   “就凭你想杀死我。”阮青芜丝毫不为所动的说道,她上下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人,嘲讽道,“你我几年不见,如今倒是出落的越发水灵,倒是能嫁出去了。”   “呵呵,小青芜还是这么喜欢开玩笑。”鬼王离渊身着紫袍,乌发沉沉,如最深重的暮霭,紫色的眼眸中一片死气,仿佛不见生机的荒原,他生前也许是一枚英气勃发,豪气干云的男子,然而在最近几年修成鬼修之身之后,面相更偏阴柔,如此一来,确实要比之前见阮青芜的时候更像女人了一点,然而即使如此,却并未对他的容貌有所减损,反而另添了一番阴郁的美感。不过要离之前青芜调侃的‘嫁出去’的程度还有一段距离。他邪肆一笑,“千百年来,果然只有你不会令我失望,”他意味深长的说道,“怎么,我编的故事好听吗?”   “这么说,”青芜扬眉,她环视了一周,“这一切都是你的安排?”   “不不不,”离渊摇了摇食指,他眼角一挑,显出了别样的魅惑风情,“我只是往这群人的记忆里加了点东西而已,你看,我只不过加了几个念头,就能让他们自导自演出这么一出戏,如何,我看你也乐在其中,是不是精彩至极?”   “芜姐....咳咳,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叶南星勉力站起来说道。   “........”阮青芜没有说话,只是将目光重又投到那片废墟之上,眼神里一片悲凉。   便是连三日月也有了种不祥的预感,“该不会.....”他喃喃了一句,连忙也看向城主府。   在城主府的废墟里,随着冲击一同化为碎片的骨骸开始动了,它们像有意识般缓慢的聚到一处,形成了一副女子的骨骸。   “我这是....?”范娘的声音从骨骸之中传了出来。   “恭喜,”离渊坐在太师椅上,看着范娘的眼神跟小孩子看到他玩腻了的玩具一样,“你遇上了我的小青芜,于是我决定在她面前给你点奖赏。”   “奖赏?”范娘愣愣的重复道。   “啧,太蠢了,真是太蠢了!”离渊烦躁的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走来走去,一挥袍袖,范娘惨叫了一声,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到了半空不断挣扎,“我怎么有你这么蠢的手下,连小青芜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废物,都是废物,我养你们又何用?!”   “咳咳,养....?”范娘勉强挤出了一字半句。   “是啊,”离渊十分烦躁的说道,“说了你也不懂,总之你早就在之前的一场鬼知道是什么的病里死了,你的那什么父亲,情郎,要是没有我,你们这群人连做鬼的机会都没有,我如此辛苦的布下了阵让你们永世不得超生,顺便往你们脑袋里塞了几个念头,结果你们却让我看了这么一出闹剧,居然被小青芜两天不到就看破了,你说我养你们这群废物有何用?啊?”   “阮郎....?”范娘愣了愣,竟然不知从何而来一股力气,挣脱开离渊的束缚,掉落在地上,重复道,“阮郎他....?”   “假的!都是假的!”离渊十分失望的挥了挥手,“真没意思,要是小青芜的话,此时早就朝我打过来了,喂,难道你不生气,不怨恨吗?居然只知道坐那里哭,哭死你算了。”他泄气的坐回椅子上,不满的撑着下巴。   “原来.....”范娘看着自己白骨,抽噎道,“我们,都只是,旁人的一枚棋子吗?”   “棋子?”离渊夸张的重复道,像是驱赶什么似的挥了挥手,“少给本君掉价了,明明就是本君养的戏子而已。”   “呵呵...哈哈哈哈.....”范娘颤抖着身体,笑了起来,“哈哈哈....”   “笑的难听死了,闭嘴。”离渊皱了皱眉,打了个响指,于是范娘便除了骨节的咔哒声之外,再也发不出别的声音了。   “接下来,小青芜~”离渊又兴致勃勃的站了起来,不见他有什么动作,只一闭眼的功夫,他便来到了青芜面前,伸出手摸上了阮青芜的脸,“本君为了你可是毁了本君最得意的一件玩具了呢,怎样,能去死了吗?”紫色的眼眸里满是病态的疯狂,他看着阮青芜舔了舔嘴角,说道。   “滚。”阮青芜闭了闭眼睛,冷冷的说道。 第59章 三条   如果说之前燕赤霞一系列的冒犯对三日月来说还能为了大局而容忍的话,此时,却已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由于被青芜护着,他并没有受到什么伤,饶是如此,衣袖也被刮破了好几道,青芜给他做的一件好好的儒袍便这么报废了。如此不算,那鬼王居然还对阮青芜动手动脚,倒映着弯月纹样的眼眸一沉,露出了几分肃杀之意。   “小青芜还是一样的不客气呐~”离渊似乎习惯被这么对待了,不气也不恼,只是那手还欲在青芜脸上揉捏的时候,被一道寒光所逼,让他只能松开手,避开这一道突如其来的寒光。   “啊,是你.......”离渊看了持刀而立的三日月一眼,笑了,“有趣有趣,”他拍了拍手,眼中病态的疯狂一览无遗,“我修成鬼身多年,已经很久没人敢这样对我挥刀了。”   “呵。”三日月看了看挡下了离渊的一记重击,暂时无法动弹的青芜一眼,心口一疼,看向离渊的眼神又冷了几分,他挑衅的笑了,“某从东瀛来,并无多少根基,只是.....”他特意拉长了语调,转了个弯,“不知道这日落之国的武学,较之我东瀛又如何呢?”   彼方既有强力,那么不可硬拼,只能智取。三日月心思急转,对着当世一代鬼王侃侃而谈。多亏之前他的几番表演,让他领会了如何对付此人的精髓。   “有趣,”离渊挑眉,“你想如何?”   “我们互舍力量而不用,只持械而斗如何?”三日月微微一笑,“然,若鬼王不愿如此,也可以围棋论之。”   “好啊,反正横竖都是你的优势比较大,不是吗?”离渊一眼便看出了他的算计,十分坦直的说了出来。   “哦?”三日月无所谓的笑了笑,“若是鬼王认为如此,那就如此吧。”   “哈哈,好一个我认为如此就是如此,”离渊抚掌大笑,“如此一来,我若不想承认我武艺棋艺不如你,只能自封功力,与你持械一战,或者与你下你们那边的棋,再输一局,不得不放你们离开,可若我不想如此,只想给你们一个痛快呢?”离渊挑眉,手上又开始汇聚能量。   “那样还有何乐趣可言?”三日月丝毫不惧他的威胁,启唇说道。他的容貌精致美丽,行止做派自有一番从平安京时代延续下的高贵优雅,此时虽然衣衫被之前的冲击波及有些乱,却丝毫掩盖不下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潇洒风流。与离渊遥遥对立,仿佛明月与黑夜一般,互相映衬。   “芜姐,”叶南星缓过来,趴在青芜耳边小小声的说道,“他们看上去莫名的有点配诶。”   “呸。”阮青芜甩过去一个眼神,“趁宗近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赶紧回复,我这里还有件事要你去办。”   “姐啊,我可是伤员啊。”叶南星哀叹道。   “哦?”阮青芜闲闲的说道,“我可没想到你如此决绝,还想与我死在一块,我是没什么,你那姐姐....”   “要我做什么,说吧。”叶南星立刻改变了态度。   在另一边。   三日月宗近,一直被誉为天下五剑中最美的一把刀而流传于世。然而作为刀,却直到冷兵器从战场上淘汰之后,也没有开刃饮血的机会。   此间的寂寞与孤独,与这鬼王难逢敌手的感觉,倒有异曲同工之妙。   “你倒是有几分小青芜那丫头的影子~”离渊看了他一会,笑了,“好吧,那我就许你一战,只不过刀剑无眼,就算我自封功力,想要杀人,还是有许多种方法的。”   “来吧。”三日月丝毫不理会他这句带点威胁的警告,平平淡淡的说道。   “其实你长得也不错,怪不得那丫头会喜欢你。”离渊摸着下巴对三日月一番评点之后,抽了一把剑出来。“如何知道我会用剑?”   “你猜。”三日月不再拖延,提刀而上。他本是刀,身体更是为刀而生,刀法不逊于任何一位当世的或者已故的武士,而流传至今或者中途断绝的所有刀术,他也全都会,或者更在这之上,原因无他,因为他便是刀本身,自然知道如何运用自己。   “不错,不错。”转瞬间,两人已过百招,一为鬼身,一为刀灵,速度均超出人类极限,以至于用肉眼观看的话只能看到一道道残影。离渊一边应战,一边还有空说话,他傲慢惯了,逮着机会就想将人踩在脚下。   “呵。”三日月并未应答,只是笑了一声。   “什.....?”离渊心中有了一点不好的预感,就在他刚刚吐出了一个字之后,三日月突然放开了手里的刀,将它朝前扔去。然后以比之前还要更快的速度冲上前将落下的刀重新抓在手里,以一个十分刁钻,不可闪避的角度朝离渊喉咙砍去。   然而离渊毕竟是鬼王,眼看着刀刃从空档中朝他逼近,急运功力,整个人朝后飘去,饶是如此,还是被这避无可避的一刀伤到了喉咙,割下了几缕头发。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他自从成为鬼王以来,除了阮青芜,已经很少有人能让他如此狼狈了。   “很好,很好,你....”他拄着剑,开始解除自己功力上的封印。   “呵。”三日月又笑了一声,头上的发饰掉落,刘海顺着劲风乱飞,挡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他的另一只手上出现了一把肋差,然后在空中加速,还没等到离渊解除完封印,便又攻了上去。   “噫!”离渊冷哼一声,一手横在胸前继续念咒,一手持剑抵挡着三日月的双刀。“是本君小看你了,”他最终还是念完了咒语,解除了封印,一身功力回复,他手上立刻出现了一个紫色的光球,往三日月身上拍去。而就在要拍到三日月身上的时候,一个身影将躲避不及的三日月撞开,是一边被离渊封了声音的范娘,刚才离渊自封功力,她的术法也就解除了,只是太过安静,让众人都忽视了她的存在而已,就在这时,她以己身撞开了三日月,在他耳边说道,“幻境虽是假象,可里面的人却来源于人心.....虽是假象,也有真实,有些东西并不一定是假的,东瀛人,若你活的过此次,请为我报仇。”说完,那具枯骨虽然推开了他,可也沾到了一点能量的边,顿时化为飞灰。   “不知好歹。”离渊收回手,冷哼了一声,他皱了皱眉,“我现在没兴致了,速战速决吧。”说罢,他的手中又显出光球,三日月敏捷的避开了这一击,带着他在这许城的废墟中绕来绕去。   “呵,要跟本君玩捉迷藏么?”离渊双手开始凝聚出光球,并以更快的速度朝三日月扔去,一一被三日月闪过,两人就这么你追我赶了一会,三日月突然站着不动了。   “不躲了?”离渊挑眉,又朝三日月扔出一个光球。   三日月往后一跳,细长的眼角愉悦的眯了起来,对他又是一笑,做了一个向下的手势。   离渊一愣,脚下的土地突然裂开,让他整个人都陷了进去。   就在这时,叶南星突然出现,往坑里扔了一个阮青芜特制微缩版雷神,只听得一声爆炸,许城的废墟被夷为平地,半晌,离渊才从里面飘出,神情狼狈,衣衫褴褛,刚刚上来,他便喷出一口血,恨恨道,“阮青芜!”   “是我。”阮青芜一抹嘴角的血,嚣张的笑了,“只是一份见面薄礼,不用太感谢我。”尽管她身上仍带着不轻的内伤,然而她却并未露出一点疲相,相反,缺失血色的脸上一双黑眸亮的惊人,她对宗近招了招手,“宗近,不必恋战,回来。”   三日月收势,又对离渊极其挑衅的轻笑了一声,便回到了阮青芜身边,扔完雷神的叶南星也以最快的速度跑了回来。   “......”空中的离渊仿佛按了暂停键一样停滞在喷血的那个动作上,然后缓缓的笑了起来,“呵呵......哈哈哈哈哈!!!”他毫不在意的将唇边一擦,紫色的眼眸显出嗜血的神色,“小青芜,看我都被你打的这么惨了,所以你可以去死了吗~”说着,他手中再度出现了暗紫色的光球,朝青芜这边打了过来。   “镇。”眼看着光球就要砸到身上,将一群人都化为飞灰,而阮青芜不闪不避。右手掐诀,淡淡的说了一个字。   白色光芒闪现,在他们周围形成了一个半球,挡住了鬼王这一击。   也就在挡下之后,保护罩顿时消散,青芜一下没忍住,新伤加旧创,也是吐了一口血,扶了一下三日月才勉强站住。   “主上!”三日月急忙将她半扶半抱在怀里,担忧的看着她,问道,“还好吗?”   “....还行。”闭眼压下了不断翻涌着的血气,阮青芜脸色苍白如纸,连平时一向坚定清澈的声音都变得喑哑发飘,她缓了缓,说道,“没事,接下来,他拿我们没办法了。扶我....坐下来。”   三日月哪里还放心的下她,闻言皱了皱眉。   “我没事,信我。”阮青芜安慰道,“我....当年在他手下逃了月余,只是这点伤势而已。”   只是这点?三日月和叶南星不可置信的想道,这还不算最轻的伤势?那在以前,她又受过什么样的伤?   一想到怀里的这个姑娘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伤痕累累的被一路追杀,三日月便忍不住的心疼。   “主上.....”他轻叹一声,想说的话临到出口却变成了,“接下来,该如何行动?” 第60章 双王   “什么都不做。”阮青芜偏了偏头,说道。   什么!   甚至连叶南星都一脸‘芜姐脑袋是不是坏了’的表情。   “我问你,”阮青芜并未对一脸懵逼的两人解释些什么,转头问离渊道,“你做了什么?”   “哦?你又想知道什么?”离渊一整袍袖,恢复了原本的模样,于半空中施施然地坐下,笑道。   “如何能让我看不清你的真身。”阮青芜平静的问道。   “你真想知道?”离渊死气沉沉的眼睛亮了一亮,甚至高兴的在空中转了几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小青芜一定看出来了,既然你这么问了,那我就勉为其难的说说吧。”他停了下来,一脸兴奋的说道,“首先,我找到了与你身份相重之人....的魂魄~然后将他扯碎,做成了一张膜,再贴在自己身上,如此一来,除非大罗金仙以上亲至,否则谁也看不出我的真面目!然后我顺便将这个魂魄所在的地方改造了一下,再找人传了点野史传说.....你看!”他带着椅子转了个身,便变作了许城的模样,只是那魂魄几次使用,已经变得残缺不全,披在身上倒像披了张人皮似的,令人毛骨悚然。   “如此,倒也是个办法。”阮青芜认真思考了一会,仿佛对他做下的残忍行径视而不见一般,说道。   “回答完了,所以小青芜~”离渊舔了舔嘴角,绽放出一个因为咧开的幅度太大导致很有些狰狞的笑容,“你、能、去、死、了、吗?”   “不能。”阮青芜眨了眨眼睛,说道。   “咦~~~”离渊十分遗憾的说道,“我们上次分别的时候,你好像已经快答应了呢~不是吗~怎么这回突然变卦了呢?不听话的小孩子是要吃点苦头的哦~”他眼睛转了转,“你想不想知道,在你离开以后,你那个好姐姐对我许了什么愿望?”   “她许了什么?”阮青芜警惕的问道。   “哈哈哈哈,”离渊笑了,他摊开右手,手上出现了一团魂魄,接着,那魂魄渐渐凝聚成型,形成了一个女人的模样,她维持着临死时的表情,呆滞僵硬,双手做出环抱状。“她想要我的孩子,我只好勉为其难的给她咯~”离渊狂笑道,“只是,生下来之后会怎么样,那就不是我能决定的事了。啊,话说回来,”他笑完之后,突然对阮青芜说道,“那孩子给你捡走了是吧?想知道他现在如何吗?”   “人在你手上吗?”阮青芜并未回答,反问道。   “这个嘛.....”离渊皱着眉,他身边出现了一个黑洞,他在里面翻找着什么,不时的从里面扔出一些东西,有一大一小两条蛇尸,还有一只小狐狸的尸体,和不知道谁的断手断脚,然后他懊恼的关上了黑洞,赌气道,“我找不到了,不在我手上。”   那蛇尸很明显是大青二青,而那狐尸便是之前扬言要杀了青芜的小狐狸。   不仅叶南星快吐出来了,连三日月也不悦的皱眉。   这个人一直在跟踪着他们么?恐怕扔这些并不是随意,而是故意吧,那么珞到底在不在他手上,也不好说。   “你只杀了妖?”阮青芜语气平平的说道。   “不听话的狗东西,留着他们作甚,”离渊大大方方的承认了,“而且他们还想加害与你,笑话,我都没弄死你,哪里还排的上他们!”   “你没对人出手。”阮青芜又说道。   “我也不蠢,”离渊露出了算计的笑容,“一旦招惹人类,那我岂不是将自己置于进退两难的境地?”   “哎。”阮青芜叹了口气,“到底要怎样才能杀死你呢。”   “哈哈,”离渊扬声大笑,“倒不如这样好了,我们同归于尽,岂不失为一件美事?”他对阮青芜眨眨眼睛,夸张的划了一个大圈,说道,“能死在你手里,乃我毕生之幸~如何,这样能让你去死了吗?”   “不能。”阮青芜还没说话,三日月冷冷的代她出言道。眼底的三日月纹样幽幽的闪烁着,如他此刻的杀意一般凛冽。   “我跟我的小青芜说话,轮得到你多嘴?”离渊挑眉,一扬手便是一击。   然而又被白光挡下了。   不知不觉之间,阮青芜已靠自己的力量站了起来,有一物被她捧在胸前发着柔和的白光,正是此物挡下了离渊的两记攻击,保护着阮青芜一行人。   “噫,”离渊不满的说道,“又把那东西拿出来了,小青芜,你就不能把那东西给我然后乖乖去死吗?”   “不能。”阮青芜淡淡的说道。手掌一翻,那一方小印便融进了她的身体之中。“而且......”她看向离渊,“总是说着让我去死什么的,”她扯了扯嘴角,说道,“你为什么就不能将鬼王印给我,然后去死呢?”话音刚落,她便朝离渊伸出了手,与之前相似的光球从她手中发了出来,直击向离渊。   “犯规啊,小青芜~”离渊游刃有余的躲着阮青芜的攻击,一边意味深长的说道,“当初是谁说她永远都不会用这妖王印的?”   “那又是谁界定的永远?”阮青芜微微一笑,“你我都清楚的事情,又何必这时候拿出来说道呢?”她此时说话声音中气十足,脸上也恢复了血色,就跟没受过伤一样。   “吸收了妖王印,小青芜~你这是要挑起战争啊~”离渊停了下来,哈哈大笑道。   “哦?你敢应战吗?”阮青芜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有何不敢?”离渊被这句话一激,站了起来,袍袖一挥,眉宇间神色飞扬,“然而你要开战,今日就必须越过我这万千厉鬼!”   话说罢,他的身后开始出现重重鬼影,有动物,也有人,他们组成了极为辽阔的黑幕,遮天蔽日,无边无际,比之前在许城里出现的厉鬼还要多出不少,它们站在离渊的身后,似乎只要离渊下令,这万千厉鬼便能一拥而上,将阮青芜等人撕个粉碎。   “......”阮青芜看了看这阵势,丝毫不惧,只是问三日月和叶南星道,“你们怕吗?”   “芜姐不怕,我...我就不怕!”虽然确实有些发憷,然而叶南星却没有半分退缩。   “你说呢?”面对这千万大军,三日月心底却是从未有过的平静,他看着阮青芜笑了笑,伸手整理了下她的发丝,“存在之物必有毁灭的一天,不在今天,就在明天,能与主上一同征战,我之心愿足矣。”   “好。”阮青芜覆上他的手,眼眸一如与他初遇之时坚定明澈,她迎上三日月的目光,粲然一笑。宛若三月春风般明媚动人。“可是我答应过你,在未尽力之前,不言死,不是吗?”她话锋一转,笑道。   “是。”三日月点了点头。   “那么,”阮青芜握住了他的手,袍袖无风自鼓,她看向三日月身后,那里同样是一片阴云,不见天日,唯有男子眼眸里的月光,一如既往的散发着光芒。“这倾天狂澜,某少不得要挽上一挽了。”她转身,上前一步,发出一声清啸,一道白光从她身上发出,冲破天际,将漫天的乌云硬生生的撕开了一条口子。   新时代的开端,旧时代的终结,从新任妖王所发出的召妖令开始了。 第61章 妖王之试   纯白的光芒撕破了沉重的云幕,然而在白光之中的身影,却分外孤寂——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那个几乎要湮没在光芒之中的阮青芜,三日月突然觉得有些悲伤。   仿佛是看到了与她相遇之前的自己一般,漠然的注视着历史,沉默的接受着命运,在时光中孑然一身,除了回忆,什么都没有剩下,也不会剩下。   离渊的狂笑于万鬼之间响起,“哈哈,这便是你叫来的援军?”   并没有什么援军,妖王印的光芒在天空中孤零零的闪烁着。   “呵。”阮青芜垂下眸,有些轻嘲的笑了一声,却换成了三日月熟知的语言,“果然,所谓‘人类’和‘妖怪’.....无论几次,都是同样的结果呢,啊啊,真是麻烦,令人烦躁,绕了我吧,真是不想管这破事,什么妖王鬼王的统统去死好了......”   “芜姐在说什么啊?”叶南星一脸疑惑的问三日月道。   “稍等一下。”三日月呵呵一声,露出了毛骨悚然的笑容。他在四周看了看,找到了一块还算趁手的石头,掂了掂重量,然后瞄准阮青芜的后脑勺,毫不留情的扔了过去。   阮青芜的碎碎念戛然而止。   “在这时打断真不好意思,”三日月用相同的语言冷笑道,“是否忘记了还有第二个人能听懂呢?”   话说原来她还有会这么抱怨的时候吗?...不知为何感觉有点可爱呢,仗着别人听不懂的时候也是。   “是,我知道了。”阮青芜摸了摸后脑勺,说道。   “所以说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叶南星快抓狂了。   “啊,我们在念咒语。”三日月面不改色的解释道。   “比如?”叶南星不可置信的问道。   “比如如何给后脑勺召唤一记攻击的咒语。”三日月笑眯眯的说道。   “......这种咒语很可怕啊....话说动手的人本来就是你吧!”叶南星抓狂了。   “....哈,真拿你没办法。”阮青芜默默听着三日月在身后胡扯,笑了笑,之前略带阴郁的心情一扫而空。   要是说咒语的话,还真的有。   “抱歉,让你担心了。”阮青芜并没有回头看三日月,只是说了这么一句,“接下来,保护好自己。”这句话却是对叶南星和三日月说的。   “你要做什么?”三日月问道。   “嘛嘛,都是一群狡诈的老家伙,”阮青芜抱着双臂叹了口气,“不付出点代价,请不动他们。”   “哦?”离渊收起了大笑的神色,探究的看着阮青芜,“小青芜~你是认真的?”   “你猜?”阮青芜挑了挑眉,干脆拔下发簪,之前由于冲击而松松垮垮的发髻完全散开,如瀑的黑发垂落下来,中和了父母的长相,略带着异域风情的五官一改之前束发时的成熟稳重,在散发的衬托下,一双凤眼微微上挑,越发显出凌人的气势来,她微微一笑,用发簪刺破了食指,滴落在妖王印上,口中吐出一连串忽高忽低,没人能听懂的语言出来,离渊凝重的看着阮青芜,手下不停,朝她全方位攻击着,在白光中的阮青芜自然没什么事,然而后面的三日月和叶南星嘛——   “没事,待会揍她一顿就好了。”三日月呵呵一笑,找了个安全的角落将自己和叶南星都藏了进去。   随着阮青芜的念诵,白光逐渐化为了火焰,将她整个包裹在其中,于此同时,漆黑深重的云幕出现了更多的裂缝,仿佛是大型野兽的嘶吼在云幕之外响起,与此同时,又有一种力量在与其一同撞击着这层鬼王设下的结界。   其中一股力量可以说是妖族....那么另一种又来自何方?三日月还来不及深思,云幕便在三方力量的作用下破碎了。   离渊一脸难看的伸手,勉强保住了一半结界,他看着援军,冷哼一声。“鬼族与妖族之间的战争,莫非人族也要来插一脚?”   “世上有不害人之狐,却无不害人之鬼。”久久没出现的燕赤霞一脸正气的说道,“鬼为阴阳颠倒之物,自然不可留。”   “说的好听,”离渊一脸嘲讽的说道,“也不知道五年前本君成事之时,你们这些满口义正言辞的人类又在何处!”   “你!”另一边的老者满面通红的斥道。   ......差不多就是这样看上去激烈然而并没什么实质性内容目的只是互相甩锅的争吵。   “芜姐怎么了啊?这种时候默不作声的,好像不是她的风格啊。”叶南星竖着耳朵听了一会,悄悄地问三日月道。   “谁知道呢.....”三日月一直在看夹在中央,已经被火焰完全包裹住的青芜,漫不经心的答道。   云幕碎裂以后,原本冲天的白光便化为火焰将青芜包裹在里面,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人类也好鬼族也好,甚至一边从未出声过的妖族也好,所有人都在等待一个结果。   “那是妖王继承的时候,必须经历的一道关卡,”旁边传来了一个温和的声音给他们解释道,“新任妖王,无论是妖怪或者人类,都要经过妖王印中天火的淬炼,洗筋伐髓,才能够成为一代妖王。”   两人闻声望去,只见一位眉目温和,高贵优雅的女性敛衽坐在一旁,朝他们微微一笑,“本宫是云萝公主,你们可以称本宫为云萝。”   “你是妖?”叶南星问道。   “不,”云萝摇了摇头,“本宫是每任妖王换届的见证人。”   “你知道她之前的事吗?”三日月收回目光,问道。   “哦?”云萝讶然,“你是想问她以前的事吗?”   “是。”三日月迎上她的目光,点了点头。   “抱歉,本宫不能说。”云萝微微一笑,美目流转,说道,“到时候,那孩子自会告诉你。”她看着浮在空中的那团火焰,笑道,“现在,让吾等静待吧。”   “她付出了什么代价?”三日月并未接下她的话茬,继续问道。他皱了皱眉,眼神凌厉的看着云萝,“之前,她发出那道光的时候,并没有得到回应不是吗?”   “世间从无两全之法,”云萝丝毫不惧,她端庄的笑了笑,“她之前并未真心想要继承妖王之位,自然无人服她,现在么?本宫也告诉你实话吧,若她受不住天火的淬炼,烟消云散的话,在场的人便会决定妖王印的去留,若她淬炼成功.....”她意味深长的看了两人一眼,“届时,保证你们的安全和自由,便是本宫的事了。”   意思很明显。   一旦青芜成功成为妖王,那么他们两人便成为了妖王致命的弱点,如果可以控制他们两人的话......   叶南星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缩了缩脖子,悄悄的握紧了轻剑。   如果有必要从这里突围的话......   “不必,我相信她。”三日月淡然的说道。他端坐着,身姿挺拔如松,俊秀的面容带了一丝连本人也不知道的温柔的笑意,看着那团火焰。“是她的话,一定可以。”   “.......”叶南星揉了揉眼睛,咕哝道,“为什么感觉到了恋爱的酸臭味.....一定是我的错觉。”   “呵。”云萝见状,不禁掩唇偷笑。见三日月看了过来,她眨了眨眼睛,一丝狡黠的光闪过,她说道,“虽然其他的事情本宫无法告诉你,不过本宫可以聊聊本宫初次见到那孩子时的情形,那是一个滂沱的雨夜......”   伤痕累累,几乎濒死的阮青芜带着妖王印,来到了她的府邸前。   “浑身上下几乎没有完好的皮肤,有些地方甚至深可见骨,你问脸?为了摆脱追兵,似乎连脸都被自己毁了的样子....那种情况之下,本宫都觉得她已经活不了了,然而即使伤痕累累,唯有那双眼睛,让本宫至今难以忘怀,也正因为如此,本宫与你一般坚信,她是唯一能以人身通过考验的人。”   “......”三日月沉默了一下,脑海中不可抑制的设想起那时阮青芜的模样,身形要比初见时更小一点,只是一个未满十岁的小孩子,然后......   一股怒意从心里油然而生。   “没关系。”他压抑着心里的怒火,听到自己十分平静的说道,“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现在,她答应过我,会活下去,所以,我相信她。”说到最后一句,一直平和优雅的声音终于维持不住,颤抖了一下,泄露了主人的心情。   “原来芜姐还遭遇过这样的事啊!”叶南星咋咋呼呼的说道,“我从未听她说起过,虽然芜姐很厉害,哎.....”   还没等三日月和云萝开口询问,他便老实交代道,“我知道的不多,那段时间出现了一个很恐怖的人,就在大家都束手无策的时候,芜姐突然凭空出现解决了。然后后来直到那怪物死了,才知道那原本好像是芜姐的娘.....然而芜姐直到将那怪物杀死之后,也没说出来,只是回到谷里封锁了有关她娘的一切,不准任何人接触,接下来,芜姐就找上了我姐姐,不是我夸口,我姐姐铸造武器可厉害啦,顺便还教育了一下我...咳咳,然而就在武器造好之后,芜姐就从江湖上失踪了,谁也没看过她。” 第62章 天火   被火焰灼烧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虽然早已有心理准备,然而阮青芜还是觉得,真特么疼啊。   纵然,只要能与妖王印滴血结契,就能成为妖王,然而在妖王的历史上,却鲜少有人类成为妖王的例子,究其根本,便是如此。人类的肉身太过脆弱,完全承受不了天火的淬炼。然而——   凡事总有例外,如果人类能够熬过这种将肉身一寸一寸完全烧毁一般的痛苦,便能够继承妖王印里全部的力量,远远超过除了初代妖王以外的历任非人妖王。   天火已经燃烧了一天一夜。   叶南星毕竟是凡人,已经跟燕赤霞等人搭伙吃饭睡觉了。然而三日月并没有,他不用吃喝,便一直坐在那里看着那团火焰。   “你还在等待什么?”离渊与他一样,便优哉游哉的飘到他不远处,抱着双臂说道,“是想看到她最后的结果吗?”   “谁知道呢。”三日月偏了偏头,不紧不慢的说道。“或许,是你末路的开端也说不定。”   “咦~”离渊上下打量了三日月一会,饶有兴趣的说道,“你啊,被污染了呢。再这么下去,会杀了她也说不定,我无法杀死她,然而如果是你的话,小青芜估计会很高兴的赴死吧~”   “这不可能。”三日月闭了闭眼睛,说道。“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哈哈,这可难说,”离渊双眸微睐,回忆道,“你以为变成鬼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吗?不是哦,与之相反,那是你心中的阴影,是你最隐秘的欲望,不断的膨胀扩散,直到你再也不能忽视,再也不能忍耐——直到那一天,一旦你屈从了,就正式成为鬼了哟~”他舔了舔嘴唇,高兴的说道。   “......”三日月懒得理他。   “.......不过同样也拥有着力量。”离渊收起了一脸高兴的神色,木着一张脸说道,“欲望有多强,鬼的力量就有多强,欲望没有消失,鬼也不会死,小青芜的机甲你也看到过,那个能将鬼无限斩杀,然而即使如此,鬼也不会死,会变成聻,聻也不会消失,而是失去意识,连自己也不知道所谓欲望是什么,活着是什么,抑或自己是什么,只是游荡在世间而已,这样也算是一种解脱,只不过是往下而已。啊~能够面不改色的将那么多已经下了地狱的人再送入另一重深渊,你还认为小青芜是好人吗?”   “有什么关系吗?”三日月低头,毫不在意的笑了笑,“她是不是好人,与她是我的主上,两者并没有什么冲突。”   正如在之前那个阴暗沉重的世界里,他附身在人类的身上问出那个问题时,青芜给出的答案一样。   “是嘛。”离渊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我现在有个主意,给她点动力,你觉得怎么样?”   “你想怎么样?”三日月问道。   “像这样,”离渊说着,手中突然浮现出紫色的光球,朝三日月攻去。   然而失败了。   当白色的火焰在自己面前燃烧起来的时候,连日的阴霾仿佛也被这火焰烧去,三日月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他伸出手,想触碰那火焰。   “别靠近。”阮青芜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你会被烧伤。”   “那么,”三日月微微一笑,丝毫不打算停下动作,“就将火焰调控在伤害不了我的地步吧?”   “你啊.....”阮青芜一声叹息,白色的火焰逐渐消去,在三日月碰到她的时候,完全消失了。继承了妖王的力量,阮青芜穿了一件深黑的曲裾,身上又披了件权当披风,长发并没梳起,随意的散落在肩头,笑吟吟的站在他对面,三日月的手正好搭在她肩头,丝绸的质感从指尖传递过来,三日月眨了眨眼睛。“我记得,你之前穿的并不是这件?”   “被火烧毁了,就在出来的时候又做了一件。”阮青芜抓住了他的手,眨了眨眼睛,看着他的眼神里满是温柔,她便带着这样温柔的表情,有点无奈说道,“本来我打算找个没人的地方直接换上,但是你这样做了,我就只好临时做一件出来了。”   “那披风?”三日月挑眉。   “我可是第一次这么使用力量啊,仓促之间,只好又弄了一件以防万一了。”阮青芜扯了扯身上用来充作披风的曲裾,说道。“不过现在看起来应该没什么问题,我就收回去了。”说罢,她用另一只手在肩上点了点,那曲裾便化成一道光消失了。   “不过要是有一件也挺好看的,”三日月微笑,回握住了她的手,语气里带了一点委屈,“上次给我的衣服坏掉了。”   “改天再给你做一件。”阮青芜宠溺的笑笑,“亲手做还是用力量都可以。”   “是吗?”三日月歪了歪脑袋,“那我要亲手做的。”   “嗯.....”阮青芜想了想,说道,“现在没办法,待会给你做。”   “好。”三日月从善如流的说道。他朝四周看了看,眯了眯眼睛,说道,“我们是否太专注于个人的事情了呢?看来有很多人想要跟你聊天的样子,啊啦,这样真的好吗?”   “........嗯。”阮青芜微微一怔,点了点头,不着痕迹的松开了他的手,朝叶南星挥了挥手,“过来。”   “哎。”叶南星还处于看到这一幕的惊愕之中,听到召唤,便跑了过来。“芜姐,什么事?”   “啊,没什么事,就是想让你跑几步。”阮青芜一本正经的说道。   “芜姐....”叶南星撇了撇嘴,正想抱怨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声巨响,刚才他站的地方已经成了一个巨坑。   “看,真的只是想让你走几步而已。”阮青芜耸耸肩,说道。   “好久不见了,小青芜。”云萝不慌不忙的整理了下衣摆,走过去说道。   “嗯,好久不见,在这之前——”阮青芜说道,她转头看向离渊,“你是要在这里跟我打一架走,还是你自己走?”   “呵呵,”离渊抱着双臂,飘在半空中冷冷一笑,“小青芜,莫要太狂....!”   “我没有狂。”阮青芜眨了眨眼睛,平静的说道,“现在哪怕不借助在场其他人之力,我一人也足以抗你一时。如果你要在这里与我两败俱伤,那么请便。”   三日月闻言,皱了皱眉,然而阮青芜却捏了捏他的手,示意他不用担心。   显然,就算青芜付得起,然而离渊却付不起这样的代价。所以他咬牙切齿一会之后,便带着厉鬼大军离开了。   “小青芜。”云萝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边,唤道。   “公主,好久不见。”目送他离去,阮青芜收回目光,看向云萝说道。   “果然不出本宫所料,”云萝笑嘻嘻的捂住嘴说道,“小青芜果然能挺过去,如此,本宫也算没押错赌注了。”   “嗯。”阮青芜点了点头,“辛苦公主走这一趟,还劳烦公主保护我的人,芜不胜感激。”   “那么,本宫可就将这重任正式交予你了。”云萝拍了拍阮青芜的肩膀,以在场人都听得到的音量说道,“小青芜作为本宫认可的妖王,将会引领人与妖两界共抗离渊,若有不从者——下场如何,不用本宫说了吧?”   “谢公主。”阮青芜行了个礼,说道,然后她往一旁的扫了一眼。   一边是一脸震惊和不平的妖族。   一边是一脸审视和怀疑的人族。   “修罗场啊.....”她下意识的用日语抱怨了一句。   “我在这里等着你。”三日月微微一笑,用同样的语言回复道。   “.......”又忘了已经不是一个人听得懂日语,阮青芜一噎,装腔作势的咳了一声,摸了摸下巴,露出一丝坏笑,“好久不见了啊,各位,非常抱歉,我成为妖王了。”她耸了耸肩,说道。   “你这....”一个年轻女子愤愤然站了出来,说道。   “啊呀,”阮青芜挑眉,“一只小狐狸。”   “静香。”一名老者开口道。   名叫静香的狐族女子还想说什么,最后还是默默的退了下去。   “啊,这位是?”阮青芜问道。   “老夫姓梁。”老者沉吟了一会,说道。   “可是代表青丘那边来的?”阮青芜问道。   “算是吧,妖王有何吩咐?”梁老拱了拱手,问道。   “这个啊,”阮青芜思索了一番,“说来话长,要杀死离渊那厮,还得费些功夫,这回承蒙诸位施以援手,倒不如先在此处歇息一晚,然后再从长计议?”   ........在这里?   三日月看了看周围的废墟,不由忍笑。   在一处废墟上请人歇息,这也太没诚意了。   不过阮青芜并没有在意这些,说完之后,她便带着叶南星和三日月两人,对云萝告了个罪,就带着他们在城里随意走了走,找了一处民居,袍袖一挥,成为废墟的民居便恢复了原样,她打开院门,上前一掀门帘,说道,“进来吧。”   三日月毫不犹豫的跟着她走了进去,叶南星犹豫了一会,也走了进去。   阮青芜见两人走了进来,设下了一重结界,然后打了个哈欠,对叶南星说道,“我困了,你也去睡会吧,有什么问题明早再说。”然后便走入了主卧里,三日月随之跟了上去。叶南星还没开口,想问的问题便被这么堵了回去,摇摇头,像个老成的大人一样叹了口气,也径自找了一处房间睡了。   “主上.....”三日月心里也有着疑问,他跟着青芜走进了房间,可是还没说什么,便看到青芜突然吐了一口血出来,脸色变得苍白,倒在了床上。   “主上!”三日月大惊,连忙走了过去,担忧的问道,“没事吧?”   “咳咳...我没事。”抓着三日月的手,阮青芜不再压抑,将体内的淤血尽数逼了出来。黑色的衣襟上满是血渍,吸了血液之后变得厚重,贴在身上。“啧。”阮青芜皱眉,动了动手指,想要将衣服换下来,然而却实在没有力气了,只好说道,“宗近,帮我...换下衣服吧,换下外面的就可以了。”   “恩。”即使美色在前,三日月也没有心情顾及到这些,也不知道她伤在了何处,想要帮忙却不知如何下手。   “受的是内伤,没有外伤。”阮青芜缓了缓,说道,“只要把外袍脱掉就行了,会吗?”   “闭嘴。”三日月斥了一句,手上却极其轻柔的将她的外袍脱了下来。“你这是....”感觉到手上的重量,他皱眉道。   “......”阮青芜靠在他身上,闻言并不作答,只是对他极其无辜的眨了眨眼睛,有着重瞳的眼睛黑黑亮亮的,带着笑意静静的看着他。   “你可以开口了。”三日月臭着脸说道。   “一下吸收的太多,撑到了。”阮青芜躺在他怀里,笑眯眯的说道,“不知道为什么,天火并没烧毁我的肉身并进行重塑,所以...我的伤还是没好。”   “之前都在强撑?”三日月顺了顺她的头发,低声问道。   “嗯。”阮青芜闭了闭眼睛,承认道。   “这样,就不怕真打起来?”三日月皱眉,很不赞同的说道。   “暴露了是死,打起来也是死,”阮青芜咳了几声,“打起来的话,还能保住你们的性命......”   似曾相识的感觉又出现了。   “你觉得我真的会在意这些?”心下一沉,三日月戳了戳她的脸,若无其事的问道,“我能问问你以前的事吗?”   在刚从火里出来的时候,阮青芜对他的态度发生了变化。   并不是这种看似体贴,实则疏离的相处方式。   而是另一种,更加温柔,更加默契,在共度了一段漫长的时光之后从而产生的羁绊。   然而。   在她意识到之后,对自己的态度立刻又回到了现在这样。   这是为什么呢? 第63章 除夕番外(上)   “这样,就不怕真打起来?”三日月皱眉,很不赞同的说道。   “暴露了是死,打起来也是死,”阮青芜咳了几声,“打起来的话,还能保住你们的性命......”   似曾相识的感觉又出现了。   “你觉得我真的会在意这些?”心下一沉,三日月戳了戳她的脸,若无其事的问道,“我能问问你以前的事吗?”   “收工啦——”夏天手中的场记板发出了清脆的响声,说道,“辛苦各位了,今天除夕,大家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本剧组放假一天,这一年辛苦了~”   “呼。”阮青芜松了一口气,跟三日月抱怨道,“血袋的血不够多,还好我临时又用内功逼了点血出来,不然这条又要卡。”   “呵呵,”三日月笑了笑,“主上还是这么喜欢拼命呐。”   “平时还好啦,这回没办法,除夕嘛。”阮青芜耸耸肩说道。   “除夕啊……”三日月想了想,问道,“主上那边,是如何过除夕的呢?”   “这个……”阮青芜想了想,“也就是砸年兽,送红包,吃团圆饭,再跟朋友们聊聊天……吧。”   “这样啊,”三日月点了点头,“那么今年主上打算如何过呢?”   “今年啊……”青芜想了想,“虽然没那么多讲究,在哪里都能过,但是可以的话,还是比较想带你见见家人呢。”   “……”三日月闻言,眨了眨眼睛,罕见的沉默着。   “啊,抱歉,”阮青芜看他的反应,连忙说道,“忘了问你的意见了……不想去也是可以的。”   “不,刚刚只是在惊讶罢了。”三日月笑道,“并不是不想去。相反,我很想见一见青芜的家人呢。”   “我爸好像也说过这种话……”阮青芜挠了挠后脑勺,有些尴尬的说道,“你该不会想的也是‘想要见识一下养出这种孩子的环境到底是什么样’的吧?”   “哎呀。”三日月一点都没有被揭穿之后的尴尬,他笑眯眯的说道,“应该说‘英雄所见略同’还是说身为同乡之间的默契呢。”   “唉,”阮青芜叹了口气,“怎么听都不像是褒义啊....不过跟我娘生长的环境相比,我的可是靠谱多了啊,又不是全男性,也不是全不靠谱,我六岁的时候才会制作机甲哦,比我娘足足晚了一年呢。四岁才开始认字,周围除了几个每回都把我当我娘替代品戏弄的师伯师叔以外没什么其他疯狂的可疑人物,啊,顺带一提,我断奶的时间都比我娘晚了几个月呢。虽然我小时候基本没见过她也没见过我爹。”她颇为自豪的说道,“然而参考谷外寻常人家里发育正常的稚子,我觉得我还是比我娘要好一点的。跟她不一样,我可是有常识的。”   “.......”有一种想吐槽却无力吐槽的感觉。三日月扶额,跨越时空的感受到了某位少年曾经体验过的无力感。他哀叹一声,说道,“你所成长的到底是怎样的地方啊.....”   “那是放眼整个大唐,也数一数二的风雅之地。”说到自己的门派,阮青芜双眼放光,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自豪之情,“怎样,要跟我去看看吗?”   “前提是,我们能去的话。”三日月笑笑,说道,“我们现在可是在充满鬼怪名字在正文里从来没出现过的大兴王朝属下的许城里,主上就算想带我去,又该如何过去呢?”   “这个啊.....”阮青芜陷入了沉吟。   “芜姐,你要回去吗?也带上我啊。”叶南星兴高采烈的跑了过来。   “不。”然而却被阮青芜残忍无情的拒绝了。   “为什么?!!!”叶南星哀嚎一声,躺在地上装死,大有一种‘你不答应我我就不起来’的架势。   “你的世界里我娘都黑化死掉了,”阮青芜翻了一个白眼,“我带你回去然后让宗近见谁?”   “什么——!”叶南星吓的跳了起来,“芜姐令堂还活着吗?”   “不然。”阮青芜斜了他一眼,安抚道,“不过对你来说,我娘确实已经死了。所以你不必担心。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我这回不能回到你那边的世界了。”   “那我要怎么回家——啊——”还没等叶南星把话说完,他的身影就消失了。   “他这是?”三日月问道。   “啊,估计是我放在那边的装置被那个世界的师父们启动了吧。”阮青芜平静的说道,“用来牵引的石头被我偷偷的放他身上了——理论上是这么说,然而现在的话,应该是被夏天送回去了吧。这样一来正好,他既不用被驴踢,也能回家跟他姐姐过年了。”   “哈,”三日月笑了一声,“那我们又要怎么回去呢?”   “这个啊.....”阮青芜挠了挠后脑勺,朝四周环顾了一下,“夏天,夏天呢,那边的有没有看到夏天啊?”   “啊,阮姑娘,”旁边整理资料的工作人员给了阮青芜一张纸条。“这是导演留给你的纸条。”   “哈?”阮青芜看着手上的纸条,发出了惊疑不定的声音。   “哈哈哈。”三日月看了一眼,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这这——”阮青芜拿着纸条,手有点微微颤抖,一抹红晕悄悄从耳根开始蔓延,“这真是——”   “怎么办呢,主上~”三日月倒是心情大好,他调侃道,“要不然主上就按夏天说的做如何?”   “......”阮青芜捂住脸,“演的时候还好,戏外这么做实在是太害羞了不是嘛!事先说明,虽然我是很喜欢你没错,但是要在人前这么做......死都不要。”   “是嘛,”三日月叹了口气,不顾形象的在一旁的布景上坐了下来,失落的说道,“那样的话,我们就只能在剧组里过新年了。哎,事实上,真的好想去你的家乡看一眼啊。”   “.......”   “哎,这里灰灰的,又凄清,又冷,所谓的中国的除夕,到底是什么样的呢,好想见一见啊。”   “......”   “哎,某人曾经逮着空子就跟我炫耀,在家乡那边是多么多么厉害,难道是骗我的,一回家便会被拆穿吗?”   “才不是啊。”阮青芜叹了口气,败退了。“好吧,那你闭上眼睛。”   “才~不~要~”三日月慢悠悠的站了起来,论身高的话,他比阮青芜要高上一些,弯下腰就能亲到额头的程度。他笑吟吟的俯下身,“我等着主上履行指令哦~”   “噫。”阮青芜心不甘情不愿的叹了口气,“好吧,我先卸个妆。”说完,她蹦蹦跳跳的朝化妆间走了过去。   “嗯~还是少女的身高好啊。”三日月直起身,一副荡漾的神情。   “这才不算什么呢。”一旁的离渊插话道,“跟我对戏的是这家伙的小时候,哎哟你不知道,五六岁的小萝莉才是真可爱啊,啧啧。”   “不,那是变态。”三日月微笑却斩钉截铁的说道。   “...嘤嘤嘤。”离渊缩回墙角画圈圈去了。   “在说我什么?”就在三日月继续肖想着少女版的阮青芜的时候,一个低柔充满磁性的声音响了起来。   “诶?主上?”三日月从幻想中清醒过来,看着朝他走来的人愣住了。   “啊,不是说要在众人面前亲密的拥抱接吻么,”成人版阮青芜一脸淡定的说道,“想了想,这个姿态比较方便,卸妆的时候顺便就换过来了。”   “......请主上先不要说话。”三日月捂脸道,“我还想再多沉浸在美好的少女印象中一会。”   “啧。”御姐阮青芜哼了一声,勾起一抹性感的笑容,“这可由不得你。”说罢,她上前,身高比之前高了不少,这样一来,不用三日月弯腰两人就能拥吻了。“为了不让我爸误会你在对幼女出手,我可是付出很多代价啊。”她哀叹一声,随即又振作起来,“不过这样也好,来吧,我会让你看见.....我们是如何接吻的。”她笑着眨了眨眼睛,眼中的重瞳在灯光下分外魅惑迷人。   也许就被这双眼眸所迷惑,三日月还没来得及反应,阮青芜便猝不及防的吻了过来。唇齿相接的触感太过温柔,三日月不由得闭上了眼睛。   “咦,不知道刚才是谁说不闭眼的?”纵然在众人面前,御姐阮青芜依然没有丝毫不好意思,还有工夫调侃三日月。“啊,做是做了。我们怎么还没回去?”御姐青芜皱眉道。   “可能是我们就在隔壁棚的原因?”旁边一个声音插了过来。   “啊,娘你也在啊。”阮青芜听到了声音,对走过来的女性打了声招呼,“额,那爹呢.....”   “考虑到他看到刚才那一幕可能会发生的暴走行为,”与青芜十分相似,却透出截然不同的气质的女性,阮青萝顿了一下,说道,“所以我在偷看到之后,便借口把他支出去了。”   “娘你真给力啊~~~”御姐青芜松了口气,“吓死我了,原来夏天说的回家是这么一回事,让人更想揍她一顿了。”   “支出去是支出去了,”就在此时,另一个温润的声音不紧不慢的响了起来,身着袴衣的青年抱着双臂似笑非笑的看着那对母女,说道。“可是这里实在太小,所以绕了一圈正好转回来了。”   阮青芜&阮青萝:纳尼!   “这么说来.....”青年不理会那对想蒙混过关却被抓了个现行的逗比母女,转身将三日月打量了一番,笑道,“你就是我家阿芜的,男友吗?”   “是呢。”三日月对上他的视线,浑然不惧的说道。   传说中老丈人和女婿之间延续了千年的战争,在除夕的开端打响了。 第64章 除夕番外(中)   传说中老丈人和女婿之间延续了千年的战争,在除夕的开端打响了。   “娘,我有点想溜。”看着这两人之间微妙至极的气场,阮青芜只觉得大事不好。   “用传统的说法来讲,”阮青萝饶有兴趣的看着那两人,说道,“这是不是应该叫‘修罗场’?”   年前的工作已经到了尾声,片场里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只剩下阮青芜一家还待在片场。   石头城的布景一片萧索,时不时有风从摄影棚里的漏洞里吹过来。   “娘,你要干什么。”阮青芜扶额的时候,眼尖的看到阮青萝左顾右盼的似乎在找什么。   “哦,我在找摄影机。”阮青萝理所当然地说道。“难得他们见了一面,不拍下来有点说不过去啊。哦,还要来点背景音乐。”   “不不不不不——”阮青芜连忙抢下了她手里的遥控器,顺便拿走了她的DV,深深的叹了口气,“我觉得,我们就这么看着比较好。”   “可是我无聊。”阮青萝一摊手,无辜的说道。   “......”阮青芜沉默了一下,“那我们来聊天吧。”   “好。”阮青萝立刻点头道。爽快的好像她本来就这么想的一样。   “......”阮青芜顿了顿,说道,“最近在做什么?”   “哦,闲的蛋疼。”阮青萝思考了一会,说道,“找夏天要了个剧本,拍着玩玩。”   “什么剧本?”阮青芜问道。   “从外星来的科学家和地球小职员的故事。”阮青萝说道。   _(:з」∠)_阮青芜险些趴地上,“这种坑爹剧本还有人演啊!”   “我啊。”阮青萝又一摊手,露出了无辜的表情。   “......”阮青芜一点都不想理她。   “在里面调....跟你爸整对手戏也挺好玩的。”阮青萝补充道。   “娘啊,”阮青芜苦口婆心的说道,“您最近功力全失,身体是要慢慢养回来的,现在在外面行走....”   “我无聊。”阮青萝干脆维持着摊手的姿势说道。   “可是就算你再无聊,”阮青芜木着一张脸抱着双臂说道,“我的体质也遗传不到你身上,别想了。”   “真可惜。”阮青萝十分惋惜的说道。她看向一旁,“他们打起来了。”   “哦。”阮青芜看了看已经开始‘友好切磋’的两人,“他们迟早要打的....喂喂,你别刷血啊。”   “他是刀灵,不会死。”阮青萝简洁的说道。   “......”阮青芜呵呵一声,也拿起笔,“我可以上春泥。”   “想都别想。”阮青萝眼神一厉,一边给青年加着血,一边说道。“阿甘新八型,咬她。”   “阿甘七零五,把它灭了。”阮青芜神情不变,同样一边套着春泥,一边淡然地说道。   在她们旁边,出现了一个人形戴眼镜机甲和狼型机甲。   “阿甘七零五,咬他眼镜。”阮青芜扫了一眼,嗤笑道,“这种过时的机甲还拿出来干嘛?留着过年?”   “废物利用咯,”阮青萝仍然是一副面瘫脸,“上。”   话音刚落,数十只机甲龙和战斗型机甲人出现在片场上。   “那我也不客气了。”阮青芜一招手,“消灭他们。”   五只可360度旋转发射子弹的雷神空降青萝的机甲中间,开始无差别扫射。   两人对视一眼,一边躲避着子弹一边给那边的人刷血套春泥,一边仍然不停。   “变阵。”阮青萝说道,“天工机甲阵,开阵!”   片场上剩下的青萝机甲迅速变换位置,完美防御了雷神的攻击。   “我也变阵。”阮青芜挑眉,五只雷神调换角度,配合青萝机甲的移动,立刻造成了大量伤害。   “呵呵。”阮青萝一改之前的面瘫,微微一笑,双手运作如飞,“有长进,再变阵。”   “那我也再变,”阮青芜手下不停,“地旋空旋,起。”   所谓地旋空旋的机甲,就是之前在许城里砍了数万只厉鬼的那种定点旋转刀刃型机甲,优点在于方便携带,杀伤力强,缺点在于一旦固定不可拆卸,活动性不佳。地旋就是地面型机甲,空旋就是在空中的定点旋转切割型机甲。   整个片场出现了一副十分诡异的景象,一边是刀光剑影,一边是超现实的机甲大战。   然后,在雷神和机甲人不懈的努力下,布景不负众望的....塌了。   只听得一声巨响,众人便悉数掉进了巨坑中。   “额。”阮青芜灰头土脸的从坑里爬上来,“咳咳....休战吧。”   “嗯。”阮青萝坐在坑边一本正经的点头。“接下来回家吃饭吧。”   “好啊。”阮青芜拍了拍身上的灰,对那边的两人说道,“我们走吧。”   “是呢。”青年看了看身上已经划破了好几个口子的袴衣,无奈的笑道。   “嗯。”三日月应了声,身上的狩衣在打斗的时候也有所损毁,露出了雪白的内衬。   “过来。”阮青芜实在看不下去,对他招了招手。   三日月从善如流的走了过去,朝阮青芜俯下身。   阮青芜便检查了一番他的衣服,发现已经实在没法穿了,只好又拿出一件,“自己穿上。”   “好的。”虽然很想让青芜帮他穿,可是三日月不想又跟青年打一架,于是便特别老实的跑到遮光板后面换上了衣服。   “头饰没有换的了,就这样吧。”阮青芜打量了他一番,点点头。   “阿芜,走了。”青年回头招呼了一句。   “来了。”阮青芜应道,对三日月做了个手势,也跟了上去。   “主上,我们这是去哪儿?”三日月快步赶上阮青芜,问道。   “回家。”阮青芜说道,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不是你一直说想到我家看看吗?”   “呵呵。”三日月苦笑一声,扯了扯她的衣角,俯下身在她耳边带点委屈的说了句,“可是我刚才很疼。”   “嗯?”阮青芜眨了眨眼睛,检查了一下他的本体,“确实有点损伤呢.....”实际上只是一点擦伤。   “没事,待会我替你。”阮青芜说道。“我爸就那脾气,有什么事.....给他揍一顿就行了,一顿不行,就两顿。”她十分光棍的说道。   --+这得被揍了多少次才有这样的觉悟啊。三日月无语的想道。就在这时,他看到在前面走着的阮青萝似乎回过头用眼角的余光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   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三日月直视着前方,却悄悄的对阮青芜说道,“待会还是我来挨揍吧,你给我上减伤就好。”   “哦。”阮青芜沉默了一下,有些闷闷的说道,“好吧。”   “不然,就不是两顿揍能解决的问题了。”三日月几乎有些咬牙切齿的说道。他敢打包票,如果真让阮青芜跟青年打一架的话,这位目前为止还未向他出过手的丈母娘绝对会百分之百出手。   然后一行人走了一会之后,离开了摄影棚,面前出现一道....传送门。   “这是什么鬼。”阮青芜无力的吐槽道,“我记得我们是武侠设定.....”   “啊,最近给我的剧本是伪科幻。”阮青萝耸耸肩。“走吧。”   于是一行人便经由门回到了万花谷。   出乎三日月的意料,阮青芜的家是一处普通的小宅院。坐落在万花谷内一处不为人所知的山顶上。   “啊,这里是我的房子。”阮青芜解释道,“我和我妈分开住,....屋子里可能有点灰,这几天拍戏都没回家。”   不是有点灰的程度。   “你到底多久没回家了....”三日月无奈的说道。   “咳咳咳....”一马当先去开门结果被灰尘呛得完全说不出话的阮青芜飞快的扔出了几个清扫机器人。然后迅速的跑到了屋外,大口喘气。   “还好吧。”三日月哭笑不得的走到她身边说道。   “....求别提。”阮青芜挥了挥手,有气无力的说道。   “哈哈哈。”三日月忍俊不禁,将手帕递了过去。   “谢谢,我待会直接去洗个澡。”阮青芜摇摇手,看向家的方向。   “你应该跟我一样设置一个定时清扫系统的。”早在开门的一瞬间就把青年拉的远远的阮青萝评价道。   “切,才不想用你的东西。”阮青芜撇撇嘴。   “啧。”阮青萝叹了一声,对青年说道,“这种时候,我是不是应该唱‘寒叶飘零....’”   “只要安静就可以了。”青年面带微笑,却毫不容情的说道。   “噫。”阮青萝默默的画圈圈。   一个时辰之后,待阮青芜的房子清理干净之后,四人才走了进去。   天色将暮。 第65章 除夕番外(中下)   因为工作繁忙,阮青芜很少在谷里住,所以谷里的房子也没上多大的心,以至于摆完桌子之后,整个屋里就没什么余地了。   这时候传来了一个声音,“老板,属下来向您禀报啦~老板,属下来向您禀报啦~~”   “.......”   “啊,我手机。”阮青芜顶不住其他几人的目光,火速撤离,“我接个电话。”   (╯‵□′)╯︵┻━┻什么诡异的铃声啊喂!   “呵呵。”阮青萝笑了一声。   “哈哈哈。”三日月也笑了一声。   “并不好笑。”青年扶额道。   “不错,你很有潜质。”也不知道是哪里对了阮青萝的胃口,虽然被青年说教了,但是阮青萝不仅不恼,反而还有点高兴的对三日月说道。   “多谢。”三日月微笑以对。   “啊,我有几个朋友一会也要来。”挂了电话的阮青芜走进来说道。“可能有四五个吧,这个桌子有点不够....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不,没什么。”三日月和阮青萝同时开口道。   “......”心知问了也没用,阮青芜直接看向了青年,“爸,他们在说什么?”   “没事。”青年说道,“待会谁要来?”   “平时很照顾我的一个长辈,”阮青芜想了想,说道,“还有一个受我教导良多的后辈,以及几个朋友。大概有....五个人左右吧。”   “这样啊。”青年点了点头,看向青萝,伸出手。   “......”阮青萝眨了眨眼睛。   “拿出来。”青年抬了抬手,笑眯眯的说道,“我知道你之前没事干做好了的。”   “好吧。”阮青萝万年不变的面瘫脸上出现了一点笑意,她对阮青芜说道,“把这搬出去。”   “哦。”阮青芜点了点头,按下一个开关,可以坐4个人的桌子便马上自行拆卸组合,变小,然后被阮青芜拿了起来。   “很神奇吧?”青年完全不见之前与他对决时的凌厉气势,笑眯眯的对一旁的三日月说道,“不过习惯就好,这些东西不管看多久都是这么神奇啊。”   “是呢,”三日月松了口气,回道,“不过说到便利的话,十分好用。”   “我以前是个武士。”青年突然叹了口气,说道,“却没想到,我的女儿也找了个我这样的。”   “哈哈。”三日月笑了笑,“该说不愧是母女吗?”   “她和阿萝不一样。”青年摇摇头,说道,“这孩子出生的时候遭遇了很多事情....我和阿萝都没能陪伴在她身边,让她还未体会到温暖,便让她经历了寒冬,所幸她挺过了这一切,安然的活了下来,虽然现在看上去跟正常人没什么区别,可是......陈年的伤痕到底有没有消失,还不知道。一旦发现了她异于常人的那一面,你可还会像现在这样待她?”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青年眼神锐利的看着他。   “......这样啊。”三日月一愣,微微阖眼,笑了起来,“我知道了。”他迎上青年的目光,微笑道,“我会好好待她,她是寒冬,那我便化为春风,她是黑夜,那我便化为明月,若她想飞翔,变成飞鸟,那我便是她翅膀下的风,与她一同翱翔,若她想停留,化作樱花,那我便是她树冠下的诗人,在她盛开的时候作诗,在她枯萎的时候埋葬,嘛,总要让她意识到自己不是一个人才好。”   “......是吗。”青年过了半晌,感叹道,“那么,我也可以放心的把她交给你了。”   就在两人聊天的时候,房间已经布置好了。   不知道运用了什么黑科技,反正青萝母女两人都是天工大师——这个房间被扩宽了两倍有余,不止五个人,甚至来十几个人都够坐上一桌的。   “是不是有点夸张了。”阮青芜看了看有些大的过分的桌子,挠了挠后脑勺,问道。   “并没有。”三日月宗近笑了笑,“外面的空地足够吗?”刚来的时候他就有注意到,山顶虽然高,但是好像平地面积并不大的样子。   “额,这个....”阮青芜有些尴尬,“请让我保持沉默。”   “驳回。”三日月笑眯眯的说道。   “好吧,”阮青芜叹了口气,“其实我们现在在天上。”   “天上?”三日月有些无语,他走到了窗口前往外面一看,果然看到地面已经离自己足够远...远到能确定自己确实已经不在地面了。   “山顶的位置确实不是很够,”阮青芜絮絮叨叨的说道,“所以我跟我娘考虑了一下,就直接把房子改造了一下,升到空中去了,原本的地皮用来放承重装置倒是正好,外面的几处平台还没来得及建造护栏,所以你不要到处乱走....”   “多久?”三日月问道。   “啊?”阮青芜没明白他的意思。   “我说你把这些改造完花了多久?”三日月问道。   “啊....”阮青芜,思索了一下,“自从接到电话后....大概一个半时辰左右?”   “......”三日月顿时不想跟她说话了。   “这回有娘在,所以要更快一点。”阮青芜愣了愣,问道,“怎么了?”   “呵呵....”三日月微笑着扭了扭她的脸。“如今我倒是十分的好奇,一开始认识我的时候强调自己是个普通人的你,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跟我撒这个谎言的呢?”   “.....额。”阮青芜在他手下挣扎着,“放开我啦。”   “说吧。”□□够了之后,三日月放手,说道。   “啊,是这样。”阮青芜沉思了一会之后,说道,“我娘你也看到了吧?”   “嗯。”三日月对那个常年面瘫的丈母娘有着深刻的印象。   “我爹很可怜啊。”阮青芜叹了口气,说道,“或者也许只有我觉得他可怜....不过如果是我的话,作为女儿还好,若是作为伴侣的话,我肯定受不了我娘那个性格。聚少离多,总是迷路,而且不懂常人的感情,也没有任何常识。”阮青芜一板一眼的说道,“可是又意外的天才,天才到了无论是技术还是其他,即使不明白感情,却仍旧可以将人心玩弄在股掌之中,她自己就像一个最精密的机器一样,丝毫不会出错,在我和我爹,还有我师祖他们面前,还会像个人的样子,听说这也是跟我爹成亲之后多年的结果。所以我不想变成她那样。”   “你也跟我不一样。”阮青萝的声音突然在她背后响起。   “哇?!!娘你吓死我了!”阮青芜宛若一只炸了毛的猫一样跳了起来。   “哈~”阮青萝抱着双臂,勾起一点浅浅的笑容,“本来是做个全面检查,可是没想到意外听到了这样的内容啊~”   “......”阮青芜瞪了她一眼,没吱声。   “还是跟小时候一样蔫儿坏,”阮青萝挑眉,“上面还有一些检查,交给你了。”   “好吧。”阮青芜心不甘情不愿的走了。   “啧。”目送她离远之后,阮青萝转回目光,看着三日月,叹了口气,“看来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呐。”   “什么意思?”三日月有点疑惑。   “可能你也察觉到了吧,”阮青萝有些怀念的说道,“那孩子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样与常人无异。”   “其实她自己的常识也很缺乏呢。”三日月笑着补充道,“只不过本人一直没察觉到这一点罢了。”   “她跟我很像。”阮青萝点了点头,“表面上看似完满,可是却有着缺失,只不过我们缺失的东西不一样罢了。”她看着三日月,淡淡的说道,“我之前并不是这个样子的,她没跟你说过吧?我之前虽然天资聪颖,然而其他方面跟正常的孩子毫无二致,爱笑,爱闹,爱恶作剧,然而,在经历过某些事情之后,才变成了这样。”   “那么....”三日月思考了一会,说道,“她经历了什么吗?”   “遗憾的是,我也不知道。”阮青萝眨了眨眼睛,又恢复了面瘫的样子,“她小时候失踪过一段时间,在那期间发生了什么,她不愿意说,我也无从得知,不过嘛,是祸是福,谁又能知道呢~”她耸了耸肩,径自走开了。   天黑了,几排灯笼在已经悬在半空的房子周围点亮。   中间的大堂上,足以坐十几个人的桌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菜肴。   “这是你做的吗?”青年不由得问青萝道。   “必须不是,”阮青萝很快回答道,“是我从师父那边顺手拿过来的。”   “.......”青年想了想,决定还是保持沉默。   “你从刚才起就怪怪的,怎么了?”阮青芜问三日月道。   “没事,话说回来,”三日月波澜不惊的问道,“你那几个朋友呢?”   “哦,快来了。”阮青芜话音刚落,就听到门口传来了叶南星叽叽喳喳的声音。   “说曹操曹操到。”阮青芜一听就知道是谁来了,她在三日月脸上亲了一下,“我出去迎接他们,去去就回。”   “好。”骤然被亲了一下,三日月眨了眨眼睛,也笑道。“早去早回。” 第66章 除夕番外(下)   “芜姐,我和姐姐过来啦!”他刚刚落在门前的平台上,便迫不及待的说道。   “阿芜,叨扰了。”与叶南星一起落地的还有一位扎着马尾的利落美人,她敲了一下叶南星的脑袋,说道。   “哪里叨扰了。”阮青芜走过去,“好久不见,我还以为你更想跟南星一起过。”   “我们家就我和他两个人,有什么好过的。”叶南枫挥了挥手,无所谓的说道,“还不如来你家里,有点人气儿。”   “就是这样。”远处传来了几声琴声,身着粉衣的少女和蓝衣的青年也站到了平台上。“好久不见了。”   “沉烟,沉璧,久见了。”阮青芜招呼道。   “嗯。”顾沉烟点了点头,“我先进去了。”   “去吧。”阮青芜点点头。   “家妹失礼了。”顾沉璧叹了口气,对阮青芜说道。   “没事没事,”阮青芜笑道,“往常受她照顾良多,些许虚礼,算不得什么。”   应该也是想到了所谓‘照顾’的具体细节,顾沉璧一下没忍住笑了出来,他摇了摇头,“沉烟性格孤僻,能得到你这么个朋友也不容易.....噗。”   “我就知道大哥会理解我的。”阮青芜也忍不住狡黠的笑了笑,“外面风大,虽然谷内常年如春,还是随我进去吃饭吧。”   “嗯。”顾沉璧点了点头,与一旁的叶家姐弟打了声招呼,便一同进了屋。   不愧是被阮青萝和阮青芜合力改造了一个半时辰的房子,原本只能勉强坐四个人的屋里,现在坐下八个人也绰绰有余。   “还有谁要来吗?”作为阮青芜的灵魂损友,顾沉烟深知所谓的天工大师利益最大化的准则,看着桌上的空位,问道。   “唔,之前好像是说过,还有几位她敬重的长辈要来。”阮青萝想了想,说道。   “既如此,”顾沉璧说道,“那我们还是等等吧。”   “我没问题。”叶南枫耸耸肩,双目放光的跟阮青萝说道,“前辈就是阿芜的娘吧,晚辈姓叶,叫南枫,是个打铁的,听阿芜说前辈对铸造一行也有颇多经验,不知可为晚辈指点一二?”   “芜姐的男朋友,你好呀!”叶南星高兴的对三日月说道,“哇,芜姐果然来带你见家长了呀。”   “你们怎么也来了?”三日月问道。   “我刚回到家,”叶南星笑道,“我姐不喜欢去山庄里凑热闹,再说我们身份也挺尴尬的...两个人吃又太冷清了,合计了一下,我们就过来了。”   “那边的两人你认识吗?”三日月指的是长歌门的顾沉烟和顾沉璧兄妹。   “啊,那边的是长歌门的弟子。”叶南星说道,“我不是很清楚啦,应该是芜姐在别处认识的朋友吧。”   “晚辈顾沉璧,见过前辈。”顾沉璧对青年行礼道。   “不用如此,”虽然初次见面,然而青年却对眼前一身蓝衣儒袍,朗眉星目,衣冠楚楚,举止温文有礼的长歌弟子很有好感,“我听阿芜说过,她有个好朋友名叫顾沉烟,你是她的哥哥吗?”   “不才正是。”顾沉璧笑道,“舍妹顽劣,能与令媛成为好友,实属她之幸。冒昧问一句,前辈可来自东瀛?”   “是。”青年点了点头,“很容易看出来吗?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我以为应该没什么破绽了。”   “不是,”顾沉璧像是想到了什么,无奈道,“是晚辈也有几个至交好友,同样来自前辈的故乡,相识日久,才能分辨出前辈的口音而已。”   “如此倒是有缘了。”青年笑笑,“我不便喝酒,只能以茶代酒与你敬杯,莫要嫌弃。”   “怎会。”顾沉璧连道不敢,拿起酒来。   今夜是个繁星之夜。   听着屋内的声音,阮青芜笑了笑,继续在门口等着。   “还有谁要来?”顾沉烟来到她身边,问道。   “还有...一到两个人吧,”阮青芜想了想,“然而他们有可能来,也有可能不来。”   “是吗。”顾沉烟应了一句,“是你在失踪的那一段时间里认识的人吗?”   “是啊。”阮青芜叹了口气,点点头。“要不是他们,可能我现在早就死了。”   “那我陪你一起等吧。”顾沉烟说道,“反正我一个人也无聊。”   “烟儿~”阮青芜感动的握住了她的双手。   “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赶快松手。”顾沉烟全身颤抖了一下,甩开了她的手,说道,“你正常点。”   “哈哈。”阮青芜耸了耸肩,看向天空,很有些落寞的意味。   “大年夜的,别整的这么萧索。”顾沉烟说道。   “就是呢。”就在此时,一位眉目温和的男子出现在平台上,笑眯眯的说道。   “长琴!”阮青芜看到了男子,一改之前的落寞,颠颠的跑了过去,“你来啦~我还以为你可能来不了呢。”   “呵呵,”男子摸了摸她的脑袋,眼睛看向了顾沉烟,“这位是?”   “她是我朋友,叫顾沉烟。”阮青芜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走,我给你们介绍。”   “爹,娘,”阮青芜拉着他往屋里走去,说道,“我来为你们引见,这位是....额。”   “在下东方。”笑着看了失语的青芜一眼,男子慢悠悠的说道。“叨扰了。”   “东方在我失踪的时候帮助我良多,”青芜跟着补上道,“没有他我一定活不下来的,娘,他是我十分重要的朋友。”   “多谢先生。”阮青萝站起身,郑重的说道,“请先生受我一拜。”   “不用不用....”男子一身杏黄长袍,气度不凡,他拱了拱手,“在下也是日行一善,算不得什么。况且,令媛也令我受益良多,认识令媛也是我之幸。”   寒暄过后,男子也入座。然而即使如此,整张桌子上还能再坐一个人。   还有个人没来。   然而阮青芜却并没有说什么,待男子入座之后,便直接开动了。   别人也许觉得没什么,可是深知阮青芜的顾沉烟却知道,一定还有另外一个人没来。   但是这个人是谁呢?   直到年夜饭已经吃完,她跟着沉璧一起回到了长歌门,她还是没想到那个人是谁。   “嘛,有时候还是不要知道的太多比较好哟。”顾沉璧想了想,说道,“她与我们一般身负时空之力,所能产生的牵扯也是纷繁,嘛,睡觉睡觉~”   “感觉真是漫长的一天啊。”收拾完之后,三日月坐在一张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长凳上,感叹道。   “还好。”阮青芜洗完碗,也坐了过来。“今年倒是难得的热闹。”   “嗯~夜色深了,老人家就不守岁啦~”三日月施施然站起来,说道。   “额,好的....”阮青芜愣了一下,说道。看着三日月转身,她突然说道,“那个,你知道的吧?”   “哦?我知道什么?”三日月微微侧首,含笑说道。   “啊,就是那个,”阮青芜挠挠后脑勺,“我偷看过范娘的剧本了,那里有一句话,就是在你耳边说的那句。”   “【幻境虽是假象,可里面的人却来源于人心.....虽是假象,也有真实,有些东西并不一定是假的,东瀛人,若你活的过此次,请为我报仇。】这句吗?”三日月缓缓念道。   “对,就是这句。”阮青芜点头道。   灯火阑珊,连阮青萝夫妇也径自离开回家了,清冷的堂屋里不复之前的热闹,只余一地清辉,洒落在地面上。两人背对背,阮青芜坐着,三日月站着。即使如此,他们却没有任何想要转身的意图。   “那么,你想说什么呢?”只剩下屋外的几盏红灯笼还亮着,在堂屋的阴影之中,三日月问道。   “戏是假的。”阮青芜说道,“诚然,即使如此,有些话也全然不假.....”   “哦?”三日月慢慢的笑了,说道,“那么,你是想说,你果然对我有所隐瞒吗?”   “怎么可能,”阮青芜下意识的反驳了一句,听到对方的低笑后才无奈的说道,“你啊......当真想不到我要说些什么吗?”   “想到是一回事,可是听到你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了。”三日月优哉游哉的说道,“在我们那边,想必你也听说过‘咒’这种说法吧?”   “呵,”阮青芜笑了一声,“那么,你是要我对你念‘咒’吗?所谓的‘咒’对你有什么作用,不用我说了吧?”   “谁知道呢。”三日月笑眯眯的说道,“啊,果然是活的太久了吧,偶尔也会有这种‘被咒束缚着也不错’的想法,是不是很奇怪?”   “如果加上只愿被我束缚的话,那就很可爱了。”阮青芜不慌不忙的说道。   “那么就对我念吧。”三日月垂眸一笑,说道。“我洗耳恭听。”   “那么就这么说吧,”阮青芜看着连星星都没有的夜空,说道,“虽然不知道你到底活了多久,而且我也不知道我会活多久,不过我想,在我余下的有生之年里,如果你能陪伴在我身边,那就再好不过了。你觉得呢?”   “我的答案早已说过了哟~”三日月狡黠一笑,说道,“嘛~所谓的剧本,也不一定全是假的呢,是吧?~”说罢,他再也忍不住笑意,边笑边走了回去。   “.......有时候真的好想揍他。”意识到自己似乎又被摆了一道的阮青芜扶额道。   就在这时,天边弥漫开一抹红光,闪现了一瞬又很快消散。   “哈哈,抱歉来迟了。”来人落在平台上,笑嘻嘻的说道。   “总算来得及,还没到明天。”阮青芜叹了口气。   “哈哈,佛门有事,如来老儿啰啰嗦嗦的,俺瞅了个空子,总算遛了出来。”来人走进空荡荡的堂屋,说道,“看来是来晚了,连年夜饭也没得吃了?”   “饭没有,桃子倒不少。”阮青芜笑嘻嘻的说道,“想来凡间的那些菜你也看不上眼,我就特意准备了几筐桃子留着,如何?虽然有些脱离常理,用来应付你这猴子也不错吧?”   “还是丫头你懂我。”来人拿了个桃子,随便在青芜对面一条长板凳上坐下了,“最近过得如何?”   “还好。”阮青芜耸耸肩,“你呢?”   “也就那样,”来人挥了挥手,不耐烦的说道,“整天就是开佛会开佛会,也不嫌麻烦!”   “哈哈,”阮青芜摇摇头,“形式主义而已,你也当了这么久了,总要习惯的。”   “大过年的莫说烦心事,”来人说道,“倒是你,什么时候去我那花果山玩耍?别的不说,桃子管够!”   “我想想啊,”阮青芜做了个沉思的表情,“什么时候你那边的桃子多的花果山都装不下了,就把我叫去吧。”   “哈哈,好啊。”来人利落的吃完了一筐桃子,说道,“到时候给你发邀请函,可别推辞!”   “风雨无阻。”阮青芜保证道。   “好了,桃子也吃了,约定也做了,”来人站起身,说道,“丫头,我要走了。”   “嗯。”阮青芜点点头,“过去多谢你。”   “辞旧迎新辞旧迎新,”来人豪爽的笑道,“既然都过去了,那还提它作甚?”   就在这时,过了零点的烟花点燃了,夜空上满是绚丽的烟花。   “刚刚那是辞旧,”阮青芜指了指烟花,笑道,“你看,现在才到明天,才应该是迎新的时候,不是吗?”   “你这丫头还是这么口齿伶俐,”来人戳了戳阮青芜的脑门,说道,“以后若有难处,只管来找我便是!”   “那是自然。”阮青芜调皮的做了个鬼脸,“话可说在前头,真有难处了,我可不与你客气。”   “哈哈,都随你。”来人摸了摸阮青芜的脑袋,“我走了。”   “嗯。”阮青芜目送来人离去,驻足半晌,新春守岁的烟花已然散去,夜空重归寂静,人走茶凉,空荡荡的堂屋里只剩下阮青芜一个人。   “啊......”阮青芜环视一周,暮霭沉沉,最是临近凌晨的时分,黑暗越是深沉,它们充斥在空无一人的厅堂里,仿佛要压垮阮青芜一般虎视眈眈。   “新年快乐。”阮青芜的目光从黑暗上移开,她看向远方,远处是一片缥缈难辨的虚无。   黎明终会来临。 第67章 露陷   三日月并没有得到答案。   因为阮青芜看上去实在太累,他终究没有问出来,只是让她好好休息。在阮青芜睡下后,他便施施然走出房间——   “你是谁?”叶南星站在他面前,一脸严肃的问道。   虽然场景并不是十分好笑,只不过叶南星仍在少年年纪,还没抽条,所以他的身高充其量只能到三日月的手肘那里,因此说话的时候需要使劲抬头才能跟三日月的视线对上。   “这是个好问题,”三日月不慌不忙的袖着双手,勾起一抹闲散的笑容,说道,“可你选择的并不是一个好时机。”   “你跟芜姐到底是什么关系?”叶南星又问道,他一脸凝重,“在我进入幻境之前,并没见过你,你到底是幻象还是切实存在的?”   “这也是个好问题。”三日月说道,“首先,我并不是虚幻,其次,我一直都在,只是你从看不见变成了看得见而已。”   “……”叶南星呆立半晌,转身就想跑,“鬼啊——”   “你回来。”三日月无奈的把他拎了回来,“我不是鬼。”   “那,那你是什么呀.....”叶南星带着哭腔问道。   “我是灵,刀灵。”三日月想了想,说道。   “啊?刀精?”叶南星惊叹道,“我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看刀成过精!”   “.......说的好像之前你就见过别的妖精似的.....不,不对,我不是妖精。”三日月无力的说道。“我是她的刀。”   “哦天哪,有生之年居然能见到刀精!人家好开心好稀奇......啊呸,你以为我会这么说吗?”叶南星从三日月手里跳下来,一脸严肃的说道。“我活这么大还没见过非人类呢,少骗我。”   “可是你已经见过了。”三日月敛下刚才一瞬的惊讶之色,“你不是已经见过了鬼,而且也见过了妖吗?”他意有所指的说道。“你之前在那城里见到的即为鬼,把她打伤的人也是鬼,之前来援的人中,有一部分不是人,如她所说,是狐狸。既如此,那么我这么一个刀灵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呢?”   “这......”叶南星不禁陷入了深思。“这么说,芜姐果然是妖王?”   “这个具体我也不知道。”三日月叹了一口气,说道。   “芜姐之前来找我姐打造虬龙的时候,”叶南星凝重的说道,“就跟我姐密谈过,我在旁偷听了一耳朵,似乎是提到过什么妖王的事,当时以为她们在写小说呢,没听几句就被发现赶走了,没想到一切居然是真的。”   “你听到了什么?”三日月问道。   “芜姐有个计划。”叶南星说道。“但具体是什么,我也不知道。”   “.......”三日月想了想,说道,“如果是有个计划的话——”那么她也应该料到了今天这种情况才是。   但是这样的话未免太过匪夷所思。   因为今天这种局面,他自己的出现,叶南星的出现,按理说并不是可以被预测到的事情,既然没可能预测,那么又何来计划呢?   难道她之前已经经历过这一切,如今只不过是从头再来吗?   不,不可能,重生这种事情怎么说也太荒诞了。   那么只剩下了最后一个可能性。   那就是无论这个计划是什么样的,如今已经失效了。   因为自己和这个少年的出现,打乱了阮青芜的计划,所以计划产生了变化,阮青芜被重伤,动用妖王印,然后演变成今天这样。   然而这些不是关键,关键是——   “呵呵。”三日月露出了鬼畜的笑容,笑眯眯的对叶南星说道,“哎呀,我们果然都是不可信之人呐~”   “咦?”叶南星呆了一下,在三日月此刻强烈的气势下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小步。   “如此性命攸关的计划,身为与她同甘共苦的同伴,竟然一点都不知情,”三日月咏叹一般的说道,“唉,受到这种待遇,几番跟她同生共死的我们是不是该做些什么呢?”   ........虽然我智商不够,脑子缺根筋,不过我也能看出来你在筹谋什么不好的东西。   “哈,哈哈....那什么,我啊,是出了名的只会拖后腿,这个,我就不添乱了哈....”叶南星一边说一边向身后的房间靠拢。   “你站着。”三日月带着如春风般和煦的笑容,冷酷无情的说道。 第68章 不速之客   在这个跟阮青芜自己的世界相差不多的平行世界里,人们处于梁朝的统治之下,几百年来,梁朝的国运渐衰,新主沉迷于岐黄之术,一心一意只求长生,朝中更是奸佞当道,小人戚戚,朝外军阀割据,世家权贵们忙着争权夺利,铲除异己,哪管得了底下黎民百姓的一片凄风苦雨。   也就是在这样一个乱世之中,魑魅魍魉才得以四处为非作歹,横行霸道,甚至联合一方权贵兴风作浪。   比如离渊,他便是联合了渠城所在的祁州刺史,许以好处,才换来了许渠二城,至于城中百姓是死是活,便不是那位醉生梦死的刺史所考虑的了。   鬼族是这样,妖族也是如此。   天下妖族以狐类最盛,青丘狐族是其中最为庞大的一支,其余便是河西狐族,陕北狐族,和远在极东之地的天狐一族。其他妖族由于未得到九百年一换的九龙地气,从而并不如狐族一般人才济济,便在越来越强盛的鬼族压迫下渐渐衰亡了下去。   当然,还是有一些继承了远古血脉的妖类存在的,只是这种妖类一般隐居在可以屏蔽天道感应的秘境里,别人进不去,他们也出不来。   “所以......”叶南星仔细的想了想,不确定的问道,“我们要对付的是一群狐狸精?”   “.......”觉得好有道理一时不知道说什么的阮青芜。   “噗嗤。”忍不住笑出来的三日月。   “咳咳,你们不要笑,这是很严肃的事情。”阮青芜清了清嗓子,说道,“我目前放出来的消息是我要休息,那么这段时间里,他们肯定已经想出了如何对付我们的计策,如果我们不对它们有所了解的话,会处于下风。”   “那么主上哟,”三日月微微一笑,提问道,“可不可以让我知道,之前您所准备的计划是什么呢?”   一时间,他好像看到阮青芜的身形僵硬了一瞬间,接着眨了眨眼睛,淡淡地说道,“没有什么计划,我和他姐只是在讨论他的教育计划而已。”   “可是我明明听到妖王了啊!”叶南星不服道。   “错了,”阮青芜一个眼神撇过去,“我说的是‘要完’。”   “要完?”叶南星不可置信的说道。   “是啊,”阮青芜呵呵冷笑一声,“我当时说的是,你这样整日游手好闲,四处浪的迟早要完,有错吗?”   “......没,没错。”阮青芜的表情唤起了叶南星一些不是很美好的回忆,他咽了咽口水,怂了。   “.....妖族这边的差不多就是这样,”阮青芜想了想,“关于人类那边我不是很了解,应该是以门派来划分的吧,我之前来这里的时候,并未有机会跟他们相处,因此并不是很了解,到时....你们要小心。”   阮青芜从来不会随意警告别人。   所以她的警告一向很有分量。   “会动手吗?”叶南星受了阮青芜的命令,一路不准暴露藏剑的武功,已经很是憋屈了。如今听到阮青芜这么说,对手又不是之前强大能秒杀他的程度,不禁有些跃跃欲试起来。   “会吧。”阮青芜露出了一个阳光灿烂的假笑,拍了拍叶南星,语重心长的说道,“待会就靠你们两个了,我不会动手。”   “为嘛!”叶南星一愣,欲哭无泪道。   “我是伤患啊。”阮青芜一脸无辜的伸展双手转了一圈,说道,“我现在还不宜动用武功,所以待会靠你们来撑场面了。”   就在这时,众人突然感到了一丝杀气。   叶南星抓住了剑柄,三日月也警惕着。   然而阮青芜一脸悠哉,托着下巴笑嘻嘻的看面前紧张的两人。然后点了点桌面,“你们不要这么紧张。”   只听得嗖嗖几声,又是几道白影闪过,随即安静下来,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夜晚的风晃晃悠悠的从窗户里吹了进来,许城这里本就比其他地方要凉快的多,夜风更平添了一丝凉意,阮青芜半阖着双眼,似乎在享受这抹来自外面的夜风。然后她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她的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丝闲散和优雅,然而对方却并不欣赏这份闲情逸致,开始行动了。   茶香袅袅,在室内徐徐上升,阮青芜在能对自己好点的地方上从不亏待自己。白影宛如凛风一般,朝她攻来。   阮青芜挑眉,手中茶杯朝上一抛,手腕一翻一转,一柄判官笔便出现在她手中,只听得砰砰几声,只是转瞬间,阮青芜便与来人交手了数回,白影一波攻击未得手,消失在空间里,茶杯随之落下,被阮青芜稳稳接到手中。   “不是受了伤.....”三日月愣了一下,对叶南星咬耳朵道。   “我想只是不能使用内力的程度?”叶南星想了想了,说道,“芜姐很厉害的,从各个方面上来说。”   就在他们窃窃私语的时候,白影又发动了第二轮攻击。   “唉,”阮青芜叹了口气,“只可惜了一杯好茶。”   刚刚握笔的手再度翻转,笔尖沾染了一点茶水,同时身上泛起了一层微弱的白光,在笔尖沾水之后,阮青芜由上方划出一道圆弧,另一只手掐诀,水滴仿佛也染上了白光,朝四处飞溅而去。   “南星!”阮青芜说道。   “在!”叶南星早已蓄势待发,轮着金光闪闪的重剑就朝房间上空违反重力悬停着的一点白光砸了上去,“吃你叶爷爷一剑!峰插云景!”   “芜姐,我感觉没拍着人呐!”叶南星疑惑的说道。   “因为他被你拍散了。”阮青芜说道,“后退。”   叶南星闻言,立刻往后一个空翻,躲过了还未凝聚完毕的影子一刀。   “呵,”阮青芜冷笑一声,手中虬龙在空中画出一个复杂的图案,白影散成的青烟本欲四处飘散,结果却被困在了水凝成的牢笼之中,哀叫一声,就在这时,凭空飞来一物,将水做的牢笼打碎,青烟得以逃逸而出,却并未离去,而是又凝成一股,带着愤恨朝阮青芜冲来。   “不识好歹。”阮青芜叹了一声,手中虬龙却毫不留情的击在了青烟中的某一处,只听得一声惨叫,一只有着光滑皮毛的棕狐被她扼住喉咙压在了桌上。说时迟,那时快,虬龙的笔尖毫不犹豫的插入了它的脖颈,虬龙对非人一类天生相克,只瞬间便将棕狐的一半喉咙灼烧成了灰烬。   “请......”一切发生的太快,还没等猛然推门奖励的书生说完那句话,前来暗杀阮青芜的狐狸便已经气绝了。   “晚了。”阮青芜拔出了虬龙,理了理身上披着的外衣,眼角的余光漫不经心的扫了他一眼,“有些话,想说应该早点说,不然晚了,就是晚了。”   “香儿.....”书生模样的人目眦欲裂,看着桌上的狐尸,无力的跪倒在地,喃喃道。   “哦?就是那只小狐狸啊。”阮青芜挑挑眉,一副惊讶却毫不意外的样子,“我说呢,在这里讨厌我程度最轻的,也只有她了。”   “其他人呢?”三日月不由得问道。   “其他人啊.....”阮青芜想了想,“估计想要的就不只是我的命了吧。”她勾起一抹笑容,然而笑意却未达眼底,深潭般的眼睛深处一片冰冷,“比如眼前这位,我刚刚失手杀了他来杀我的小相好,心里指不定在把我千刀万剐呢。”   “香儿年岁尚浅,一百年在他们族中不过稚子的年龄,我知她做的不对,不该一时冲动,可就算如此,无论如何,你总也该担待她一回......”书生总算回过了神,宛若泣血一般的说道,“我本以为你这他们口中的无情之人会有所不同.....”   “哦,那是你想岔了。”阮青芜托着腮,似笑非笑的说道,“阮某并没有你那样的好胸怀,能将一百年的狐妖当成稚子,不过这世间却有一个道理,那就是无论男女老少,都要为他们的行为付出代价,你说对不对?它想杀我,我只是自保,一时之间,我确实也没想要她的性命,然而后来如何你也看到了,哎,说来可惜,阮某身受重伤,学艺不精.....喂喂,我在很认真的自我检讨呢,有什么好笑的?”她一脸郁闷的看着发笑的三日月。   “抱歉抱歉,我不是有意的。”三日月无辜的摊了摊手,脸上的笑容温和有礼,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和歉意,“只是我第一次看到受害者要这么严肃的检讨自己不该杀害了凶手的.....噗。对不住,对不住,也许是我来自别的国家,见识短浅,还未理解这个国家的习俗,一时之间有些大惊小怪了。”   被两人这么一说,书生的脸色开始青白交加,最后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他一离开,阮青芜便立刻变了脸色。   “怎么样?”三日月也一改之前的从容,关切的问道。   “还好。”阮青芜脸色变得苍白,她闭了闭眼睛,摇了摇头,有些艰难的说道,“把这尸体拿去烧了,一根毛都不要放过。”   “嗯。”叶南星点点头,拿出火折子,就在桌子上将狐尸烧的一干二净。   一旁的阮青芜调息了片刻,解释道,“狐狸的术法很多,假死什么也是有的,为了死透一点,所以要这么做。”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做?”三日月问道。   “接下来,我们会被为难。”阮青芜思索道,“我睡了多久?”   “大概半天左右。”三日月答道。   “嗯哼,”阮青芜点了点头,突然说道,“你们之前想对我做啥来着?老实交代,现在还有机会。”   “........”思绪突然被打断,三日月呆了一呆,无奈的苦笑道,“原来你还记着啊,主上。” 第69章 会谈   其实一开始,三日月确实计划了什么,然而就在那个恶作剧即将实施的时候,十分不凑巧的,阮青芜醒了。   所以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准备偷袭的三日月无限放大的正脸。   WTF?   当然她并没有超越时代的想到这个词,只是惊讶的瞪大了双眼,看着近在眼前的三日月。   .....这也真的挺尴尬的。   “那个......”阮青芜扫了一眼旁边拿着砚台的叶南星,以及跟她差不多惊讶的三日月,开口道,“你们在做什么?”   “这个啊。”三日月不着痕迹的直起上半身,似乎一点都不尴尬的说道,“没什么,刚才有个苍蝇掉下来了而已。”   “.......”虽然我现在也很尴尬,但是我还没傻到会相信这种一听就知道是谎言的借口啊。阮青芜默然,其实两人到底做的什么打算,她看看叶南星就基本能猜到了,只不过下意识的问了一句而已。本来想装作看不见就此放过,结果没想到对方居然这么认真的找了理由,反而让她起了调侃的心思。   “苍蝇?”她讶然的说道,“可是此地鬼气森然,此等活物怎么可能会出现呢?”   “谁知道呢,也许那苍蝇天赋异禀,”三日月笑眯眯的扯淡道,“发生了某种神奇的异变,突破了障碍,来到了你身边也说不定。”   “现在姑且放过你。”阮青芜笑了一声,摇摇头,“算算时间,那群人也忍不了太久了,我先跟你们讲一讲他们。”   然后就发生了那些事。   只是三日月实在没想到,阮青芜居然说到做到,在他以为这件事便这么揭过去的时候,又被她提了起来。   “主上打算怎么做呢?”三日月知道躲不过去,便光棍的认了,说道。   “嗯哼~”阮青芜想了想,一拍手说道,“那你来讨好我一次吧。”   讨好?三日月有些惊讶,笑道,“主上还真是给我出了个难题呢。”   “不行吗?”阮青芜眨了眨眼睛,颇为无辜的说道,随即她十分低落的说道,“如果实在勉强你的话.....咳咳。”   “好的,我答应了。”三日月实在架不住她装可怜的小模样,说道。   阮青芜默默的给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   “不过时间由我来决定,没问题吧?”三日月补充道。   “没问题。”阮青芜十分干脆的答应了。   “那我们待会怎么办?”叶南星问道,“我们毁尸灭迹了,他们呢?”   “这个啊,”阮青芜很是头痛的说道,“我本来还真的没打算杀了这只小狐狸的,结果她自己太作死,就真的给弄死了。”   “........”不止三日月,这回叶南星都懒得理她。   “别呀。”阮青芜汗了一下,强调道,“我有伤在身,伤啊。”   “什么伤?”三日月并不想信她的话。   “我可是挡了离渊全力三招啊。”阮青芜无语道,“而且你们也看到了,连城主府都被余波轰碎了,你觉得呢?”   三日月叹了口气,“所以你现在是好呢?还是不好呢?”   “可以说好,也可以说不好。”阮青芜说道,“我用妖王印压制住了伤势,而且妖王印也从后面的两次攻击中吸收了些能量,蒙混过去还是可以的。但是你们一定不能露陷。待会我会召集众人共商讨伐离渊之法,你们只需要沉着镇定即可。千万不能担心我,千万。”   于是事情便这么敲定了。   深夜里,漆黑一片的许城废墟突然变得灯火通明。   睡的正香的时候从被窝里爬起来,肯定谁也不愿意,可是现在,在勉强被收拾出来的城主府的大厅上,却没有人或者妖表示出不满,他们垂手站立在堂前沉默着。   “有劳诸位前来。”阮青芜喝了一口茶,说道。“在此时辰叨扰诸位,劣者实在过意不去,可是想到诸位午前表露出来对鬼王迫切的讨伐之情,劣者前思后想,最终还是决定在这个时候召诸位前来共商讨伐大计。”   “为何?”也许是她挑的时机太过拉仇恨,话音刚落,底下便有反驳的声音问道。   “因为在你们还做着美梦的时候,”阮青芜一身黑袍,长发依旧并未梳起,随意的披散下来,她撑着脑袋,不紧不慢的说道,“鬼王连呼吸都能增长功力。”   “鬼王集天下怨气于一身,”阮青芜耸耸肩,说道,“这世间天天都在死人,死人就有魂魄,就有怨气,我们耽搁的越久,鬼王就越强大,所以,你觉得我不应该在现在说吗?”   “说的好!”这时候,从队列里走出来一个人,他冷冷的看着阮青芜,说道,“这世间无时无刻都在死人,比如刚死在你手上的那道冤魂!新王又何必如此冠冕堂皇,做着杀人之事,却说正义之举?”   “哦?”阮青芜挑眉,似笑非笑的向那人看过去,“你倒是有理。”   “在下只是实话实说,”那书生凛然道。“有理没理,公道自在人心!”   “呵,”阮青芜抚掌大笑,“有理有理。那么看来,你所谓的公道,只存在于这在场的一半人心中咯?”她看着书生立刻变了的脸色,笑眯眯的补充道,“不过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不会这么比喻,”她眼波流转,笑嘻嘻的说道,“我的话,要骂别人,总不会连自己也骂进去,是不是?小狐狸~”   “虎子,你给我退下!”青丘狐族长老脸上也很不好看,对那书生斥道。   “老祖宗,你可要为香儿做主啊!”书生扑通一下给那老者跪下说道。“香儿她连全尸都没剩下啊!”   “.....王,还请给个说法。”老者铁青着脸色,视线投向一直在座上笑眯眯的看着这一切的阮青芜。   “这个呀,”阮青芜打了个哈欠,说道,“我懒得说了,南星。”她唤道。   “哎!”叶南星往前走了2步,声音清亮的说道。“我师父本来好好的在房内休息,结果突然不知从哪里飘来一缕青烟,就把我师父弄醒了,这弄醒了也就罢了,没想到青烟居然会杀人呐,要不是师父提醒的及时,我早就没命了,可就算如此,那青烟还不罢休,还想伤害我师父,我师父本来用水困住了她,结果却被这厮扔的笔给弄坏了,这下可好,眼见那青烟又要朝我师父杀去,师父又有伤在身,一个不小心没控制住力道,这才....哎,常言道人死要入土为安,考虑到这里是那鬼王的居所,如果埋在土里万一成了别人的助力要怎么办,于是师父痛心之余,只好叫我把尸体也烧了,也是我师父慈悲,没追究这小狐狸的罪责,倒是他反而有理,却振振有词的说我师父不对,您说说,这叫什么事呢?”   “......噗。”队伍里的燕赤霞忍不住笑了出来,这段话一听就是阮青芜的手笔,要说背后没有阮青芜参与,他第一个不信。   “此人就是你之前所说之人?”人族,蜀山派执剑长老慕容云溪低声问道。他是一位二十岁出头的青年,在一群白胡子老头中间显得格格不入。   “是。”燕赤霞只不过是一个俗门弟子,即使对方比自己年轻也不敢有丝毫慢待,低声应道,“据弟子所知,阿芜她绝对不会是这样的人,请长老放心。”   “我自有决断。”慕容云溪并未表露什么,只是如此说道。“她身上....仿佛有我一位故人的气息,我很好奇。”   “待会开完,我可为您引见一二。”执剑长老在门派中一向负有盛名,燕赤霞不疑有他,说道。   “嗯,有劳你了。”青年点点头。   而在另一边,这出可笑的闹剧还在继续。   “您看这.....”阮青芜十分无奈的说道,“我家这孩子,从小说话就耿直,说的这么明白,倒让长老为难了。”   “哪里哪里,没有的事。”不愧是活了少说几百年的老妖精,长老缓过来之后,说道,“是小虎一时冲动....”   “如此说来,长老手下的人儿倒是真性情。”阮青芜一脸真诚的笑容,说道,“那么芜也可以放心的将讨伐鬼王的重任交予.....长老?长老你怎么了?你还好吗?”   原来是长老见机不妙,为了不让阮青芜把话说全,直接两眼一闭,装作晕了过去。   “哎呀,”阮青芜一脸讶然,从座位上揍下来,“长老你这是何苦呢?看来果然还是小辈太过年轻气盛,生生将您气病了,不过不用担心,我想他们很愿意将功折罪,奔赴往第一线的。”   晕了半天结果还是被阮青芜把话给说全了,青丘长老本来是装运,这下却是真的晕了过去。   “哎,狐族真乃我妖族典范楷模是也,”阮青芜收回了原本虚扶的手臂,感叹道,“劣者何幸至此,能遇到这样的属下,真是三生有幸。”   够了,别再说了,再说连小辈都要跪了。——在场的众人想道。   “咳咳,那什么,师父,我想我们还是话归正题的好。”叶南星被三日月掐了一把,只好站出来说道。   “哦~对了,看来南星还知道我们本来是要做什么的。”阮青芜一合掌,满意的说道,“那么就话归正题吧,我们本来的目的。”   “敢问妖王有何办法,如何能消灭鬼王?”‘年轻气盛’的妖族都跟着青丘长老一同离去‘养病’了,所以这回是人类那边传出的声音。   “办法嘛,倒是有。”阮青芜笑眯眯的坐回主位,说道,“诸位可对鬼王来历有所了解?”   “并无。”说话的是琼华派弟子,她说道,“鬼王由来已久,仿佛凭空出现一般,谁又知道他?”   “是啊。”阮青芜感叹道,“即便是我,想想在人世隔绝之处关上个千八百年,寂静的比死亡还沉默,除了自己之外没有别的声音,也没有别的活物,虽生犹死的等待着怎么都到来不了的终结......啧啧,太可怕了。” 第70章 剑者   阮青芜说的言之凿凿,仿佛亲身经历一般,在场的人听得不由得背后一凉,平白生出了一股凄凉之感。   “说的好像你经历过一样。”有个人这么说。   “在我获得妖王传承的时候,”阮青芜一脸严肃的说道,“我获得了历代妖王留下来的记忆,里面便有一任妖王对离渊的来历有所记载,也正是如此,我才有了打败他的方法。”   “什么方法?”燕赤霞好奇的问道。   “不过这个方法可能有损阴德.....”阮青芜摸着下巴说道,“众位可还想知道?”   “鬼王祸害世间已久,”人群中有个身着简便红衣,身姿飒爽,梳着包包头的女子说道,“只要有办法,管他阴德不阴德呢!”   “好吧,”阮青芜说道,“鬼修不同于其他厉鬼,可以用任意神兵利器伤之,自鬼修修成之时,便有一物伴生而出,既是本源也是克星,近之不得远之不得,只要找到那样东西,接下来就好办了。”   “这有什么问题吗?”又有人不解道。   “这个问题嘛......”阮青芜环视一周,淡淡的说道,“也许是因为那件东西在他的坟墓里吧,要想拿到那样东西,诸位少不得就要跟我一同做些挖坟掘墓的事了。如何?”   打败鬼王是一回事,众人议论纷纷,而阮青芜好整以暇的坐在座位上,看着因她的话而意见不一正在撕逼的众人,直到她对上了一道视线。   那道视线平静而超然,带着一点怀念,和并不令人反感的探究。   “?”阮青芜愣了愣,再看过去的时候,那道视线便又消失了。   是谁呢?她想了想,还是没得到答案。   “怎么了?”三日月看到了阮青芜若有所思的表情,开口道。   “不知道。”阮青芜想了想,说道,“只是有点奇怪。”   “奇怪什么?”三日月又问道。   “嗯.....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阮青芜说道,“或者也只是我的错觉吧。”   然而身为妖王的感觉却是很少出错的。   她皱了皱眉,敲了敲扶手,说道,“众位可是做好了决定?”   “我去!”之前那个梳包包头的女子说道,“我家一家均被厉鬼所杀,只剩我一个,如果不能报仇,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你知道那地方在哪吗?”   “知道啊,”阮青芜挑眉,“可是我身受重伤,一个人难以成事,就算去了也只是送死而已,所以才有赖各位帮忙。”   “那好,我跟你去。”女子点了点头,上前一步说道,“我姓韩,叫我韩三娘就行。”   “好的。”阮青芜点了点头,算是应了。   燕赤霞本想也上前一步,却被慕容云溪拦下,他微微摇头,说道,“不要去,听她把话说完。”   “我知道有很多人不像韩妹子一样无牵无挂,”阮青芜微微一笑,说道,“请容我为大家解说一二,这鬼王的墓地所在呢,在乌蒙山一脉,建于商周时期,传闻原本是一仙人之墓,里面藏有仙家之物,可助人修行,不过后来被离渊捡了便宜罢了,后来离渊如何.....想必不用我说了吧?”   “........”又是一片寂静。   “我想,这回肯定很多人要去看看了?”阮青芜微微一笑,说道。“无妨的,那里面的天材地宝,放着也是可惜,倒不如被各位使用,才是它的运气。”   众人面面相觑,都从彼此的目光中找到了同样的贪婪。   于是便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散会后,阮青芜遇见了阔别许久的燕赤霞。   “ 啊,燕兄,你还好吗?”阮青芜打招呼道。   “我....还好。”因为这个问句想起了一些不太好的回忆,燕赤霞脸色青了一下,说道。   “哦,那就好,有谁想见我吗?”阮青芜双手插在袖子里问道。   “你怎么知道?”燕赤霞惊讶的问道。   “不然这深更半夜的,”阮青芜一脸在看智障的表情,“燕道长你找我要做啥?”   “.......”总是她有理。燕赤霞只好说道,“我门派的长老想要见你。”   “哦。人在哪?”阮青芜问道。   “你怎么一点也不惊讶啊?”燕赤霞奇道。   “咳咳,”阮青芜装模作样的咳嗽一声,一本正经的说道,“燕兄,如今我可是一代妖王,有人想要见我并不奇怪。”   “执剑长老虽然看上去疏离,不过为人最是古道热肠,”燕赤霞叮嘱道,“虽然如此,但若你...玩笑开的太过,恐怕会招他不喜。”   “嗯,我省得。”阮青芜点了点头,说道。“你放心吧。”   难得见她如此爽快的答应下来,燕赤霞不由得狐疑的看了她好几眼,才将她带去了执剑长老的房间。   虽然是奉了执剑长老的命令,但是身为外门弟子,燕赤霞领她来到了门外便离开了。   阮青芜看着面前紧闭的门扉,深吸了一口气。   “你有杀气。”三日月在旁边说道。   “你什么时候会的蔽息之术。”阮青芜问道。   “力量增强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自然会了。”三日月说道。   “可是他却仍然能够听到你。”阮青芜哭笑不得的说道。“永远别小看任何人,宗近。”   “是吗。”三日月微微一笑,“那容我先行告退了。”   “嗯。”阮青芜点了点头。然后她推开了门。   一柄剑在她推开门的时候稳稳的点在了她的脖颈之上。   “我就知道是这样的展开。”阮青芜苦笑一声,“所以我让他离开了。”   “你有剑。”慕容云溪不容置疑的说道。   “我在找剑。”阮青芜不闪不避,好像那柄剑不曾对着她的脖子一样坦然。   “可你也有剑。”慕容云溪说道。他手中是一把通体墨绿的剑,靠近剑柄的剑身仿佛一只人眼一般,在暮色中散发着不祥的绿光。   “人在江湖,”阮青芜不卑不亢的说道,“带把武器防身又有什么不对?”   “你带着不对。”慕容云溪说道。他手中剑光芒大盛,与之相对的,在阮青芜的袖中,也隐隐现出了一抹蓝光和绿光争辉。   “绝云?”慕容云溪终于变了脸色。   阮青芜没有说话,只是以肉眼不可及的速度出剑,一蓝一绿两道光芒击在了一处,瞬间便将周围的建筑毁于一旦。   才走不久的燕赤霞吓了一跳,他转身看了在空中交织的两道光芒一眼,摇头道,“还好我跑的快....长老周围也没住着什么人。”   “咋回事啊?”叶南星跑出来,看到三日月站在不远处看着空中。“芜姐又跟人打起来了?”   “她经常打架?”三日月收回目光奇道。   “是啊,在我们那边,”叶南星一脸崇拜的说道,“芜姐切磋的时候可厉害了,你是没看到,她不是爱切磋的人,但是切磋起来根本不是人,我当时挑遍了全山庄,自以为除了师父之外无敌手,因此整天到处浪,直到被芜姐教训的毫无还手之力....诶嘿嘿。”说及自己的黑历史,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和三日月一起看着夜空,大惊失色,“芜姐在用剑?!”   “你看过她的剑?”三日月问道。   “我....”叶南星摇了摇头,“我只听说过她的剑,我一直以为那不是真的。”   “还有谁见过她的剑?”三日月问道。   “我姐姐吧,”叶南星不确定的说道,“芜姐在我们那边,斩杀了那个怪物之后得到了这把剑,后来我姐姐听说了这事之后缠着她要跟她比剑,两人便比武切磋,回来之后姐姐的表情就十分严肃,专门找我过去让我不要跟芜姐比剑。”   “这样啊.....”三日月看着在天上不断闪现的光,说道,“那不是凡人可以打造出的剑,怪不得她不用。”   “为什么?”叶南星问道。   “神明打造的剑....啊,在我们那边是这样的,”三日月说道,“被神明所打造的剑里,往往注入了神明强烈的思念,所以,如果使用的人意志不够坚定,就会被神明的力量所控制,成为剑的奴隶。就算意志足够坚定,长时间使用的话,对自己的神智也十分有害。”   “那芜姐现在岂不很亏?”叶南星瞠目结舌的听完,看向天空说道。   “不。”三日月说道,“我可以感应到,对方的剑也是同样的剑,他们此时正在一边抗衡着剑里的意志,一边以剑相对抗,一旦有谁抵抗不住....便是输了。”   “哦。”叶南星点了点头,后知后觉的说道,“原来你是剑灵?!”   三日月问道,“绝云是什么?”   “啊?3级马吧,”叶南星说道,“那马在我们那边还挺普遍的,怎么了?”   ......三日月这下一点都不想理他了。   蓝色与绿色的光芒宛若流星一般,在黑色的夜空上分离又相汇,宛如烟花一般绚丽。如果不看一旁稍微被波及到便从废墟变得更碎的建筑的话。   神剑之威,竟至于斯。   “是说绝云为何这么激动,”再度交击之后,两人在空中分开,阮青芜眼中蓝光撤去,她笑道,“原来是见到了同僚。”   “都是凶剑。”慕容云溪淡淡的说道。   “凶不一定,熊倒是真的。”阮青芜淡淡一笑,手中绝云仿佛与之应和一般亮了亮光芒。   “你将它收服了?”慕容云溪讶道。   “只不过聊了聊天嘛。”阮青芜收剑,一寸一寸的缓缓抚过绝云剑身,粲然一笑,“有剑灵的剑,总比没有剑灵的剑好交流,不是吗?你从来没想过跟它交流吧?”   “不需要。”慕容云溪愣了愣,说道。   “所以你要花比我更多的精力去使用它。”阮青芜将剑指向慕容云溪,挑衅道。“再打下去,你的下场绝对比我要惨。”   慕容云溪看了看手里的剑,它与阮青芜手里的一样,有着名字,也是天下凶剑之一。   长目。   “我想与你对战的意志,究竟是来自于我,还是来自于他呢?”慕容云溪突然问道。   “想这么多作甚?”阮青芜挑眉,“再怎么样也只是剑,剑是我,我也是剑,剑会想我所想,我也同样能体会到它所想,既然决定了使用它,便是互相交托了身家性命,又何必要分出你我?”   剑与剑者,本就是这样密不可分的关系不是么? 第71章 玄衣   人生中难免会遇到死亡。   于是人类通过建造坟墓来表示对死亡的尊敬,对亡者的铭记,以及.....掩埋一些不该被人知道的秘密。   缥缈山上的一处山谷里,一栋小巧的木屋冒出了袅袅的轻烟,山里的空气十分清新,天刚蒙蒙亮,珞便被鸟叫声叫醒,起床穿衣洗漱。   这里有一处坟墓。   他刚被黑衣女人带到这里来的时候就被告知了这么一点。   这墓里似乎有极为重要的宝物,而且这宝物还为他准备的。   不过不急,按照那女人所说,还不到时候。   他还没有成长到能够驾驭那墓里的东西的时候。   将他掳走的女人待他醒来之后对他说,将他带到这里是对他的一种保护,因为不久之后,他师父身边会变得十分危险。   他一开始是不信的。   然而那女人似乎并不比他师父差,将他带到这里的时候就已经在谷里布下了阵法,无论他怎么逃都逃不出去,意识到这样不过是在浪费时间之后,他便不再逃跑,安心在谷里跟那黑衣女人学习。   女人从来不说自己名字,也不展示自己的面目,珞十分好奇,女人说自己不是人类,而且受到了毁坏,样貌丑陋,所以最好不要为人所见。   原来如此。   但是珞还是止不住好奇,不过在见识了幻阵里恐怖的幻象,以及对人偶和被毁坏的人偶大致有了了解之后,珞便失去了好奇心。   被毁坏的人偶什么的,还是不要看见的好。   不知不觉,便跟着那女人学了有一两年的时间,他忍不住问道,“我师父也知道的像你一样多吗?”   “比我只多不少。”黑衣女人缓缓答道。   “这样。”珞点了点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黑衣女人除了将他抓来此处这一点外,其他方面对他丝毫不差,除了对外界一无所知之外,珞对女人的态度也从一开始的漠视到后来的故作漠视。“你还能运转多久?”   “直到小姐完成任务为止。”黑衣女人给出了一模一样的回答。她的核心遭到了损坏,渐渐的变得跟普通的人偶一般木然机械。   “这样啊。”珞点了点头,“我还要学多久,才能进到那个墓里?”   “以你的速度,大概还需要半年。”黑衣女人说道。   “我知道了,”珞想了想,“这里的时间要比外面慢是吧?”   “是的。”黑衣女人点了点头,“这里的一年,相当于外界一月。”   “一个月啊,还好还好。”珞算了算,“那么我学完之后出去,就差不多能帮到师父了吧?”   “也许。”黑衣女人说道。   “那墓里有什么?你现在应该跟我说了吧?”珞又问道。   “权限解除,”黑衣女人想了想,说道,“里面有慧蚀。”   “慧蚀,那是...凶剑?”珞想了想自己所学,问道。   “是。”黑衣女人回答道,“那是最为适合你的剑。”   “师父不怕我成为剑奴?”珞问道。   “小姐相信你,而且小姐让你学习。”黑衣女人回答道。   “.....嗯,我也相信师父。”珞愣了一下,点头道,“那我们开始吧?”   他要变强。   强到可以不用去仰赖师父的庇护,不用去在意别人的看法,在广袤的世间自由自在的行走。   而在那之前,自己只能忍耐。   另一边,在寒风凛冽的高空之上,阮青芜还在跟慕容云溪对峙着。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已被它控制。”慕容云溪不为所动,说道。   “绝云,出来冒个泡。”阮青芜闻言,说道。   绝云剑上流光乍起,光芒中浮现出了一个女子的身影,身着蓝衣,是一个十分温婉的女子,她静默的立在阮青芜身后,不发一言。只是那姿态已经显示了她的立场。   “如何?”阮青芜看向慕容云溪,“你手里的长目,可能连身形都没现出过吧。”   慕容云溪看向手里的剑。   “不会有剑灵了。”他低声说道。他的脸上开始出现了墨绿色的纹路,左边的眼睛里仿佛燃着鬼火一般,“因为......”   我就是他。   “看来即使如此,你也逃不过这样的命运啊。”阮青芜叹了一声,“你这样下去,会变成荒魂的。”   “我知道。”慕容云溪低声道,“可是我别无选择。”   作为一个天生便缺魂少魄的人,他只能这么活下去。   “好吧。”阮青芜耸了耸肩,“你还要跟我打下去吗?....喂,喂,你还好吗?”   事实证明,你还好吗这个句子,最不适合从阮青芜的口中说出来。   话音刚落,慕容云溪便失控了。   “.....我下回是不是该换个问题。”阮青芜无语了一瞬,对身边的绝云说道。   美丽的女子虽没说话,不过却用力的点了点头。   “没办法了,这样一来只能上了。”阮青芜叹了口气,“绝云。”   女子点点头回到了剑之中。   “独立霜天笑苍茫!”阮青芜深吸一口气,手中绝云光芒大盛,朝狂乱中的慕容云溪斩去。   慕容云溪将长目剑比在身前,藤蔓缠绕,形成一个盾挡住绝云的攻击,阮青芜眼泛蓝光,待到慕容云溪之前时,可能意识到了攻击无效,趁着剑势未老之前再度变招,“徙倚穷途探长空!”   由下往上的剑势将盾击破。慕容云溪闷哼一声,长目剑下压,剑势沉重,企图压制阮青芜。   “该不会是在装疯吧。”阮青芜嘀咕了一句,往后退去,避开了这一剑。“我也算是疯过的人了,”她喃喃自语道,“这怎么看都不像是丧失理智的样子啊。”   慕容云溪在原地停留了片刻,再度朝阮青芜攻去。   “噫。”阮青芜哼了一声,绝云迎了上去,两柄凶剑相击,互不相让,剑身滑动发出刺耳的声音。“再打下去,我可就生气了。”她淡淡的说道,“而我生气的那一面,你是不会想见到的,谁也不会想见到。”   也许是这句话起了作用,慕容云溪在阮青芜一掌将他推开之后,并没有再冲上来,而是渐渐恢复了正常。   “我明白了。”他默立一会之后,便走了。   “明白啥?”阮青芜无语望青天。收了绝云剑,落到地上。   “他想干嘛?”三日月也不明白。   “额,一时兴起?”阮青芜耸了耸肩,打了个哈欠,“我困了。”   “那就去睡吧。”三日月不置可否,“我也困了。”   “走吧。”阮青芜点点头。   天边渐渐泛白,薄雾弥漫在废墟之间,即使晨光照射进来,也是灰蒙一片。   在青芜离去之后,出来看热闹的人也都散了,整个废墟更显清冷。   一个玄衣的身影静默的立在废墟旁,对着阮青芜住所所在的方向凝视了片刻,离去了。 第72章 番外   我是一个喜欢听故事的人,爱说话,手脚也算麻利,想了半天适合自己的职业,最后决定去当个店小二,日子过的倒也充实。   今天,客栈里来了一位奇怪的客人。   我见到她时,她在白云缥缈的山路上缓缓前行,宛若踏着云雾一般,她长的十分漂亮,即使身上穿着一件破旧的玄衣,她也十分从容,神情中一点不见丝毫狼狈。   穿的像个遭了难的,可是仔细看上去又不像,除此之外,她还打着一把黑色的伞,伞面也有些破旧,不过看的出来边缘镶了一层紫色的花纹,然而吸引我注意的却是那伞的伞柄,不知道用什么做成,看上去要比一般的伞沉重一些,泛着一层奇异的光泽。   由于那把伞太过奇异,我便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也许是注意到了我的视线,她朝我看了过来。   “对不住,小的一时恍惚,冒犯了客官,还请客官恕罪。”我连忙说道。   “你只不过看了我一眼,有什么好冒犯的。”她说着收了伞,在我面前的桌子上坐了下来,“来壶毛尖。”   “好嘞!”看来这位是个好说话的主儿,我便给她上了一壶茶。“客官这是从哪里来啊?”   “我不知道,没印象了。”她撑着脑袋,无所谓的说道,“你喜欢听故事?”   “是喜欢。”我奇道,“客官如何得知?”   “我在来的路上就察觉到你在看我,”那姑娘老神在在的说道,“足以见得你对我的好奇心很重,我坐下后你的目光便时时停留在我的伞上,是发现了它的与众不同,所以你想知道它的来历,也就是我的故事,是吗?哈哈,其实之前都是猜的,能将店小二做的好的人,一般都活泼,我也是瞎猜的。”   “佩服佩服。”我不禁赞道,“姑娘有什么故事,不妨说来听听?”   现在是午后,很少有客人会过来,因此我也正好落个清闲,有了听故事的时间。   “我的故事啊,”她若有所思的说道,“我是万花谷的人。”   “哟,那姑娘肯定会医术了?”我说道。   “算吧,”她十分随意的说道,“万花六艺我俱是精通,医术也就那样而已。”   我....我的天哪,六艺!常人将一种技艺学到精通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她竟然是六艺?我不禁肃然起敬。   “敢问姑娘名姓?”我小心翼翼的问道。   “我的名字啊,听不听也罢,”她仍是漫不经心的答道。“你还听故事吗?”   “听听听。”我连忙说道。开玩笑,以我做小二多年的经历来看,这位气息沉稳,肯定是隐世不出的高人,这样的人的故事,肯定比我一个店小二要精彩的多。   “其实并不像你想象的那样精彩。”她看我一眼,说道。“我本是弃婴,被师父捡到,进了万花谷,长到了二十岁,技艺精通,然而并没有出过谷。一次偶然的机会,我离开了那里,遇到了内人。”   结,结婚了?谁有幸能与这么好的人结婚?我半是羡慕半是嫉妒的说道,“那人是?”   她托腮想了半晌,“他是我喜欢的人,名字....想不起来了。”她皱了皱眉,说道。“你再打断我,我要不高兴了。”   “您说,您说。”我连忙说道。   “我出谷的时候遇到了意外,来到了一处不知名的地方,”她说道,“也正因为如此,才遇见了他。”她眨了眨眼睛,好像陷入了回忆之中,姣好的容颜仿佛精致的人偶,美丽而又空茫,“然后我们遇见了。”她又重复一遍,皱了皱眉头。   “然后呢?”我小心翼翼的问道。   “忘了。”她眨了眨眼睛,看向手边的伞,摸了摸伞柄,“一开始我并未在意过他,他对我而言,只不过是个比较有趣的存在而已,所以我并没有怎么上心,只是.....太巧合了,我总是会遇见他。”   运气真好啊。我在心里感叹道。   “很有趣,”她说道,“人与人之间能够重复相遇的概率是很小的,基本上不可能,我听过和尚的说法,为了见一次面要在佛前求个五百年,这么算来的话,他可能求了几千年,才能换来我吧。”她突然带了点得意洋洋的说道。   ......为什么是他求你,而不是你求他呢?我在心里默默吐槽道。   “因为我不信佛。”她再一次看穿了我的心思,说道,“所以无论是前世今生,我都不会去求他。”   ......突然觉得佛好可怜。   “然后.....”她继续说道,“我死了。”   .......啥?!   “骗人的。”她看着我惊恐的表情,轻描淡写的说道,“只不过所有人都觉得我死了而已,实际上并没有,连墓碑都是我自己刻了给他们的。”   可是他们怎么没能发觉.....好的我知道了,一定是易容术。   “嗯。”她点了点头,微微一笑,“我还没刻过自己的墓碑,很有趣。”   .......不,一般人是不会觉得有趣的。   “然后我看到他在我的墓前,想哭又忍着不哭的样子,”她眨了眨眼睛,“其实他那样子挺可爱的,我一时看入迷了,差点被发现,不过还好我站的位置比较隐蔽。”   只有我觉得像个痴汉吗!   “你还听不听了。”她抱着双臂,一脸不悦的说道。   听听听,您说您说。我已经放弃了说话,直接眼神示意道。   “然后,”她想了想,又摸了摸伞柄,说道,“我忘了。”   (╯‵□′)╯︵┻━┻不带这样的。   “他生过几次病,身体底子很差,”她说道,“而且以为我死了,更加不珍惜身体,沉默的折磨自己....然后我没办法,只好又出现在他面前,换了个身份。”   接下来呢?   “忘了。”她摸了摸伞柄,说道,“我们回到了万花谷,他的身体越来越差......然后死了。”   在万花谷里,那么多神医都在的情况下,死了?   “是啊......”她幽幽的叹了口气,看向手中的伞,语气很轻的说道,“所以你看,他多坏。”   ........   “不过现在好了。”她又高兴起来,在黑衣的映衬下,她的脸更加苍白,没有一丝生气,“我现在也要死啦,”她轻声道,抚摸着伞柄,“再不久,我们就能在一起了。”   还没等我来得及想,她突然抬头看着我,黝黑的眼眸中一片虚无,“你是不是很好奇这个伞柄?这是用他的骨头做的。”   盛夏的天气,我的后背却一片冷汗。   “将他的骨肉分离花了我不少功夫,”她梦呓一般的说道,“然后仔细打磨....对,整把伞的骨架都是用他做的。怎样,看不出来是骨头吧?”她微笑道。   .......我现在逃跑还来的及么?   “别急。”她轻柔而又恋恋不舍的又摸了摸伞柄,“因为之前答应要跟他一起走遍天下,所以我才这么做的,现在,我要和他分开了。”   “为...为什么?”我恐惧的问道。   “我快死啦。”她眨眨眼睛,微笑起来,“所以也不需要他了,别慌,在完成我交给你的任务之前,你是死不了的。”   “什么任务?”我战战兢兢的问道。   “接下来会有一个跟我很像的人来这里,把这把伞交给她。”她的语气恢复了正常,淡漠的说道。“她会知道怎么做的。”   然后她便施施然站起了身,“哦对了,”她转头看我,“你应该知道完不成的下场吧?”她问道。   “知,知道....”我颤抖着点了点头。   “那就好。”说罢,她露出了如孩童般天真的笑容,如之前来时一般一步一步走远了。   我低头看着那把伞。 第73章 番外   仲夏的天气,本应十分炎热,然而我却觉得冷。   我听老人讲过,山也有阴阳之分,这个茶摊就建在山阴临山栈道旁的一处石台上,在这个时节经常云雾缭绕,恍若仙境,是方圆百里之内最为清爽怡人的地方。   我坐在客栈的板凳上,浑身发冷又汗流浃背。   恐惧宛如一条细细的蛇,顺着我无意间搭在桌上的手缓缓的往上爬,我瑟缩着,想跑,却又不敢逃,生怕一个动作太大,便惊动了什么东西一般战战兢兢。   好可怕。我在心里无声的呐喊着。   我....到底要等什么人呢?   想着想着视线又转回到手边的伞上。   远看的时候不觉得,现在仔细一看的话,会发现这把伞已经被时间所侵蚀,边缘磨损的十分严重,甚至有地方还破破烂烂的,依稀可以看见那些曾经美丽非凡的花纹。   那个女人说,这把伞是用她的丈夫做的.....骨头是伞架,那么伞面......?   我类个去,该不会是人皮吧啊?!!   “不出意外的话确实是的。”就在我准备拿起伞一看究竟的时候,传来一个声音跟我说道。“不要碰它,除非你想中毒。”   “谁?!”我吓了一跳,一不小心打翻了桌上的茶水。   “应该就是你要等的人吧。”走进来的是一个跟之前那女人长的十分相似,但是要年轻一些的少女,她焦急的走进来,看到我没拿着伞的时候松了一口气,然而在看到被打翻的茶水之后又煞白了脸色。   “姑....姑娘是?”我颤抖的问道。   “我应该是她女儿。”少女跟我说道,“刚刚她跟你说了什么?”   “她说.....”我的舌头有些僵硬,“要我把这把伞给你.....”说着,我便下意识的要去拿伞给她。   “别碰伞,”她眼疾手快的阻止了我。“伞上有毒!”   我立马缩回了手。   “除此之外,她还跟你说了什么吗?”少女一脸严肃的问我。   “还,还说了她的故事.....”我哆哆嗦嗦的说道。   “.......她以前不会讲故事的。”少女若有所思的说道,“她让你把这把伞给我......不好!”她从袖子里弹出一根银线,缠到了我的手腕上,银线颤动,她的表情越来越难看。   “怎,怎么了?”我十分害怕,问道。   “.....没办法了。”她叹了一口气,“你刚刚是不是碰倒了她的茶杯?”   是这样没错。我点了点头。   “你中毒了。”她很是怜悯的看着我。   “......”我,我会死吗?!我一脸惊恐。   “你不会死。”她摇了摇头,“而是会活下去,不生不死的活下去,就跟她一样。”   “.......”我现在是一个大写的目瞪口呆。   “她为了完成跟父亲的承诺......”少女叹了口气,“事实上,不仅父亲活不长,其实她也活不了多久了,母亲她并不怕死,但是......她却想完成跟父亲的承诺。于是,她制了一种毒。能让自己即使死去,却依旧能活着。但是,这种毒比她想象的要更加强烈,失控了。为了不影响到别人,她用最后的理智独自一人去了渺无人迹的所在,但是,”她摇了摇头,“毒不仅侵蚀了她,也侵蚀了她手中的那把伞,随时随地在往外扩散,我本以为不会扩散到茶水之中......许是她待的太久了。”她轻叹一声,说道。   .........   这样啊。   我曾以为自己面对死亡时肯定不会很淡定,但是我却从未想过在我获得永生的时候,会是什么感觉。   “我不会死吗?”我宛如确认一般的说道。   “死不了。”她很难过的看着我,“但是随着时间变久,毒素会影响你的神智,你会经常出现幻觉,然而你的身体却会越来越强壮,到刀枪不入,接下来,你会分不清现实和幻觉,毒素完全占据了你的身体之后,会往外面入侵,所有你到过的地方,你接触的东西,都会让别人中毒,然后,在数不清的幻觉之中,你会渐渐失去五感,慢慢的遗忘,将所有重要的不重要的,统统遗忘,直到你什么也想不起来,不知道何为生,何为死,然而即使这样,你还活着,或者说,看上去活着。”   ..........真是悲哀啊。   “那么,我现在还能死吗?”我顿了顿,问道。   “为什么?”她有些惊讶,“我沿途问了许多人,只有你给出了这个答案。”   “我小时候有个娘,”我说道,“她身体很差,却一直活着,唯一清醒的时候就在跟我说爹的故事,说她怕自己死了,就再也没人记得我爹了。然后她死了,谁也不记得她,她是谁,她长什么样,有关于她的一切完全的不见了,仿佛世界上从未有过她这个人一般。从那以后我就很怕,我很怕忘记。如果我也遗忘了,那我爹娘,以及来这里吃茶的人的故事,这些故事要怎么办呢?如果这样的话,倒不如死了好。只是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什么事?”她问道。   “我将我现在还能想起的故事讲给你听,然后你代我记住它们。”我说道。   “好。”她郑重地点了点头。   顺着山路往上走,在路的尽头,有一片满是枯草的荒地。怪石嶙峋,大大小小的石头散落的到处都是。   一把通体湛蓝的宝剑悬在碎石的尽头,之前的女子静坐在一旁。   等到阮青芜走上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了。   “你太慢了。”女子说道,“我以为你会更快。”   “.......”阮青芜沉默的站着,并不搭话。   “那把剑是绝云,”女子介绍着那把剑,顿了顿,又补充道,“不是马。”   “....”阮青芜抽了抽嘴角,“看得出来。”   “你杀了他,真令我惊讶,我以为你不会杀他。”女子说道,“是他自己的要求?也对,毕竟我虽然从未见过你,也猜得到你并不是喜欢杀人的那种人。”她细细的看着阮青芜,“你长的也跟我想象中差不多,是我喜欢的类型。”   “毕竟你算我娘。”阮青芜抽了抽嘴角,说道。   “你很冷静,出乎意料的冷静,不是你应该有的冷静,”女子自顾自的说道,“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我和他的悲剧,你已经见的太多了,反而不足为奇。”   “是。”阮青芜承认道。   “很可惜,我未曾拥有过你。”这个世界里的阮青萝说道。   “是,我本不应该站在这里。”阮青芜点头。   “你大体上像我,可是眼神又让我想起他。”阮青萝说道。她苍白的脸颊上,一双干涸的黑眸却炯炯有神,看向阮青芜的眼神专注的甚至到了令人不舒服的地步,可是阮青芜却没有半点不满,任她打量。   “看来你的性格应该偏向他一点,”阮青萝说道,“这很不好,你应该更像我,不然你会活的很累。不过对我来说却不错,可以让我想起他,你很聪明,知道在我出声之后,便不能再往前走,这一点像我,可是像他那样的性格的话,太过聪明却不是一件好事,迟早有一天你会为这个而死的,不过无论你是什么样,我都喜欢你。正如无论我是什么样,你都不会讨厌我一样。”她作结论道。   “是。”阮青芜叹了一口气,说道。   “那么你打算怎么解决掉我呢?”阮青萝静静的看着她,带着洞悉一切的笑容,然而那表情之中满是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温柔。“你现在无法靠近我,也不能接触我,烧也烧不死我,你想怎么办呢?”   “埋了你。”阮青芜简洁的说道。   “........”似乎没料到阮青芜会给出这个答案,阮青萝慢慢的笑了。“很好。很不错的答案,我接受了。”接着她看了看身后的剑,“这把剑就送给你了,作为见面之礼,谢谢你让我见到了你,如此一来,”她说道,“我也可以去见他了。”   “我带了过来。”阮青芜说道,身后的一个小型机甲晃晃悠悠的捧着那把伞走了过来。   “嗯,麻烦你了。”阮青萝点了点头,脚尖用力,地下便出现了一个深坑。“我六岁学武,”她说道,“十八岁的时候六艺全通,师父师兄们奖励了我好一堆东西,那时候我就想着,也许这就是我人生中最高兴的时候了吧,可是后来才知道,生命中远远有比那更加美好的事情在发生,比如我现在觉得,能看见你,才是我一生中,最为喜悦的事情。”   “为什么?”阮青芜问道。“你应该早就预想到了失控才对。”   阮青萝缓慢地眨了眨眼睛,似乎在组织着言语,“师兄告诉我,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些事情,即使知道没有前路,却也会令你奋不顾身,我给自己下毒的时候,就料想到了失控的这么一天,可是我却不知道为什么我要这么做,直到看见了你。”说罢,她跳了下去。   “埋了我吧。”她说道。   阮青芜拿起了铲子。   女人穿着一件破旧的万花谷校服,抱着一把旧伞,闭着眼睛。仿佛真的死去了一般。   “我确实见过很多关于你跟他之间的悲剧,可却是第一次,像这样亲手埋葬你。”阮青芜叹了一口气,轻声道。“不过没关系,无论哪个跟你有关的故事,我都会记在脑子里,永不遗忘。”   不知道为什么,在阮青萝说话的时候,阮青芜还能保持冷静,可是看到她这幅样子之后,阮青芜一边铲着土,一边突然就哭了。   ——END——   系统:恭喜您获得七大凶剑之一,绝云剑X1   作者有话要说:  唔,给大家科普下。   青萝身上的那件衣服是她一个师兄的,那个师兄在乌蒙贵之乱时死在了黑龙沼。只有这件衣服留给了她。这个故事我发在别的地方了,总之这个师兄相当于父母一样的存在吧,是十分重要的人。   这个世界里的阮青萝流产了,并未生下阮青芜,因此阮青芜也就不存在了。   额我以前写的一个青萝的番外就是讲的这段时间,阮青萝在幻觉中做的梦吧。没多少字我就放上来了。   番外   夏。   蝉鸣了。   他抬头看了看廊上那一方蓝到透明的天空,感叹道:“夏天到了呢~”   “在做什么?”阮青萝打着哈欠从屋里走出来,深黑的浴衣随意的披在身上,也许是乍从室内出来,她被阳光刺的眯了眯眼睛,顿了一下,才走到青年的身边坐了下来。浴衣的带子没有系好,从微敞的领口隐约可见白到透明的肌肤,在黑色的浴衣下带着一抹慵懒的艳色。   “喝茶吗?”青年笑笑,拿起身边小几上的茶壶,问道。   “哦,好,拜托了。”青萝点了点头,说道。   “今天是青芜刚采的新茶呢。”青年一边斟茶一边说道。   “是嘛,不错不错,有一种清香呢。”青萝拿起茶杯,点了点头。   “喜欢吗?”青年问道。   “还行。”青萝不置可否的说道。   “这个茶有个很特殊的名字呢,”青年微笑道,“知道它叫什么吗?”   “叫什么?”青萝问道。   青年深深的看着她,也许是夏日的阳光太过灿烂,青萝的脸颊在这照耀下顿时有些不堪重负,白的近似透明——就好像她只是往日记忆之中的一个残影,随着他的爱意在此处徘徊,流连不去一样。   “青萝。”他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的可能性,笑道,“是在一个叫七秀青萝山的地方采的茶,所以便叫青萝茶了,是不是很有趣?”   “哦?”青萝便如他所想的一样来了兴致,她重新打量着手中的茶,“有意思。”   “呐,改天啊,”青年微微移开了目光,状似不在意的说道,“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好啊。”青萝的目光从茶杯转移到了青年的侧脸上,无论光阴逝去了多久,在她眼中,青年还是当初的模样。温和中带着几分偏向女性的柔美,却丝毫不影响他的英气。想到这里,青萝偏了偏头,漆黑的入鞘之刀在他的身旁沉默着,哪怕在夏日的阳光下也泛着一丝冷意。   “嗯?”一阵微风从屋内悠悠的吹了出来,青萝闻了闻,笑了,“犀角吗?”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了然的说道。   “是呢,”怀着一种终于被人看破的感觉,青年笑道。   “那么,是你看见了我,还是我看见了你呢?”青萝又问道。   “谁知道呢。”青年答道,“青萝知道答案吗?”   “不知道,也没有兴趣知道。”青萝懒洋洋的说道,“不过既然如此,那么——”她移走了小几,伸出双手对青年笑了笑,“为何还要害羞呢?”   是啊,夏日的阳光,总是最为短暂的,不是么? 】   其实师兄也有自己的故事啦......还有阮青芜的那些基友们......   当初要写阮青芜的时候基友就问我说阮青芜不会再有女儿了吧,我说不会啊,放心不会再有续篇了。结果。   虽然没有续篇了,阮青芜没有女儿了,然而她还有基!友!啊!一大票一大票的基友啊!!!   我的剑三系列什么时候能写完哟......【心酸   这应该也算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事吧。【笑   话唠了这么多,其实中心思想嘛,只有一个啦。   _(:з」∠)_最近考试比较密集,我要咸鱼一段时间了,【说的好像之前就不咸鱼似的。   总之也祝大家考运昌隆!   关于在71章里最后那个神秘人,大家没事干可以猜猜啊~不过估计很少人猜到就是了。   有时候埋下的伏笔没人看透也是一种忧伤呢【cry   好啦晚安么么哒,我们考完再见哟【挥手 第74章 下南   虽然临近深冬,然而江南地域也只是堪堪落了一层薄雪。待阮青芜一行人从东北方的渠城南下时,连那一层积雪也消融了,只在空气中残存着一点雪的影子,而这一点雪的影子,也在春天的脚步下如朝露般消隐无踪了。   “芜姐,这里也会有西湖吗?”叶南星问道。他们坐在狐族特供的豪华马车里,暖融融的皮毛将车外的寒意尽数阻挡,从深雪一路看到小雪,再到没雪,叶南星知道他们已经快到江南了,想到建在西湖边上的藏剑山庄,不由得想家起来。   “谁知道?也许有,也许没有。”阮青芜仍是一身玄衣,只不过这回不在是万花谷的校服,而是妖王独有的九羽华衣,这件衣袍由九种神鸟的羽毛织就,由黑银二色组成,绣有四爪银龙图案,这样一件衣服,被阮青芜随意的穿在身上,就那么懒懒的侧躺在马车里,一边打哈欠一边说道。“我劝你最好别去看,像吧,伤心,不像吧,也伤心,无论如何,看了心里都不舒服。”   “....芜姐,你是不是经历过很多次这种事了?”叶南星噎了一下,问道。   “呵呵,小孩子别乱猜,”阮青芜白了他一眼,“出去看看到哪了,我好把这衣服收起来。”   “收起来做啥。”叶南星很是喜欢这衣服的样式,可惜的说道。   “太显摆了,生怕别人不知道我这里能打劫似的。”阮青芜嫌弃的说道。   “那你还在马车里一直穿着?”叶南星瞠目结舌。   “不怕脏啊。”阮青芜直白的说道。“神衣就是这点好,不然这么惹眼,我才不想穿。”   “........”叶南星无语了半晌,警惕的左右看了看,问道,“芜姐,之前在城里时,那个东瀛人呢?”   “哦,他啊。”阮青芜的动作停了停,状若无事的说道,“跟他吵了点架,闹脾气呢。”   “芜姐啊,”叶南星老成的叹了口气,“也不是我说你,就你这臭脾气,就我所见都吓走了一群人,这回你为了他连天工机甲阵都开了,就别再端着了,有什么话好好的说,直白了说,不行吗?”   “不行。”阮青芜撑着下巴,干巴巴的来了句,“有些事我不好讲的太明白。”   “你看看,”叶南星恨铁不成钢的说道,“我看你就因为人家是刀跑不了,才这么任性。别人要是个人,你早就着急了。”   “你不懂。”阮青芜眼角一撇,“这是大人的事。”   “傲娇的事吧......哎哟,我错了。”叶南星老实了,没一会他又跳起来,说,“芜姐,那你打算怎么办啊,总不能一直这么下去吧?”   “我还能怎么样。”阮青芜十分无奈的说道,“我只不过提了句,不想让他跟我一起下墓,他就能躲刀里一直不理我,说了也不知道他有没在听,我也很为难。”   “我要是他我都不想理你。”叶南星头疼的说道,“人家好歹对你有意思,你这样一副‘送死我来享乐你去’的样子,摆着个生离死别的脸给谁看啊,搞得好像下一刻就再也见不到了一样。.....芜姐?”叶南星说着说着感到有点不对劲了,吓了一跳,唤道。   “哦。”阮青芜缓慢的眨了眨眼睛,好像刚才那一瞬间在她脸上出现过的凄惶从没出现过一样,恢复了淡如水的表情。“未来之事,不可预测,我也只是多做准备而已。”她说道。   “知道的是准备,不知道的感觉像是在交托后事呢。”叶南星吐槽道。   “怎么说话呢你。”阮青芜横了他一眼,“这是跟师父说话的语气,嗯?”说着,她身边一柄湛蓝的剑上也泛出一层淡淡的蓝光表示同意。   “绝云也这么觉得?”叶南星捂脸,“芜姐,我总感觉你走个路都能捡到神兵利器。”   “你嫉妒啊?”阮青芜说道,“那就把他送你吧。”   “绝云吗?!”叶南星激动起来。   “他啊~”阮青芜不满的看了他一眼,语气加重的说道。   “你敢给我也不敢要啊!”叶南星吐槽道,“我怕我拿的第一天就是我的忌日了。”   “他敢。”阮青芜哼了一声。   “请一定换个人送谢谢。”叶南星面无表情的说道,“我不收。”   “真不要?”阮青芜讶然的说道。   “真·不要。”叶南星强调道。   “好吧,不要就不要吧。”阮青芜叹了口气,“本来你姐是有给你铸了把剑,打算在你可以独当一面之后让我送给你的。...既然你如此执意拒绝了。”   “我收回。”叶南星沉痛的说道。   “这才像样,”阮青芜满意了,指尖一晃,身上的华服便被不知道收到哪里去了,就在这时,马车突然一顿,停了下来。“我们是不是到了?”   “我刚刚看了眼,感觉还远,不过我们这是要到哪去啊?”叶南星不由得问道。   “你很想知道?”阮青芜状似惊讶的看着他。   “你说呢?”叶南星反问道。   在那一夜后,不知道达成了什么默契,次日,蜀山派便自行退去准备探墓事宜,阮青芜便乘坐狐族提供的马车开始了南下之旅,一直走到今日。   “你看,我们坐的是狐狸给的马车。”阮青芜耐心的解释道。   “这我知道啊。”叶南星不明所以的说道。   “所以很明显,”阮青芜说道,“我们是要去狐狸那边做客。”   “去哪?”叶南星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去狐狸那边。”阮青芜又重复了一遍。   “去那边干嘛?”叶南星不解的问道。   “撑腰啊。”阮青芜耸耸肩,说道。“你看,这不就来事了?”   就在这时候,一枚冷箭擦过阮青芜的头发射进了车里。   “车内何人?还不快快现身!”车外人呼喊道。   “看,这不就来了?”阮青芜说道,“那堆人给你练练手,去吧。”   “得嘞!”一听到有架可打,叶南星就高兴了,他深吸一口气,装出一副高贵冷艳的表情,用轻剑将帘子微微挑起来,说道。“何人在此造次?”   “我们是......”然而话还没说完,车外拦截的人便看到一阵金光闪闪,叶南星已经抄着大剑就冲了上去。   “啊!”“呀!”“噫!”   一阵惨叫声不绝于耳。   “啧啧,真惨。”阮青芜摇头叹息。 第75章 南有狐   江南是个好风好水的地方。   而这样的地方,人和兽都十分喜欢。   比如来来往往的才子佳人,比如.....狐狸精。   而这回拦住阮青芜的,也确实是个狐狸精。   “芜姐,好像打完了。”充分活动了手脚的叶南星拄着金光灿灿的重剑环视了一周,说道。   “嗯。”阮青芜在车内点了点头,说道,“没打死吧?”   “留着手呢。”叶南星点了点头。然后神气活现的对地上抱着脚哀嚎的家丁模样的杂兵说道,“叫你们主子来见我,否则......”他将那柄大得吓人的重剑往地上一顿,尘土飞扬,杂兵们只觉得连土地都被这重剑震的抖了两抖,吓了一跳,为首的就地一滚,变作了一只狐狸,就要向外逃跑,有它带头,其余杂兵也纷纷效仿,变回了原型就要逃跑。   “慢着。”阮青芜在车内慢悠悠的说道,抬起右手在空中画了一个图形,这图形成型之后,便在马车附近化作了一个光罩,将一众狐狸纷纷圈在里面,逃脱不得。“既然扰了我的车,惊了我的人,可就不是逃跑这么简单的。”   浅蓝色的结界虽不坚硬,却也无法突破,众狐撞了一会之后,发现无法逃脱,便耷拉着耳朵蹲在原地。   “就是!”虽然被这帮狐狸的变身吓了一跳,叶南星在心里默默的怵了一会,面上却强装镇定。“想跑?没那么容易!”他十分配合的说道。   就在这时,一个温和而又威严的声音响了起来,“我江南狐族,不知做下了何等事,须烦青丘本家之人来这一趟?”话音刚落,阮青芜布下的结界便解开了,众狐并未逃跑,而是井然有序的跑到出现在结界前方清雅端方的中年人身后。   “哦?”阮青芜挑眉,“我非狐族之人,更不是青丘来客,可是有些误会?”   “阁下莫要说笑。”来人皱眉,眼神一厉,“某虽年迈,却还没到连青丘的玄车也认不出来的程度。”   “哦~”阮青芜明白了,笑道,“原来如此,听阁下所言,似乎与青丘一族有些....嗯,龃龉?”   “并无龃龉,只不过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中年人说道。   “这样,”阮青芜微微一笑,指尖微动,身上披着的那件九羽华衣便已穿好,同时手中折扇隔空一挑,车帘便被掀了起来。“那么,只能令阁下失望了。”   车帘掀开,车内的情况便一目了然。   五色之中,狐族遵循传统,以玄色为尊,自然车里的条件也是最好的。车内分前中后三个部分,前面用来见客,中间用于休闲,最里面则用于休息。故而阮青芜掀开了帘子,中年人也只能看到一身华衣的阮青芜而已。九羽华衣自是低调奢华,更衬得阮青芜黑发雪肤,纤腰削肩,重眸微睐,她娘便是异域血统,传到她身上来,少了几分锐气,多了几分来自父亲的内敛。两种特质在她身上神奇的融为了一体,令她的容貌更为出众,可是即使如此,却很少有人注意到她的容貌。好像叶南星,即使在这里算是跟阮青芜相处时间最久的,可当看到这样的青芜时,也跟那中年人一起看呆了眼。   怎么就没发现芜姐长的这么好看呢?他在心里默默想到。不过他立刻就释怀了,毕竟芜姐那么厉害,长的好不好看也没多重要了。   然而中年人的震惊并不仅仅因为阮青芜的美貌。他不是叶南星,自然认得阮青芜身上穿的衣服代表的什么。   自洪荒以来,仙人升上了天庭,修士要么得道要么湮灭,直至现在,会仙法的人已经凤毛麟角,而在这样的环境里,妖王却是地上得到天庭认可的最末的仙班之一,除了自带的妖王印之外,九羽华衣也属于天庭之物,还有凤凰鸾鸟的羽毛被织入其中,是仙器一类,与妖王印一同认主,其他人若未经允许便触碰此物,只会被衣服中蕴含的凤凰之火烧成灰烬。所以这件衣服与妖王印一样,是货真价实的妖王之证。   也就是说,在他面前的这个女孩子,不仅令他惊为天人,还是名副其实的万妖之主。   “...劣弧离焕,见过陛下。”他只得屈膝下跪,说道。   一阵忙乱之后,阮青芜应对方的邀请,来到了族长的马车里。   “之前家人多有得罪,还请妖王宽容则个。”对面温文儒雅的老者恭敬的向阮青芜倒了一杯茶,说道。   “哈哈,无妨。”阮青芜倒是不介意被半路截胡,只是笑道,“公既拦我,有何用意?”   “小老儿乃江南邱家族长。虽修人身,然兽类天性难改,便有领地之分,”老者说道。“之前不知妖王驾临,家人认错车驾,以为本家的人未通报便贸然前来,有冒犯领地之嫌,这才...”   “无妨无妨。”阮青芜笑道,“兽类天性,我之前也有所耳闻,之所以来此地,只是听闻江南一带或有鬼魅侵袭,故而青丘长老便央我来此,处理一些事务,而我乍来此地,对这里尚不熟悉,不知邱老可否引领一二?”   “这是自然。”邱老说道,他面有犹豫之色,顿了顿说道,“我们江南一带的狐狸,不同于其他地方,极少与人类产生事端,所以.....”   “哈哈哈,”阮青芜摇摇头,说道,“邱老多心了。我阔别此地多年,人事变迁,昔日面孔至今也不知还余下凡几,想必邱老能理解,离乡背井之人的这份愁思吧。”   “.....从未听闻妖王原是江南人士。”邱老干巴巴的说道。   “哦,其实就是认识几个朋友而已。”阮青芜眉峰一挑,很是直白的说道。“邱老既认错车驾,此间意义,想必不用我这个小辈提醒吧?”   “.......”邱老沉默了。   “所以,”阮青芜嘻嘻一笑,说道,“邱老意下如何?”   还能如何呢?邱老在心里苦笑道,被本家的人如此算计,今日冲撞车驾,此事可大可小,若是脾气差一点的妖王,就地开杀也是常有的,阮青芜这么好说话,已经很给他面子了。于情于理,哪怕心中再不喜,他只能应下,并派出自家的玄车来招待青芜。   “所以你就让他们答应带着你一起上路了?”打了个爽的叶南星本来以为等阮青芜回来之后,接下来会休息一下继续打的,没想到青芜只是跟别人首领谈了谈,这事便这么解决了,而且还换了辆比之前舒适的多的马车,他不由得吃惊的问道。“不过这车,比之前的好多了。”   “是啊。”阮青芜坐在马车里,感叹道,“这才是狐族玄车应有的样子嘛。”   之前的青丘玄车,因为本来车就是计,虽说结构跟玄车差不多,可是除了前庭还像个样子之外,后面连最差的马车都不如,阮青芜和叶南星便索性就在前庭一直待着,直到坐上了邱老派来的这辆货真价实的玄车之后,才真正知道了玄车应有的模样。   “别讲的那么难听,是跟我们同行了。”阮青芜舒舒服服的坐在中间垫着软垫的椅子上,一边说着,一边手上不知道在摆弄些什么。   “啧.....芜姐,你在做啥呢?”叶南星啧了一声,托着下巴想了半晌,又转过头好奇的问道。   “哦这个啊,没事干做些小玩意儿。”阮青芜说道。   “啥?你又开始做这些了啊?”叶南星一脸崩溃的说道。   “还好吧,至于那么惊讶吗?”阮青芜诧异的说道。   “你忘了当初的影响吗?”叶南星抓狂的说道。“你忘记了!”   “是没什么印象。”阮青芜仔细的想了想,承认道。   “你之前无聊,做出来扔给我的那些小东西可讨那些女人的喜欢了,”叶南星咬牙切齿的说道,“后来你突然不见了,她们又找不到你人,于是全都来找我.....那段时间,我到哪里都被围堵,连厕所都不敢上!”   “......额。”阮青芜汗了一下,“你没跟他们说清楚?”   “没人信我啊!”叶南星抓狂的说道,“他们只知道问我,东西呢,东西呢,东西呢。”   “.......辛苦你了。”阮青芜同情的说道,“其实我不擅长做雕工,”她看了看手掌里手心大小的木雕,很是嫌弃地说道,“我只能雕手心大小,□□能雕枣核呢。”   “......你还记着他跟工圣那事啊!”叶南星一个大写的目瞪口呆。   “是啊,”阮青芜很委婉地说道,“你要知道,毕竟万花谷外,已经很少有人......”   “我知道了,所以你们才这么兴奋,对吧。”叶南星翻了个白眼,“有时候真是搞不懂你们不过说到天工机甲,不是还有唐门.....”   “不过弃徒。”阮青芜冷哼了一声,“弄出司徒一一这种人物,唐家堡之手段,为人不齿。”   “你们那不是也有个什么方什么景....哎哟。”叶南星被阮青芜敲了下,闭嘴了。   “家门不幸而已。”阮青芜继续雕着手上的木雕,说道。   “你在雕啥啊?”叶南星好奇的探过脑袋去看,“咦,怎么好像是....芜姐你在雕人啊~”话说到后半截,他的语调被奇怪的拐上了好几个调,神色间也满是促狭。“这可真难得,让我看看是谁~哎哟哟~~”   “你现在就跟个媒婆似的。”阮青芜迅速将木雕收进袖子里,瞟了他一眼,“坐没坐相,站没站相,等回去了你姐看到你这样又要骂你了。好歹还是藏剑的公子,能有点形象不?”   “哦。”叶南星条件反射的坐好,叹了口气,“芜姐,你还记得我姐的样子吗?”   “记得啊,怎么?”阮青芜又将木雕从袖子里拿出来,雕好了手上的最后一笔,漫不经心的说道。   “给我雕个我姐呗。”叶南星说道,他揪了揪身上的衣带,讷讷地说道,“也不知道能不能回去了,这样的话,也许就能不太想她吧。”   “......好。”阮青芜沉默了一下,答应了。她拿出1块木料,刻了起来。手中刻刀灵活的在木料上游弋,不出一会,一个藏剑大小姐的模样便在她手里刻好了。   其实叶南枫长的什么样子,阮青芜自己也有点记不清了,便根据叶南星的模样,捏了个女脸刻了上去。   “骗人。”叶南星拿着木雕笑骂道,“我姐长的才不是这个样子呢。”   “我的专精又不是雕刻。”阮青芜坦然的说道,“雕的不像也没办法。”   “哼,我才不管呢,你名义上也算我师父。”叶南星一边嫌弃,一边却珍而重之的将木雕收进怀里,“我...还有点事,先走了!”他的眼圈有些泛红,却不想在阮青芜面前哭出来,便逞强说了这么一句之后,逃也似的从马车里出去了。   “啧啧。”阮青芜摇摇头,“还没长大。”   说着,马车停了下来,她慢悠悠的从马车里走了出来,因为是后来加入的,所以她的车位列车队最末,等到她停下来之后,前方已经支好了帷帐,将景象严严实实的捂住,不让阮青芜看到一分一毫,她并不介意这点,而是在车队旁边的溪水边上坐了下来,手中仍然雕着木雕。   “那要如何才算长大呢?”三日月跟在她的身后,坐在她身边,说道。   “你不是不理我嘛。”阮青芜闻言,并没理他,而是念叨了一声,便偏过头去。   “呵呵,”三日月也不恼,笑嘻嘻的在她旁边坐了下来,撑着下巴看着她。“你之前从没雕过人物?”   “是又如何?”在心里记了叶南星一笔,阮青芜佯装平淡的反问道。   “哈哈,”三日月笑了笑,他将手搭在青芜握刻刀的手上,倒映着新月的眼眸之中满是温柔,“没什么,只是想请你给我雕一个人而已。”   “雕谁?”阮青芜不动声色地把木雕塞进袖子里,干巴巴的问道。   “是啊~雕谁好呢~”三日月眯起眼,像条计谋得逞的狐狸一般笑了,“这里其他的人我都不认识,不如就给我雕一个你吧?”   “呼,”阮青看了看三日月一眼,“你突然这样,老实说,我很不习惯。”   “那是因为主上总是拒绝我的缘故。”三日月的眼眸暗了暗,有些失落地说道,“为什么总要拒绝我呢?”   “......”阮青芜已经在认真思考自己中狐狸幻术的可能性了,一边想一边漫不经心的回答道,“哪有拒绝你。”   “那么你是答应了?”三日月说道。   “啊.......咦,我答应什么?”阮青芜愣了愣,说道。   “是啊~答应了什么呢~”在阮青芜话刚说完的时刻,三日月迅速的探入青芜的袖中,将她之前藏入袖子里的木雕拿了出来,直起身体,狡黠的笑了,“哎呀哎呀,这样可就是一石二鸟了呢~”   “诶?”阮青芜呆了呆。“啥....?等等,不要随便拿别人的东西啊。”   “上回主上不是说要我取悦你么?”三日月好整以暇地整了整衣袖,手掌一翻,便将木雕放进了袖子里,优哉游哉的说道,“这样一来,主上又答应了我的请求,我又完成了对主上的许诺,岂不是很好?”   “可是你把我的木雕拿走了。”阮青芜面无表情的说道。   三日月笑道,“主上既然想要这个的话,就拿之前跟主上约定好的作品来换吧?”   “.....你啊。”阮青芜抱着双臂,一脸严肃的看着他,耳根却悄悄的红了,“我又不是不给你做。”   “抱歉呐,”三日月学着她的模样抱着双臂说道,“主上在我这里已经没有信用可言了。”   “好吧好吧。”阮青芜叹了口气,拿出木料来。   “主上的技艺,无论看多少次都着实令人惊叹呢。”三日月坐在旁边看着她,感叹道。   “还好。”阮青芜一边雕一边说道,“木工活是天工一脉必备的手艺,相当于基本功一样的东西吧,所以,做着做着就上手了。”   “真漂亮呢,”三日月将之前从阮青芜手里顺过来的木雕拿了出来,感叹道。   那个木雕便是他自己。   虽然阮青芜嘴上说着自己的技艺只是一般,然而,能在手掌大小的木块上雕刻的纤毫必现,将他的神态雕刻的栩栩如生。   真是.....   有点害羞呢。   应该是在久远前,他们还在那个樱花盛开的国度的时候,她看到了站在树下自以为没人看见所以发着呆的自己吧?   “还记得啊,那种事.....”三日月抚摸着手心里的自己,轻声说道。“我一直....一直没想过。居然还记得这种事.....”   “咳。”阮青芜咳了咳,“爱美之人皆有之。”   “是嘛?”三日月毫不留情的吐槽道,“那我还以为您之前瞎了呢。”   啧。   阮青芜叹了口气,手上的动作不停,“记到现在啊,小心眼的男人。”   “哪里,”三日月眨眨眼睛,“难得抓到主上的把柄,自然是要多加利用才是啊。”   “......真难对付。”阮青芜摇摇头,“随便说你几句就闹脾气。”   “这又是谁的错呢。”三日月坐在一旁说道。   “好好,我的错。”阮青芜叹了口气,“你真想跟我去那里?”   “为什么不呢?”三日月问道。   “因为那里很潮,”阮青芜叹了口气,“你去那里的话,我怕你生锈。”   “.......”三日月宗近悲哀的发现自己貌似总是被这种理由打败。   “老实说,江南这边就已经很潮湿了,我都不敢把你拿出来。”阮青芜说道,“太潮了。”   “那你就让那把剑出来。”连三日月自己都觉得这句话说得有点心酸。   “绝云跟你不同,”阮青芜说道,“她是水属性的剑,本身就是至阴的玄水之精,这点水汽对她没有影响。”   “......”三日月不说话。只是幽幽的叹了口气。   “哎。”阮青萝一笔一笔的雕着自己,雕到一半才像突然想到似的,问道,“你想我雕个什么样的我?”   “.......”三日月被转移了话题,陷入思考。他想雕的样子很多,然而最终果然还是.....   “你想雕什么样就什么样吧。”他有点别扭的说道。   “......”阮青芜愣了一下,“真是无情啊,连我的样子都没记住吗?”   “谁知道呢。”三日月眯起眼睛,优哉游哉的说道。“岁月流逝的太快,只是一把会生锈的刀,或者明天就全忘了也说不准呢。”   “......”阮青芜停下了手,面无表情的看着三日月。   “......”三日月笑眯眯的回望。   “服了你了。”阮青芜叹了一口气,就在这时,从上方传来了一个声音。   “你就是妖王吗?” 第76章 茜茜和奚奚   如果要说好奇心这种东西,果然还是在小孩子和猫身上体现的尤甚。   “你家爷爷不是不让你到这边来吗?”阮青芜笑嘻嘻的说道。   “他不让了,可我没答应呀。”小女孩满不在乎的说道,她趴在帷帐上面,对身后喊了声,“奚奚,上来,确定了,不是妖怪,”她看了一眼青芜,又补充道,“也不是丑八怪,所以赶紧上来,不然一会小红要找过来了。”   “茜茜.....”一个男孩子的声音无奈的响了起来,“祖父明明吩咐过,不可以靠近这边,免得惊扰了妖王....”虽然这么说,然而另一个脑袋还是冒了出来,是个跟女孩长相相似的男孩子。   “可是妖王陛下明明这么好看!”女孩子坐在帷帐上晃着双腿,看着青芜双眼放光道,“爷爷最讨厌了,藏着这么好看的人!”   “你爷爷可是在保护你,别这么说他。”被一直盯着看,阮青芜也不恼,只是笑道。   “他们都说你坏,”茜茜说道,“可是我看你不像呀。”   “坏人为了做坏事,怎么会让你发觉他是个坏人呢?这样坏事岂不是做不成了?”青芜耸耸肩,说道。   “那你是吗?”奚奚忍不住问道。   “你觉得呢?”阮青芜一脸无辜的反问道。   “好看的都不是坏人~”茜茜一脸正气的说道。然后从帷帐上跳了下来。   “茜茜!祖父说不可以.....!”奚奚急忙说道。   “茜茜参见陛下。”茜茜走到青芜面前,一副小大人的样子像模像样的给青芜行礼道。   “哈哈,免礼。”阮青芜忍不住笑了,“你是这一代的日月狐吗?”   “咦?你怎么知道?”茜茜惊讶的问道,连敬语都忘了用。   “因为你的额头上有一轮小月牙呀~”青芜眨了眨眼睛,说道。   “陛下能看到我的真身?”茜茜目瞪口呆,“好厉害~就连爷爷有时也看不到呢。”   “人各有所长罢了,狐狸也一样。”阮青芜不紧不慢的雕着手里的木料,说道。   “陛下在雕东西吗?”茜茜好奇的问道。然后她转头对慢慢从帷帐上爬下来,一脸警惕地看着这边的男孩说道,“奚奚还愣着干什么,快来跟妖王见礼呀。”   “见过妖王。”奚奚不情不愿的走过来行了礼。   “嗯,”青芜点了点头,对茜茜说道,“只是雕点小东西而已,喏。”说着她从袖子拿出来一个小巧的飞鸟木雕,展示给茜茜看。   “哇~”茜茜自幼在主家长大,作为一族核心的日月狐,所见过稀罕的物件只多不少,青芜的这件木雕只有巴掌大小,雕的是群鸟飞翔的情状,每只鸟纤毫必现,互相以流云相连,流云的末端连着一棵只有枝桠的树,群鸟中有的展翅欲翔,有的正翱翔于空,还有的停留在树上观望,众鸟神态各异,无一相同。种种姿态微缩于掌间,仿佛将天空放入了手中一般。“真好玩~”茜茜把玩了一阵,眼睛转了转,故意说道。“只比我四叔雕的差一点点。”   “随便雕的,手艺不精,见笑了。”阮青芜笑笑,并不着恼,便要将木雕拿回来。   “但,但是我还蛮喜欢的......”茜茜缩了缩,左顾右盼的说道。   “哦~?”青芜摇头晃脑的叹了口气,“此等粗劣之物,怕污了大小姐眼,还是还给在下吧~”   “你明明就超喜欢吧。”一旁的奚奚面无表情的说道。   “奚奚闭嘴!”茜茜转头斥了一句,犹豫了一下,咬了咬牙,将手里的飞鸟还了回去,“陛下什么都能雕吗?”她问道。   “差不多吧,”阮青芜想了想,说道。   “那能雕个我吗?”茜茜问道。   “你啊,我想想.....”阮青芜今天心情不错,又从袖子里拿了一块木料,手上动作不停,一会之后,一只神气活现的小狐狸便出现在手里。   “原来真的能看到我原型呀!”茜茜小小声的惊呼道,“那给他也雕一个吧,凑个对。”   “好啊。”阮青芜随意的雕了雕,便又雕出一只小狐狸来,这只小狐狸与上一只的神情不同,蔫头耷脑的坐在一旁,额前有一轮太阳的图案。   “哈哈哈哈哈。”茜茜看到笑了半天,“雕的好像哈哈哈哈哈哈。”   “我才不是这样呢!”奚奚看了一眼,跳脚道。   “笨蛋奚奚,你刚才一直都是这样的。”茜茜反驳道。   “现在不是了!”奚奚说完,红着脸一本正经的站在阮青芜面前,“妖,妖王陛下,请你雕个现在的我吧!”   旁人看不到,阮青芜看着立着耳朵坐的端端正正的小狐狸,只觉得心里快笑炸了。   “你们不怕回去被祖父训斥吗?”阮青芜随手拿了一根红绳出来,将手心大小的木雕圈在里面,做了个挂坠,递给了两人。   “怕啊。”“不怕。”两个孩子同时说出了不同的答案。   “噗。”阮青芜终究忍不住,笑了出来。“你们不怕我是那种看着像好人的坏人吗?”   “.......”茜茜复杂的看了看阮青芜,说道,“爷爷确实说你不好,但是父亲说,每只狐狸要有自己的判断,才算是成熟,所以我觉得你不像爷爷说的那样。”   “他说我什么?”阮青芜随意的问道。   “说你忘恩负义,狼心狗肺,害死了前任妖王....”茜茜犹豫了一会,说道。   “哈哈,”青芜笑了。   “你真的做过这些吗?”茜茜问道。   “嗯~做过还是没做过呢~”阮青芜眨了眨眼睛,趁狐不备瞟了旁边黑着脸的三日月一眼,笑道。“姑且算是没做过吧。”   “.....”三日月的心情更差了。   听不懂阮青芜的意味深长,茜茜和奚奚愣了愣,神情纠结了起来。   “哈哈,这是大人的事,你们不用管。”阮青芜摇摇头,摸了摸两人的脑袋,“现在快回去吧,不然他们要担心了。”   “那...我们以后还能找你玩吗?”茜茜顿了顿,说道。   “这个嘛要看你们自己了。”阮青芜不说可以,也不说不可以,只是微笑着看他们翻过帷帐离去。   “......呵。”两只小狐狸一走,三日月就幽幽的开口了,“做过?”   “今天天气不错。”阮青芜一本正经的说道。“你看,那里有朵云飘过来了。”   “那又如何?”三日月挑眉,正要继续发作的时候,天突然阴了下来。刷拉拉的下了一阵雨。   “会下雨啊。”阮青芜早有准备的撑着伞,唯有三日月被淋了个措不及防。   “......”三日月没说话,默默的挽了挽袖子。   “咦?你怎么不说话?不会生气了吧?”阮青芜惊讶的问道。   “......”三日月沉默着,手中出现了自己的本体。然后——   “真热烈,我也认真起来吧。”三日月呵呵一笑,举起了刀。   “啊啊啊啊啊啊——”阮青芜吓了一跳,“镇静,镇静,冷静,冷静啊啊嗷嗷嗷——”   “咦?”远处传来了阮青芜的声音,正在马车不远处的小溪下游思考人生的叶南星抬起头,“芜姐那边出了什么事了吗?”   “呵呵,要不我们来猜猜?~”一个柔媚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一句话番外1   【对叶南星来说,阮青芜远比鬼可怕。   ——然而对阮青芜来说,某人远比权术人心棘手】   番外2   【三日月记住了阮青芜许许多多的样子,然而他却说不出来。   ——阮青芜悄悄又刻了个木雕。】 第77章 青丘来客   就在阮青芜被三日月追着打的时候,异变突生。   “芜姐!”叶南星的声音骤然响起。   原本用轻功遛三日月遛的轻松自在的阮青芜神色一凝,手中虬龙乍现,当当当几声,将三红一蓝的攻击尽数化去。   然而攻击并未停止。   似乎是两道流光,或者化为流光的影子,阮青芜独身对战将身形隐藏起来的对手。   “呼呼,芜姐....”叶南星拎着重剑跑了过来。   “她们是谁?”见来了敌人,三日月将刀收起,问道。   “狐狸精啊。”叶南星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之前在河边发呆,被她们盯上了,她们闪避太高,总是闪躲我的攻击.....啧,下回换把剑。”他遗憾的说道,“最近总是觉得自己的剑不太顺手,我姐也不在,想换把剑都不行。”   “她有危险吗?”三日月看着与人交手的阮青芜,说道。   “哦,芜姐没事。”叶南星耸了耸肩,说道,“芜姐是万花,群攻很棒的,比如.....”   阮青芜笔锋一转,沉着精微的招式变得大开大合,墨光夹杂着绿光连闪,气劲不停歇从笔尖发出,动作一如正在泼墨挥毫的狂生,恣意而又潇洒。   “不得不承认。”叶南星叹了一口气,说道。   “承认什么?”虽然早就知道阮青芜很好看,然而还是有点被惊艳到的三日月为了掩饰自己一瞬间的失神,问道。   叶南星翻着一双死鱼眼说道,“芜姐天生会撩。”   “呵呵。”三日月呵呵一声,不想评论。   只见红光的攻势越发凌厉,而蓝光的攻势趋于缓慢,而红光的漏洞又往往为蓝光补上。两道光配合无间,然而即使如此,也架不住阮青芜之前密集的气劲,显出了身形。   是两名长相相似的狐族女子,手持弯刀,被打出原型之后只迟疑了一瞬,便立刻又攻了上来。   “奉劝两位一句。”阮青芜挽袖收笔,行云流水,说不出的优雅好看,“试探可以,如若再这样下去,”她微微一笑,目光凛冽如同二月的春风,“让我拿出绝云之后,许城的惨状,不用我让二位回想起来吧?”   “姐姐,她生气了。”两姐妹中着蓝衣的那个如是说。   “新任妖王,就如此气量狭窄么?”着红衣的那个意味深长的说道。   “好说好说,”阮青芜并不着恼,轻笑一声,说道,“气量狭窄这个问题.....大家都是女孩子,何必在我面前撒娇?况且.....”她同情的看了眼红衣狐女,说道,“姑娘,你也过了撒娇的年纪了。”   “你!”红衣狐女柳眉倒竖,想对阮青芜动手,又忍住了,“不愧是狂言之徒.....”她恨恨的说道。   “错,”阮青芜优哉游哉的说道,“容我纠正一下,在我是所谓的狂言之徒前,我貌似姑且算是这任的妖王来着?”   “......参见妖王陛下。”两个狐女对视了一眼,悻悻的落到地上,对阮青芜行礼道。“属下红月。”“属下弦月。”   “看你们的样子,”阮青芜微微一笑,说道,“是从青丘来的?”   “长老派我等行辅助之责。”红月说道。   “哦?~”阮青芜整理了下衣袖,玩味的说道,“那你们这辅助的姿势可真特别。”   “听闻妖王剑术高超,”弦月缓缓开口了,与姐姐冷冽的声音不同,弦月的声音柔媚伴随一点疏懒,听着能让人酥软到心里去。“所以小女子一时技痒,”她说道,“便怂恿姐姐来了这么一出,还请妖王宽恕则个。”   “哦?”阮青芜挑眉,“你们姐妹俩.....”她俯下身,手指若有似无的划过弦月的下巴,“是在把我当男人勾引吗?”   “属下怎敢呢。”弦月微微一笑,任由青芜将她下巴抬起来,说道。   “我看你敢的很么。”阮青芜假笑几声,眯起眼睛说道,“不过不巧的很,本王身边已经有了个...”她含笑朝三日月那边瞟了一眼,又看回弦月,说道。“你们来晚了,把这本事收收,否则我家那位可就要变老虎了。”   “那可真不巧。”弦月眨眨眼睛,明眸皓齿,仿佛一个懵懂的婴孩一般,“属下可以起来了么?”   “如果我说不行呢?”阮青芜也眨眨眼睛,以相同的声音回道。   然而没等她们再说下去。三日月微笑着走了过来,看似随意的将弦月踢到一边,将阮青芜的手拉起,笑的灿烂,“主上,玩够了么?”   “咦?”阮青芜故作惊讶的看着他。   “真过分呐,”三日月脸上带笑,然而笑意并未到达眼底,他将青芜扯近,带点幽怨的说道。“主上之前明明说过,除了我之外的事物都是蝼蚁,怎么昨天才说过的话,今天就不算数了呢?”   “......”然而我好像并没说过这句话。阮青芜默默的想道。   然而事实上,此时三日月离她如此之近,近的仿佛能够感受到他的呼吸一般,倒映着三日月纹样的眼睛近在咫尺,那眼眸里满满都是她自己。   “你....”阮青芜有些瞠目结舌,“总之先冷静下我们好好说....”   “还有什么好说的?”三日月笑了笑,直接将她抱进怀里,“既然放任我这,妖精,”他瞟了仍然跪在地上的两姐妹一眼,缓慢而优雅的说道,“那么,请做好一直被我迷倒的准备呢。”   “我怎么觉得这发展有点不对。”阮青芜挣扎了下,抬起脑袋,对两姐妹说道,“我这里有点事要处理,你们先退下,待会再说。”   “是~”弦月好笑的应了声,她看了眼杵在一旁的叶南星,说道,“你要跟我们一起走吗?”   “我,我自己会走,谁要跟你走啊!”叶南星像只炸了毛的小黄鸡一样,跳了几下,愤愤地走了。   “呵呵。”弦月笑了声,朝阮青芜慢悠悠的行了个礼,与红月一同离开了。   “你今天有点不对啊。”阮青芜等他们走远之后,困惑的看着三日月。   “有什么不对呢?”三日月反问道。   “......也许是我想多了。”阮青芜摇摇头,眼神里充满了担忧。   “你是在想,”被一股莫名汹涌的情绪驱使,三日月噙着笑,尖锐的说道,“我是不是又让怨气深入了呢?对吧?或者更进一步,我什么时候会丧失理智,真正成为厉鬼呢?”他抚摸着青芜的脸,轻声说道。“或者,在想,找个时间将我这个危险品丢弃掉?”他不理会青芜的眼神,自顾自的说道,“之所以不想让我跟着去.....主上哟,并不是因为潮湿这种可笑的原因,而是你有什么事情不想让我知道,不想让我看到吧?还是说,从一开始,你对我做的一切....只是为了将我暂时安抚下来,好永久将我扔掉吧?”   “.....你是这么想的吗?”阮青芜顿了顿,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道。   “我.....”三日月张了张口,刚才那股莫名情绪褪了下去,他缓慢的摇头,“我没有.....”   那不是他真正的想法,或者说,并不完全是他内心所想,然而却被莫名的冲动所驱使,演变扭曲成了之前的话语。   “我明白了。”阮青芜的眼睛黯淡了下去,她低声说道。   你明白什么了?三日月很想这么说,然而,他却只能看着阮青芜的背影越走越远。   【你以为堕落是痛苦的事吗?不,欲望远比你所想的要来的甘甜。】   离渊的话语回荡在耳边,三日月垂下眼眸,缩回了徒劳伸出的手。 第78章 血咒   一辆辆马车悄无声息地行驶在寂静的山间小路上。   “邱老这是要往何处去?”阮青芜坐在族长的马车上,看着袅袅白雾从茶杯上缓缓升起。   “......”邱老没说话,看了一眼窗外,叹了口气。   “......”阮青芜也沉默着。   “小老儿之前的驻地....”邱老缓缓说道,“被恶鬼侵占,万般无奈之下,才携族逃亡。”   “鬼族已然侵占到了江南一带?”阮青芜皱眉。   “.....”邱老看了阮青芜一眼,说道。“他们有鬼王主持局面,自然不一样。”   “是啊。”阮青芜像是没听明白对方意有所指的话语一般,感叹道,“一旦失去了主心骨,确实容易成为一盘散沙。”   “陛下身为人族,”邱老养气功夫极好,即使阮青芜装不懂,也淡定自若,“确实是其中佼佼者,然而如果要以异族之身号令妖族,还要让吾等看到陛下的诚意才是。”   “不知邱老可知道妖鬼二族起源?”阮青芜并未直接回答,而是抛出了这么一个问题。   “妖鬼二王印传承已逾千年,”不明白阮青芜询问的用意,邱老谨慎的回答道,“此等秘辛怎可为吾等所知。”   “哈哈。”阮青芜摇了摇头,“邱老,江南狐族是除了天山一脉之外,传承的最为久远的一族,即使不知道源头,然而历任妖王都会继承记忆一事,总该是知道的吧?”   “......”谎言瞬间被揭穿,邱老沉默了。   “虽说大道三十,天衍四十九,然而在天道初生之时,远古的法则便没有哪几个留存了下来,可是传闻在远古时代,”阮青芜说道,“在众神离开俗世之前,有两个法则出现,诞生了自己的意识,创造了妖界和鬼界,然而天道不容许有其他法则出现,故而没几百年,妖界和鬼界便尽数崩坏,为了保护和统御来到俗世的妖族,两个法则化为了妖王印和鬼王印。彼此互相扶持。”她看了一眼难掩震惊的邱老,苦笑道,“便是邱老这样的人物,想必也没有料到这样的真相吧?”   确实是太震惊了,妖族与鬼族互相之间已经斗争多年,任谁也没有想到,最初居然是这样的关系。   “不知妖王此番说明有何用意?”邱老实在想不出阮青芜说这句话的用意,只好直白的问道。   “这个啊,”阮青芜想了想,说道,“也许是想到这个传承可能要在我这一代终结了,感觉您像是个活的长的,所以便告诉您,如果您有兴趣的话,可以把这个故事流传下去嘛。”   邱老不明阮青芜这句话的真实含义,只以为她的意思是要为妖族献身,一时之间,即使怀疑她谋害了上任妖王,却也不由有点感动,便安慰道,“陛下无需担忧,若陛下为妖族而受难,我等必前往相助。”   “......”我只是一时兴起讲个故事,为什么感觉我刚刚好像是要去赴死了一样呢?阮青芜呆了呆,觉得似乎产生了什么美好的误会,不过对于这种误会她倒是乐见其成,所以就装了下去。“无妨,这是我应该做的。”她一本正经的说道。然后她眨了眨眼睛,说道,“族长此次搬迁可有目的地?”   “目前相中了一处姓李的富户。”邱老说道。   “这样啊......”阮青芜沉思了一下,“邱老既如此说,想必已经对那户人家有了了解?”   “不曾,只是风闻该户人家家风良好,与人为善。”邱老说道。   “这.....”阮青芜沉吟了一下,说道,“虽然以我的身份来说这个不太妥当....然而凡异族者......邱老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难得陛下自知之明。”邱老立刻联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语气不禁变得尖酸刻薄起来。   “......”阮青芜苦笑一声,“邱老......”她叹了口气,“有些事情,现在我无法说出来,时机到了,邱老自会知道真相。”   “真相?”邱老不无讽刺的说道,“前王视陛下犹如亲女,结果至今下落不明,陛下从未解释,也没否认。”   “.....想见他吗?”阮青芜浮起了一丝微笑,说道。   “你知道他在哪?”邱老脸色大变。   “是。”阮青芜缓慢地点了点头。   “这么多年来....一直知道?”邱老的手有些颤抖。   “是。”阮青芜又点头。   “竖子!”邱老一拍桌子,“知情不报,你是何用意?”   “....”阮青芜闭了闭眼睛,语气中不由得带上一分苦涩。“无可奉告。”   “......”邱老沉默了。   “他与我立下血誓。”阮青芜简短的说道。“其他的事情,恕我...无法相告。”她对邱老使了个眼神,捂住胸口,很难受的说道。   “陛下,请允许我为您探视。”邱老愣了愣,便会意过来,说道。   “也好。”阮青芜说着,便伸出了手。   狐狸精都擅长术法,邱老身为一族之长,自然不差,探查之下,他愕然的发现,在阮青芜的血脉之中,有一道九重血咒。这道血咒能让被施术者必须保守施术者的某些秘密,一旦违反,便会立刻终结被施术者的生命。直到这个秘密不再是秘密为止。   九重血咒也不是一般的狐狸精能下的,他首先要有天狐之中最尊贵纯净的血统,还要有一身千年以上功力,以及——   与被施术者之间的某种联系。   阮青芜是个人类,显而易见。   而天狐隐秘不出,为世人所知,并且能跟人类扯上关系的也只有那一位了。   想透这点,邱老出了一身冷汗。   他的一时好奇,仿佛将他带入了某个阴沉而可怕的局之中,无法挣脱。   “邱老,”阮青芜观察他的神情,心下觉得有些好笑,说道,“我的身体如何?”   “陛下身体尚无大碍。”|邱老立时决定了立场,谦恭有礼的答道。   “那就好。”阮青芜收回了手,一脸正直。仿佛之前那个用言语将他诱入局中的是另一个人一般,“常言道,不知者无罪,邱老,可是有些时候,知道太多并不好,不是么?”   “陛下说的是。”邱老苦笑道,“邱某此行,还望陛下指点迷津。”   “指点倒不至于,”阮青芜笑了笑,说道,“邱老是我长辈,我怎敢以妖王自居,只不过最近鬼族做大,妖族容身之地岌岌可危,我欲刨了那鬼王的祖坟,不知邱老意下如何?”   “如此大事,乃是陛下为妖族一片拳拳之心。”邱老说道。“江南狐族定义不容辞。”   “如此甚好。”阮青芜似乎是发自真心的笑了起来,“邱老放心,既然担了妖王一职,孤定会保护其他人不受侵害。”   “多谢陛下。”邱老心下担忧,却也知道这是阮青芜能做出的最好保证,只好在心里长长的叹了口气,俯下身来行礼道。   而他永远也不会知道,阮青芜实践这个诺言的日子,会来的这样快。 第79章 养伤   即使是江南地带,初春的早些时候,天气仍是暖中透着一丝冷,冷里又蕴着一股热,反反复复,宛如初生的柳絮一般令人纠结无比。   而阮青芜的身体,也正如这捉摸不定的气候一样,似乎自从遇见了鬼王之后,便从没好全过,几月下来,脸色依然苍白,身形更显清瘦。下江南的途中,没有别的什么事情打扰,才眼看着好了一些,然而在最近一次与邱老见面过后,整个人却仿佛立刻被打回了原型一般,刚恢复一点的脸色又苍白了下来。   九重血咒,哪怕稍有违逆,所付出的代价也几乎能跟离渊一击相提并论了。   然而这些,阮青芜并没说出来,邱老看在眼里,心怀愧疚,如果他没猜出真相的话,自然不会对阮青芜有丝毫同情,然而隐约猜到一点真相之后,他对阮青芜便有了很大改观,江南之狐本性温和不喜争斗,他身为一族之长,对年轻一辈自有怜惜之心,故而在发觉之后,明面上不好表示出来,却在暗地里通过茜茜和奚奚送了不少好东西过来。   托他之福,阮青芜总算保住了目前的脸色和身形,不至于形销骨立,苍白如鬼。   “芜姐,那老头什么时候对你这么好了?”叶南星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问道。   狐族不比寻常人族,在要歇脚的时候一般会直接挑野外的废宅,用幻术布置一番,也就将就过了。即使如此,幻化出来的大宅还是让叶南星开了眼界。妖族时间观念不比人,晃晃悠悠的走了没一两天,歇脚却要五六天才得走。这闲适的节奏正好给阮青芜休养,叶南星一开始不习惯,后来也逐渐被同化了。彼时虽然为了避嫌,他和阮青芜住的地方还是跟邱老一族有分隔的幔帐,不过幔帐之外偶尔会听到笑谈声,可见族中之人虽依旧避讳,却已经不再避之如虎了。   “这个嘛,”阮青芜随口说道,“可能是看我如此惊才绝艳,世所罕见,一时爱才,所以出手相助吧。”   “......”叶南星木着一张脸看着她,“你再这样,下回再把自己身体搞成这样,他发怒的时候,我可就不帮你说话了。”   “......额。”顺着他的话,阮青芜忍不住回想起了那天勃然大怒的三日月,就算是几天前的事情,想起来仍然心有余悸,她只好投降道,“你想知道什么?”   “自从我们遇见那劳什子鬼王之后你的身体就没好过,”叶南星的牢骚埋在心里很久了,“芜姐你到底做了什么啊?”   “我啊,”阮青芜有些尴尬的说道,她左右看了看,确定某个怒气简直要凝聚成实质的刀灵此刻正在休憩之后,说道,“我要救一个人。”   “谁?”叶南星问道。   “事成之前,我不好透露他身份。”阮青芜摇了摇头,“不过你来的正好,我有事要交代你。”   “什么事啊?”叶南星问道。   “我与邱老要去江南其他地方视察一阵,”阮青芜神色正经起来,说道,“我要你和那俩姐妹留在这里护送邱老一族去江郊李家那里,护他们一族周全。”   “哦好。”叶南星点了点头,这还是他头一回要跟阮青芜分开,突然他醒悟过来,“之前你说要我去做的事,是不是.....?”   “差不多。”阮青芜说道,“只是现在正好有这个理由送上来,我记得孟兄曾经说过他的家就在江南一带,可惜.....”   “......”想到孟龙潭,叶南星也不禁低落起来,他轻叹一声,说道,“他...还活着吗?”   “不好说。”阮青芜说道,“那厮之前剥的是应该是许城的皮,凡人的魂应该架不住他剥皮,但是......”她皱了皱眉。   “他也许在我们被吸进去的时候就死了,对么?”叶南星眼中一黯,说道。   “不过他与狐族相交颇深,也许身上有什么秘法,助他逃脱了也不一定,”阮青芜宽慰道,“你此去,正好也可查访一下他的踪迹。”   “好。”叶南星点了点头,说道,“这件事就交给我。”   “如若有什么事情.....”阮青芜沉吟了一下,“先记着,等我回来之后再跟我汇报。”   “.....哦。”叶南星点了点头,又说道,“芜姐,我能说个事不?”   “什么事?”阮青芜问道。   “我能抗议一下那个弦月老是来纠缠我的事么?”叶南星木着一张脸说道,“我忍不住想动真格的了。”   “她?”阮青芜讶然了一下,最近这段时间姐妹俩很少在她面前出现,以至于愣了下,才想起来,不免好笑,“她怎么你了?”   “她跟踪我!”叶南星抗议道,“无论何时何地!而且总觉得她在偷看我,说来这里应该不是我们那儿啊,她的武功就跟明教似的....我老觉得在被她看着。”叶南星说着,打了个寒颤。   “噗。”阮青芜忍不住笑了,“你就这么怵她?”   “她可是狐狸精啊!”叶南星忍不住了,“万一被她勾了魂怎么办!”   “哈哈哈哈......”阮青芜笑了,“她又不是黑白无常,哪有这等本事?”   “没有吗?”叶南星认真的问道。   “......自然没有。”阮青芜抽了抽嘴角,说道。   “呵呵,我想勾的倒不是魂呢。”柔媚而慵懒的声音响了起来,弦月优哉游哉的在一旁现身,点了点叶南星的心口,故作幽怨的说道,“没有心,要魂又有什么用?”   “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什么么么么么么么时候!”叶南星一跳三尺高,结结巴巴的说道。   “你进来不久后她就来了。”阮青芜不紧不慢的说道。“大概就是在你要跟我抗议的时候吧。”   “那你不跟我说啊!”叶南星满面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眼睛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一旁笑嘻嘻的弦月。“你你你你你你你——”   “别这么看我,”阮青芜十分诚恳的说道,“毕竟我也不知道你看不见,还以为你知道她来了呢。”   .......是哦,芜姐好像无论妖怪怎么变幻都能看出妖怪真身的。   叶南星一时无言以对。只是极其迅速的站到了阮青芜的后面,挡住了弦月投过来的过于专注的视线。   这视线令他感到慌乱不知所措。   “哟,”阮青芜一眯眼睛,不怀好意地笑了,“这是在放弃我之后,又转向我身边的人了?”   “属下哪敢呢?”弦月眼波流转,曲线动人,上挑的眼角仿佛真如话本里那些狐狸精一样,只一个眼神便让人失心丧魄,呆若木鸡。   比如看呆了的叶南星。   “送你了。”阮青芜心里觉得好笑,顺手雕了个鸡小萌的木雕出来,扔给弦月道。   “多谢陛下。”弦月接过木雕,妖娆的行了个礼,又对叶南星抛了个媚眼,便婀娜多姿的离开了。   “芜姐啊你坑我呢!!”叶南星只觉得整个人头都炸了。   “南星,你也不小了。”阮青芜一本正经的说道,“偶尔呢,也要交几个朋友是不是?”   “可我终究要回去的啊.....我能回去的,不对吗?”叶南星说到后面,突然安静了,定定的看着阮青芜说道。   “没谁说你不能回去啊。”阮青芜耸了耸肩,说道。   “可是到现在都没回去。”叶南星皱眉,“芜姐,你总是说我会回去....然而到现在,我还在这里。甚至要我去交朋友.....”   “芜姐,其实我是回不去的,对吧?”叶南星摇了摇头,说道。   “不啊,”阮青芜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说道,“你确实能回去,然而,这个取决权并不在我。”   “??”叶南星一下懵逼了。   “在我师父们。”阮青芜语重心长的说道,“我临走前,把召回的那个机关交给谷主了。而我们谷主那个脾气,你也是知道的。”   “.......”回忆了一下谷主的传闻,叶南星一下沉默了。   “说不定哪天谷主他想起来了,觉得好玩了,就按下去了。”阮青芜安慰的拍了拍他肩膀,“只不过你和我不一样,这个世界只能来一次,离开之后就再也不能回来了,所以我才叫你多交些朋友,长点见识,也不枉你来了这么一趟。”   叶南星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他第一个想到的是,自己怎么那么傻呢。   叶南星看了眼天空,今天是晴天,嗯。   他第二个想到的是,怎么被芜姐坑了这么多次之后,还没意识到有什么样的徒弟就有什么样的师父呢。   叶南星低头看了看脚下的土地。   他最后想到的是,我没有做梦,真是太不幸了。   “放弃吧,”阮青芜怜悯的看着他,“就算在梦里,你也想象不出我被你追着打的样子不是吗?诶?怎么这么沉默啊?你还好吗?”   “阮!青!芜!”这句话成为了压断叶南星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话音刚落,叶南星便抡着重剑拍了上来。   “诶~”阮青芜挑眉,身体宛如一片树叶一般轻盈的往后飘去,躲开了这一击,“看来是气傻了?”   “受死吧!”叶南星手中剑势一变,藏剑家传绝技风来吴山,江湖人称大风车的绝招被他施展出来,如一阵金光灿灿的龙卷风一样朝阮青芜席卷而来。   “哎哟来真的了啊。”然而阮青芜依旧闲庭信步,哪怕剑势汹涌而奔腾,锐利无可阻挡,然而她仿佛丝毫不惧一般,就在剑势即将袭身之时,身形突然朝后一退,退开十几尺外,手中墨光连点,在剑势将尽未尽,叶南星还来不及变招的时候一招芙蓉并蒂使出,叶南星穴道受制,便被定在原地动不了了。   “冷静冷静。”阮青芜脸上带笑道,“我现在这副身子骨可经不起你揍,等事情办完了,再让你打个爽。”说罢,她以袖遮掩,皱眉咳了几声。   “......”叶南星看到这一幕,立刻冷静下来,“芜姐,你身体.....”   “还好,死不了。”阮青芜摇摇手,这个动作比她之前躲避叶南星时做的动作还要大,也让叶南星一眼就看了出来,她之前飘逸的身形并不完全是因为身法——   “芜姐......”一想到之前自己还在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而撒泼,叶南星满心愧疚。“我错了....”他低下头,声音里要哭出来了。   “没事,偶尔让你发泄下也好。”阮青芜缓缓的说道,说话间,她的内力飞速在体内循环了好几圈,才将之前轻易动用内功的不适感压了下去。   不妙啊。她暗自给自己检查过,知道自己身体现在是什么情况。   “我去休息了,你也...”她说着,终究还是忍不住露出一丝疲惫。叶南星懂事的点了点头,走到门前还忍不住担忧的看了一眼,才真的走了。   离渊给她造成的伤害还没恢复,也没有时间来恢复。阮青芜之所以能应付来的两波刺客,完全是用妖王的法术在强撑。她在妖王印里的时候,印里历代妖王留存的法力在阮青芜体内开辟了另一条经脉来承载法力,和内力走的不是同一条路线,不用武功的话,用妖王一脉的法术还可勉强支撑。   然而阮青芜却知道,如果再用几次武功,自己这副经脉,是别想要了。所以她需要离开,借着巡游江南的名义,将经脉上的伤好好的养一养。   “咳咳咳咳......”之前勉强压下的不适突然又涌了上来,阮青芜只觉得喉头一甜,眼前便是一黑,隐约仿佛听见有人在叫她。   “主上!......阿芜.....” 第80章 少年心事   阮青芜晕过去的事很快便被其他人知道了。   邱老十分重视此事,他本就是医术高手,知道以后,便亲自来到阮青芜的住所为她诊治,茜茜和奚奚也前来带了一堆东西表示慰问。叶南星忙着接待应付这群人,一时间焦头烂额,好不容易闲了下来,就看到弦月在不远处笑嘻嘻的看着自己,只想撞墙以示抗议。   “要我帮忙吗?”弦月撑着下巴,歪着脑袋说道。   “你会帮我?”叶南星警惕的问道。   “我好歹是你姐姐名义上的下属,为什么不能帮忙呢?”弦月说道。她穿着湛蓝的劲装,凸显出曼妙的好身材,此刻她这样的姿势,倒让叶南星把她胸前的风景看了个正着。   “你你你——”叶南星被这样活色生香的景象刺激的差点流鼻血,捂着鼻子连连摆手说道,“您老离我远点就已经是帮忙了赶紧的.....”他踯躅了一下,对着弦月终究没把滚那个字说出来,而换成了,“圆润的离开吧。”   他以前读书的时候是典型的上房揭瓦,所以脑中词汇也不多,绕了几回才想到这么一个比较委婉的说法。   “圆润?~”弦月挑眉,媚眼如丝,袅娜的朝叶南星走来,桃花眼里满是笑意,“这样的走法倒是新奇,不如你给我走一个如何?”   “不好。”叶南星跟着阮青芜也有段时间了,好的不学坏的学,他一本正经的看了弦月一眼,说道,“我又不圆。”   “哈哈哈......”弦月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不由得捂嘴偷笑,附身在他耳边悄声说道,“你答应了我才麻烦了呐。”说完便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的走了。   “诶?”叶南星也愣了,他呆了半晌,抬手摸了摸耳朵,那里似乎还残留着玄月的温度和香气。   “....真是,谁,谁要你帮忙了......”他不服气的咕哝道。   只是他的耳朵,却悄悄的红了。   黑暗中飘来一股淡淡的香气。   是檀香的味道。   阮青芜深吸了一口气,万花谷里从来充斥的只是花香和药香,只有在少林里的那些大师身上,才会带着这种味道。   没想到这个人的身上,也有这个味道啊。   她在心里喟叹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没死啊。”头顶上传来了一个即使冷笑,也依旧动听悦耳的声音。三日月看她睁开眼睛,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口中却不依不饶,说完之后,才突然意识到自己之前悄悄握住的手还没松开,一时之间既不想松,又不好意思不松。   “嗯。”阮青芜呼出了一口气,就维持着这样的姿势,惬意的躺在三日月的怀里。声音带着一点嘶哑,她刚醒不久,没什么力气,就就着这样的姿势,用小拇指勾了勾他的手,笑道,“让你担心了。”   “您答应过我,”三日月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无法维持平时优雅缓慢的语调,而带上了一点颤抖,“您答应过我的事情,还记得吗?”   “嗯。”阮青芜点了点头,躺在他的怀里感觉太惬意,令她一时不想离开,“我不会忘。”   “所以,这就是你给我的交代?”三日月反过来恶狠狠地抓住了她的手,语气又变回了之前一贯的优雅凉薄,“恕我直言,难道是我对中文的意思了解还不够深?”   “我错啦。”阮青芜叹了口气,难得地服软道,平时如同一汪深潭一般令人无法捉摸的双眸,此刻清澈透明,黑黑亮亮的,眼神柔软的看着他,“这回绕过我,可好?”   “怕是我没有下一次的机会了。”三日月一愣,耳根悄悄的红了,为了遮掩,他将头撇了过去,却依旧不肯服软。   “......”阮青芜笑了笑,还想说什么,但是突然气血上涌,咳了几声,说道,“我没事,他伤我的路数我之前就知道,目前只是需要时间,需要很多时间来疗伤。”   “所以......”三日月恍然大悟,说道,“你说要你要离开,就是......”   “我可不想死啊。”阮青芜眨了眨眼睛。   “不要撒娇。”三日月板着一张脸点了点她的鼻子,忍不住笑了。心中百转千回,却又被他生生压下,只是叹了口气。“您什么时候能不这样胡闹?”   “嗯~在什么时候呢~”阮青芜眯了眯眼睛,舒适的简直一点都不想动。   “您现在能动了吗?”三日月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忍不住伸出手,描绘着她的脸庞。   “不想动。”阮青芜蹭了蹭她的手,说道。“说来也奇怪啊,我记得我在昏过去前,好像听到有人叫我什么来着?”她眼里闪过一丝促狭,问道。   “......”三日月突然有点想把她扔出去的冲动,瞪了她一眼,明知故问道,“叫了什么?”   “害羞了?...咳咳。”阮青芜从他怀里直起身来,戏谑的说道,然后又忍不住咳了几声。   三日月忍不住担忧的看着她。   “我出去几天就能好了。”阮青芜微微一笑,“所以,你就在这里帮我看着,看着他们,南星那小子我不放心。”   “那两姐妹什么身份?”三日月这回没有反对,问道。   “眼线。”阮青芜说道,“青丘那边算狐狸的大本营,我突然来了这么一手,要去挖坟,老狐狸没时间反应,就来了这么一手,让我去巡游江南,他好腾出手来做点准备。”   “你就让他准备啊。”三日月板着脸说道。   “没办法,”阮青芜说道,“我现在受伤,顺着他的意,等我们两边都缓过来之后,就有好戏看了。只不过——”   “什么?”三日月问道。   “只怕此间还有什么暗着,”阮青芜思索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所以我需要在这里留个人。我总有预感,邱老一族要出事,而我目前状况你也知道,留在这里反而容易让人得逞.......!”她皱了皱眉,似有感应的转头看向窗外。   “怎么了?”三日月问道。   “有人....可能是我错觉。”阮青芜皱眉,眼眸缓缓沉了下来,“希望不是我想的那样......”说完,她并未再说其他话,只是一直沉默着。   三日月看着她,突然有点怀念之前她难得撒娇的样子。   “哈啊,”他突然夸张的叹了口气,捏了捏阮青芜的脸,“总是皱着眉的话,可是会提前变成老婆婆啊。”   “哈。”阮青芜失笑,她摇了摇头,整个身体又像仿佛没有骨头般赖在三日月的身上。“你嫌弃我呀?”   怎么会呢。三日月想道,就算你变成了老婆婆,我也还是会一样的喜欢你呀。   可是他表面上却不动声色,顺着阮青芜的话来说,“有点吧。”   “噫。”阮青芜撇了撇嘴,哼了一声,“红颜皮相,皆为白骨。我之前倒不知道,原来刀也这么贪恋美色。”   哪里是贪恋美色呢,三日月在心里想道,我明明只是贪恋您而已啊。他抱着阮青芜,一时有些怔忡。   “宗近。”阮青芜顿了一下,说道,“有件事想跟你说。”   “什么事?”三日月问道。   “你还是跟我一起去吧。”阮青芜咬了咬嘴唇,一副下定了决心的样子说道。   “为什么?”三日月更诧异了,这段时日的相处以来,他对阮青芜也有了或多或少的了解,知道阮青芜并不是一个会轻易改变决定的人。   “觉得有点不对。”阮青芜眉头紧锁,“刚刚好像感应到了一个很危险的存在。这边的局势本来在我掌握之中,但是如果有那个人在的话.......”她直言道,“我不能保证你绝对的安全,所以你跟我走。”   “......”三日月顿了顿,说道,“主上,吾三日月,并不如你想象中那般娇弱呢。”   “......你想留在这里?”阮青芜比他还惊讶,“你认真的?”   三日月点了点头。   “好吧,”阮青芜自然不肯就这么罢休,她叹了口气说道,“那我只能接受邱老的美意了。”   “什么?”三日月立刻警觉了起来,他问道。   “哎哎哎,”阮青芜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又咳了一声,说道,“你也知道,我这身体.....虽说是去休养,但是沿途之中,也有诸多不便,邱老与我男女有别,自然不好相帮,前日跟我说他为我准备了几个丫鬟,还有小厮,你知道,都是狐狸精....”她看着三日月越来越黑的脸色,忍着笑说道,“若你不愿跟我去的话,少不得,为了好好养病,我只得....”   “我跟你去。”她话还没说完,便被三日月沉着脸打断了。   “好吧。”在三日月看不到的地方,阮青芜满面的笑意,声音里却是勉为其难的答应了。做戏做全套,她又说道,“宗近啊,若你实在勉强的话.....”   “不。”三日月斩钉截铁的说道,“一点也不勉强,好得很。”   “那我就回绝邱老了。”阮青芜忍着笑说道,“不过,你之前不是不想跟我去的吗?”   “那不一样。”三日月立刻接道,随即又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接的太快,好像暴露了什么似的,哪怕知道此时阮青芜看不到自己的表情,还是扭过头去说道,“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同样地,在三日月看不到的地方,阮青芜的重眸里满是笑意,里面仿佛有星光闪烁一般——   当然了,她都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第81章 隔壁有鬼   本来说好第二天便踏上行程,然而就在做下决定的时候,出事了。   之前说到,狐狸不比人类,像邱老一族直接在荒郊野外的废宅里都可容身。胆大呗。   然而就是这废宅之中,出了事。   之前名叫离焕的中年人,是邱老的长子,茜茜和奚奚又是离焕的一双儿女,邱老除了离焕之外,老来得女,叫风莲,这风莲人如其名,来去如风,静若端莲,活泼大胆,经常跟茜茜和奚奚混在一块,她是老来子,顶上父母兄姐宠着,底下下人伺候着,人生好不快意,然而让她唯一有点不快意的便是她的小名。说来也好笑,当初定她小名时,众说纷纭,一时之间也拿不定哪个好,她在外面疯玩的时候一个不小心,把脑袋磕了一个大包出来,泥滚泥的滚成了一个土团子回到了家里,捂着脑袋苦兮兮的说,“嗑...嗑.....”应该是滚的时候把舌头也咬到了,导致她支吾了半晌,除了磕磕之外啥都没听出来。大家心疼之余,看着她那副土团子的模样,又觉得实在好笑,便索性给她起了个小名,叫磕磕,当然在风莲长大,明白了磕磕是什么意思之后,便勃然大怒,硬是把磕磕换成了珂珂才罢休,并不准别人再提起这件往事。   由此可见,这位邱小姐,是个有趣的狐狸。   近日来,鬼族和妖族之间势如水火,而邱小姐却丝毫不怕鬼魅,这荒宅里有间房子阴气盛,谁都不敢住,可她却整一个愣头青似的,无论怎样也要住进去,家里这些年来,也是被她这样无法无天惯了,劝了几句之后便由着她去了。   然而事有凑巧,就是在这房间里,天不怕地不怕的邱小姐,撞了鬼了。   这鬼嘛,本来就是感情和心念的聚合之物,凡动物草木为精怪者,也能凭借对人心的一知半觉在死后留下点什么,像人类那样的,想要留下点什么,就更容易了。所以世间鬼大多为人所化,可是却并不全都是人,也是这个道理。   本来邱老打算只住几天就离开的,结果不巧正逢上青芜身体不好,病倒了,得,没法子,只好再多留几日吧,而也就是在这几日,邱小姐便惹上麻烦了。她闲着没事,东翻翻,西找找,在这荒废多年,主人的东西七零八落,根本就剩不下什么东西的宅子里,竟硬是给她翻出了一本古书来,这书上还有着娟秀的笔迹,对书的内容或批判,或赞扬,笔迹流畅,文思敏捷,这邱小姐啊,是看的上瘾了,怎么都停不下来。丫鬟们早已习惯她这样的性子,只道过几天就会好的,谁料三天过去了,邱小姐还是抱着那本书不撒手,竟然到了茶饭不思的地步。整日里就是看着书上的字迹,然后傻笑。   所以在好不容易稳住了青芜的伤势,回到族里的邱老前脚刚到家里,后脚便听到下人忙不迭的来报,说小姐着了魔了。   这可就不太妙了。邱老急急忙忙朝邱小姐的卧房走去,只见到整个卧室已经被怨气所包围,若要强行进入,便有可能会伤着邱小姐自己,所以邱老只来得及长叹一声,在卧室外布置了一个结界,将邱小姐和鬼魂一同困在一起,便红着老脸转身又去找青芜救人了。   “咳咳......”当邱老再见到阮青芜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脸色苍白如纸,时不时还咳嗽的阮青芜。“邱老此来必有要事,”阮青芜的声音有点轻,不复之前的中气十足,而是如风中的柳絮一般飘忽不定。任谁看到了,都会觉得她已经是强弩之末,不堪一击了。   邱老看她这个样子,又忍不住在心里叹息一声。   “此事如果陛下为难,大可直接说出,”他将事情的始末交代了一遍,说道。“邱某再去另请他人,也是一样的。”   “不必....咳咳,”阮青芜摇摇头,止住了邱老的话语,说道,“那样的话,时间上可能来不及。即使救回邱小姐,恐怕也对她的魂魄有所损坏。”   “那要如何是好?”邱老忧虑的说道。“某有心求陛下帮忙,奈何陛下的身体.....”风一吹就倒了,人没救出来还搭上一个,划得来吗。   “鬼魅皆出于心。”阮青芜说道,“凡修炼成精者,皆有心,心是喜怒哀乐之源,而鬼怪便是情感走到极端的产物,邱老,可否烦请你替我将这废宅的背景调查清楚,如果能知道那鬼的出身来历,兴许不必大动干戈便可护住小姐一条性命。   邱老大喜过望,连忙命人去查。   只说前朝有个才高八斗的大才子,中了举,做了官,娶妻生子,最后被派到江南一带来管科考。   科考一事事关重大,那才子不敢怠慢,终日兢兢业业,不敢出一丝半点的差错。由于他的刚正不阿,清廉谦和,导致他在民间有了很高的名望,然而好景不长,一年三月三,他带着全家来到这座郊外的别院小憩,顺便踏青游玩的时候,出了事。他是大才子,他的女儿漱玉也是小有才名,诗词书画无一不通,尤擅琵琶,每当弹奏的时候,便有百鸟为之吸引而来,一时间传为佳话。而问题也正是出在这琵琶上。   当漱玉住在别院的时候,她一时心血来潮,便用琵琶弹起了凤求凰,正当陶醉之时,听到了一丝琴声,与她的琵琶声遥遥相应。   漱玉自小弹奏琵琶的时候,常人每每醉心于她的旋律,少有能应和者,所以漱玉小姐便一直曲高和寡,难觅知音,如今听到有人竟然能与自己相和,大喜过望,便十指连弹,与那琴音来了个一唱一和,当弹完之后,兴犹未尽,便遣人去寻那弹琴者。谁知方圆百里之内竟寻不到人,漱玉便一病不起。   那才子自然是愁,一时恍惚便犯了错,将这回科考的状元错点成了榜眼,张贴出去的时候才发现错了,而那本应是状元的书生却不见踪影。   就在那天晚上,漱玉又听到了那日的琴声,她便挣扎的爬起来,弹起了琵琶,只可惜她那时太过虚弱,导致没能拨几下弦,便死了。才子找了那书生好几日,才在别院附近旁找到了一具尸体,一架古琴。   只叹这世事无常,本应是一段佳话,却变成了这样,才子既丢了官,也失去了女儿,妻子忧思成疾,没过半年也去了,他思前想后,终于看开了这人生,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了。   这栋房子一开始还有人居住,可是据前几任讲,若房子里住进了不通文墨,不解琴棋的庸俗之人,便会将那人的性命夺去。久而久之,这房子也无人居住,荒废至此。   “哎。”阮青芜很是惆怅。对三日月说,“你看好好的一对情侣,竟是如此的结局,哎.......”   “是呢。”三日月也感叹道,“在没有人为阻力下竟然还能落到这样的下场,真是....天命。”   他深深,深深的恐惧着天命。   因为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和阮青芜之间的命运会是什么样子,他们会分开或者永远不分开,他们会修成正果或一拍两散。   他怕。   可是他又很好的隐藏了这种害怕,这种恐惧,而是一派自然的听着阮青芜讲着这个命运一般的故事。   “所以啊,我就觉得....宗近”阮青芜本来在滔滔不绝,可是说到一半之后突然意识到三日月全程沉默着,便停下了话头,关切的问道,“你还好吧?”   “......”想了想被她问候这句话的人普遍的下场,三日月嘴角抽了抽,决定不搭这个话茬,说道,“主上是怎么想的呢?”   “我啊.......”阮青芜诧异的看了他一眼,说道,“没什么感觉啊,毕竟倒霉的我可是见的多了.....嗯.....如今看来,那房间里的应该便是漱玉了。”   “是。”三日月点了点头,说道。   “我让邱老去找了找,”阮青芜说道,“附近没有阴气,可能那男子已经轮回去了。那小姐是在想什么呢?”   “这个嘛.....”三日月想了想,缓缓地说道,“如果我是她的话,死不死倒无所谓,只是最后的那个曲子,没有弹完,我想可能是个哪怕投胎之后都想要弥补的遗憾吧。”   “这样啊。”阮青芜点了点头,“这下可难办了,”她有些苦恼的说道,“那男子已经转世轮回了的话,那要去哪里找人跟她应和呢?”   “总之,您还是先去看看情况吧,看那个鬼魂是怎么说的。”三日月说道。   “也好。”阮青芜点了点头,站起身,便朝那间漱玉小姐住的房间走去。   无形无质的怨气溢满了整个结界。阮青芜走在边上,敲了敲结界的外侧,又画了一个符号,结界便打开了一扇门,让她走了进去。   “漱玉小姐。”阮青芜行了个礼,说道,“初次见面。”   “你是谁?”漱玉附在风莲的身上,转过头看向阮青芜。“你身上有我熟悉的味道。”   “谁?”阮青芜一愣,说道。   “我的故事你应该也听过了,”漱玉说道,“就是那天与我应和之人。”   “他是谁?”阮青芜问道。   “他说他不是人,”漱玉缓缓地说道,“他的名字,叫许城。” 第82章 漱玉   饶是阮青芜,也短短没有想到会在漱玉口中听到这么一个名字。   “许城啊......”她呆了呆,“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是不是?”   “需要我让您死心吗?”三日月没有配合她的装傻,似笑非笑的反问道。   “......”并不需要。预料到对方所谓的‘让你死心’的话语可能对弱小的心灵非常不妙,阮青芜十分有远见的摇摇头制止了他。   “呵。”三日月便笑了一声,在边上袖手旁观,看阮青芜如何使出忽悠大法。   “您见过他?”漱玉紧紧的看着阮青芜,问道。   “说见过嘛,我也不太确定。”阮青芜摸了摸鼻子,说道,“但是确实有这么一个人跟我说他叫许城过。”   “他现在在哪,他还....还好吗?”漱玉有些失神的问道。   “......”看着她的表情,阮青芜叹了口气,“我现在才知道,那个故事,到底是怎么一段段拼接而来的了。”   “什么故事?”漱玉问道。   “一个残忍而可怕的,”阮青芜正色道,“充满了悲伤和不幸的故事。”   不得不说离渊在某方面简直是个天才,特别是操纵记忆和人心这方面,许城的故事看似符合常理,其实是由许多人的经历拼接而成,一段段似是而非的回忆构成了那个充满绝望和痛苦的地方。离渊一手塑造了这里,并高高在上的看着其中的悲欢离合,偶尔兴致上来了,还自己下去扮演一番。   “姑娘,你是为什么成了鬼呢?”阮青芜收起了玩笑的神色,看上去十分正经,一双可看透阴阳双界的重眸与漱玉对视着。   “你,你是重眸之人......?!”漱玉一愣,脚步止不住的往后退,“我,我.....”   “我不会将你怎样,若你不去害人的话,”阮青芜随手拿了一把椅子过来坐着说道。“我看你虽然怨气深重,但是并无杀人,若你将心愿说出来,我或许还可帮助你一二。”   “烦请阁下告诉我,许城现在如何,”漱玉摇摇头,眼神悲伤,“若是,若是他抛弃了我,也请不要为他遮掩,好让我断了这个念想。”   “哦这个啊,”阮青芜挠了挠后脑勺,说道,“他死了。”   “死...死了?”漱玉不可置信的抬起头,脸上不由自主的变得狰狞,声音也凄厉起来,“怎么可以!他怎么可以死了!”   “跟你前后脚死的。”阮青芜缓缓说道。“说来也奇怪,好端端的,你们二人又为何会死呢?”   “有心人谋划,自然会死。”漱玉恶狠狠的说道,“我父当年担任江南科考之位,江南科考历来严谨,出不得一丝差错,然而就是有那么些人,不好好读书,反而求我父给他一条康庄大道,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说到怒极之事,她须发倒立,横眉怒目,哪怕依附在邱小姐的身上,也隐隐约约露出了白骨本相,“我不知那许城是不是他们的计谋,反正就因为这件事,我一病不起,家父神思恍惚,终于被抓到了把柄,我恨呐,”漱玉说道,“我当时明明只是对许城有好感,却从未好到能生病的地步,活着的时候没想明白,死了之后才明白过来,所以我在这里等着,等他过来给我一个说法!”   “在我看来,你们二位都是牺牲品。”阮青芜思量了一会,说道。“我并没有十全的把握,不过有个猜测,不知姑娘是否愿意冷静下来听我一言?几百年都等下来了,不差这么一会吧?”   “说的也是。”漱玉听后,便冷静了下来,说道,“请说。”   “不瞒姑娘,”阮青芜说道,“我之前在某处,见到了许城。”   “你不是说他已经死了吗?”漱玉问道。   “是,所以我见到的是他的魂魄。”阮青芜缓缓的说道,“他成了鬼狐,并不是活人。”   “......谁杀了他?”漱玉问道。   “姑娘这么问,可是知道是谁杀了你?”阮青芜问道。   “想杀我的人多得是,”漱玉说道,“我父负责江南科考,多得是想用我的安危来要挟我父的人。”   “......”这位小姐也是心大,阮青芜沉默了一下,说道,“那我就说了,首先,我们是在东南地带,遇见那许城的。”   如果许城是江南人士,那么他之前说的帮青芜找人手也不全是虚言,只不过离渊是从什么时候变作他的,又有哪些话是他自己说出来的,这就不得而知了。阮青芜也懒得想,便半吐半露的将许城的行径告知了漱玉。   “......他就跟你说了这些?”漱玉愣了下,说道,“他已经把我忘了?”   “应该是在别人的操纵下,不记得你了。”阮青芜补充道。   “可恶!”漱玉情绪激动之下,一拍扶手,扶手应声而碎,“何人做这种事!”   “应该是鬼王。”阮青芜慢条斯理的说道,“我想想,应该就是在你死了之后,前来让你明白事由的神秘人吧。”   “你...你怎么会知道?”漱玉脸色一白,说道。   “很像他的作风啊。”阮青芜耸耸肩,“既然你牵扯到了许城,那么里面一定有他的手笔,他不会放过每一个跟他想要做的事情相关的人。”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漱玉问道。“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吗?”   “是啊,生灵涂炭,血流成河,对他有什么好处呢?”阮青芜叹了口气,“但是如果能惊动上面的仙人的话,就不一定了。”   “仙人?”漱玉本来就是个凡人,自是从未听过这些,“这世上真的有?”   “有啊,”阮青芜说道,“只不过几千年前,他们便跑到天上去,不管凡间事了而已。”   “他想要引起仙人的注意,这是为什么?”漱玉又问道。   “为了毁灭。”阮青芜看着她,说道。“为了毁掉他自己,为了毁掉整个世间,仙人看到这般凄惨的景象,只会出手将世间重置,如此一来,我们所爱的,所经历过的,甚至怨恨过的,都将不复存在。”   “这,这样吗.....”漱玉满目凄惶,跌坐在地上,手指无意识的在地上划出深深的痕迹。“他,原来是这样的打算.....”   “你帮他做了什么,说罢。”阮青芜说道。   “我帮他布置了一个结界。”漱玉失神,喃喃的说道,“这个结界能在不知不觉之间,吸食掉里面活物的精气,我就是阵眼,利用我的怨气,让他们互相猜忌,互相抵触,乃至争斗。但是后来,并没有足够的活人敢于住到这里来,我的能力不足以时刻维持清醒,便藏身在自己以前批注过的一本旧书里。”   “原来如此。”那邱小姐的好奇心倒是惹了不小的麻烦出来,阮青芜说道,“姑娘你现在打算如何做呢?在知晓了他的意图之后,你还打算助纣为虐吗?”   “什么助纣为虐的,”漱玉苦笑一声,“我们只不过都是心愿未偿,只好一日复一日的徘徊在世上的可怜人罢了。”她抬起头,泪眼盈盈的看向阮青芜,说道。“我还有一件事,想求你完成。”   “什么事?”阮青芜问道。   “细细想来,”漱玉深吸了一口气,恢复了她原本优雅仕女的模样,她抚了抚裙摆,站了起来,说道,“人死万事空,而我放下执念之后,却发现只有一件事实在无法忘怀。”   “什么事?”阮青芜问道。   “我未与他完成当年之曲。”漱玉对她盈盈一拜,说道,“还请阁下助我完成这个心愿。”   “......好吧。”阮青芜点了点头,将自己的琴拿了出来。   “琴有焦尾而音不坏,”漱玉本就是这方面的行家,只略略扫了一眼,便大致清楚了这把琴的特色,“阁下倒是好意趣。”   “顺手为之罢了。”阮青芜不以为意的说道,“像这种救人于水火之中之事,阮某已经熟能生巧。”   “请。”漱玉手中出现了一把琵琶,十指纤纤,开始拨弦。   不愧是百年前的才女,琵琶悠悠,所奏之声令人心旷神怡,都说声同其人,漱玉的琴声里,并不见任何的怨恨,而豁达明快,正如当年三月三,看着初春绿色的少女,怀着对未来隐隐的期慕之心,从而弹奏出的乐声一般。   阮青芜听了一会之后,也开始拨弦。   古琴为百乐之首,音调也最多,想要与他人应和,实在最简单不过,阮青芜自幼便在万花谷众人的熏陶下精通六艺,琴之一道自然也不在话下,只不过她的琴声一向狂放不羁,以至于少有人能跟她的曲调相和,她也从未去迎合过别人的曲调,如此这般与人合奏,倒还是第一次。   也就是说,其实她根本就不会合奏。   然而就在她弹了一会之后,突然感到了一股力量在牵引着她的双手。   啊咧?她愣了一下,便任由那力量去了。   琴声悠悠,从一开始的极其不合到后来的两两相合,仿佛昔日故人再生,与她一同弹奏一般,漱玉何等聪明之人,转瞬便想通了其中关节,一双美目带着激动不敢相信的神情看着青芜。青芜对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做声,将曲子弹完。   漱玉便收敛了心情,点点头。   美妙的乐曲在夜空中漫溯,顺着风传到远方,甚至传到了在荒宅的五十里之外,远离了狐族探测范围的地方。   隐藏在黑暗中的人影听罢,转身离开。 第83章 明三公子   深蓝的夜空上点缀着少许星星,将这天空衬的格外孤寂高远。   三日月在两人合奏之后,便悄无声息的退了出来,跳到屋顶上看着天空。   凉风习习,那合奏的乐声便顺着风传了过来。   “真是不错的音乐啊....”三日月听着,感叹道。   然而并不是阮青芜自己的音乐,只是他人借助阮青芜的手所弹出来的而已。他听过阮青芜的琴,那并不适合与人合奏。   他的姑娘就应该如她的琴声那般特立独行,自由不羁。   然而。   不能像这样合奏的话,终究还是有点遗憾呢。   “宗近。”就在此时,他听到一声呼唤。   “主上?”他有些讶然,“您怎么.....”   “弹完发现不见你人,便来了。”阮青芜笑笑,在他身边坐下,说道,“怎样,要与我合奏一曲吗?”   “合奏?”三日月微微皱眉,说道,“可是主上的音色.....”   “并不适宜合奏,是吗?”阮青芜在月色下微微一笑,宽大的黑袍被夜风一吹,更显消瘦和飘逸,也许是月色太过明亮的关系,三日月只觉得她仿佛一朵黑色的曼珠沙华一般,在黑暗里优柔而冷漠地绽放着。然而当她看过来的时候,那种危险又诱惑的感觉顿时消隐无踪,重眸之中是三日月熟悉的淡然和温柔,“但是是你的话,一定可以的。”她从袖子里拿出一柄笛子,朝三日月递了过去,笛身青翠欲滴,顶端还有两片鲜绿的叶片。“要试试看吗?”   “这是.....”三日月接过笛子,打量了一番,带着赞叹说道,“这是叶二?”   跟传闻中那把成精了的笛子十分的相像。   “你就当她是吧。”阮青芜笑笑,并未多说什么。   其实三日月本来应该有很多疑问,比如阮青芜什么时候,又从何处得到的这把笛子,以及这把本应成精的笛子为什么跟普通的笛子一般。然而他并没有问。眼前的青芜虽然看上去跟平时无异,可是不知为何,却让他感到恐惧。   “吓到你了吗?”阮青芜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温和的说道,“抱歉。”她移开了视线,看向天空。当她这么做的时候,身上那股令三日月感到恐惧的气息便消隐无踪了。   “主上,你……”三日月觉得这样的青芜十分奇怪,明明容貌都一模一样,可就是感觉不对。硬要说的话,跟之前在范娘的幻象里遇到的那个青芜倒是十分相像。   真的不一定是真的,假的也不一定是假的。范娘在消失前最后一刻这么告诉他。   难道......   怎么可能呢,幻象就是幻象,不可能是真的,那女人连记忆都无法确定是不是真的,她的话也有待商榷。   “不要怕。”阮青芜转过脸来看他,脸上依旧带着温和的笑意,“我不会伤害你,至少现在不会。”说罢,她又看向天空,感叹道,“想来,已经很久没能像这样与你一同坐在屋顶上看星星了呢。”   她的话语中带着一丝对悠久往事的怀念,并不是像是说谎。   三日月摩挲着翠绿的笛子,试探性地问道,“这只笛子与我印象中的另一把十分相像,不知主上如何得到这只?”   “谁知道呢,”阮青芜闭了闭眼睛,慢悠悠地说道,“具体我也忘了,你就当我顺手捡来的吧。”   “......”三日月静静的看着她,呵呵一笑,“这便是主上给我的答案么?”   “那么,”阮青芜看着他,眼眸一撇,饶有兴趣的问道,“你又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话语呢?”   “如果不是发自真心的话,我可不要。”三日月眨眨眼睛,说道。   “哈哈,”阮青芜眯起眼睛,仿佛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问道,“对你来说,什么才是我的真心之言呢?”   “只有等主上将所有的事情和盘托出之时,”三日月笑笑,“我才能够对主上付出所有的信任呢。”   “有时候不知道反而是一件好事。”阮青芜看着他,闲适而又惬意。“我想保护你,陪伴在你身边,甚至不择手段....无论你信与不信,这便是你所谓的,我的真心。”   夜风轻柔的吹过屋顶,而她的话语要更加温柔,美好如同一个不愿意醒来的梦境一般。   三日月一愣,看向阮青芜,嘴上说着那样的话语,可是阮青芜的眼神却不起一丝波澜,带着一种绝望般的宁静与苍凉,在月下凝视着他。   为什么,会露出那样的眼神呢?   “没什么,”阮青芜摇摇头,宠溺的笑了笑,“只是好久不见你了,忍不住想多看你一会.....来合奏吗?”她拿出了一把二胡,问道。   “这是....三味线?”三日月讶然的问道。   “啊,这个是二胡。”阮青芜眨了眨眼睛,笑道,“怎样,不想听听它的音色吗?”   “请主上演奏给我听吧。”三日月笑了笑,说罢,他便吹起了笛子。   阮青芜听了一会他的笛声,拉起了二胡。   笛声呜咽,二胡绵长,在阮青芜的有意为之下,两者互相交织相融,竟一反常态,相互应和,水□□融,徘徊在高远孤寂的夜空之中,随着夜风飘去远方。   一曲奏罢,三日月抬眼,将笛子递了过去。   “不留着吗?”阮青芜收了二胡,并未伸手,说道。   “不用。”三日月摇摇头,微微一笑,“比起合奏,我更喜欢听主上单独为我演奏呢。”   “....是嘛。”阮青芜笑叹了一声,“今天就到此为止吧,然后......”翠绿的长笛在她手中仿佛也沾上了夜色一般,变得暗沉,她的表情隐藏在黑暗中,影影绰绰,三日月只能看到她带着一点笑意的嘴角,“明天见。”说罢,她便站起来,似笑非笑地看了三日月一眼,如来时一样悄无声息的走了。   因为她的离去,屋顶变得空空荡荡的,确定她离开以后,三日月才松了口气,才发现他的手心里满是冷汗,底下因为邱小姐而灯火通明闹腾不已的狐狸也随着事态的平息纷纷睡去,灯光渐熄,万籁俱寂,他看向天空。   真是……魔障了。   会觉得她想杀了自己,一定是因为黑暗带来的错觉吧。   繁星不知何时都已隐去,夜色更加浓重深沉,没过多久,漆黑的天空逐渐出现了一抹暮蓝,然后夜色淡去,太阳冉冉升起,将天边染成了一片深红。   三日月看着日出发着呆。   “宗近,你在这里啊。”清晨,阮青芜打了个哈欠,走出房间,一抬头便看到三日月在她房间顶上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吓了一跳,她跳上去,发现也许是坐了一夜的关系,三日月的肩上和发梢上还挂着露珠。   “你坐了一夜?”阮青芜讶然的问道。   “应该是吧。”三日月扫了一眼自己身上,点头道。   “一会我们要启程了,你要不要换身衣服?”阮青芜在他身边坐下来,问道。   “换什么?”三日月宗近转头看着她,问道。   也许是沐浴在朝霞之中的关系,此时的阮青芜纵然仍是穿着黑衣,脸色有点苍白,然而却与昨晚他所见到的完全不同,带着一股鲜活的朝气,与他对视的时候,里面仿佛盛满了星星一般,闪烁着璀璨的光芒。   不一样的。自己怎么会认错呢。   三日月在心里松了一口气。朝阮青芜伸出手——   “嗯?”阮青芜讶然的看着他,有点不解,“宗近.....宗近?”   “我有点累,衣服的事,你给我选吧。”三日月搂住了她的腰,靠着她的肩膀,慢悠悠的说道,“当然,穿也要帮我穿上。”   “好吧好吧。”阮青芜无奈,说道,“现在还早,休息一会吧,还好我醒的早,不然可就没办法了。”   “嗯。”三日月点点头,从青芜身上传来的温度温暖了他僵硬许久的身体,他满足的喟叹一声,说道,“主上。”   “什么?”搂着美人看日出,阮青芜的心情是很好的,听到三日月唤自己,便下意识的应道。   “能遇到您,只是您,真是太好了。”三日月说道。   “噗,那你还想遇到谁呀。”阮青芜失笑,“待会还要换衣服跟我去见邱老呢,累的话就睡一会吧,我在这。”   在邱小姐的事告一段落之后,邱族搬迁的马车又踏上了行程,只是有一辆朴素不引人注目的小车悄悄的离开了车队,往不同方向驶去。   “此次小女得救,还要多谢陛下。”邱老说道。   “无妨。”阮青芜摇摇头,说道,“只是举手之劳。说来也是缘分,之前我便见过许城,身上带着他的些许魂念,如今两人能得偿所愿,也是一件幸事。”   “陛下仁慈,”邱老说完,转头看向在一边沉默不语的青年。   这是在决定一起出外巡游之后,阮青芜带来的青年。他穿着一身紫袍,金线镶边,整个人显得贵气雍容,如果是他眼中的那轮弯月图样太过特异,使他脱离了人类的范畴,不然邱老只怕要把他当做出来游玩的王公贵族吧,他之前从未在阮青芜身边见过这个人,然而能参与这种机密之事,可见青年在青芜心中的位置,只是他的名字.....“这位....”他纠结了许久,才道,“明公子。”   “有事?”三日月脸色阴沉,尽量客气的问道。   “之前从未在陛下身边见过,不知公子....”为了活跃下自从上车一来便一直凝固的气氛,邱老试探道。   “只是懒得出来而已。”三日月冷冷的说道,顺便瞪了身边一直埋着头装鸵鸟的阮青芜一眼,“另外不要叫我那个名字。”他又冷冷的看了肩膀在可疑的颤抖着的阮青芜一眼,如果不是外人在的话,也许他便要然不住拔刀了吧。   “噗....可是我觉得这个名字不错啊,”阮青芜抬起头,脸上是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神态,她一勾三日月的下巴,嘴角挑起坏笑,说道,“是不是啊,~孤的小三儿~”   “给我闭嘴!”三日月拍掉了她的手,哼道。   这么一个俊秀好看的公子为什么要叫明三,可能要成为邱老困扰一辈子的问题了吧。 第84章 美人图(一)   马车一路南下,阮青芜等人走的又是比较偏僻的路线,一路上荒郊野岭,寂静无人,甚至连妖也没有几个。   “现在灵气日益稀少,”在随着山路摇晃的马车里,邱老叹了口气,说道,“加之鬼王改变风水格局,隔断地脉,草木顽石等成灵者日益稀少,妖族不兴,鬼族便愈强.....”   “非也。”阮青芜摇摇头,“邱老,妖与鬼的力量,若仅局限与此,便要受诸多束缚。”   “为何?”邱老问道。   “所谓妖王与鬼王,其实只不过是给人皇的一个说法而已,”阮青芜侃侃而谈,“在我接触妖王印之后,发现妖王印之中,更多的是生之力。”   “生之力?”邱老有些明白了,“陛下是说,那么鬼王所代表的,就是.....”   “就是死之力。”阮青芜点点头,“两印势如太极,互相生克。”   “那么,”邱老忧虑的说道,“这样一来,岂不是谁都无法打倒谁?”   “只能暂时压制。”阮青芜点点头。   “可是......”邱老再次被刷新了三观。   “简单的来说就是,”三日月在旁边实在看不下去了。“她的意思是,不管妖和鬼,地位上都差不多,只不过所待必有其所,不当则会造成天下大乱而已。”   “......”阮青芜想,虽然是有这么一点意思在里面,不过她可没引申过这么多。   “......”邱老想,这明三公子果然与陛下的关系不一般。   然后他们诡异的沉默了。   “我理解的不对吗?”三日月莫名的问道。   “不,很对。”阮青芜说道,她试图转移话题,“我们快到下一个地方了吧?”   “下一个地方是荍县。”邱老说道。“说来也巧,那地方正好有我一个熟人,他擅长作画,陛下可前往与他一晤。”   “好啊。”阮青芜说道。   于是事情便这么决定了。   荍县位于大山的边上,背后是崇山峻岭,隔着几个郡,又是江南数一数二的衢州城,所以很多文人雅士,世家贵族都喜欢来到此处避暑纳凉。   不过这里之所以令人趋之若鹜的原因并不只是这里风景秀美,而是这里住着一个人。   沈言溪。   他的画作据说有一种令人身临其境的力量,他画花鸟虫鱼,但他更爱画美人。每幅美人都各不相同,或清秀可人,或妖娆妩媚,百种风情,不一而足。正因为如此,他的每一副画都极为抢手。   这也正是邱老的好友。   凉风习习,伴随着春天明媚而不烤人的太阳,阮青芜一行人来到了荍县,那是一个春天里最为惬意的天气,荍县旁边有一大片桃花林,花香顺着风悄然飘来,桃花灼灼,在远方一层一层的盛开着,仿佛桃色的云幕一般,放眼望去,美不胜收。   “......”然而站在漫山遍野的桃花面前,阮青芜三人却表现出了不同于其他人的淡定和从容。   “主上,似乎我们应该应景做个诗赏个花什么的。”三日月淡定的说道。   “陛下有何高见?”邱老问道。   “额,找人?”阮青芜说道。   “......”两人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   “哎,有什么好看的啊,”阮青芜叹了一口气,抱着双臂说道,“我那边到处都是,早就看腻了,走吧走吧。”她一边说,一边抬脚就走。   “我本以为主上出身自那种风雅之地,会更偏好此类罢了。”三日月笑笑,跟上说道。   “.....术业有专攻,你懂的吧?”阮青芜想了想,很委婉的解释道。   三日月先是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阮青芜之前提到万花六艺,术业有专攻的话,比如种花的擅长种花,作诗的擅长作诗,那么.....   阮青芜是天工一脉,自然也擅长天工了。   哪怕在奇葩云集的万花谷,天工一脉也算是其中的佼佼者了。硬要比喻的话,就好像是文科生里冒出的理科生一样的存在吧。   像阮青芜这样的人,玩心大,心思重,性格多变,面对新奇的东西时,总是很感兴趣,但一旦摸透了,明白了,便马上又失去好奇心,去研究其他新奇好玩的东西了,她会写诗,会赏诗,会种花,会赏花,会下棋,会画画,会了之后,她便如同玩腻了玩具的小孩子一般,把这些丢一边不管了,闲的时候才想起来玩一玩,正常人要是如此,再精湛的技艺也会荒废了,可是她偏不会,哪怕隔了两三年,只要她想,再捡起来也不费什么功夫。她又是一个实用主义者,从来不做多余的事,拎的清轻重,担的了担子,玩的了游戏,可以说从哪方面来讲,看上去都完美无缺。然而只有跟她相处了一段时间的亲友知道,除了天工之外,她对于其他的东西兴趣泛泛,只不过是学来玩的而已,加上她又懒,除非必要,能不用就不用。   而三日月则不同,他会茶道,会下棋,会刀术,他懂的欣赏,也会欣赏,同样的,也喜欢欣赏。他来自大洋彼岸,崇尚虚幻之美与伤春悲秋的岛国。性格中带着一点消极悲观的色彩,骨子里继承了平安时代贵族一贯的优雅缓慢,所以除非必要,他做什么都不紧不慢的,并且在他看来,除非危及生命,否则哪怕再赶时间,遇到了这样的美景如果不欣赏一番实在可惜。   所以理论上来讲,这两个人无论性格还是其他什么,完全南辕北辙,完全没有交集的这种。可是——   “若是你真的想看,”阮青芜顿了顿,说道,“待我们找到人之后,再来这里玩吧,想做什么都依你。”   “好。”三日月笑眯眯的应道。“那我期待着主上的技艺。”   阮青芜若是想宠一个人的话,自然不会吝啬,她也不是强迫自己遵守教条的人,相反,她很乐于改变,也善于改变,而且擅长在变与不变之中保持一个平衡。而三日月也清楚的知道这一点,对青芜的宠溺接受的理所当然。   在旁边看着的邱老只觉得,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两人还真是天生一对。哎,他摇了摇头,心情有点沧桑。   所以他极其渴盼尽快赶到老友的家里,解除这种电灯泡一样尴尬的地位,然后他加快了脚步。   三日月想让阮青芜履行她的诺言,于是也加快了脚步。   阮青芜不明所以,看着其他两人都加快了脚步,于是也快步赶了上去。   于是当坐在家门口晒太阳的沈言溪看到远处有滚滚灰尘的时候,一脸懵逼。   最近好像没有得罪哪个土豪或者世家啊?他暗自忖度道,难道是不经意间又得罪了谁么?就在他发呆的时候,烟尘越来越近,眼看要到地方了,还保有理智,没有加入到竞走的行列,只是默默跟上两人速度的阮青芜及时的后退了一步,三日月便和邱狐狸一起.....卡在了门里。   没办法,沈言溪目前是一个年纪四十的单身狗,平时来访的人也少,没必要把大门做成两人宽不是吗。   他在门里看着两个被卡在门中的人,阮青芜在门外。   “额,”他看着灰尘仆仆的两个人,努力的辨认了半天,“是既明?”   “是我。”邱老有些尴尬的说道。   “原来邱老字既明,”阮青芜在外面慢悠悠的说道,“既明且哲,以保其身,邱老的字倒起的不错。”她忍着笑意,上前将卡着的三日月往后一拉,把两人解放了出来。   “两位是?”沈言溪不是很懂现在的发展,便问道。   “这二位是我朋友。”邱老介绍道,“这位是阮青芜,这位是明三。”   又被提到这个名字,三日月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回礼,一边隔着袖子,暗暗的掐了阮青芜一把。即使被掐了一把,阮青芜神色丝毫不动,与三日月一同点头示意,说道,“阁下想必便是邱老口中的好友,沈言溪吧?”   “我是。”沈言溪认全了人,高兴起来,“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既明你很少到我这边来,总要让我好好招待你一番才是。”说罢他便转身朝屋里走去。   “且慢!”邱老虽然很快的喊出声了,但并未阻止成功。听着屋里一片叮叮当当的声音,以及时不时响起来的呼痛声。他便有种想要捂脸的冲动。   “噗。”阮青芜实在忍不住笑了,“邱老的朋友倒是有趣的紧。”   她本来以为邱老说的这个画师,是个脾气古怪不与人来往的怪人,毕竟有一技之长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些怪癖,可没想到真正见到了人,却发现是个......除了画画之外什么都不会的生活白痴。   “像他这个样子,平时到底是怎么生活的?”阮青芜问道。   “这个啊,”邱老才说了不到半句,便有个声音怒气冲冲的响了起来,“你是谁?长的这么好看,对我主人有什么居心?”   “哦?”阮青芜顺着声音看去,一挑眉,笑道,“怪不得,原来他有个照顾他的小画灵。”   沈言溪的院子里种着几株桃花,而待客的石桌石椅位于树荫处,春.光烂漫,这院子里的桃花也不例外,在枝头争先恐后的绽放着。阮青芜走了半日,便看了半日,心情也好,这一笑仿佛沾染上了桃花的明艳一般,让嫉妒的画灵姑娘生生看呆了眼。 第85章 美人图(二)   “画灵?”三日月眨了眨眼睛,带点新奇的看着在阮青芜的魔掌下暴跳如雷的画灵。   “是啊,”阮青芜眯着眼睛,强调道,“肖画灵。”用一根掉落下来的桃花枝优哉游哉的逗着气急败坏的画灵,这个画灵姑娘只有手掌大小,也确实很小了。   “我才不小了呢!”画灵努力的想揍阮青芜,却每每撞到了花朵里,蹭了一脸花粉,她将脑袋从花朵里□□,又向青芜扑去。   “可是你就是小啊。”阮青芜说着,手里的花枝微微一转,就利用分支处形成的V字间隙,将小画灵卡在其中动弹不得,然后将另外一只手对着她比了比,确认道,“你看,果然只有巴掌大小吧。”   “你......”画灵努力的拔着自己的身体,想从枝杈间挣脱出来,“你放开我!”   “不要~”阮青芜拖长声音,眼神里满是促狭,“我倒觉得你这样挺好的,宗近,要不要我们来烧烤下,看看画灵的味道如何?”   “......”三日月心里哭笑不得,走上前,用食指轻轻一弹,便将画灵弹了出去。   “诶~”阮青芜很是遗憾的叹了口气,对着画灵摇了摇花枝,“来来来~继续继续~”   可是那画灵也学乖了,只在花枝够不到的范围大呼小叫,却没有再靠近。   “你看看你。”阮青芜被吵得脑袋疼,看着三日月说道。   “呵呵。”三日月轻笑一声,“主上,让我来吧。”说罢,他拿过阮青芜手上的花枝。   本来又被三日月的美貌震慑到,停在原地花痴了一会的小画灵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只听到嗖的一声,来不及躲避,自己就被花枝困在了墙壁上,动弹不得。   “你吓到小姑娘了。”阮青芜摇摇头。   “哈哈哈,”三日月拿起桌上的茶杯,“一时失手了,真对不住。”   ......不,我觉得你就是故意的。阮青芜和画灵同时想道。   “陛下,可以进来了。”就在这时,邱老从屋里走出来招呼道,他实在不忍心看着自家好友把房子拆了,所以在听了一会乱七八糟的声音之后,便告了个罪进去帮沈言溪收拾屋子了。   “哦好。”阮青芜正等着无聊呢,点了点头,将花枝收回,解放了画灵,便跟着邱老走了进去。   “既明,他们是谁啊!”即使被放了,画灵仍然不甘心,指着青芜问道。   “不得无礼,这位是妖王陛下,她旁边这位是明三公子。”邱老斥了一句,介绍道。   “我是画灵,才不归她管呢。”画灵哼了一声,说道。   “哦?”阮青芜好笑的问道,“你怎么不归我管了?”   “本姑娘是从画里诞生出的精灵,怎么是妖怪呢?”画灵抱着双臂,神气活现的说道。   “非也非也,”阮青芜摇摇头,说道,“你虽然属于精灵,但仍不是人类,所以归我管。”   “可我不是妖,没有妖气啊。”画灵不解的说道。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阮青芜微微一笑,解释道,“妖王印中有所有妖怪名录,乃上古之时,依据白泽所言制成,其中便有你们这一族的名字。你之一族名曰物妖,之所以你身上没有妖气,是因为你在诞生之时,所获得的是灵性,所以没有妖气而已。”   在非人的种类之中,物妖便是这么一个十分特殊的种类。他们依据自己的原型和环境而拥有妖性,灵性,人性,抑或神性。这种存在一般通过器物演化而来,在三日月的故乡,人们称这种存在为【付丧神】或者又写作【九十九】,而在青芜这边,则又按照存在自身的属性来分别各自命名,便又多了数十个种类。   如果一定要按照品质划分的话,那么神性肯定是最好的,其次是灵性,再是妖性,然而当他们失格之后,便会统一堕落为鬼。一种器物里也会有很多种类,比如三日月宗近这样的以太刀为原型的付丧神里,就有神刀到凶刀之分。   “失格是什么?”画灵此刻已经忘记了之前的恩怨,飞到阮青芜面前好奇的问道。   “比如你做了不道不义之事,便会染上邪气,吸人精气,便会有妖气,食人血肉,杀戮他人,便会获得魔气,堕落为鬼。”阮青芜说道。“如果堕落为鬼的话,”她顿了顿,“便会生不如死。”   “好可怕。”画灵吓了一跳,怯怯的问道。“那,那恶作剧呢.....”   “什么样的恶作剧?”阮青芜好笑的问道。   “比,比如.....”画灵犹犹豫豫的说道,“偷吃什么的...”   “这个嘛,可就难说了。”阮青芜抱着双臂,一本正经的开始唬妖,“据说有那么一个凶神煞鬼,在天地之间巡逻,如果被他撞到在做坏事的话.....”   “我我我我我我我我再也不敢了!”小姑娘吓得躲到了花瓶里,只露个脑袋出来,小心翼翼的问道,“妖王陛下,那个鬼没有来吧?”   “放心好了。”阮青芜忍着笑,“天地这么大,那个鬼也许百年千年,都不会来到这里呢....你要去哪?诶?稍等.....”她冲邱老使了个眼色,便急匆匆的追着一言不发然后转身离开的三日月去了。   “那个哥哥不是叫明三吗?”画灵疑惑的问道。   “我想,那应该是只有陛下才能叫的名字吧。”邱老说道,“至于我们还是陛下让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他们是恋人吗?”画灵又问道。   “我怎么知道。”邱老翻了个白眼,“言溪要来了,赶紧的。”然后他移开视线,装作没看到画灵的样子。   “刚才你们在聊什么呢,那么热闹?”沈言溪一边说着一边走了过来。“咦,你那两个好朋友呢?”他探头探脑一阵,没找到人,便问道。   “刚才只是聊天而已。”邱老说道,“现下他们有点私事,解决完便会回来,在此之前.....你又给我去厨房了?!!!!!!”他闻到了一丝焦味,咆哮道。   “啊....”沈言溪不好意思的挠挠后脑勺,“一时心血来潮,是有点焦....”   不,是根本没灭才对。   “宗近?”阮青芜追上三日月,疑惑不解的问道。“怎么了吗?”   “........我,”沉默了半晌,三日月缓缓说道,“我是否还能够,继续待在您身边呢.....”   已经做下不道不义之事,甚至已经杀人的我。   这样的我....迟早会像那女人说的一样,堕落为鬼吧?   既然如此.....   “唉,所以我才不想告诉你。”阮青芜在他身后叹了一口气,“怕什么,有我在呢。”她绕到三日月面前,直视着那双躲闪的眼睛。“如果我不想管你的话,”她无奈的说道,“那么我又何苦将你带走呢?”她拉住了三日月的手,说道,“如果我不想管你,大可放任你继续下去,看着你独自沉沦为鬼,不是吗?”   “我.....”三日月缓缓摇头,他刻意的不去看阮青芜的眼睛,说道,“再这样下去,主上不怕于睡梦之中被我杀死吗?”   “哈,”阮青芜挑眉,伸手,将三日月困在了树与自己之间,重眸无形中让三日月感到了压力。“你猜,我怕不怕呢?”   之前说过,阴阳重瞳具有能看穿世间所有妖怪原型的能力,其中蕴含的灵力足以抵得上一个城的百姓之魂魄。而三日月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其他妖怪对于这双眼睛都是如此的惧怕,因为阮青芜看着他的时候,从来都是消去了灵力的视线,所以他从未感受过其他妖在青芜面前感受到的压力。   而现在他感受到了。   “对不起。”青芜看着三日月的神色不对,眨了眨眼睛,将那迫人的视线压了下去,移开目光,“吓到你了。”   “主上的眼睛....”三日月缓缓的说道,“说是重瞳,其实是针对非人的统御之眼吧,可以令非人显出原形,说是如此,其实是变相的令对方臣服不是吗?所以鬼王想要你,并不仅仅是因为你的眼睛灵力很强,而是因为这双眼睛在,你就是天生的妖王吧?”他越说越恼,“所以之前....在你融合的时候,我其实并不用为你担心,不是吗?主上在混淆概念的方面倒真是行家呢。”   “......”阮青芜眨了眨眼睛,笑了出来,“宗近,你的想象力真丰富。”她收回了手,看着三日月,说道,“承认你其实十分的担心我,因我而患得患失,甚至觉得害怕,害怕与我分离,害怕任何形式的失去我,很难吗?”   “我......”三日月一愣,“主上真是爱说笑。”   “哼哼,我是在说笑吗?”青芜闭了闭眼睛,“这个只有你自己知道了呢,现在可以冷静下来思考了吗?”   “我会变成鬼吗?”三日月垂眸问道。   “我不会让你变成鬼。”阮青芜坚定的给出了答案。“我说过的吧,天下间没什么我不能解决的事,然而如果我都不能解决的事,那谁也解决不了。”她斩钉截铁的说道,“而且我现在还是统御一切活着的非人之主.....从某方面来说,”她露出了一个恣意的笑容,“你还确实是我的臣子呢,宗近。”   三日月看着阮青芜。   无论在什么样的逆境中,哪怕是之前在处理他任性的摊子时,这个人仿佛不知道绝望一样,目光从来都清澈温柔而又坚定执着。   而他总会一如既往的沉沦于这样的视线之中,无法自拔。 第86章 美人图(三)   “主上打算出来多久?”收拾好心情,三日月在和青芜往回走的时候,突然问道,“南星那边不管可以吗?”   “南星那边自幼他的缘法,”阮青芜说道,“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我没有很多空闲。”   “所以主上您来到此处,果然是有什么目的的吧?”三日月说道。   “是啊,”阮青芜想了想,说道,“一是养伤,二是引蛇出洞,第三点的话,仍然是找人。”   “主上已经找了这么多人,还不够吗?”三日月有些不可置信的说道。“目前已经有了3方人马,道士和....”   “能用的没几个。”阮青芜揉了揉眉心,“宗近,你知道我们要去的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吗?”   “古墓?”三日月不确定的说道。   “那是深埋于地下,”阮青芜缓缓地说道,“有着近千年历史的封印之墓。是一个七层的塔,一层在上,余下六层尽在地下,其中各种魔族妖怪,更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便是露出来的那一层,也是机关陷阱,阻止外人闯入。然而这并不是那坟墓的全貌,塔只是用来保护坟墓不受侵害而已。除非找到秘密通道,否则只有将塔尽数毁去,才能看到那墓的真正面貌。”   “这么严密啊,”三日月感叹了一声,“在那其中又掩埋着什么呢?”   “各种如果现于人间,便会引发天下大乱的东西。”阮青芜说道。“在那塔的后面,真正的坟墓里,连天道都感应不到的深处,除了黑暗之外,只有死一般的寂静,关在里面的人,只有将自己沉浸于往事之中,才能与那令人发疯的寂静对抗,然而,这却是饮鸩止渴的行为,自从开始回避现实之后,他们便已经疯了。”   “主上为什么对那里这么了解呢?”阮青芜描述的太过逼真,三日月只是听着,便不寒而栗,他完全无法想象那个地方是什么样子。而青芜的话语又是那么....仿佛她自己曾经在里面待过一样。   “继承记忆的时候,看过一点。”阮青芜顿了一顿,说道,“那个墓正是之前一任妖王与鬼王一起打造的。用来关押一些对世间造成危害的人。”   “那鬼王他...”三日月若有所思。   “他曾经是那里的看守,死的时候尸骨也自然在那里。”阮青芜淡淡的说道。   “所以,”三日月恍然大悟,“这么一个危险的地方,我一定要跟你去才行。”   “你啊......”阮青芜无奈的摇了摇头,“坟墓里的东西,最好一样都不带出去,然而无利不起早,不给他们一些许诺,他们也不愿意出人出力,所以这样一来,只有令他们互相牵制,才能确保坟墓里的东西不至于丢失。”还有一点她想了想,没说。每个势力里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害群之马俗话说的好,不怕有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能借这个机会除掉这些拖后腿的,也是那些势力主的目的之一。不过这个她觉得三日月就没必要知道了,大家彼此心知肚明就好。   “主上的心眼真多啊。”三日月倒没想到这层,只是惊叹于阮青芜的考量。那天在与那些人的会面上,阮青芜没有丝毫准备,看似仓促,却没想到居然已经做好了这样周全严密的打算。“主上接下来是打算从江南这边也选一个人过去吗?”   “是啊,”阮青芜说道,“江南不比青丘那边,有这么一个傻白甜在,那群利欲熏心的人达成默契的可能性便没有了,而且为了彼此之间的颜面,私下的小动作更是不敢太过分,哈哈。到时候看他们怎么玩~”她坏笑道。   三日月摇摇头,之前沉郁的心情在她的言语中缓缓纾解开,他垂下眼看着少女,春。光正好,连带着本来略显苍白的脸颊上也沾染了一丝明媚。   这才是他的姑娘应有的样子啊。三日月无声叹道。   “我们到了。”阮青芜在门口停了下来。   “怎么了?”三日月不解的问道。   “我想,我总算知道那只老狐狸为什么要带我到这里来了。”阮青芜叹了一口气,说道。“真是物尽其用啊。” 第87章 美人图(四)   在沈言溪的宅子里,阮青芜感到了一丝妖气。   并不是邱老身上的妖气,而是灵物堕落为妖物时的妖气。   “这是....”三日月也感受到了,他探询的看向阮青芜。   “这便是我同你说的妖化,”阮青芜耸耸肩,“你看你身上并没有,所以安心了吧?”   “原来如此,”三日月点了点头,“那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啊,”阮青芜看向里面,“里面有一个潜藏起来失去理智的妖物,而她不达目的不罢休。”   “目标是沈言溪?”三日月说道。   “可能是吧。”阮青芜点点头,说罢,她掐了一个法诀,换上了一身万花制式的衣服,抬脚便走进去,在进门之后脸上突然挂起一副极为灿烂的笑容。“哟,让你们久等了。”   “没有没有,这位......”正在跟邱老喝茶聊天的沈言溪一抬头便看到了阮青芜,还有她身上的笔。   在这之前,他其实并未看到阮青芜确切的长什么样,一开始的时候,三日月和邱老便把她挡了个严严实实,随即他又进屋收拾东西,收拾好之后,青芜又正好追着三日月跑了出去,这样一来,他正好跟阮青芜错过了。   “我姓阮,名青芜。”阮青芜大大方方的说道,“久仰阁下大名,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啊哈哈....好说好说。”沈言溪打了个哈哈。“这个....巧的很,我也对阮姑娘一见如故,哈哈....这个....”他眼神游弋,不安的扫了周围一眼,说道,“虽然这么做有些唐突,不过可否请其他人暂且离开这屋子呢?我跟这位阮姑娘..哈哈,有话要说,有话要说。”   三日月讶然,看向阮青芜,青芜回了个眼神,三日月便马上会意,点点头离开了,邱老见状,也一脸困惑地带着画灵跟着离开了。   然后整个室内便只剩下了阮青芜和沈言溪两个人。   “明人不说暗话。”等人走远之后,阮青芜一改之前的笑容满面,拿出笔转了转,优哉游哉的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在这里的日子过的如何啊?丹青门下的沈言溪沈师兄~?”说到后来,她句尾上挑,不怀好意的看着沈言溪,“怎么,不来欢迎一下你的小师妹么?”她耸了耸肩,摊手道。   “......”沈言溪脸色阴晴不定,但很快便换上了一脸讨好的笑容,“阮,阮师妹,别来无恙?你怎么也到了此处?”   “这句话我还想问师兄你呢,”阮青芜翘着二郎腿,似笑非笑的看了沈言溪一眼,“师兄又是如何来到的此处?”   “巧合巧合,哈哈,完全是巧合。”沈言溪搓了搓双手,小心翼翼的在阮青芜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他的容貌堪称清秀,最擅长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无辜脸,加之师从画圣门下,虽然丹青之术一般般,但是他在惺惺作态之上却别有一番作为,这令他赢得了不少小姑娘的好感,“师妹此次前来,打算留多少时日啊?”他近乎谄媚的说道。本来谷里爱慕他的女子不少,可他却偏偏喜欢上了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阮青芜,然而阮青芜却偏偏不吃他这套,能避就避,能躲就躲,这回虽然在他乡异壤,阮青芜居然自己跑了过来,他不可谓不欣喜。   “留几天啊?~”阮青芜撑着下巴,拖长声音慢慢的说道。“师兄看,要留几天好呢?”   “多少天都行,哈哈,只要师妹肯住,师兄一定欢迎,欢迎哈哈哈...”沈言溪立刻说道。   “.......”阮青芜上下扫视着他,不说话。   “师妹在看什么呢?”沈言溪不解的问道。   “看来师兄是没把我一开始说的话听进去了。”阮青芜微微一笑,“我一开始说的是明人不说暗话,师兄,老实说,你有多少本事,我差不多都知道,我还知道你也会那么一点天工之术,而且这里是你的天工坊,我不管你想做什么,要做什么,但是呢,你那些机关,要是伤到我的人,我就不太高兴了。”   “既然是师妹的朋友,那我关掉就是,关掉就是。”沈言溪连忙说道。   “哈,”阮青芜失笑,“我可是听闻,你与邱既明之间是密友的关系?这便是你的待客之道吗?”   “他是什么样的人,怎么能跟师妹比呢,”沈言溪讨好的说道,“师妹一来,就把其他人都比到尘埃里了,我还嫌我这里配不上师妹呢。”   “.......好久不见,师兄还是这样有趣。”阮青芜看着他,话中带话的说道,“最近,师兄可惹到了什么人了?”   “惹?师妹说笑了,我...我就在这画画啊,那个...偶尔描个几笔,哈哈哈,怎么会惹到别人呢?”沈言溪脸上笑容不变,说道。   “真的?”阮青芜撇了他一眼,欲长身站起,“那就没我什么事了,如果发生什么事情的话,师兄你好自为之吧。”   “诶等等,”沈言溪连忙伸手欲拦,刚要碰到阮青芜的时候,却被阮青芜似笑非笑的眼神挡了回去,只好尴尬的说道,“这个,师妹,我...”他左右看了看,小小声的说道,“你不知道,我这有妖怪。”   .......   “哦?”阮青芜抱着双臂,好笑的看了他一眼,说道,“师兄此言差矣,世上怎么会有妖怪一说呢?”   “哎呀,你不知道....”沈言溪又搓了搓手,警惕的看了看周围,低声道,“你不知道,那个邱既明,就是个狐狸精...真的,我看到他的尾巴了,之前跟我喝酒的时候,他喝醉了便把尾巴露了出来,我那个怕啊,根本不敢出声,只好担惊受怕的跟他交往到现在。师妹你可要小心点,那可不是人呢。”   “是嘛。”阮青芜老神在在的说道,“多谢师兄提点,师妹记下了。”   “诶,你是不是不信啊。”沈言溪着急了,“师妹我跟你说啊,你不要不识好人心,师兄我现在夜里起来,还能听到女人在哭呢,你不知道,那个瘆的啊.....”   “常言道,”阮青芜一笑,室内昏暗,却丝毫掩盖不了她的丽色,紫色镶边的上衣贴合身体,勾勒出玲珑有致的腰身,手臂上宽大的袍袖,则多了一分文雅飘逸,她本是执礼弟子,衣服自然要比只是尚贤弟子的沈言溪要来的精致,下着上看似纯色,实则绣上了无数暗绣,行止之间波纹涌动,繁花似锦,煞是好看。阮青芜本就长的白,一身黑更显得她皮肤白皙,“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她漆黑的眼眸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看着沈言溪,“师兄这么说,是不是做了些见不得人的亏心事?”她眨了眨眼睛,语气俏皮的说道。   “哪能呢,师兄我如此光明磊落。”沈言溪立刻缩回手,不自然的背在了身后,逞强说道,“那种小人之事,我才不会做。”   “哎,这时间也太长了,”阮青芜重又坐在椅子上,状似苦恼的说道,“不知道师兄可还记得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在什么时候?”   这问题就问的很尴尬了。   沈言溪的脸色是真真切切的青了下来。   阮青芜说不记得,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他本是画圣弟子,靠着两分天赋,八分作态,成功从正意升上了尚贤,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谁料遇上了阮青芜。   阮青芜在他后一点拜师,跟随画圣修习绘画之术,凡万花弟子都知道,林白轩有一画试,乃是临摹瀑布之水。当时沈言溪知晓画试内容之后,暗自苦练五年,方才惊了画圣,入了他的眼,成为了正式弟子,一时风光无量,然而这一切的风光,在遇上了阮青芜之后,便截然而止。   五年苦练,比不上阮青芜一时兴起。   在阮青芜来之前,沈言溪的画一直被放在画台旁边,供后来师弟师妹借鉴,渐渐地,后入门的师弟师妹便纷纷都以他的画为准来完成画试了,对于这点,他一直很引以为傲。   然而阮青芜并不。   她进行画试的时候,只是闲闲的扫了一眼沈言溪当时的成名之作,只说了一句“这什么玩意儿,也值得借鉴?”便将画扔到一边不闻不问。看了瀑布半晌,拿起笔一挥而就。   山水画,讲究的是个意境。沈言溪苦心钻研数年,终于将瀑布之水画的活灵活现,然而阮青芜虚虚几笔,却描绘出了瀑布的神韵和动感,将他的比了下去。   “是说画圣怎么见天的在抱怨你们画的越来越差了。”阮青芜扫了他和一群刚入门的丹青正意弟子一眼,说道,“怪不得,原来你们都去临摹这东西去了。没用,扔了吧。”说着,她便随手将沈言溪的画作扔进了瀑布之中。   “阮青芜,你!”沈言溪大怒,恨恨的看着阮青芜,目眦欲裂,“你怎么敢!”   “沈师兄~”阮青芜一挑眉,“按理说,我天工门下,是不必插手你们丹青的事的,只不过,家师看画圣太过苦恼,故而把我借给画圣调查此事,当然,其实我画的也不怎么样,献丑了,这个也扔了吧。”阮青芜说完,手里拿着画便又要扔进瀑布。   “师妹且慢。”沈言溪出声道,他脸上堆砌起假笑,说道,“师妹画的如此好,简直看不出是天工门人,何不将大作留下来,以供后来人品鉴?”   “原来这是你的主意?”阮青芜讶然的看了他一眼,“我还以为是那个想偷懒的小辈,既如此也好办了,你们听着,”她对众正意弟子说道,“从今往后,尔等切记,不可投机取巧,不可借鉴他人,丹青一事,各人皆有不同,若均都靠模仿他人而作,小成尚可,然而如果要继续精进,可就不可能了,此间得失,你们自己慢慢权衡吧。”说罢,也不管愕然的一干弟子,将手里的画扔入水中,扬长而去。   那便是沈言溪和阮青芜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面。 第88章 美人图(五)   室外的阳光在照进大堂一半的地方便停滞不前,仿佛成为了沈言溪和阮青芜之间的分界线一样,沈言溪从往日的记忆中回过神来,看着站在阳光里的阮青芜,只觉得一阵恍惚。   她是那么美。   当第一次见到阮青芜的时候,沈言溪就在想,怎么会有这样美的张狂,活的又如此恣意的人呢?他是又羡慕又嫉妒,只能在梦里一遍又一遍的将两人的初遇不断重温。   他并不在乎那幅画,事实上,他反倒有些羡慕他的画,只不过是他画出来的区区俗物而已,怎么就能得到她的触碰,怎么就能得到她的青睐呢?如果是自己的话,哪怕是被扔进水里,也是美事一桩啊。   看,连阳光都为她倾倒,站在了她那一边。哪怕只能站在阴影之中,能和她呼吸一样的空气,也是极好了。   沈言溪忍不住向前迈出了一步。   “师妹....”他看着阮青芜的脸,心痒难耐,低声道,“我们之间,有什么不能好好说吗....”他看着随着自己后退也往后退了一步的阮青芜,眼里满是心酸委屈,“在你眼中,师兄真的就无可救药了吗?”   “谁知道呢,”阮青芜不慌不忙的说道,“师兄就算有病,可我也没药啊,是好是坏,还不是都看师兄你一念之间?”   “我.....”沈言溪铁青着脸,咬了咬唇。   “所以我都说了,”阮青芜看着他的脸色,笑道,“明人不说暗话,早在谷里的时候,我便清楚师兄是个什么性子,师兄又何苦在我面前装呢?我是个直率的人,现在也不在谷里,谷里的规矩我们也没必要一定遵守,你说是不是,不过我丑话可说在前头,”她微微一笑,“听闻师兄自从上次见面之后便对我一见钟情念念不忘,在此先谢过师兄的‘情意’了,不过如果师兄做了什么亏心事的话,最好是不要让我知道,我这个人呢,不触底线便罢,触了底线呢,闹起来,大家都不好办不是?”   沈言溪的脸色又开始变幻了,沉默了一会,他勉强笑道,“师妹,师兄我就是这么一个小人吗?我怎么会做令师妹不开心的事呢?上次的事,我也得到教训了....”   “且慢。”阮青芜打断了他的话,说道,“上次之事,乃是画圣所托,我只是忠人之事而已,你们丹青如何,本也与我无关。至于有没有得到教训.....师兄若是得到教训,便不会出现在这里了吧?”她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因为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苍白无比的沈言溪,站了起来,说道,“话已经说明白了,我在这里也待不了几天,就不叨扰师兄了,这期间里,就算师兄真的有什么,也最好不要让我知道呐。”她好笑的看了一眼沈言溪,“否则,大义面前,芜只能忍痛灭亲了。到时,还请师兄不要怪罪才是。”   “呵,”沈言溪也笑了,“恕师兄不送了,请。”   阮青芜走的也很干脆。   可是被排除在外的两个人就很疑惑了,怎么一番相谈下来,主人的态度就与之前大相径庭,甚至直接将他们赶了出去呢?   “陛下,这是怎么回事?”邱老向被赶出来然而心情看上去还是很好的阮青芜问道。   “啊,是这样的,”阮青芜耸耸肩,“具体原因不方便与你说,他算是我半个同门,之前见过一面,然后据说是就此倾慕于我,在这里看到我之后向我求爱不仅遭拒,反倒被我警告了一通,就恼羞成怒的把我赶出来了。”   “不知陛下师出何方?”邱老试探的问道。   “啊,我是万花谷,天工门下。”阮青芜从不避讳自己的师门,她十分骄傲的说道,“我师门人才济济,有天下三大风雅之地之称,不过我师门距此十分遥远,且地处隐秘,你应该没听说过,即使知道,也无法找到那里。”   “那真是相当遗憾了。”邱老十分惋惜的说道。   “无妨,”阮青芜说道,“我知邱老也是崇尚风雅之人,只是世间名士虽多,骗子也不少,邱老若真想结交风雅之人,还需认真考察。”   “陛下是说,沈言溪有问题?”邱老皱眉,“不知道陛下有何证据?”   “我怀疑他与鬼族有关。”阮青芜耸耸肩,“作为证据嘛.....”她往前一指,“那算不算证据?”   邱老抬眼望去,   “放开我!”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几个壮实的家丁揪着一个抱着一副画卷的书生,对他拳打脚踢,还要他交出手里的画,可是无论怎么毒打,书生就是抱着画不放手,只是大声嚷嚷着要他们住手。   常人眼中,这一幕可能只是一个花痴的书生被痛扁罢了,可是在阮青芜一行人眼中看来,在那抱着画的书生身上,有一个身上泛着黑气的宫装美人正在吸取他的精气。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阮青芜耸耸肩,“邱老,也许那正是他的大作?”   邱老阴沉着脸打发走了家丁,从书生怀里拿出了画,展开一看。   还真是的。   而且还正是沈言溪引以为豪的牡丹美人图。   “哎,到哪里都不长记性。”阮青芜叹了口气,将画折起来,手中冒出白火,那副牡丹美人图便在火中烧掉了。   这件事很快传遍了整个荍县。   “阮青芜!”旧事重演,沈言溪愤怒的一拍桌子,“我跟你没完!”   书生姓金。   被阮青芜救下之后,由于他被牡丹图吸取精气多时。基本上只剩下说话的力气了。阮青芜不会医术,由邱老诊治之后,多挣了半日的性命。   “多谢各位仗义相助。”书生眼神涣散,四肢无力,声音也中气不足,“金某自知时日无多,诸位如果有什么想问的,大可尽管提。”   “你遭遇了什么?”在临时找的一家客栈里,阮青芜直截了当的提问道。   “小生本是金陵人士....”书生急急的喘了口气,说道,“因仰慕此处风气而前来,前几日,受到此处县令邀请,前去赴宴.....”   事情很简单,就是初来乍到的书生,无意间撞见了画,然后被画妖迷惑,进而日日前去观摩送精气,然后终于丧失理智,夺画而走,然后被青芜等人遇见所救之事。   “你发生这件事的时候,其他人知情吗?”阮青芜问道。   “不知道。”书生想了想,说道。“当时为那东西所惑,对于周遭的一切记得的都不是很清楚。”   “......难办了。”阮青芜皱眉,“你好好休息吧。”她叹了一口气,手中泛起白光,覆在那书生的眼皮上。见那人睡去,便朝邱老和三日月使了个眼色,走了出去。   两人见状,也起身离开。   “陛下以为如何?”一出房间,邱老便迫不及待地问道。   “仍需调查。”阮青芜想了一会,说道。“我也只是随便唬他一唬,没想到还真被我撞上了。”   “.....”两人无语的看着她。   “喂你们那么看我做啥。”阮青芜抱着双臂说道,“很过分哦。”   “主上,该说你是事故体质呢,”三日月同情的说道,“还是....”   按照这走哪哪出事的情况来看,应该就是事故体质没跑了。   “你们的重点呢。”阮青芜无语的说道。“沈言溪快来了。”   “师妹!”沈言溪来了,可是他来的方式有点莫名其妙。衣衫凌乱,神色仓皇,连滚带爬的跑到了阮青芜面前。   “师妹救我啊!!!”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朝阮青芜扑过去,然而这个动作还没做完便停下了。   一把闪着寒光的刀刃横在他的胸前。   “有什么事,就在那里说吧。”三日月拿着自己的本体,微微一笑说道。 第89章 美人图(六)   客栈里的客人不知何时已经全部走光了。久经世事的客栈老板已经熟练的带着店小二和一家老小藏了起来。客栈里一片寂静。   “抱歉了,他不喜欢别人离我太近,”阮青芜耸耸肩,说道,“师兄看上去很是匆忙,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师妹,”沈言溪抬头,脸上尽是慌张神色,“师妹你可一定要救我啊!”   “在说这个问题之前,”阮青芜说道,“我有一惑,不知道师兄可否为我解答?”   “师妹请说。”沈言溪说道。   “师兄之画,倒也不是毫无优点可言,”阮青芜中肯的说道,“我观师兄字画,于形状和颜色的把握不差,甚至比我们大多数人都要逼真,然而于意境上却是差远,之前观师兄的牡丹美人图,较之从前进益太多,多到我差点认不出是师兄所画,不知师兄可否赐教?”   “这个...”沈言溪沉吟半晌,狠了狠心,说道,“不瞒师妹,我之前得到了一个高人的提点,按照...按照他的话去做之后,就不知怎么的,变成现在这样了。”   “那么,想必师兄可以光明正大的告诉我,”阮青芜微微一笑,“那美人图里的女子,以及这县里失踪的女子跟师兄你没关系,对吧?”   说话间,天空渐渐地阴下来了。   “师兄,你怎么不说话了?”阮青芜问道。“莫非,此事真与你有关?”   “是师兄鬼迷心窍.....”沈言溪顿了半晌,朝她俯下身说道。   “唉,”阮青芜叹了口气,“师兄,你这毛病,谷里之时,我已经提醒过你,本来以为你能明白,可现下.....师兄,我该怎么保下你呢?”   “师妹....”沈言溪嘴唇颤抖了几下,“难道你知道......”   “我不知道。”阮青芜干脆的说道。“所以到底做了什么,你直接说吧。”   “......”沈言溪沉默了一下,最后还是找了个隐秘的房间,愁眉苦脸的说出了原委。   就在阮青芜离去之后,沈言溪的房子里,渐渐的发生了怪事。   每天晚上都有女子的呜咽之声,哀嚎声,以及器物莫名的碎裂声,特别是最近的画不知为何一夜之间,全都被撕毁了。   这简直不能玩了。   “若不是有我之前的机关,师兄这条小命都没有了。”沈言溪絮絮叨叨的说道。   “......”阮青芜静静地看着他。   “师妹?”沈言溪感到了不对,停下来问道。   “师兄。”阮青芜微微一笑,缓缓说道,“如果你来求我的时候,没将鬼族的人带来,也许我会更加的相信你吧。”   天更加的阴了,幽幽的刮起了一阵风。   “你不仅将活人做成艳鬼,还把离渊那厮也引来了,真是.....”阮青芜摇了摇头,“该说你初生牛犊呢,还是说不知死活呢?”   “师妹,目前胜负未明,你我成败犹未可知。”沈言溪的计谋被揭穿,立马变脸,再也没见之前谨小慎微的模样,“自从看到你的时候,我就没想到此事会善了,如果你没这么多管闲事,也许我还可以放你一马,现在......”   “哎哎哎,”阮青芜又叹了一口气,说道,“可是你不知道,引来了离渊,我也许能活,但是你们是肯定活不了的。”   “凭什么?”沈言溪厉声问道。   “凭你已经死了。”阮青芜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说道。   “.....!”沈言溪一惊,“我...我死了?”   “既然忘记了...”阮青芜站起来,手中闪烁着白光,“那我就再尽最后一次同门之谊,大发慈悲的让你想起来好了。”说罢,白光猛然间沈言溪笼罩下来,沈言溪猝不及防,被罩了个当头。   那时候他刚到这里没几天,便见到了那个一身紫袍的男人。   “年轻人,我看你很有趣,以后肯定大有作为,可就是缺了一点,怎么样,要不要补上这一点?”他舔了舔嘴唇,眼神宛如蛇类一般冷酷无情。“当然,只需要一点小代价。”   那是什么代价呢?本以为是无关紧要的小事,所以被自己忘记了,反正后来自己的画得到了认可,至于失踪的人还是别的什么,那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只是没想到......   “师妹......”沈言溪的身上泛起黑气,他猛然抬头,狞笑道,“师兄还要多谢你,给了我一个杀你的好理由啊。”   “那是自然的。”阮青芜微微一笑,“这也正是我想要的。”   “别逗了,”沈言溪已然化为邪鬼,他双目赤红,头上也冒出双角,面部也渐渐超脱常人范围,身上的衣服也被倒刺刺破撕开,低吼一声,声音变得浑浊刺耳,“鬼王告诉我,你已经被他打成重伤,无法动用武功,这样的你要如何打败我?”   “是吗,”阮青芜笑了笑,说道,“那么,你大可前来一试。”她将手背在身后,神情满是自信傲然,“阮青芜在此恭候。”   “你总是这样.....总是这样!”沈言溪低吼一声,鬼爪便朝阮青芜挥去。阮青芜往后一跳,便朝窗外跑去。   三日月和邱老同时跟上,阮青芜跳到外面,说道,“你们二人去保护平民,应付那些艳鬼。”同时,她扔出几个小球,小球落在地上很快变成一个个自动人偶,“你们也去。”   两人往下一看,才发现不知何时,大街上已满是鬼怪,之前如花似玉的美人,从画里爬出半身,面目再不复原先的美丽,而变得同沈言溪一般狰狞无比。她们漂浮在半空,见人就咬,长长的利爪更是锋利无比,不可小觑。   “不可让她们伤害到普通人,”阮青芜一边躲避着攻击一边说道。“待你们这边事了,再来找我。”   “是。”两人点头。   荍县虽小,该有的小巷房屋却一样不少。   阮青芜在墙与墙之间与沈言溪周旋,沈言溪一爪便能将墙壁排碎,然而阮青芜轻功不凡,每每能在最危险的时候避开,她不光只是躲避,而是慢慢的在把沈言溪往城外引去。   就在这时,她看到了一个人。   “是你!”她一惊,寻了个空子,用术法设下了几道阻碍,避开了沈言溪的视线,将那书生拉入角落。   “姑娘,那怪物可是正在追杀你?”那人说道。   “不错,为了不伤及无辜,我在将那怪物引出城,”阮青芜说道,“但是,我有一事所托。”   “什么事?”那人说道,他便是之前在画境里阮青芜所救的拥有龙炎之人,“姑娘尽管吩咐。”   “我这里有一片龙鳞,”阮青芜语速极快的说道,“你别问是怎么得到的,我要你拿着这个,去往那些艳鬼最多的地方,从那里救出2个人,然后便可以了,这龙鳞你也不必还我,希望有朝一日能对你有所帮助。”   “姑娘,我们本是萍水相逢...”书生拿着鳞片,有点游移不定。   “你在找着什么人吧?”阮青芜眼神犀利的说道,“拿着这个鳞片,相信我,会有用的。”   从不远处传来了轰塌之声,阮青芜之前所设下的冰墙土坑一一被解除,沈言溪找过来了。   “你快走。”阮青芜把他一推,说道,“我来引开他,你快走。”一路行来,又要顾及路人,又要保全自己,暗伤牵动,她一时没忍住,吐了一口血出来,她擦了擦嘴角,微微一笑,“后会有期。”说罢,她便从藏身之地纵身而起,落在了沈言溪的面前。   “你躲不掉的。”沈言溪看着阮青芜,不成人形的手中仍然抓着笔,“跟你不同,即使我化为鬼,我还是能使用武功,而你.....师兄略通医理,你这样的身体,恐怕连春泥都使不出来吧?”   “谁知道呢。”阮青芜不能动用内功,然而轻功还能用。她一边游刃有余的躲着沈言溪的攻击,一边说道,“那只能看看是你坚持的久,还是我坚持的久了。”说罢,她脚下不停,往深山里走去。   “没用的,”沈言溪看出了她的意图,“哪怕是往山里跑,也只不过是让你死的更慢一点罢了。”   雨下起来了,由小变大,渐渐的变成了瓢泼大雨。   “关于这点我仍要纠正一下师兄你。”阮青芜不紧不慢的说道,“第一,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第二。”她借助地形,再度险险避过沈言溪的利爪。“哪怕在看上去特别有利的情势下,仍然不能小瞧对方。第三嘛,”她来到了一片竹林处停了下来,挥了挥食指,说道,“不要招惹我。”   “啊啊啊啊嗷嗷嗷嗷嗷嗷嗷!”沈言溪被遛的暴躁不已,发出了一声非人的咆哮,他化为厉鬼之后,内力变少,力量却是增大不少,之前跟阮青芜一番追逐之下,他的内力早已耗尽,此时更是被阮青芜激怒,更是发狂,失去理智一般朝阮青芜攻来。   这也正是阮青芜一直在等待的机会。   气沉丹田,重心下移。   鬼爪袭来,她顺着攻势往后仰,同时右手握住了三日月的刀柄。   一道寒光。   “你!”沈言溪一愣,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右手已经落在了地上。“你竟然还能用武功....?!”   “我说了,”阮青芜持刀而立,说道。“谁知道呢?既能用,又不能用吧。”   “你!”沈言溪一怒,右手迅速再生出来,再度朝阮青芜抓去,“可恶啊!!”   面对他烈烈生风的攻势,阮青芜闭上眼睛,将三日月收回刀鞘。   她的刀术继承于父亲,在她所会的刀术之中,杀伤力最强的便是拔刀斩。一路行来,她已经消耗了不少气力,必须小心使用体力,否则一旦落入需要使用内功的局面,便得不偿失。   越来越近。   阮青芜睁开眼睛,拔刀。   又是一道闪光。   从山上传来了隆隆的巨响,阮青芜卸了沈言溪的双手,抬头向上看。   这雨下的这么大,山上可能滑坡了。   既然如此,那么泥流便马上会袭来——   不太好。阮青芜心里飞快的计算着接下来的计划。   这种情况下,无论用机械,还是用绝云,造成的动静都会进一步加速泥石流的产生,也就是说,除了用三日月或者虬龙笔跟沈言溪单挑,她别无选择。   所以——   她改变了握刀的手势,与此同时——   “玉石俱焚!”沈言溪大喝一声,墨光连闪,便要将阮青芜体内气劲尽数点爆。   阮青芜避无可避,在正面承受这一击的情况下手中刀刃以意想不到的方式连砍2刀,掠过了沈言溪的脖颈。   就在这时,泥石流猛然冲了下来,将沈言溪的尸身冲走。   “唔!”阮青芜闷哼了一声,又吐出一大口血,喉间满是猩甜,“真是……我万花之耻……咳咳咳……”拜沈言溪所赐,她现在经脉俱断,与废人无异。然而即使如此,她仍然借着身后之前插.进土里的刀鞘一力,将身体尽量向后倾倒,然后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泥石流的时间并不长,这本就是离渊一时兴起,借着大雨往山顶一击所致,自然也维持不了多久,沈言溪被一刀秒了,有泥石流在的话,也许可以阻上青芜片刻,这么想着,他往山下飘去。   然而什么也没有。   “都到这份上了还有后着吗,真是有趣,”他喃喃道,“小青芜,我真是忍不住想要亲自动手来杀你了呢。不过....杀你这种游戏,我已经腻了,就让我的手下们陪你玩吧~”说罢,他手一挥,召唤出无数厉鬼,对他们说道,“继续追踪妖王下落,务必不要让她有喘息之机。”   “陛下!属下无能.....”   等到被艳鬼们着重关照的三日月和邱老被那个书生所救,一路赶来这里时,所看到的便是被泥沙掩埋的一片平地。   “我们是不是找错地方了。”邱既明心中还怀抱着一丝侥幸。“陛下会不会.....”   “她在这里,至少,曾经在过。”三日月呆了半晌,跪在地上挖了起来。直到指尖在潮湿的泥土里触到了一点坚硬。从那里传来熟悉的感觉。他顺着形状抚摸过去,握住了那个主人特意为他制作的刀柄,从土里拿了出来。   这是他。   不对,这是三日月宗近,是他的本体。   既是他,又不是他。   三日月缓慢的将刀身擦拭干净,在附近又找到了他的刀鞘。   然后他将刀鞘清理干净之后,便将刀缓缓插回刀鞘。   “你这是?”邱老有点不明所以的问道,按他对这明三公子的了解,陛下失踪,生死未明,而他的反应也太过平静了一些。   “这个啊,”三日月压下心里的不安和悲伤,看着手中青芜特地为他量身打造的刀柄一扯嘴角,故作轻松的笑道,“我怕受潮。” 第90章 美人图(七)   原本的风雅之地因为艳鬼的肆虐而变成了血涂地狱,从图里爬出来的美人不再美艳,而变成了狰狞可怖的恶鬼,在街上见人就噬,一时之间,尖叫声,哀嚎声不绝于耳。   阮青芜离去之前的命令是保护普通人,邱既明和三日月看到了这番景象不约而同的皱了皱眉。   数量太多了。   “这么多...”邱既明之前身为妖,不被当街打死就不错了,更遑论救人,对于阮青芜的命令,他是有些不情愿的,不过他又是一个极爱风雅,本性善良的人,所以倒也没有多抗拒,只不过这艳鬼的数量如此之多,要想从里面救人......   “做了再说。”三日月说道,他手中具现出他的本体,千年刀灵,认真起来的时候凛冽的刀气几乎自成一域。他从窗口跳下,光是刀气就瞬间秒了一干艳鬼,站定之后,他抬头看向邱既明,眸中的三日月闪烁着异常美丽的光彩,“你也算是她的属下,想要违抗命令吗?”他挑起一个战意十足的笑容。手中的三日月划了一个圆弧,将涌上来的艳鬼尽数歼灭。“若是你不来,我一人也可以的。”三日月看着他,略带挑衅的说道。   这还是他第一次跟邱既明说这么长的句子,话语中仍带有一点外国人的生涩,但是也足以达到挑衅的效果了,邱既明深吸一口气,也跳了下来,他的武器是剑,剑术不好不坏,应付艳鬼足以。   而三日月不同,作为资深刀灵,他几乎天生便会一切刀术,甚至还能开发出自己的招式,几刀下去,唰唰唰就没了好多艳鬼,两下对比,邱既明燃起了好胜之心,他虽剑法一般,然而术法却极好,本来艳鬼就算被砍倒也能爬起来,然而被邱既明以狐火之术燃烧了本体之后,便只能哀嚎着消散了。两人一个负责砍倒一个负责烧,倒也配合默契,一时间,打倒了几十艳鬼,人群纷纷往通往衢州城的城外奔逃,而三日月和邱既明却逆流而上,这一举动实在太明显,很快引起了离渊的注意。   离渊来是来了,然而并不想露面,他隐藏在暗处看着这两人,还有阮青芜丢出去的几个人偶,饶有兴趣的笑了。   “竟然连人偶都留在了这里,小青芜真是想保护这些凡人?真令我惊讶......不,是嫉妒。真是的,怎么能对他们比对我还好呢?”他不满的咕哝道,指尖现出一点紫光,他缓缓说道,“围着那两人,生擒。”下完命令之后,他大大咧咧的坐在沈言溪的院子里,桃花因为他丧失了生气,很快枯萎衰败,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枝桠,他坐在树下的石桌上,使用了一个溯时法术,之前阮青芜在这里的场景便被他重现出来,他看着里面跟沈言溪对峙的阮青芜,出了神。   他出神的时候,撇去了一贯的疯狂,神态的转变,让他整个人的气质都产生了变化,他本是一个玉树临风,气宇轩昂的美男子,森然的鬼气改变了他的外貌,柔化了他的五官,令他的长相偏向女子的昳丽,也怨不得阮青芜取笑他已经快可以嫁出去了,疯狂的时候只觉得他可怕,然而平静下来,怔忡的看向空无一人的小院时,却又是个不可方物的美人。   “我有时候,真是看不懂你。”一个淡漠平静的声音在上方响了起来,离渊抬眼一看,之前那副模样瞬间消失不见,他看着来人,嘴角缓缓扯出一抹笑,声音低沉而悦耳,“呵呵,好久不见啊。”   “其实,我也是不打算跟你见面的。”来人正是之前相助阮青芜救下孟龙潭的鬼墨女子,她坐在屋顶上,漠然的看着离渊,“只不过被风吹到这里来了,她们是你杀的?”她意有所指的说道。   “我只提供方法,”离渊不以为意的说道,“做下决定的都是他们自己。”   “我看到你一手造成的那只怪物追着她去了,”鬼墨看了他一眼,忍不住说道,“时逾千年,你还没放弃么?”   “呵,”离渊笑道,“有时候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同样是鬼,可是你却能活的比谁都惬意,都潇洒。”   “因为我不执着。”鬼墨说道。   “所以你根本不配为鬼。”离渊神色一冷,说道。   “也许吧,不过我已经死了。”鬼墨手边出现了一只笔,她看向离渊,“是你自己动手,还是跟我打一场?”   离渊自然不会束手就擒。   与此同时,发现自己成为了所有艳鬼目标的三日月和邱既明选中了城中一块平地,将艳鬼引去那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在艳鬼向他们前进的时候,又多了不少比艳鬼战斗力更高的厉鬼。   “他们是鬼王的走狗,生前大多是大奸大恶之人,”邱既明跟三日月科普道,“里面也有不少好手,不可轻敌。”   艳鬼骚扰,厉鬼攻击,一时之间跟三日月和邱既明的配合打了个不分上下,但是有一点。   邱既明是狐妖,虽然比常人要好,但是也终究会累,而鬼不是。   三日月宗近的力量终于在此时显现了出来。   邱既明体力不支,只剩下他一个人与几百鬼魂对峙,以少敌多,竟然还能不落下风,四散奔逃的百姓都被他的力量与容貌所震撼,纷纷停下来驻足围观。然而后来鬼魂越来越多,冲天的怨气将三日月完全包裹其中,便什么也看不到了。   就在三日月也快支持不住的时候,拿着烛龙之麟的书生赶到了。他身上的龙炎与龙鳞之间相呼应,在他身后现出了虚影。此物正好克制邪鬼的力量,凡他所到之处,众鬼来不及哀嚎便被烛龙之鳞的力量灼烧的灰飞烟灭。   “你们没事吧!”书生来不及惊叹,便一头冲进了怨气中心,鳞片光芒大盛,将鬼魂们尽数驱散,三日月和邱既明也因此得救了。书生将他们拉起来,说道,“我受人所托,来救你们两个,那位姑娘被一个怪物追逐,很是狼狈,离开之前还吐血了,你们赶快去找她吧。”   “谢谢,她往哪里去了?”三日月赶忙问道。听到她又吐了血,想必肯定逞强又用了内功,心下一阵着急担忧。   “她往城外去了,我看天马上要下雨,山里土壤疏松,雨势一大,可能会发生山崩,你们要小....”话未说完,书生便看到三日月拎起邱既明,像丝毫不感到疲累一样的几个起落便跑远了。“真是奇怪...咦?”他看向远处,“那边怎么还有鬼啊,算了,一不做二不休,我帮忙帮到底吧。”想罢,他拿着龙鳞便朝那里走了出去。   那边正是沈言溪的小院,鬼墨正在与妖王一战,她放出魅妖青竹,繁花塔灵,在鬼蜮之中跟离渊互相对峙,离渊乃是鬼王,鬼魂之力对他原本没有威胁,可是鬼墨的伤害并不是鬼魂之力,而是伴随着怨气的水之力。一时不慎,离渊被划伤了脸颊。   “到此为止了,”他捂着脸,恨恨的看着鬼墨说道,“事实上,我之前已经放过你很多次,然而这回你真正触怒我了。”   “是吗。”鬼墨冷冷一笑,“你就这么自信能够赢我?”话音刚落,她急催内力,小院内顿时黑气环绕,埋在地下的尸体纷纷从土里爬了出来,鬼墨手中的笔也不断变大,她拿着笔,以怨气为墨,以血为色,无数只手从墨色中伸了出来,朝离渊抓去。   “蝼蚁,都是蝼蚁!”离渊狂怒,他从未想到他被鬼墨拖了这么久,阴之力急催,乌云密布,甚至下起了雨。   “巴山不改千峰黛,江流未尽万重烟.....”鬼墨看着雨,想起往事,叹了口气。“人死多了就会下雨,然而这雨到底是净化呢,还是令人更加的污秽呢?不过怎样都行.....”她眨了眨眼睛,手中黑光带红,是鬼墨宁愿损伤自身也要带来巨大伤害的一击,“墨伤·血墨杀。”她平静的说道。   正逢下雨,水系法术血墨杀竟然形成了滔天之势,朝离渊奔袭而去。   离渊一惊,瞬间召唤出无数鬼魂挡在自己面前,试图拦下这一击,就在他全神贯注,应对面前的鬼墨之时,背后空虚。   正好给跑来支援的书生钻了空子。   那书生不知两人都是鬼,只道一恶霸在欺凌女孩子,便想也不想的大吼一声,将烛龙之鳞像匕首一样插了进去。   简单粗暴,却确实有效。   连鬼墨灵魂里的龙息也被呼应,龙息一出,满院墨色顿时消散,鬼墨不受控制的抬手,与书生的龙息相呼应。   这么一来,离渊要么重伤,要么逃。   他果断的选择了逃,然而还是受了不轻的伤,然后他往山里飞去,想去给强弩之末的阮青芜补上一刀。   看着鬼王离去,鬼墨松了一口气,然而在看到书生和他手里的烛龙之鳞的时候,立刻大惊失色。   “姑娘你没事吧,姑娘?”书生一脸关切的拿着龙鳞向她走近。   “啊啊啊啊啊你离我远点啊啊啊啊啊——”鬼墨尖叫一声,马上逃了。   “在下怎么了?”只留下一脸困惑的书生,他左右环顾了一下,这才发现不大的小院里满是各种尸体。被水泡烂的,腐烂到一半又被水泡的,成了白骨的,死状可怖,腐臭难闻。   “呕——”他几乎是当时就吐了出来,一边吐一边往外跑。   妈妈呀这个小院好可怕。   “小姐有危险。”   “我们是小姐身边所有的天工人偶。”   鬼魂散去,邱既明化成狐狸本体蹲在三日月的肩膀上,阮青芜留下的天工人偶安顿好了百姓也随之跟上,一边跑一边说道。   “你们走了,主上身边还有什么护身的吗?”在进入山里时,三日月停了下来,问道。   几个天工人偶互相对望了一下,说道,“之前雨势太大,于机械不是十分有利,小姐应该不会使用机甲,法术改变地势,容易引发灾害,会殃及到这里,所以小姐也不会用。”   “所以她要么死,”三日月咬牙,从齿缝中挤出来一句话,“要么就是豁出性命用武功跟他单挑,是吗?”   “很有可能是这样。”天工人偶说道。“小姐跟夫人不同,我们并未加载过多感情模块,并没有什么自己判断的能力,所以无法自行判断。”   “好了。”三日月摆了摆手,“进去之后,我们兵分两路,分头搜索。”   然而——   人没找到,只找到了刀。   便是连三日月自己,找到自己的本体也丝毫不感到高兴。   他只觉得绝望。   哪怕是对上离渊,被打成重伤的时候,阮青芜也没有丢下过他。   这只能说明一点,阮青芜就算没死,也差不多只剩下一口气了,唯有那种虚弱的连身体都无法控制的时候,阮青芜才会丢下他。   主上啊,你现在到底在何方?三日月表面平静的和变回人形的邱既明往回走。   “陛下吉人自有天相,明公子不用担心。”邱既明不忍看他如此消沉,便开口说道。   “呵,吉人....”三日月摇了摇头,冷笑道,“你觉得她运气好?”   邱既明回想了一下,无法反驳。   “不过,”三日月话锋一转,说道,“她最好还是希望自己别死。”   “为什么?”邱既明问道。   “因为她如果变成了鬼,”三日月身边凛冽的刀气又开始蔓延,翠竹应声而断,竹叶纷飞,他握住了刀柄。   左边三个,右边两个。   “躲远点。”三日月垂眸,嘴角微翘,说道。   邱既明会意,狐隐之术发动,消隐了行踪。   隐藏在阴影之中的厉鬼在林间飞速的移动,想要干扰三日月的感知。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   对三日月没什么用。   强大凛冽的刀气以他为中心开始蔓延,扩散,宛如风暴一般,席卷着整个竹林。   “我的愤怒,”三日月平静的说道,眼中的三日月光芒大盛,“尔等.....无法承受。”   说罢,他的人影从厉鬼眼中消失了。   下一瞬间。   无数个三日月出现在竹林各处,挥下一刀。   如果只是一刀,是不足以令厉鬼消失的。   然而无数刀,在同一时间,同样的挥下的话。   极快,极强。   对于刀灵来说,人类的速度和常识其实都是局限,都是禁锢,剑灵本来就不是人类,所能达到的速度也不是人类能及。   超越了这个极限,拿着自己的本体,才能展现三日月真正的实力。   五个厉鬼瞬间被切为碎块,连复原的机会都没有,就这样消弭了。   凛冽的刀气渐渐散去,三日月站在原地,收刀入鞘。   “陛下保重。”邱既明不由得感叹了一声。   小剧场   夏天:青芜,你收拾包袱做啥啊?   青芜:(抬头看天)啊,我感到我要被家暴了,避避风头。   三明:(微笑)主上想去哪里呢?   青芜:(大惊)闲话少说,我先走了啊啊啊啊啊啊——   阮青芜,卒 第91章 美人   荍县的人们度过了十分离奇的一天。   他们都酷爱风雅,家中处处摆放着各种珍奇古玩,名人字画。而其中尤以沈言溪的画作为最。他的美人图不仅栩栩如生,听闻如果主人足够风流,还会做与美人在梦里一会的梦境。因为这种特别有意思的事情,沈言溪的画作十分的受欢迎,甚至家家户户都有那么几幅,但是沈言溪厉害的地方不在此处,荍县人家非富即贵,这样的家里,男人偶尔喜欢上长的好看又倒霉的奴婢丫鬟,喜欢了一阵之后通常就被主母处理了,然而还有为此感怀不能自已的人,便偷偷留下那倒霉奴婢的一点物件,交由沈言溪,不过数日,沈言溪便会送来一副画着那名女性的画卷,将这画卷藏入床底,便能在梦中继续与人交.欢。不仅如此,哪怕是那些求而不得的女性,只要搞到发丝指甲,送与沈言溪,便依然能获得这样的画卷。   而沈言溪的成名作,是一副至今无人发现其真人为谁的牡丹美人图。   这回所讲的,就是这副美人图的故事。   现在很少有人知道,荍县原来还有一座皇帝的别宫。   而海棠正是随着先帝来到此处别宫的宫女之一。   她自持美貌,最喜欢在花园中游玩,也就在花园里的时候,遇上了当时刚刚入宫,毫无根基的沈言溪。   那时候沈言溪还是活人,还没遇到离渊,只是一个误入宫闱之中的画师而已。   然后,他们便在这错误的时间里,相遇了。   如果早一刻的话,海棠没有入宫,晚一刻的话,被离渊蛊惑的沈言溪不会用上真心。   只可惜时间无法重来。   “你是何人?”海棠看着他,傲然中又带有一点不易察觉的羞涩。   “在下沈言溪,误闯至此,”沈言溪拱手道,“还望姑娘怜悯,给在下指一条出去的路。”   “这路倒是好走。”海棠看他一眼,说道,“可是阁下又想通往哪里去呢?”   沈言溪一愣,只觉得在花丛掩映下,美人含羞带怯的一眼,仿佛挟着那点春.光,一眼便看的沈言溪人都酥了。   这难道是天上下凡的神女吗?他想道。眼神无法离开海棠半分。   “这么看奴作甚。”海棠一甩袖,将脸挡住说道。   “啊,”沈言溪回过神来,移开视线,说道,“抱歉,小生一时轻忽....”   然而含羞带怒的美人实在太明艳,太美丽,他哪怕移开了眼,也能想象出美人的模样,“小生.....”   “可否,知道姑娘名姓?”说到后来,声音已经小如蚊吶。   “......”海棠忍不住一笑,“我叫海棠,记住了。”   海棠。   第一次是无意,然而第二次,第三次便是有意为之了。   海棠有意纵容,沈言溪刻意为之,这别宫便成为了他们的偷会之地。直到海棠终于决定要跟他走。   然而就在这时,皇帝一时兴起,召见了沈言溪。   沈言溪以一手极其逼真的绘画之术博得了皇帝的喜爱。从此一举得势,声名大盛。   ╮(╯▽╰)╭   这时候海棠姑娘又不高兴了。她一直觉得自己要比沈言溪高了一等,而现在两人几乎平起平坐,她不平衡了,不高兴了,有小情绪了。   正好沈言溪又是个比较阴暗,容易自卑,走极端的人。   然后,悲伤的故事开始了。   在被挟持的时候,海棠是十分困惑的。她头上被套了个黑袋子,扔进了一处偏远的小屋里。然后——   被玷污了。   在那黑暗的日子之中,她经历了许多之前想都未曾想过的耻辱之事,甚至连自杀也不能够,只能被动的承受。   她渐渐的开始迷失,心智也渐渐开始崩溃,活着有什么意义,死了又有什么意义。可是在这样的混沌之中,她终究还是清醒了过来。   因为她看到了那个人的脸。   呵呵,哈哈。   原来是他。   是了,除了他,还会有谁?   哈哈哈哈哈....   “沈言溪....”她的嗓子已经毁了,只能无声的开合,“你好,很好......”   “不用担心,海棠。”沈言溪柔声说道,“你将成为我最好的作品,我们一生一世,永远也不分开。”   人生。   自己的人生,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扭曲的呢?   感受着灵魂一点点被抽出,通过自己的血和墨,融入画中,海棠如此想道。   然而来不及了,已经来不及了。   只能像这样,一路扭曲的冲向毁灭。   言溪,你会在那里等我的吧?那时候......   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生生世世。   然后,海棠便化作厉鬼,在宫内大肆屠杀,当初帮沈言溪绑她的太监均已毙命,唯有已经死了的沈言溪还活着,此后,沈言溪将她卖入权贵家中,任她吸食人的精气,而海棠最初一点善念化作画灵在沈宅徘徊,直到阮青芜的到来,海棠终于解脱了。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第92章 女娲石(一)   夜雨滂沱。   她在泥泞的道路上不断往前奔跑着。   疼痛从四肢百骸上传来,那是长久以来的追杀造成的伤口,不仅疼而且因为无法停下来休息而变得难以愈合。   脸上也在疼。   是了,因为要躲避追兵的关系,她将自己的脸也划伤了,不过这样只拖延了一时,很快又被发现,不得不继续开始逃跑。   要活下去。   一定要活下去。   被这样的信念所支撑着,遍体鳞伤的女孩,即使在风雨交加的夜晚,也奋力前行着。   直到——   阮青芜是在一阵剧痛之中醒来的。她眨了眨眼睛,发现自己正身处在一个山洞之中,身下垫着干草,浑身被沈言溪废掉的经脉不知道已被谁接好,但是也就因为如此,阮青芜连呼吸都一阵火辣辣的疼。   “咳咳...”她咳了几声,将几口淤血咳了出来,她抚了抚胸口,平复了一下呼吸。探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发现经脉虽然被接好了,然而连着法术的经脉一起被人下了禁制,一个都不能使用了。   这还真是......到底是敌是友呢?阮青芜不禁苦笑。将自己治好,又封了经脉,单独留在这里,真是......   “你醒了。”从洞口传来一个平静的声音如此说道。   “......!”阮青芜一惊,下意识的就要警惕,然而因为经脉被封,聚集起来的内力顿时被打散,她身形一晃,朝洞口看去。   一头银发及腰,额上有一朵莲花的银色印记,男子有着一双漠然的灰色眼眸,他根本就无意遮掩自己的非人之处,整个人仿佛缺乏色素一般淡薄而又精致。令阮青芜想起了之前遇到的榎木津,不过眼前之人比榎木津还要脱离人类范围,比榎木津多了一丝圣洁和漠然。精致的脸孔上没有一丝表情,仿佛人偶一般看着阮青芜。   自己这是跟人偶分不开了啊。在内心里吐槽了下自己,阮青芜再次认真的打量着男子。   她的眼睛理论上来说可以看清世间所有非人的本体。哪怕是狐族顶尖的精英日月狐都能被她轻易看透原形,而眼前这个男子,则在阮青芜认真的看了一会之后,才看出了一丝原形的轮廓。   “?”阮青芜惊讶的说道,“你是....”   “......”男子扫了她一眼,强大的威压差点把她刚接好的经脉又一次震断。   “我不是。”男子说道。他仿佛在证明什么一般又重复了一遍,“我不是。”   “前辈说不是就不是吧。”青芜无奈道,“只是我重伤初愈,前辈若再对我施压,我经脉可又要劳烦前辈再接一次了。”   “.....”男子眨了眨眼睛,仿佛到现在才意识到一般,立刻撤去了威压,低头道,“抱歉。”   “啊...没事。”莫名有点萌。阮青芜摆了摆手,“前辈不必道歉,说起来,前辈在救我的时候,可有看到我身边的刀?”   “没注意。”男子摇了摇头,他说道,“我叫夜听风。”   “夜前辈,”阮青芜说道,“我与前辈素昧平生,不知前辈为何救我?”   “你身上有她的气息。”男子缓缓的说道,“我已经有千年没有感知到她的气息了。”说罢,他像刚刚想到一样,问道,“你是谁?”   “晚辈阮青芜。”阮青芜说道。   “嗯。”夜听风点了点头,说道,“你需要养伤。”就在这时,他皱了皱眉,阮青芜还没来得及问什么事,一道火红的身影便窜了进来,“臭石头,大笨蛋,又将我一个人撇下,我不说了——这又是谁?”来人在看到阮青芜的时候身形一顿,语气尖锐的说道。   “她是谁,你不用管。”夜听风说道。   “你!”来人没有办法,只好将枪口对准一旁的阮青芜。“他救我的时候都没这么做过,你是谁?凭什么让他这么对你!”穿着红色劲装,身材火辣的妩媚丽人如此说道。   “我与夜前辈乃是萍水相逢,”阮青芜揉了揉额角,她本就重伤未愈,现下真的被这狐狸尖利的声音吵得头疼,“这位小姐,可否体谅体谅经脉尽断刚醒来的我,安静些呢?”   丽人愣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脸,很是别扭地给青芜道了歉,“不好意思,没想到你伤的这么重。”   “嗯,出去吧。”夜听风毫无感情的说道,“洞里有些冷....”   “我这就去弄点柴火回来。”丽人嗖的一下出去了。   “噗。”阮青芜看着两人互动,忍不住笑了出来。“她是不是叫邱蓁蓁?”   “是。”夜听风点了点头,说道,“不要前辈,听风。”   “好。”阮青芜应了一声,“前辈为何将我经脉封住?”   “为了不让你乱动。”夜听风言简意赅的说道,“你,爱乱动。”   “额。”阮青芜无法反驳。“但是有人在追杀我...”   “你无需担忧。”夜听风说道,“他们,无足轻重。”   说罢,阮青芜便看到一只厉鬼从洞口飘了过去,夜听风指着那只鬼说道,“我在,他们发现不了你。”   原来如此,阮青芜恍然大悟。夜听风是一个十分强大的存在,他的气息足以连阮青芜妖王的气息都掩盖住。   “多谢前辈。”阮青芜说道。   “不要前辈,听风。”夜听风很耐心的纠正她。   “....听风。”阮青芜抽了抽嘴角,觉得自己仿佛又掉入了一个修罗场。   夜听风嘴角弯了弯,又回到了面无表情,他说道,“跟着我。”   “去哪里?”阮青芜问道。   “去你想去的地方。”夜听风说道。   “在那之前,我还要去找一个人。”阮青芜想了想,说道。   “你带路。”夜听风点了点头。   “那些厉鬼也要处理,不能放任他们危害人间。”阮青芜又说道。   “我也是这么打算的。”听到青芜跟自己的打算一样,夜听风的话语里带上了一点高兴的感觉。   “虽然觉得前辈...听风你应该很高兴,然而看上去的时候完全不这么觉得。”阮青芜忍不住吐槽道。   “我高兴。”夜听风听罢,不满的说道。   好好好你高兴。阮青芜有了一种带孩子的心累感。再加上之前那位邱小姐,阮青芜默默的给自己点了根蜡。   雨停了,寂静的山林弥漫着雨后的清香,厉鬼已死,邱既明显出身形,三日月站在原地沉默着,身姿如竹林般清逸疏朗,挺拔如松。   邱既明看着那个背影,蓦然感到孤寂。   之前他从未看过这位明公子出手,而且此人平日身上既无杀气,也无内劲。本以为只是妖王一时兴起带上的普通人,却没想到——   如此深藏不露。   不对,是自己,他不可能是凭空冒出来的,是自己一直没有察觉他的存在。   陛下身边,居然有这样可怕的人物吗?那陛下若养好伤势,该会有怎样的实力呢......   就在两人沉默的时候。一旁的草丛抖了抖,钻出来一只红毛狐狸。她轻巧的跳到两人面前,说道,“你们是之前那个姐姐的朋友吗?”   “你是谁?”邱既明问道。   “我叫妮樊。”狐狸说道,“是住在这里的一只狐狸精。”   “你见过陛..见过那个人类?”邱既明热切的问道。   “是呀,她之前救了我呢。”妮樊说道,“我本来要被这些泥巴淹没啦,她用刀鞘上的结界救了我,然后我便失去意识了,醒来的之后看到她昏倒在不远处,本来想去救她的,却被一个男人抢先了,他太厉害,我不敢动,也不敢出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把姐姐带走了。”   “那人是谁,你可看到了他的脸?”邱既明又问道。   “看到啦。”妮樊甩了甩尾巴,说道,“他有一头银色的长发,穿着白色的衣服,长的可好看了,但是气场也很可怕,我还记住了他的味道,你们要是想找那个姐姐的话,我可以给你们带路。”   “走吧。”一直没有出声的三日月开口说道。他站起来,带有新月纹样的眼眸里一片黯沉,只见他手腕一动,眨眼间一抹寒光便横在了妮樊的脖颈处,“但是你若以此来戏弄于我.....”他扯了扯嘴角,“你不会想知道后来会发生什么的。”他身为刀,眼神也凛冽如同冬日的寒风般,毫无温度。没有阮青芜在眼前,他也无意保持人类的作态,漠然如同神明。   然而不多时,一声声呼喊打破了山林的寂静。   “阮姑娘——”   “谁?”三日月和邱既明一惊,各自警惕。   “啊,可算找到你们了。”之前那个书生拿着龙鳞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说道。“刚才父老乡亲们都很想感谢你们,知道你们在找人之后,他们全都主动过来帮忙了。附近的地方我们可以帮忙找,两位去深山里搜索吧。”   在林间奔走呼喊的人里,有男女老少,有布衣荆钗,也有绫罗绸缎,他们都是在刚才那艳鬼一劫之中,被三日月和邱既明所救的百姓。听说阮青芜的失踪,他们全都自愿跑过来帮忙找人。   “....多谢。”三日月看了看周围,对书生深鞠一躬,“还未请教先生大名?”   “啊,我姓莫,名珵,字陆离,”书生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真是失礼了,敢问先生是?”   “...我叫明三。”三日月垂眸,掩去了眼中的新月图样,说道,“初次见面,多谢帮忙。”   “不谢不谢,”莫珵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阮姑娘救我一命,一报还一报,应该的。那我们就此别过?”   “且慢,”三日月说道,“你让这些人别找了,回去吧,你也回去,现在林间还有厉鬼,天色若暗下来,你们谁也回不去。”   “这.....”莫珵脸色发白,“怎么会...”   “没有怎么会,”三日月环顾一周,“之前的一批已经被我解决了,他们的头子是鬼王,鬼王要他们铲除这里,除非将他们一举歼灭,否则大家都会死。”   “这....”莫珵犹豫了一下,说道,“我去找那位姑娘帮忙。”   “她是谁?”三日月问道。   “她不愿意透露姓名,”莫珵说道,“不过阮姑娘的名字还是她告诉我的,她感觉挺厉害的,也许有办法助大家躲过此劫,倒是你们....”   “我们不用担心。”三日月说道,“你们担心自己就好。”说罢,从另一边搜寻的人偶也回来了,三日月看到她们,对她们说道,“你们去帮这位公子的忙,帮完之后再与我们汇合。”   “是。”阮青芜不在,三日月便是人偶的最大命令者,她们应了一声,看向莫珵。   “啊....好,好。”乍一下有了两个如花似玉的妹子供他差遣,莫珵有点受宠若惊,他紧张的瞟了一眼两个人偶,点了点头,“多谢明公子。”   “嗯,我们还在这里的话只会继续带来麻烦,”三日月点了点头,说道,“那么,就此别过。” 第93章 女娲石(二)   入夜之后,漆黑的山林更显诡谲危险。   然而在山洞中,暖黄色的篝火驱散了阴暗,阮青芜等人在山洞之中休息。邱蓁蓁捡来了一大堆柴火的同时,顺便捕了几只鸟。阮青芜便将鸟脱毛,开膛破肚,一边放在火上烤,一边跟邱蓁蓁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你说搬迁?”邱蓁蓁惊讶的说道,“父亲他为什么要搬迁?”   “他说,”阮青芜缓缓说道,“你们的地盘被鬼族侵占,无奈之下,只得举族搬迁,应该是没有你的行踪,所以才没来的及告诉你,只是......”   “只是什么?”邱蓁蓁问道。   “只是,我觉得他们要去的地方有些不对劲。”阮青芜沉思了半晌,说道,“这件事太过巧合,感觉像是鬼王的手笔。”   “那你为什么不阻止我爹?”香味从鸟肉上飘散出来,邱蓁蓁拿了一只腿放在嘴里咬着,一边烫的直抽气,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   “你爹当时一点都不相信我,我劝了反而会起反效果。”阮青芜撒着作料,说道,“所以没办法,只能由着他去了。”   “我爹是有点固执。”邱蓁蓁评价道,又说道,“但是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还被打成这样?”   “她本来就有伤,”阮青芜还没说,夜听风便开口了,“如今只是伤上加伤。”他看了阮青芜一眼,眼神很是责备。   “没办法。”阮青芜眨了眨眼睛,说道,“有些事别人做不来,只有我去做,也只有我能做。”她看着手里的肉熟了,从火上移开晾晾。   “我好担心爹爹。”邱蓁蓁看着火焰,手里抓着吃了一半的鸡腿,感叹道。   “如果你没吃的这么欢的话,我也许还更相信一点。”阮青芜吐槽道。   “谁叫你这个妖王烤东西这么好吃啦,怪我咯。”邱蓁蓁不满的说道。   “呵呵。”阮青芜笑了笑,懒得跟她辩驳,身上的伤初初愈合,本是严重的需要昏迷好几天的伤势,她凭借着自己的毅力清醒过来,坚持到现在已属不易,实在没什么精神再继续聊天,所以她尽快将自己的那份肉吃掉之后,便靠在洞壁上闭目养神。   “诶,诶?这么快就休息啦,真没意思。”邱蓁蓁叫了她两声,失望的说道。   “你想体验的话,我可以将你全身的经脉都打碎,然后再接上。”夜听风淡淡的说道。   “不不不谢谢了。”邱蓁蓁摆了摆手,说道,她看向沉睡的阮青芜,说道,“看她柔柔弱弱的,完全没想到这么能忍。”   “人类就是这样。”夜听风看着阮青芜,感叹道。   “人类有什么好的。”邱蓁蓁撇嘴道,“老的快死的也快,我说,你那老相好,不就因为是人类才....好好我不说了。”   “若不是因为她,我也不会救你。”夜听风看着邱蓁蓁说道。   “......”邱蓁蓁叹了一口气,看着窗外的月光,“我知道的啊,人类....若不是这样,我也去走那风尘的路子,不比现在清修来的快意,只不过,了解了人类之后,便了解了喜怒悲欢,哈哈,若是沉沦了进去。人类这种存在.....”   月光从洞口洒落进来,一片清辉。   “你心思纯净。”夜听风简洁的说道,“否则,我也不会让你跟着我。”   “那是当然。”邱蓁蓁笑道,“像我这样清修的狐狸,你就算找遍全天下也再找不出第二个了。”   “还是有的。”夜听风说道。   “你这个臭石头,就不能让我自恋一下吗?啊?”邱蓁蓁瞪了他一眼,说道。   “我这是为你好。”夜听风平静的说道。   “不跟你说了,本小姐也要去休息了。”邱蓁蓁哑然,摇了摇头。便靠在石壁上睡着了。   也许是被之前的那场大雨洗刷过的缘故,今天的月色格外明亮。   “他们还没走远,但是这个山里路径特别复杂......”妮樊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滔滔不绝的说道。“就算是我也很容易迷路。”   实在吵得有点烦。   邱既明想了想,决定和一边的三日月一样保持沉默。   “诶?你们怎么都不说话了?”妮樊叽里呱啦的讲了一大堆,才发现全程只有她一个人在说话。“啊,那个人该不会是你的恋人吧,天啊,好可怜,本来以为我遇到泥石流就已经很倒霉了,没想到还有比我更惨的。”   姑娘你怎么说话呢!邱既明实在无语,担忧的看了旁边的三日月一眼。   然而三日月并没有理会,因为他现在才想到一件事。   按理说,他已经认阮青芜为主,为什么现在阮青芜失踪了,他一点感应都没有呢?   是了,这个疑问本该早就有了。只是阮青芜一直没让他有时间想到而已。   而现在阮青芜不在,三日月才有了机会想了很多之前没时间想,也不愿意去想的问题。   比如他莫名丧失与她相遇之前的记忆。   再比如跟她之间从未存在过的联系。   为什么呢?   他不是很明白,也想不透。   阮青芜在的时候他没察觉,直到阮青芜离开之后,他才意识到,原来并不是他没有发现,而是阮青芜将他保护的太好,以至于让他从来不用想这些问题而已。   “明公子?”邱既明见三日月宗近一副神思不属的模样,试探性的唤道。   “什么事?”三日月回过神来问道。   “明三啊,你家在哪啊?家里还有没有其他人啊,哎,看着像是没有了呜呜呜原来以为我是最惨的没想到你比我还惨呜呜呜呜...”妮樊叽叽喳喳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饶是邱既明,此刻也忍不住有点想揍人。   “不。”三日月微微一笑,说道,“我有四个兄弟,我排行第三,差不多是那边的天下之人吧。”   “咦咦咦,都有谁啊?”妮樊又问道。   “他们嘛,”三日月微微一笑,说道,“大典,恒二,我,以及....”他想了想,恶趣味的说道,“童四,鬼五。”   “哈哈哈哈这都什么呀。”妮樊哈哈大笑,“你们好像不是我们这的人吧?”   “是啊。”三日月回答道。   “呜呜呜呜居然是背井离乡你好惨啊好可怜qwq。”   _(:з」∠)_。   两个男人简直给她跪了。   “闭嘴。”阮青芜揉着额角,有气无力的说道。   “为什么我要闭嘴啊?”邱蓁蓁一脸不满,“明明就是他先挑起来的好吗?”   “他们要来了,如果不想被发现的话,快走。”夜听风言简意赅的说道。   “嗯。”阮青芜微微讶然,“前辈怎么知道?”   “我猜的。”夜听风顿了顿,说道,“如果是她的话,她也会这么做罢了。”   “......”阮青芜苦笑一声,“前辈,这个....”   指望一个残血的病人站起来跑,实在有些强人所难了,更何况夜听风还封住了阮青芜的经脉。   “我抱你。”还没等夜听风开口,邱蓁蓁便开口说道。   “.....”夜听风和阮青芜惊讶的看着她。   “看什么看啊,”邱蓁蓁不满的说,她将阮青芜抱了起来,说道,“走啦,那臭石头身上一点温度都没有,就算没被冻死也要受寒的。”   “多谢。”阮青芜笑眯眯的说道。   “哼。”邱蓁蓁别过脸去,说道,“接下来往哪边走?”   “接下来....”阮青芜沉吟了一会,将腰间一个玉佩解了下来,放在洞穴里。“我们先去见一个人,然后去墓里。”   “你要去?”夜听风有点惊讶。   “嗯。”阮青芜点点头。   “可是那个墓已经被锁上了。”三人边走边说。   “锁上了?”阮青芜惊讶的说道。   “我...听别人说,”夜听风僵硬的转变了语气,“那个墓现在已经被锁上了,除非找到钥匙,否则谁也进不去。”   “好吧。”阮青芜沉吟了一下,“那就得去找钥匙了。”   “你为什么想进去那里?”夜听风歪了歪脑袋,好奇的问道。   “因为里面有一把剑,有一个我想见的人。”阮青芜说道。   “剑...”夜听风想了想,“剑有很多把,你想要哪把?”   “焚寂。”阮青芜说道。   “.......”夜听风眨了眨眼睛,说道,“那把剑好凶,我不想碰它。”   “噗,”阮青芜忍不住轻笑一声,“我可没要前辈前去拿剑,听前辈如此说,莫非前辈与那石墓有所关联?”   “是听风。”夜听风习惯性的纠正了一下,眼神有些躲闪的说道,“不,你误会了,我和那个石墓没关系。”他立刻撇清关系道。   ......不,我还没说那个墓是石墓呢。   就在这时,一缕杀气悄无声息的飘了进来。三人都不是泛泛之辈,立刻进入了警戒模式。   此时,他们距离原来的那个山洞已经有一百多里,按理说,厉鬼们应该找不到这里才是。然而现在这个情形却推翻了这个结论。   “来的是谁?”邱蓁蓁自然知道阮青芜的眼睛能看透这些妖怪的故弄玄虚,问道。   “野狗子和....一群僵尸。”阮青芜看了半晌,说道。   话音刚落,只听得一阵狗叫,残缺不全的尸体和狗头人身的怪物便将三人包围了。   “话说,我不出手,你们两人能行吧?”阮青芜悄悄问道。   “我才不出手呢,好恶心,让臭石头去做就好了。”邱蓁蓁也悄悄的回复道。   “前辈的武力值怎么样啊?”阮青芜问道。   “叼的飞起。”邱蓁蓁想了想,说道。 第94章 女娲石(三)   隐蔽的山洞里似乎仍然残存着阮青芜的气息。   三日月站在洞口前呆了片刻,走了进去。   洞内很干净齐整,他判断道,并没有争斗的发生。   他往里走去,阮青芜身上的衣服从来讲究,一层又一层,十分难脱,所以在脱下来的时候免不得掉了几块碎布。悠悠的散在地上,脏兮兮的。偶尔还能看到已经污浊了的血迹,   三日月要找的不是这些。   他继续往里走去。   终于在最里面一块凸出的石台上,三日月找到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块羊脂玉佩,属于阮青芜身上繁杂的装饰物之一。触手温润,颜色均匀,一块上好的羊脂玉往往要在人的手中盘上一阵子,才能让油脂浸润玉佩全身,达到最好的效果。而阮青芜的这块无疑是其中的佼佼者。   玉佩上很干净,并未留下讯息。   “这个是传讯玉佩。”邱既明接着进了山洞,看了看三日月手上的玉佩,说道。“明公子,可否让我解读?”   “给。”三日月并未多言,将玉佩递了过去。   邱既明接过玉佩,细细查探了一番,说道,“里面是一张地图。”   想必这就是阮青芜希望他们去的地方。   “明公子,你看....”邱既明心中已经有了计较,然而还是向三日月问道。   “既然如此。”三日月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说道,“那我们不是别无选择了么?去吧。”他双手拢在袖子里,完全不见那天月夜下如同神明一般的漠然,而仿佛回到了人间,轻松自在,带着游刃有余的笑容说道。   仅仅一枚玉佩便令他振作至此,如果这是阮青芜想要的结果的话。邱既明暗暗想道,那么陛下....还真是不简单呢。   生而为妖,便要遵守妖的那一套规矩,不至于同鬼魂之类游荡在阴暗的角落,但是却不得不披上一层人皮在人间生活。除非在族群之间,否则仍得处处小心注意,以防露出端倪。   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到底要过多久呢?不得而知。然而邱既明却觉得,如果是阮青芜这个妖王的话,应该会将他们带入新的一层吧?   前提是这个倒霉妖王得先把她自己身上的问题解决了再说。   那么,为了自己一族考虑,帮她一把也未尝不可。   耳边自动过滤了妮樊无休无止的唠叨声,三日月眼角余光看着邱既明,若有所思。   阮青芜的处境有多糟糕,他已经十分清楚了,既然如此,自己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必须做点什么才行。   只有这样,才能追赶上她渐行渐远的脚步啊。   “啊呀!”突然之间,妮樊的声音戛然而止。她惊呼了一声,说道,“你们快看!”   各自思量的两人一同往妮樊所指的方向看去。   还没看清楚,便闻到了一阵扑鼻的臭味。   “那是什么?”三日月没见过,问道。   “野狗子和行尸。”邱既明答道,“虽然不是什么厉害的妖怪,但是一旦被缠上便麻烦无比。如果他们的目标是陛下的话....”   “不慌。”三日月忍住恶臭观察了一会,说道,“她身边有帮手。”   无论是野狗子,还是那些已经失去生气的行尸,统统被人一刀毙命,毫无声息。   “而且还是个高手。”邱既明说道。   “小邱,”三日月说道,“那张地图要我们去哪里?”   “应该是陛下之前所说的古墓吧。”邱既明说道。“不过陛下特别注明了江边,可能是在江边跟我们会合的意思。”   “那就走吧。”三日月说道。他看向小狐狸,“你知道怎么过去吧?”   “知道是知道啦.....”妮樊有点犹豫的说道,“可是...你们一定要去那里吗?”她自以为不引人瞩目的,偷偷的,带点贪恋的看着三日月的侧脸,说道。   “不行。”三日月看着她,一歪头,冷酷的拒绝了她。   就在这时,他们被找不到阮青芜的厉鬼们包围了。   “看来,”三日月抽出了刀,战意十足的笑了,“这一路不会太寂寞呢。”   “话说。”摆脱了追兵之后,邱蓁蓁抱着阮青芜和夜听风在山间小路里疾行。这深山老林里,意外死去的人不多也不少,但是源源不断的赶来,足以吸引离渊手下的那些厉鬼的注意了。等那些厉鬼追来,才是真的麻烦。走了一会之后,邱蓁蓁问道,“你留下一个玉佩,是想让他跟来,还是不想让他跟来?”   “自然是不想的。”阮青芜舒舒服服的呆在邱蓁蓁怀里说道。“所以我才留了一个玉佩。告诉他正确的地点,但是呢,他知道我不想让他去,所以绝不会按照我给他的线索过去,所以他不会跟来。”   “你这个人真是无情。”邱蓁蓁一脸嫌弃。   “反正你也不可能把我扔下去。”阮青芜一脸坦然。   “你信不信我.....”邱蓁蓁话还没说完,夜听风一个眼风扫过来,便蔫了下去,咬牙切齿的说道,“狐假虎威!”   “你咬我呀,”阮青芜耸耸肩,欠扁至极。然后她神色一正,说道,“其实我是有苦衷的。”   “什么苦衷?”邱蓁蓁狐疑的问道。   “我大概是,这世上最不想与他分开的人了吧。”阮青芜神色凝重的说道。   “我看着不像,你为什么不让他跟你进入那个古墓?”邱蓁蓁问道。   “因为那里,有人想杀他。”说到这里,阮青芜整个人终于正经了起来,“我进古墓除了找剑以外,还要去处理一些事情,以及去见一个人。那个人也许没杀意,但是如果见到了他,就会引发那个人的杀意。”   “她很厉害?”邱蓁蓁忍不住问道。   “比我厉害。”阮青芜说道。“如果不是困在那个墓里,你不会想跟她对上的。”   “她是谁?”邱蓁蓁忍不住问道。   “她是我这世上最可怕的敌人。”阮青芜煞有介事的说道,“天下间能让我如此防备的,只有她。”   “所以你快说啊,到底是谁啊?”邱蓁蓁的好奇心被挑了起来,问道。   “这个啊,就是....”阮青芜话还没说完,就听到旁边的夜听风来了句。   “自己。”   “啊?”邱蓁蓁听得云里雾里,“什么意思?”   “你没听到以前有句老话吗?”阮青芜诚恳的说道,“平生最大的敌人就是自己,所以前辈是拿这句话来教导我们,平时修炼不得掉以轻心,需要脚踏实地,勤勤恳恳,不得有任何疏懒....哎,有话好好说,打我干嘛?”   “打的就是你。”邱蓁蓁面无表情的说道,“看你那么认真,结果到头来还是把我当猴耍。”   “你又不是猴子,你可是狐狸啊。”阮青芜说道。   “闭嘴!”邱蓁蓁对她怒目而视。   “......”阮青芜老老实实的闭嘴了。   过了一会之后,邱蓁蓁还是没忍住自己的好奇心,又说道,“那我们这是要去见什么人?”   “哦,那个人啊...”阮青芜刚要说话,便被邱蓁蓁催促道,“说重点。”   “那是一个集美貌智慧于一体,高贵端庄,优雅昳丽,姿态万千,明眸善睐,天下美色她独占七分....的一位大人。”阮青芜眼睛都不眨的说出了一连串形容词,可谓极尽谄媚之能事,听得邱蓁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还能更狗腿一点么?”她忍不住吐槽道。   “她能的。”夜听风在旁边补充道。   “你们别这样,”阮青芜严肃的说道,“我说的可都是事实。你们谁有意见么?”   “哪里有你说的这样的人,我可不信。”邱蓁蓁嗤之以鼻。   “你现在这么说,待会可就会后悔了。”阮青芜告诫道。   “那我倒要看看是何许人物,值得被如此推崇。”邱蓁蓁说道。   “呵呵,女娃子年纪不大,口气倒是不小。”就在此时,邱蓁蓁耳边听到了一个温和而不失威严的女声,“若是见了本宫,不合你意,也不知道要怎样编排本宫。”   咿呀!小狐狸顿时炸毛,“谁?谁在说话?!”   “云萝殿下,久违了。”阮青芜说道。   “小青芜,”话音刚落,天上的云仿佛降落下来,然后在她们面前聚集,再化为人形。穿着低调大方的宫装美人笑吟吟的看着青芜,说道,“好久不见,怎么又把自己搞成这样子?”   “一言难尽,还不是离渊那厮设的局。”阮青芜从邱蓁蓁的怀里下来,往前走了几步,拱手道,“他将凡人牵扯进来,我没办法,只能尽力保全。”   “那次的事没有死一个善人,”云萝点了点头,“你做的很好。”   “谢公主夸奖。”阮青芜说道。   “老站在半路也不像个样子,进来吧。”云萝公主一挥袖,众人便来到了一座巍峨的宫殿面前,朱漆大门前站着两名侍女,见到云萝公主一行人,便向他们行礼。   “他们是我客人,打开门吧。”云萝说道。   “是。”侍女行礼,转身将门打开。   “请。”虽然穿着宫装,然而云萝公主大气不输男子,她对着青芜等人做了个手势,便率先走了进去。阮青芜随后跟上,她换上了一身白衣,因为受伤的关系,比之从前,她又清减了不少,衣摆翩翩,倒有一番谪仙视感。   事到如今,哪怕是邱蓁蓁,也觉察出来了。   这云萝公主,只怕便是离渊心心念念想要引起注意的仙人了。 第95章 女娲石(四)   从外部看来,仙都笼罩在一片薄薄的云雾之中,远远看去并不清楚,即使身在其中,偶尔也有种不在人间的错觉。   青芜一行人走在微微濡湿的青石板路上,仙都内部并不像邱蓁蓁以为的那样高贵华丽,如同人皇的宫殿,而是青山绿水,漱石飞瀑,没有金银珠宝妆点,一派静谧幽雅。   “四年不见,这里一点没变。”阮青芜感叹道。   “呵呵,仙家之地,有什么好变的,”云萝微微一笑,“倒是你,四年未见,还是一身的伤。”她像训自家小辈那样训道。   “嘿嘿。”阮青芜嘿嘿一笑,“殿下教训的是。”   “四年前?”邱蓁蓁瞠目结舌的看着阮青芜,“你是说?”她上上下下的看着阮青芜,无论怎么看,眼前的少女充其量也只是二八年华。“你现在多大?”   “在这里的话...”阮青芜有点尴尬,“四年前我十岁,现在么,应该是十四岁吧。”   十,十四岁?!!!   “......”邱蓁蓁看着阮青芜,她听说过当年之事,“你十岁,就能躲过鬼王的追兵,找到这里?”   “其实受的伤还蛮重的,”阮青芜不好意思的说道,“毕竟当时只有十岁,体谅一下。”   “......”已经一百一十四岁的邱蓁蓁不想说话。   “可说好,”云萝说道,“你那时伤势虽重,但都是外伤,我这里有药,还算好办,可是你现下偏向内伤,反而要棘手一些,光凭药效,短时间内可能没有什么效果。”   “这样。”阮青芜点了点头,无奈的说道,“前辈怕我乱动,连我的经脉都封了,我也没什么办法,只能老实等着了。”   “是该如此。”云萝笑睨她一眼,“若是不给你封上,就你这爱操心的性子,只怕这辈子都好不全。”   “哎哎哎。”阮青芜摇了摇头,“随便你们吧。”   “你还住以前的房间,”云萝说道,“其他两位就随我来吧。”   “好。”阮青芜点了点头,便径自离开了。   “这位想必是江南邱族宗家的二女儿了?”云萝看着邱蓁蓁问道。   “是。”邱蓁蓁说道。   “这里凡间之物不多,”云萝说道,“不过还有一间本宫当年为了了解人类习性而留下的房子,若不嫌弃的话,我让柔枝带你过去。”   “是!”属于仙人的气势一放出来,邱蓁蓁只感到了莫大压力,只有应下的份。   “这位.....”云萝看向夜听风,说道,“还请与我到屋中一叙。”   碧水青峰半屏幽,疏楼东风,只是苏幕重,帘卷西山烧瑞脑,午夜梦回,无眠怨金兽。   许是之前便在这里居住过一阵子的缘故,阮青芜没费什么力气便找到了之前住的地方。亭台依旧,被人打扫的焕然一新,鲛绡做的帘幕重重叠叠,被人细心的卷了起来,仙人对建筑格式并不太在意,往往想起来了便顺手搭个亭子或者小楼,随手放点东西在里面,然而仙境相对于人世来说又十分广博,人力无法面面俱到,有些地方便就在这样无人所知的地带渐渐蒙尘沉寂。   阮青芜住的这个地方,便是一座这样的小楼,因为旁边就是能治疗伤势的灵泉,所以云萝便将这里专门划出来给她居住。   仙家之地,除开仙人自己带进来,否则外面那些厉鬼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这里来的,所以阮青芜便放心的除去衣衫,将自己整个没入了灵泉之中。   灵泉中的灵气自动朝阮青芜靠拢,涌入她的身体,修补堪堪接上的经脉,几个调息下来,倒是因祸得福,破碎的经脉经由这次恢复,变得更加强韧而宽广。阮青芜心念一转,便进入了妖王印的空间之中。   她之前就十分的奇怪,根据记载,人类在接受妖王印的洗涤之后,都会脱胎换骨,获得另一副崭新的身体,她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才有恃无恐的接下离渊全力三招,然而融合之后,虽然有些仓促,但是身体却依然没变,身负重伤之下,她不得不改变了主意,才一路来到此地。   莫非是妖王印有问题?也正是抱着这个想法,阮青芜仔细探索着妖王印。   印中空间自带历代妖王遗留下来的大笔财富,阮青芜对金银珠宝不感兴趣,专门翻起了历代妖王的手记资料。还真被她发现了一些事情。   妖王印用来焚烧新任妖王的火是上古凤凰一族中,一只极为稀有的白凤留下来的火焰,可以与三味真火比肩,唯有那只凤凰和高于那只凤凰能为之物能承受这个火焰,妖王印可以确认里面可能有大道的法则,才能承载这纯白之火,然而阮青芜?   阮青芜仔细的想了想,除了偶尔会穿越时空之外,毫无疑问,她只是个普通人罢了。   理论上来讲,像她这样的身体,应该会立刻灰飞烟灭才是,但是为什么居然没有呢?   这就有意思了。阮青芜将发现记下,离开了妖王印,从水里睁开了眼睛。   云萝的照顾不是无偿的,天下被迫害的人那么多,仙人想管又怎么管的过来呢?她认为阮青芜是仁道之君,可以给天下带来和平,才在阮青芜上门求助的时候给予援手罢了。   然而,如果除开这个,还有其他的原因呢?   封脉的法术还未撤去,夜听风不但在剑术上很强,而且在术法上也独树一帜,她能让内力和法力在经脉里肆意运行,可就是无法使出招数。这样一来,阮青芜除了安静养伤,别无他想。   哎。阮青芜在心里长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再度沉入了灵泉之中。   在邱蓁蓁离去之后,云萝深吸一口气,才对夜听风说道。“前辈请随我来。”   夜听风不置可否,跟着云萝来到一处幽静的草堂。   “前辈这回真要打开灵墓?”云萝问道。   “我以为,你一直很支持她。”夜听风淡淡的说道。   “阮青芜确实是个好孩子。”云萝皱眉,“但是打开灵墓的风险太大,我不能冒这个险。”   “但是不打开,世间更危险。”夜听风说道。   “世间如何.....”云萝叹了口气,“可是灵墓里的东西,又岂是能随便曝光的?”   “无妨的。”夜听风微微一笑,“我相信她。”   “前辈.....”云萝不无担忧的说道,“开启灵墓需要消耗大量的灵力,前几次已经让您大伤元气,如今甚至连人形也无法维持,再这样下去的话...”   “无妨的。”夜听风说道,他对着云萝强调道,“我没事的,你不要对她说。”他看着云萝,说道,“她做的是正确的事,所以,不能阻拦。”   “既然前辈如此说,”云萝叹了口气,“云萝只能尊重前辈想法。只是.....”   “天道而已,”夜听风说道,“不怕。”   “前辈,”云萝幽幽的叹了口气,“是想将这因果终结于此吗?你也知道,那孩子终究是不可能在这里久待的,她有她要回去的地方,如果她不在了,您也不在了,这世间要怎么办呢?”   “会好的。”夜听风说道,“天下,终究不属于妖,也不属于仙。”他补充道,“我们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那我们这些仙人,又将如何自处?”云萝问道,“我们只能隐蔽在这囚笼之中,孤独至死么?”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巨响。   “离渊。”夜听风看向声音来源处,说道。   离渊看着眼前巍峨的朱门。掌中凝聚起紫色气劲,再度朝它挥去。   自四年前以来,无尽的杀戮,无尽的冤魂。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仙人在那里,阮青芜也在那里。   齐全了。   准备好了。   就是现在。   “哈哈哈哈哈哈哈......”离渊长笑一声,双手合拢,一个更加巨大的紫球在他身前聚集,朝宫门打去。   隐蔽了千年的仙人之城,终于显现了出来。   “小青芜.....”离渊露出一个嗜血的笑容,走了进去。“我来找你啦~”强横的紫色气劲随着他的脚步侵蚀着仙都。就在此时——-   “小楼昨夜又东风,江山万里晴空,故国明月依旧,红泥绿蚁醅新酒,江畔听雨舟中,一樽酹尽英雄。”夜听风走来,单手持剑,与离渊遥遥对立。   “有意思,但这应该不是你的东西。”离渊笑道。他的手中也出现了一柄剑,身上魔气大盛,企图继续侵染仙都。   “确实不是我的。”夜听风顿了顿,说道,“退下吧。”   “我若不退呢。”离渊说道,然而说是这么说,事实上在夜听风全力抗衡之下,他还真的没办法再往前一步。   “......”夜听风认真的思考起了这个问题,然后说道,“你只能退。”   “......看来是活的太久,连脑袋都秀逗了。”离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想必你连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都遗忘了吧?”   “不关你事。”夜听风平静的说道。   “确实也跟我没什么关系。”离渊说道,“可是我毕竟是最后一个从那墓里出来之人,难道你不想知道她怎么样了吗?”   “她.......”夜听风沉吟半晌,“她没事。我不想知道。”   “不愧是石头,”离渊摇头,“直到现在还不打算承认现实么?她早就已经.....”话未说完,他便被夜听风猛然暴涨的劲力推的倒退了一步。   “我不是....”夜听风银色的眼眸逐渐变成金色,他缓缓的说道,“而且她答应过我,一定会活着。”   所以一定会活着的。   离渊一时嘴贱,导致夜听风突然爆发出另一层实力,只得运起7分真元与其相抗,狂暴的魔气疯狂的蚕食着仙境的东西,而温和的清气却在修补魔气造成的伤害,两者一毁一修,临近交界的地方更是在完整与损毁之间摇摆不定,陷入僵持。   “那么,我们就来比比看,谁先油尽灯枯吧。”离渊冷笑道。   云萝站在自己的草堂前,看着夜听风离去的方向出神。   “他走了。”云萝喃喃道,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又仿佛是在说给谁听,“你们皆为女娲石,然而却因为机缘际遇走上了不同的道路,不过唯一相像的是,无论哪个你,都对那孩子寄予了厚望呢,只是,她可值得?”   草堂之中,竖立着一面跟草堂完全不相符的屏风,云萝说完,屏风后面似乎有光闪了闪,接着响起一个声音道。   “她值得。”   “大圣。”云萝叹了口气,说道,“你交代的事,我已办的差不多,现下,他可抵挡的住那鬼王?”   “鬼王已坠入魔道。”屏风后的人说道,“虽然他夺得气运,自身变得强大,然而却已不再属于鬼之一道。鬼王印能给他的力量,不多。”   “既如此.....”云萝松了口气,却听到那人又接道。“然而击败那个我,足矣。”   “什么?!”云萝一惊,“那青芜....”   “放心,小青芜会撑过来的,”那个人说道,“再不济还有俺老孙在,虽然不能直接露面,倒也可唬他一唬,现下是小青芜的关键时期,稍有不慎,便要酿成大祸,所以不能出任何差错。”   “我明白了。”云萝深吸一口气,“云萝自知力量不足,然而纵使杯水车薪,倒也试上一试吧。”   “倒也不用。”那人说道,“搅局的人来了。” 第96章 女娲石(五)   自古有仙气,便有魔气,有仙,便有魔,传言自从盘古开天地之时,清气上升为天,浊气下降为地,仙依清气而生,魔反之。后来末法年代,世间灵气变得稀薄,人的善念成为仙人的力量,恶念则令人产生心魔,堕入魔道。   自从制造了渠城惨变起,离渊便已经堕落为魔。仙都纷纷在他魔化了的力量面前崩毁,然而夜听风出手,保住了大半仙都,其中就包含了阮青芜沉睡的那眼灵泉。   所以哪怕外界已经打的如此激烈,阮青芜仍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就在此时,一个黑衣人出现在灵泉旁边,探入水中,借着她的手发了一道讯息。随即便如来时一般静悄悄的走了。   就在两人僵持之际,一声清音打破了局面。   “纸帐梅花休惊梦,笔床茶灶了浮生,独行沙洲谁为客,对影双人月是卿。”来人一袭粉衣,手抱瑶琴,出现在夜听风和离渊之间,义甲一拨琴弦。   屏风后的人对云萝说的搅局之人来了。   “你是谁?”虽然不明原因的来到陌生的地方,但是看到有人打架,粉衣女子习惯性的抬手给了她看不爽的一边一击。然后才开口问道。   “.......”夜听风眨了眨眼睛,眼眸从金色退回银色,说道,“我是夜听风。”   “我不是问你名字。”粉衣少女叹了口气,“算了,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翡翠仙都。”夜听风答道。   “没听说过有这么一个地方啊。”少女皱了皱眉,“长生到底把我召唤到什么地方了,嘛,算了,不管了,我也不知道要帮谁,不过我看你比较顺眼,所以我决定站在你这边了。”说罢,她将瑶琴横在身前,手指一拨,风花雪月曲调上手,抬手便是——“江逐月天!”   阮青芜在灵泉之中沉浮。   灵泉里的灵气渐渐的干涸,全都汇集到了阮青芜身上。就在灵气逐渐枯竭之时,阮青芜猛地呛了一下,从泉水里爬了起来。   身上经脉的禁制已随着修为的进阶而自动解除,她抖了抖身上的水,一抬头,对上了一双悲愤的眼睛。   “咋了?”阮青芜拧着衣服下摆,问道。   “都是因为你,”邱蓁蓁含泪道,“臭石头他跟离渊打起来了,如果,如果他有什么闪失......”   “诶?”阮青芜愣了一下,抬头,“这还确实有点不妙。”   事实上,要不是云萝和某人一直倾力守护着这里,这口灵泉早就被离渊发现并破坏了。   “我知道了。”阮青芜说道,“我会尽力保他们无事的。”   “你能吗?”邱蓁蓁十分怀疑的问道,毕竟之前见到阮青芜的时候,对方可是一个连疾奔都做不到的伤患啊。   “等下你就知道了。”阮青芜微微一笑,微阖双目,身上白衣变成了妖王的九羽华衣,绝云上手,阮青芜长啸一声,提剑便上。   正面跟离渊对抗的粉衣少女和夜听风渐渐体力不支,就要落败的时候,阮青芜这一剑来了。   “独立霜天笑苍茫!”恢复了全部实力的阮青芜举剑攻来,再度改变形势,猝不及防之下,离渊暗伤牵动,撤了劲道往后一退。他擦了擦嘴角的血,狞笑道,“可算是出来了,小青芜。”   “沉烟,你怎么来了?”阮青芜落下地,却无暇顾及他,只惊讶的对粉衣少女说道。   “我接到义金兰,便赶过来了。”陆沉烟说道,“一来没看到你人,我比你还惊讶。”   “可是我之前在闭关,并没有给你发消息啊。”阮青芜皱眉道。   “不然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陆沉烟露出了凝重的表情。   “这件事按下不表,先把那厮打退....咦?”阮青芜转头一看,离渊跑了。   “那厮在你问我的时候,便借势跑走了。”陆沉烟答道,“所以现在是怎么回事?你不要转移话题。”   “我也不知道那个信息是谁给你发的。”阮青芜一脸无奈的说道。“不过救了急倒是真的,若你不来,我可能就要悲惨了。”   “悲惨?”陆沉烟狐疑的看着阮青芜。   “是啊。”阮青芜点了点头,“若不是你,我现在可就生不如死了。”   “为何?”陆沉烟皱眉,上前一把阮青芜的脉,“你这脉象....”   “若非你来的及时,恐怕我现在已被这力量吞噬,”阮青芜说道,“被这力量吞噬之后,将会逐渐变为傀儡,丧失记忆与心智,沦为力量的奴隶。”   “那你真是要感谢我。”陆沉烟睨她一眼,周身开始发出湛蓝光点,她说道,“时间有限,长生,我该回去了。”   “嗯,多谢。”阮青芜点了点头。下一刻,陆沉烟便消失了。   “前辈,你怎么样!”阮青芜转身对夜听风说道。   “我感觉...有点不好。”夜听风缓缓说道。“你所要进的那个石墓,你要进去的话,需要我的灵力,可是。”他看向自己的手,“我的灵力已经所剩无几了。”   “前辈.....”阮青芜咬唇,“我该如何才能救前辈?”   “你不用救我。”夜听风看着她,忽然就笑了,“天下间任何人的灵力我都无法吸收,所以你什么也不用做,这样就好。”   “可是....”阮青芜一急,“前辈,若是就此......”   “消散于天地间,也挺好。”夜听风说道,“我已活的足够久,足够去见她了,你想进入石墓的话,待我死后,将我的心拿去即可。”   “前辈啊!”阮青芜叹了一声,然而也知道劝解无效,“长生定不负前辈所托。”   “咦,你不是叫青芜吗?”夜听风讶然道。   “啊,这是晚辈的字。”阮青芜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有点激动,就用出来了。”   “长生...倒是好名。”夜听风笑了。“我有点站不起来了,你要不要扶我一把?”他准备将最后的灵气汇聚于心脏处,失去了灵气的双腿逐渐还原成普通的石头,所以他动不了了。   “前辈....”阮青芜一阵哀怮,“我.....历代妖王,为何前辈相助于我?”   “第一,我等不起了,”夜听风说道,“第二...你最像她。”   说罢,他便化成了一块石头,接着碎成了几块,其中一颗菱形宝石在碎石中散发着光芒。   “我......”阮青芜拿起那颗石头,收入袖中,叹了口气。   “臭石头!”邱蓁蓁从池子那边赶来,阮青芜那一击着实略强,她被余劲冲击,晕了过去,直到现在才醒过来,朝阮青芜那边跑去,“你,你怎么样....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她看到那堆碎石的时候,发出了失控的尖叫声。   “是,是离渊做的,对不对。”她握紧拳头,完全不在意手心里淌出来的血,说道,“是他做的,对吧?”   “你不怪我?”阮青芜惊讶的说道。   “你若不为护我族人,若是不为护无辜之人,也不会受如此重的伤,”邱蓁蓁惨然一笑,说道,“别看我平时小性子,这等大事轻重,还是拎的清的。他既做了决定,那么我只希望他不要所托非人,陛下,我问你,”她目光灼灼的看向阮青芜,说道,“你会杀死鬼王吗?”   “会,一定会。”阮青芜沉默半晌,保证道。   小剧场。   “为何?”陆沉烟皱眉,上前一把阮青芜的脉,“你这脉象....”   她略一沉吟,说道,“有孕。”   阮青芜:纳尼?!!   以及   长生是青芜的字,字一般是亲密的朋友之间使用的。来源是【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这个。   所以现在问题来了。   如果三明想带着阮青芜神隐,那么哪一个才是她真正的名字呢? 第97章 九山王   离渊离去之后,仙都因为他的力量损毁了大半,土壤一片焦黑,瀑布断流,仿佛被吸走了所有的生机一般。   阮青芜对着这枯败景象,叹了口气,袍袖一拂,灵力散入天空,变成了一场雨,焦黑的土壤被雨浇透,终于不复之前死气沉沉的模样。假以时日,也许会重新焕发生机吧。   “多谢。”云萝在她身后说道。“蓁蓁已经先走了,她说在路上等你。”   “我知道了,”阮青芜答道,“往前我受仙都照顾良多,只是一点修复而已,算不得什么。”   “我们这些小仙,比不上天上的那些上神,”云萝叹了口气,“也是我魔障了,以为自扫门前雪,便可以保持平衡。”   “仙子莫要妄自菲薄,”阮青芜叹了一口气,“对于上神来说,凡人,我们,都跟蝼蚁无异,然而吾等对于凡人来说,却仍然意义非凡。妖之力在于生,生发,生长,乃阴阳之间的阳之力,仙之力虽然超脱阴阳五行,却跟人息息相关,昔年三圣创教,存到现在只剩人教,也说明了这一点,不过仙子仁厚,即使自扫门前雪,也出手救下了我这个无关人士,不是吗?”   “若我说,我并不是发自真心,而是有人要借我之手帮你呢?”云萝问道。   “那又如何?芜只在意结果。”阮青芜说道,“哪怕受人所托,仙子不也忠人之事了吗?真心本就不好界定,又何必介意?”   “你心性倒是豁达。”云萝笑叹道,“当年不仅被追杀,还被莫名托付了一堆东西。要我是你,肯定就撂挑子不干了,也亏得你将这些都扛了起来,什么妖王啊,族人啊,相隔四年,我虽不知道你这四年内去了哪里,想必过的也不容易。”   “这一点,倒不用公主来可怜我了。”阮青芜笑道,“各人自有缘法,皆循天命而行。过往如何,我不在意,也不愿追究。只是——”她抬头看了看天空。“现下还有一件事,需要公主帮忙。”   “什么事?”云萝问道。   “我从这里离去之后,若是公主再见到我,可别对我手软,直接揍便是。”阮青芜微微一笑,说道。   “为何?”云萝一惊,问道。   “沉烟是我好友,可是她不属于这里,能来到这里,只可能是有人冒用了我的身份,将她拉了过来。”阮青芜说道,“所以我推断,这里有个人可以顶替我的存在,甚至拥有我的容貌和声音,若她与离渊同一立场,公主还要多加小心。”   “我知道了。”云萝点了点头。手中出现了一个包袱,说道,“我收拾了一些东西,可能能帮到你们一二,还望不嫌弃。”   “多谢,”青芜接过包袱,“那我就不多待了,先走一步,请。”   山间小路上,弥漫着一层森林特有的清新空气,邱蓁蓁便在小路上缓步而行。   “有时候,人要学会等待。”不多时,青芜便跟上了她的步伐,说道。   “他的事,你知道多少?”邱蓁蓁并未接她的话,问道。   “我知道的不多,”阮青芜说道,“我所知道的,他的原身是一块女娲石,能隔绝天道感应,然而不知为何,灵智一直未曾开启,被当时的一位姓夏的修真者捡到,将其置放于灵气充沛之地,并在里面开凿出了一块地方以供修行,然后,那个修真者与妖君相遇相恋,妖君身负大道规则,不服天道管辖,便遭到天道攻击而陨落。身上的规则便传承到了下一代身上,唯有在女娲石中方能躲过天道攻击,如此这般,直到末法年代,那个修真者的后裔中出了一位惊才绝艳的女子,她将规则一分为二,隐藏在用女娲石做的印章当中,想以此来骗过天道,获得传承与天道抗衡,女娲石也因她而产生了灵智,认了主。”   “后来那名女子成功了吗?”邱蓁蓁问道。   “功亏一篑。”阮青芜苦笑,“若是成功了,怎么会有现在的我呢?就在那女子要取代天道的时候,突然放弃了。自身被天道反扑,夜听风将她救入女娲石中,然而——”她顿了顿,叹了口气。   “那女子就骗他,让他觉得自己没死吗?”邱蓁蓁不可置信的说道。“怎么能这样?”   “没骗他,就好吗?”阮青芜说道,“也许好,只不过,不忍心。”   “为什么不忍心?”邱蓁蓁愤怒的说道,“一时谎言,你知道让他受了多少苦?”   “那又如何?”阮青芜说道。她的眼眸周围泛起一圈红光,冷冷一笑,“即使不骗他,让他一直在后悔与绝望中活着,也不会因此多看你一眼。”   “你!”邱蓁蓁暴怒。“你怎么敢!”   “我怎么不敢?”阮青芜一挑眉,邱蓁蓁便感到有重力压身一般,后退一步。“身为妖王,若是也如尔等一般鼠目寸光,这天下,迟早要完。”话音刚落,阮青芜周身泛出红光,邪气漫溢,宛如另一个人一般,然而就在邱蓁蓁要被这气劲所伤的时候,突然阮青芜停了下来,吐了一口血。缓了缓,一擦嘴角,“对不住。”她淡淡的说道,“刚刚一时心魔反噬,没控制住。”   “心魔...”想到刚刚一瞬间邪化的阮青芜,邱蓁蓁觉得恐惧。   “哎,”阮青芜叹了口气,说道,“所以我这朵娇花,还需要蓁蓁好好爱惜啊。”   “去你的。”知道阮青芜在活跃气氛,邱蓁蓁松了口气,笑骂道,“哪里是朵娇花,明明就是个食人花!我躲还来不及,何来爱惜?”说完,她叹了口气,“罢了,妖,总是要向前看。”   “这是好事。”阮青芜说道,“因为总有很多时候,你不得不往前看。”   “你经历过?”邱蓁蓁问道。   “习惯就好。”阮青芜叹了一口气,“只是就算习惯,如果能完全放下,我也不用再去那里一趟了。”   “那里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呢.....”邱蓁蓁叹了口气,说道。   “那里啊,字面意思。”阮青芜说道,“是一个坟墓。”   就在青芜往古墓赶去的时候,三日月等人也来到了江边。   “我只能走到这里了。”妮樊在江边停下了脚步,说道,“我不能过江,你们......呜呜,你们一定要保重啊,鬼王好可怕的,好可怜qwq”   “......”三日月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妮樊顿时噤声。   “我有喜欢的人,”三日月眯起眼睛,笑的跟个狐狸似的,他笑道,“有想做的事情,她在前面,我要去找她。而且天下之大,我还想跟她携手共看,就算遭遇到一点小小的困难,又有什么呢?”   “这,这个....”相处多天,这是三日月第一次跟妮樊说这么多话,“我,我....不说啦我走啦再见!”她飞快的跳起来跑了。   “还是公子有办法。”邱既明在旁边看了,感慨道。   “呵,”三日月嗤笑一声。“她那种人,你越是悲惨,她表面同情,其实内心最为鄙夷,你不悲惨了,她无法同情或者,鄙夷,所以就逃跑了。所以只要让她觉得你过的很好,她就自然而然的走了。”   “原来如此。”邱既明感叹道,“不过公子也不用担心,陛下一诺千金,一定会跟我们在约定的地点会合的。”   “哈,”三日月冷笑一声,“我还不知道她,她本来就巴不得让我不去跟来,现下.......”话还未说完,他便呆住了。   江边。   一个熟悉的人临江而立,风扬起她的衣摆,明明一身黑衣,却显得飘然若仙,温柔而又多情。   “宗近。”她看着三日月,微微一笑,伸出手,“我来见你了。” 第98章 九山王(二)   不可置信。   实在是太不可置信了。   这种心情就仿佛一直都没中过奖的赌徒,突然中了百万大奖一样。   怎么可能呢?看着站在江边的阮青芜,三日月想道。   自己的祈愿,怎么会这么简单便实现呢?   “你.....”三日月站在原地,想伸又不敢伸出手。“你...”他偏过头,“还好吗?”刚说完,他便想起这句话好像是青芜的禁句之一,忍不住笑了起来。   “有点想你,其他还好。”阮青芜回之以一笑,说道。   邱既明只觉得眼睛都要闪瞎了,所以他为了打破寂静说道,“不知道陛下接下来有何打算?”   “打算啊,”阮青芜想了想,说道,“这里离江郊甚近,不如我们先去探视一下邱老的家族是否安顿妥当如何?想必若不能确认家人安好,邱老也不能放心跟我们前去古墓吧?”   这还是真的。邱既明点点头,感激道,“谢陛□□贴。”   “本就不是人皇,更不用遵守那等君臣之仪,”阮青芜说道,“随意即可,那么,我们这便出发?”   “陛下这边请。”举族迁移之处,邱既明自然下了一番苦功夫,便欣然领路前去。   时值乱世,有鬼王离渊祸乱天下在前,便有山贼寇匪兴风作浪于后,普通人的生活并不比妖族要好,无论是妖还人,要在这乱世之中找一处适合安居的地方更是难上加难。   邱既明为了迁族一事,更是让狐族的祭祀多次占卜,才选中的一块风水宝地。   然而非常不巧的是,这块地正好被一个姓李的暴发户给买了。故而邱老无奈之下,才做出了买地的决定。   “这样啊。”阮青芜沉吟了一下,“邱老打算如何买地?”   “自然是奉上黄金,将事情说明。”邱既明答道。   “.......”阮青芜眨了眨眼睛,“只愿那是一户好人家了。”   “之前多番查探,”邱既明十分莫名其妙,“自然有一定把握。”   “人心难测。”阮青芜叹了一声,“若是那人真如你所言,倒好了。”   “陛下有何证据?”邱老问道。   “并无证据,只是一点猜测,”阮青芜说道,“世间多畏鬼怪之流,何以他却答应的如此爽快?”   “也许他本就不在意这些,”邱既明说道,“所以只是看在黄金的份上便答应了呢?”   “但愿如此。”阮青芜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们还有多远?”   “不远了。”邱既明说道。“再走3里路就能走到。”他抬头看去。   此时四月将近,然而在深山之中,本应该凋谢的桃花仍然盛开着。   “又是樱花。”三日月叹了口气,经过了之前那件事之后,他算是对这种花有阴影了。   “无妨的。”阮青芜安慰他道,“同样的事中不可能发生两次....邱老,你还好吗?”   邱老不好。   再怎样说,一个高门大户的人家,无论如何,也不会像这样阒然无声。   事有反常必为妖。   不用多言,众人便向桃林深处急急而行。   入目便是一面破败的朱漆大门,门内景象一览无遗,确实一派齐整,只是不见人。   “这.....”邱既明设想了最严峻的情况,心便沉了下来。   “莫慌。”阮青芜安慰道,“我们进去看看。”   邱既明原先看中的本是荒地,也正因为如此,才对李家能答应有恃无恐。然而在看到这么一片安静的景象之后,他便不确定了。   一行人绕过前厅,来到屋后的荒地。   在见到屋后的场景时,饶是定力十足的邱既明,也禁不住双膝一软,险些跪倒在地。   狐族居住过的痕迹十分明显,然而却是一片断壁残垣。   十几条死狐的尸体杂乱的散落在大门前,有大有小,有老有少。然而毫无疑问,他们都已死去了。   “茜茜,奚奚....”突逢噩耗,邱既明大悲,颤颤巍巍的跪倒在尸体面前,“是爷爷无能,没有保护好你们啊.....”   三日月见到这副景象,虽然也是一惊,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他第一反应却是看向阮青芜。   “何事?”阮青芜对上三日月的眼神,问道。   “没事。”三日月摇了摇头。“主上有何想法?”   “这个嘛。”阮青芜想了想,弯腰从地上捏起一点黄色粉末,“应该是毒杀。”   “毒杀?”三日月一愣。   “是啊,这种硫磺硝石....”阮青芜还没说完,邱既明便走了过来说道,“是狐族的天敌。”   “我派了叶南星跟随,他是人类。”阮青芜冷静的说道,“可以看出他挣扎的痕迹。”她指了指木头上的剑痕,说道,“这是他的武功。”   “....我邱族蒙受不白之冤,”邱既明猛然给阮青芜下跪道,“还请陛下为我做主!”   “我会尽力。”阮青芜说道,“如今,还请邱老帮我一事。”   “何事?”邱既明说道。   “如今惨剧已成,然而不能放任他们陈尸于此,”阮青芜说道,“然而真凶未明,不能给他们一个交代,也不好请他们入土,故而请邱老助我,将他们聚集起来,设下结界,保证他们肉身不腐,外人无可进入,如何?”   “这是当然。”邱既明说道,“纵然陛下不提,这也是我的本分。”   “嗯,这里就交给你,我和宗近前去寻找李家下落。”阮青芜点了点头,便和三日月一起离开了。   “主上,你可有头绪?”三日月离开李府,便开口问道。   “说有也有,说没有也没有。”阮青芜说道。“先去市场逛逛吧。”   “市场?”三日月问道。   “是啊,”阮青芜说道,“要炸毁那个园子,至少也得要几百斤硫磺硝石,这么大的量,并不是谁都会买的。”   “然后呢?”三日月问道。   “然后找到卖东西的人,问出买家,然后嘛,就报仇呗。”她轻描淡写的说道。   据说是无商不奸无奸不商,郝老头儿是个有名的老滑头,可偏偏有些东西只有他有卖,所以即使大家都恨的牙痒痒,可还得去找他买。   就在这些东西中间,便有硫磺和硝石这等东西。   目标太明显,阮青芜两人不费吹灰之力便在市集里找到了逃跑失败的郝老头。   “哟,老人家,卖东西呐?”阮青芜微微一笑,说道。   “小,小本生意,哈哈...”郝老头冷汗直流,被阮青芜的威压压的没法呼吸。   “我听说,前段日子,你倒是赚了一笔呀。”阮青芜笑嘻嘻的说道,“近日,是不是把那劳什子硫磺硝石全卖光了呀~”   “这,这个...”郝老头汗颜,“这,这个,不知道姑娘找他有何要事?”说罢,他忍不住往青芜的身后瞄。   “别看了,我是货真价实的人类。”阮青芜冷笑一声,“不过,或者要比你们想象中的狐狸更可怕。” 第99章 九山王(三)   说起来,这李家富户还有那么点来历。   祖上原是江南科考大员手下的一名小官,靠诬陷上头来博得了一身功名。然而毕竟不是自己的真本事,富不过三代,没过几十年又没落了。然而虽然没了权势,借着一些见不得人的营生,迅速的积攒了一笔钱财,当家的会做人,因此不仅没被发现,还传出了好名声。   这么想来,李家会将邱族出卖,简直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果然如此!”邱既明恨恨道,“我真是识人不清,将家族托在了这种人手里!”   “邱老还是不要太早下结论为好。”阮青芜倒是闲闲的说道,“目前事态并不明朗,幕后黑手是谁,还不清楚。”然后她仿佛刚想起来一样,说道,“可惜了茜茜和奚奚,多么好的孩子,就这么去了。”   “是啊,”牵动了情绪,邱既明叹道,“茜茜和奚奚是我族最有天分,承接气运的日月双狐,我本来还觉得,他们能长大,能有一番作为,就算没有,也能过的一生顺遂,谁知......”说到最后,他老泪纵横,实在说不下去了。   “节哀顺变。”阮青芜叹了口气,说道,“目前我们只是知道了李家的面目,然而龙生九子,各有不同,此事或许另有隐情。”   “如何?”邱既明问道。   “百来斤硫磺硝石,除了驱狐之外,还有其他用处。”阮青芜说道,“硝石亦名硭硝、苦硝、焰硝、火硝、地霜、生硝。可用来制冰,制釉,以及用做颜料,当然,亦能药用。硫磺须炮制,炮制过后亦可为药用,外用解毒杀虫疗疮,内服补火助阳通便,这些药理,想必邱老应该也知晓。所以我说,”她向周围看了一圈,“事情尚不明朗,还不能妄下定论。族人尸体安置的如何?”   “我已布好结界。”邱既明说道。“可保半载不腐。”   “那就好。”阮青芜点了点头,说道,“耳听不能为实,李家人如何,我们还是要亲眼见证为好,哦对了,尚有个问题没有请教邱老,请问族人数量可对的上?”   “不算那人类小孩和青丘的两只的话,除却出游在外的二女蓁蓁,”邱既明说道,“其他皆能对的上号。”   “嗯。”阮青芜点了点头,“找到他们行踪也是要做之事,只是依据现在情报看起来,李家嫌疑最重,还是先找到他们最为紧要。只是.....”   “陛下想说什么?”邱既明问道。   “李家人身为人类,硫磺硝石这种用途,若没人告知,只怕难以揣摩出用途,我倒是很好奇,为什么一介凡人会知道这?”   “陛下说的是。”邱既明说道,眼神一冷。“若有证据,江南狐族定要向青丘本家讨要个说法!”   “既如此,我们便分头找寻,一个时辰之后,在东边的临江楼会合。”阮青芜说道。   事情便这么决定了。   死了呢。   走在街上,三日月莫名的想到了这个问题。   那么一家人就这样死了,然而自己却并没有什么感觉。   对于器物来说,死亡的概念并不清晰。器物感觉不到恐惧,也没有临死的体会。   活着嘛,就是活着而已,死了也就是死了。   然而,人类的话,他们对于生死的体验,应该是有所不同的吧。   她应该也是.....   “请问,你是明三吗?”突然之间,三日月被一个青年唤住了。   “您是?”三日月看向来人,似笑非笑的问道。   “我是李秋阳。”来人答道。他一身皂白,略有狼狈,然而目光清澈坦率,看着三日月道,“叶南星让我找你,他说报上这个名字你就会跟我走了。”   “好,我跟你走。”三日月想了想,说道。“他怎么样?”   “他不太好。”青年说完,便带着三日月往偏僻处走去。   一路辗转来到了城外,在一处不起眼的茅棚里,三日月见到了伤痕累累,神志不清的叶南星和在一边虽然沉默,然而却是所有人之中最为齐整的弦月。   他顿了顿,问道,“你们这是什么情况。”   “我是李家长子。”李秋阳说道。“我之前离家远游,刚回来一晚上便遭此横祸。”   卷帘东风应如故,夜雨寒山梦秋阳。   李秋阳也正如其名一般,是一个看上去十分爽朗阳刚的人,他皱了皱眉,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也想知道。”三日月不动声色的观察了几个人一番,才慢悠悠的说道,“这到底是怎样一回事。”   “是我的错。”一直沉默不语的弦月说道,她缓缓摇头,“我....”   “这位姑娘,”李秋阳说道,“我看到你的时候,你正在竭力救人,怎么会是你的错呢?”   “你不知道。”弦月顿了顿,“我得先找到姐姐,失陪了。”   “请等等。”三日月出言道,“他身上的伤,你有办法吗?”   “我会设法。”弦月应道,说完,她便离开了。   “等等,你们...”李秋阳徒劳的伸出手,然后他又转向三日月。   “别看我,我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三日月说道,“只不过我知道外面有个满心愤怒的家长,要为他的子女报仇。”   “可是我的家人也不见了啊。”李秋阳莫名其妙的说道。   “你说,你之前一直在远游?”三日月说道。   “是啊。”李秋阳说道。   “那么突然回来,是有什么原因吗?”三日月问道。   “是九山王。”李秋阳正色道。   “九山王?”三日月问道。   “是。”李秋阳说道,“我们这边诸多山匪,本来不成气候,谁知最近冒出一个九山王的人物,将诸山联合了起来,成了气候,我之所以赶回来,便是想告知家人令其躲避。”   “躲避啊....”三日月若有所思,“总之,你们先待在此处,食物水和药品我会带来,外面有人想对你们不利,在弄清事实之前,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为好。”   “多谢明三。”李秋阳长揖到底,感谢道。   “不用谢我。”三日月瞟了一眼昏迷中的叶南星,说道,“你只是和她身边的人扯上关系了而已。”   临江楼楼如其名,在江边建成,旁边便是滚滚江水,强劲的江风从水面上吹过来,刮到楼里,带走了夏日的气闷,留下一片清爽。   如果不是发生了灭族这样沉痛的事情,这地方还真是一个享受的好所在。   三日月走上来的时候,正好就看见阮青芜坐在靠窗边的位子上,看着江面发着呆。   万花弟子无论在做什么事的时候,都自有一番风流优雅,哪怕是阮青芜也不例外,不言不动的时候,便如同一幅画一般,令人移不开眼睛。   欺骗。三日月在心里下了定义,随即又感叹。哪怕是欺骗,这外表也实在太美好了些。   “宗近,你回来了?”阮青芜很快注意到了他的到来,说道。   “嗯。”三日月走到她对面坐下,说道,“我回来了。”   “有什么发现?”阮青芜很感兴趣的问道。   “这个嘛,”就在三日月正要说出九山王的名字的时候,他注意到青芜的袖子一动一动的,便问道,“那是?”   “哦,这个啊,”阮青芜不以为然的说道,“是之前那对姐妹中的姐姐。被我碰到就带过来了。”   “哦?”三日月讶然,“这....”   “不过你也不用对邱老说,”阮青芜说道,“毕竟邱老心情不稳定,在事实还没查清的情况下,邱老见了容易产生误会。”   “好。”三日月点了点头,就在这时,邱既明气喘吁吁的跑了上来,他坐到剩下的一张空椅子上,喝下一大口茶,才说道。“陛下,你知道九山王吗?”   “初次听说。”阮青芜和三日月两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这个九山王啊。”邱老眼睛发亮,说道,“他说他能为老夫找到灭族的真凶,以及为老夫报这灭族之仇,而且老夫跟他相见恨晚,是一个知书达理,博学多闻的有识之士啊!”   “那真是太好了。”阮青芜说道,“这九山王.....”   “当然是骗人的。”邱既明收敛了神色,说道,“天下间哪有这等好事,还欺我小老儿身在局中,看不透么?若真是如此,也算白活了这许多岁月了。”   “......”阮青芜跟三日月对视一眼,脸上泛起一模一样的假笑,说道,“邱老英明。”随即又异口同声的说。“你今天为何老学我讲话?”   “哎,你们不用在我面前装,”邱既明挥挥手,“陛下和明三公子虽然也是聪明,但是小老儿毕竟活过了这许多年月,在人情世故方面,还是有点自信的。我还未告诉他灭族之事,他便主动找上门来,就算没做下这等事,却也脱不开关系,小老儿装作是深信不疑的样子,其实也在打探他虚实,想来再过几日就有眉目,我族之人也得以昭雪。”说到后来,他竟然红了眼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口喝下。   “邱老果然经验丰富,”阮青芜说道,“既然与这九山王脱不开关系,我们便吃顿饭,然后一同去投靠他可好?”   “投靠?”邱既明一呆,随即反应过来,抚掌大笑道,“好好好!不愧是陛下!与小老儿所想无异,有陛下相助,吾复仇之日不远矣!” 第100章 九山王   总之,这一顿饭,三日月是自始至终都没能找到机会将自己所得到的九山王的消息说出来,至于李秋阳,他一直想找机会跟阮青芜商量,可是直到一行人去了跟九山王接头的地方,也没有机会说出来。   事情不太对。三日月想道,让李秋阳暂时隐藏起来真是太好了。   邱老那个样子,无论怎样都感觉不像是能听得进人说话的模样。所以还是等见到了九山王的时候,再——   就在这么想着的时候,众人在约定的茶铺里等了半个时辰,就在他们都有点不耐烦的时候,一个遍体鳞伤的人跑了过来,说道。   “你们就是跟大王约好的人吧!”他说道。“山上已经全灭了,只有我跑了出来,大王让我叫你们赶紧逃,不然等他们杀过来就来不及了!”说完,一口血吐了出来,死了。   “这.....”阮青芜按了按他的脉搏,确认死亡之后,沉吟半晌,对邱既明说道,“邱老如何看?”   “一不做二不休,”邱既明想了想,说道,“九山王刚说过要助我复仇,却突然遭此横祸,可见是那个人找上门来了,陛下可愿和我一同前往,探个虚实?”   “自然。”阮青芜点了点头,看向三日月。   “你们去吧。”三日月笑了笑,说道,“我在城里继续探听消息,也许会有什么意外发现。”   “也有道理。”邱既明点了点头,“多谢公子。”   “不用。”三日月摇摇头,“你们去吧。”他目送两人远去,松了口气。   身上还有些李秋阳给的银子,三日月想道,接下来去哪里买食物呢?   过了一会之后,他懵逼的发现,自己似乎对金钱一点常识都没有。   然后他走到一间包子铺面前,问道,“老板,这个包子多少钱?”   阮青芜和邱既明一路朝山里疾行。   “陛下,应该是前方不远处了。”邱既明看了看路程,肯定道。   “是嘛。”阮青芜点了点头,“那我们就走吧。”   不过多时便见到一座村寨,一扇竹制城门出现在两人眼前,邱既明和阮青芜对视一眼,走了过去,没走几步,便有一个小卒前来,毕恭毕敬的问道,“两位来此,有何贵干?”   “我们前来,”阮青芜说道,“是应了你们家主人的邀请,来与之一晤。”   “原来是大王所说的客人,我们大王一直在里间等候两位,”小卒说完,便朝后喊道,“开门,迎接两位贵客!”   说罢,城门便缓缓的开了。   阮青芜跟邱既明一同走了进去。   如果按照之前那传话的人所说,那么此处应该是一片死寂才对,就因为一路行来并没有看到死人,也没有看到血迹,一切才显得不正常。   虽然叫九山王,然而村寨内却是一个自给自足的小村庄,黄发垂髫,各安其事,两人看了半晌,并未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陛下,这.....”邱既明与阮青芜耳语道。“莫非那人是骗我们?”   “邱老,”阮青芜微微一笑,悄声道,“邱老不觉得□□静了么?”   “安静.....?”邱既明一愣,这才发现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实在是安静的过分了。哪怕在玩闹,都几乎没有什么声响,即使村里全是活人,整个村也如同.....   如同死了一般。   邱既明觉得全身发冷,他心中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前面引路的小卒立刻察觉了邱既明的停顿,回过身问道,“这里的道路是有点难走,辛苦各位了。”   “还好还好,”阮青芜笑道,“我是走惯了山路的,这位可能是平日里难得出门,因此有些不适应罢了。”然后她看着邱既明,一脸关切地说道,“邱老,还能继续走吗?”   虽然非常不想走,然而邱既明也知道,此时已经骑虎难下,只得说道,“略有不适,让二位见笑了。”   “先生千金之躯,”小卒说道,“愿意来此相助大王已是难得,我们又怎会取笑先生呢?”   “走吧。”阮青芜说道。   于是两人便随着小卒一同往前走去。   沿着曲折的山路往上,要不了多久便道了村寨最大的建筑里。   邱既明看去,在一个圆形的房子里,北面坐着一个彪形大汉,搂着一个看不清面容的姑娘,他的两边坐着身量不一,但是各有特色的人,看样子像是二当家和三当家。   “哈哈,两位可是要我好等啊!”当中的大汉哈哈一笑,一挥手。   顿时,一群人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房子里。周身泛出绿光,沉默的看着两人。   “你们....!红月!”幽幽的风吹了起来,邱既明看到了在大汉身边的女子的真容,顿时怒不可遏,“枉我把你当成同类,你却为了鬼来出卖同族!”   “你是说的这娘们?”彪形大汉轻佻的说道,“别误会,不是她出的手...”他看了看邱既明的脸色,哈哈大笑道,“是她被我们利用,指使别人干的!”   “无耻之徒!”邱既明大怒,浑身灵力大涨,想跟这些人同归于尽。   “不忙。”阮青芜制止了邱既明,说道,“若是既明你就这么走了,谁去见证奇迹呢?”   “奇迹?”邱既明一愣,问道。   “孤本来就料到你们会出手,”阮青芜看着红月,摇头道,“只是没想到你们居然如此丧心病狂,跟鬼族联手也要谋害孤,甚至还赔上了江南一族,红月,你有没有想过,在这一己之私面前,连邱老都能放下过往恩怨,与孤联手对抗鬼王,而你身为本家派来的助手,却为了刺杀孤而做下这等出卖同族之事,真是罪无可恕!既然你在这里,那么我那徒弟,还有你的妹妹,以及李家人又去了哪里?”   “别的我不知道,”彪形大汉哈哈一笑,说道,“你口中的李家人,你们刚才便已经见过了才是。”   “你说那群被你们拿来做寄体的人?”阮青芜问道。   “应该说,从头到尾,他们见的就只是我们。”彪形大汉说道,“你们也别怪这娘们不吭声,她正集中精力维持着我们的法术呢,可不能随便开口啊。”   “你们......”饶是此时愤悲愤交加的邱既明,也被这一幕震惊了。   “所以,如果将红月杀死,你们这群鬼就能消失了?”阮青芜挑眉。“邱老,决定权在你。”   邱既明沉默了。   人死不能复生,妖也一样。   红月既是妖,也是同族,而且还活着。   但是自己的族人已经无法醒来了。   邱既明心中一片悲苦,他看着红月,手忍不住握成拳头。   杀,还是不杀?   “我......”他充满痛苦的开了口,正要说的时候,听到外面传来一声,“请住手!”   众人闻声望去,看到弦月冲了进来。她看向红月,焦急道:“姐姐!”   “弦月,你来的正好,”邱既明沉声道,“你姐姐害我江南一族尽数全灭,如何处理?”   “我......”弦月看向红月,又看向阮青芜,咬了咬唇,朝阮青芜跪了下来,“求陛下开恩!”   “哦?”阮青芜挑眉,“为何求我开恩?”   “若陛下有任何拯救江南一族的法子,”弦月充耳不闻,只道,“弦月愿付出一切,只为换来姐姐生存。”   “哎,只怕你姐姐就算醒来,也不再是原来的那个她了。”阮青芜语带深意的说道,“你确定?”   “弦月愿意。”弦月答道。   “好吧。”阮青芜说完,便对邱老说道,“既明,如今,我还真有个办法。”   “陛下请说。”邱既明说道。   “这些鬼只能堵住我们,并不能随心移动,”阮青芜向四周看了一眼,说道,“我们只要让红月远离他们,便能破除术法。只是——需要你们二人配合。”   “没用的。”彪形大汉说道,“我们虽动弹不得,可是鬼王一会就到,只要拖到那时候,你们便插翅难飞!小的们,阵法摆出来!”   只见红月吐出一口血,身形摇摇欲坠,周围沉默的鬼魂齐齐变换了位置,形成了一个阵法,将三人困在了里面。   “破。”阮青芜临危不惧,手指掐诀,妖王力量显现,将阵法撕开一条缝,邱既明和弦月趁此时机,一齐奔出,带走了红月冲破房顶。   就在红月离开彪形大汉的当下,众鬼俱喑,阵法不攻自破。阮青芜设了个结界,将一众尸体与尚未离开的鬼魂困在此处,便也随之离开。   趁着邱既明和阮青芜离开的时机,三日月给李秋阳带去了食物,并要他跟自己一同前去李家大宅寻找线索,考虑到叶南星到现在还未恢复意识,便将叶南星也带上。李秋阳背着叶南星,跟三日月一起来到了李家大宅。   “还是我离开时的模样啊。”李秋阳感叹道。   “你离开时?”三日月问道。   “是啊,”李秋阳无比怀念的感叹道,“这里跟我刚离开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你看这里是我小时候划下的身高的印记,这里......”他的声音极其不自然的凝固了。   “什么?”三日月看着他的神情,问道。   “不对,太不对了。”李秋阳说道,他轻车熟路的在一众房间里找到了自己的房间,说道,“果然如此!”   “所以?”三日月问道。   “这里自从我十年前离开之后,就没动过。”李秋阳严肃的说道,“我的意思是,一丝一毫都没动过,简直像根本没人住过一样!” 第101章 九山王(五   恍如昨日。   除了没有人之外,其他所有摆设一模一样。   身处其中,李秋阳总觉得一切都没有发生一般。他临走前,在某些地方都做了下标记,比如书的摆放位置,以及笔的方向等等。   所有的细节全都没错。   正因为并没有错,才是最大的错误。   “母亲等人如果还健在的话,”李秋阳说道,“这些我故意留下的破绽应该会被她们抹去。所以。”   “所以你的家人在你走后就消失了。”三日月说道。   “您□□慰我了。”李秋阳叹了一口气,将叶南星放在了房间里的床上,“只怕他们已经惨遭毒手了吧。”   就在这时,天边突然出现一阵阴惨绿光。三日月一看,心道不妙,转头看向天边,只见一道黑影在迅速朝这边赶来。   正是阮青芜一行人。   “你带他找地方藏好。”三日月说道。“不要引起他们注意。”   “嗯。”李秋阳应下。开动了书房的机关,将叶南星抱起走了进去。   “宗近,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可是有什么发现?”阮青芜关切的问道。   “是啊。”三日月悠悠的说道,“不知道主上有什么发现?”   “离渊布下了万鬼阵在那里等我们,我们在阵中找到了弦月和红月,”阮青芜叹了口气,“李家人被厉鬼控制,我将他们与鬼一同困住,想到解决的办法之后再处理。”   “我在街上没有什么收获,”三日月说道,“所以便想来这里看看有什么发现。”   “有吗?”阮青芜问道。   “很遗憾,没有。”三日月说道。   “那也没什么,”阮青芜安慰道,“我们这回回来,是因为有了救邱老一族的办法,所以才将李家人暂时搁置,回到此处。”   “办法是指?”三日月愣了愣,问道。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阮青芜笑了笑,对邱既明说道,“既明,我们去准备吧。”   “好。”邱既明答道。他看了三日月一眼,叹了口气,和阮青芜一道走了。   就在他们离去之后,书房机关打开,李秋阳和刚刚苏醒的叶南星一同走了出来。   “你们....”三日月说道。   “快带我去追芜姐,”重伤初愈,叶南星有气无力的说道,“弦月要死了,她是无辜的。”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三日月丝毫不动,站在原地问道。   “来不及说了,”叶南星着急的说道,“弦月她很危险,她想....”他沉默了下来,“你不相信我。”   “不,”三日月有点不耐烦,说道,“你没回答我的问题,我问的是,到底出了什么事?我将你们的下落隐瞒,已经违背了我的原则,”他说道,“现在如果你不将事情来由全部交代清楚,我会在这里将你们格杀。”   “......你,”叶南星冷笑一声,“没想到你是这么一个俯首是从的人!”   “如果我真如你所说的话,这会主上早就发现你了。”三日月说道,他摇了摇头,“你们的想法有时候真令我惊奇,是她将你们宠的太好了吗?”   “你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叶南星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句话。   “我确实不知道,所以如果你不讲给我听,我更不会知道。”三日月说道。   “这位兄台,”李秋阳也说道,“在下也很想知道,在下的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是这个家的?”叶南星惊讶的问道。   “是啊。”李秋阳点了点头,他刚躲进去没一会,听到阮青芜说的消息之后正要出去,便被醒过来的叶南星阻止了。所以他现在也十分莫名其妙。   “你们家被厉鬼掉包了。”叶南星说道,“十年前,他们拿九山王的名义,将你们家骗入山中杀害。这里是一个空巢,一直都是厉鬼演的戏,所以这个地方从未改变,我们来到的时候,我便发现了这一点,苦于没有证据,并没有人相信我。我从他们的话中得知,像这样的地方还有很多,都是厉鬼布下的陷阱,”他咳了几声,“然后我们刚安定下来没几天,便被他们邀请,去了鸿门宴...我以为是鸿门宴,其实是调虎离山之计,在我们全副武装去赴宴的时候,他们炸了整个后院,我们前去救援,然而一切都来不及.....红月可能参与其中,然而弦月是无辜的,她曾经想阻止红月,可是...”   “弦月为什么有危险?”三日月问道。   “弦月说,有一种术法,可以以一人之命为祭品,进行唤魂,”叶南星脸色苍白,“红月也许该死,但是弦月比她善良,也不是幕后主使,不能死啊。”   “那我们快去吧。”三日月做下了决定。   “且慢。”李秋阳听了一阵,说道,“两位所说之事,太过荒谬,在我看来,只是一群凶手而已。我们应该告知官府,将犯人绳之以法。”   “......”三日月和叶南星无语的看了他一眼,然后三日月对叶南星说,“我带你一程?”   “咳咳,好。”叶南星咳了一口血,说道。   然而还是晚了。   三日月和叶南星赶到的时候,正是弦月举剑自杀的时候。   “弦月!”叶南星悲呼一声,向前扑倒,“你.....”   一人死,祭品齐全,术法开始运转,顿时,天空阴沉,万马齐喑,在倒塌的楼阁内,无数星光从死去的狐狸旁边小巧的木雕上浮了起来,回归到了肉身之中。   “没想到陛下之前居然用返魂木为我族做了替身,”邱既明对阮青芜说道,“陛下此恩,邱既明铭感五内,从此江南狐族唯陛下马首是瞻。”   “唯陛下马首是瞻。”苏醒过来的狐族也一齐说道。   “起来吧,”阮青芜一身百鸟华衣,神态凛然,虽然未着冠冕,然而气度仍然不凡,“我在江南,离渊必将加害于我,这返魂木虽然珍贵,可若是跟生者相较,又如何能谈得上,诸位无事便好。”   “谁没事了!?”叶南星站起来,对阮青芜喊道,“我有事!弦月也有事!她死了!”   “南星?”阮青芜似是才看到他一般,说道,“你之前去了哪里?倒让我好找,又是如何找到这里的?”   “我.....”叶南星一时结舌,说不出所以然。   “你早就知道我们来到了此处,怎么现在才出来?”阮青芜摇摇头,像是一个关切后辈的长辈一般说道,“我本来叫你跟随就是想让你保护众人,可是怎么也找不到你,又徒增了许多波折。”   “我....”叶南星还未说完,阮青芜便看向了一边的三日月,叹了口气,“你早就找到他们了,对么,宗近。”   “因为我一直有一个疑问。”三日月说道,他看向叶南星,“为什么南星他遇到袭击之后,第一反应不是找你,而是来找我呢?”   “因为她是假的!”叶南星总算找到了机会,激动的说道,“我听那些鬼说,芜姐在仙都那边跟鬼王打了一场,将鬼王打伤,然后便不见踪影,而这个芜姐,却好像一点都不知道鬼王受伤需要休养一般,怎么可能!”   “我从来不曾说过鬼王受伤与否,”阮青芜面对这样的指控,神色不改,气定神闲的说道,“而且,我若是一切幕后主使,何必与邱老一起犯险?又怎么会在事情还有转圜余地的情况下,用返魂木做替身?”   这也很有道理,邱既明点了点头,“我相信陛下所说,”他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弦月尸体,“这两姐妹害我族至此,就算不是亲手所为也与她们脱不了干系,不过看在弦月为我族牺牲的份上,我族不与青丘本家断绝关系罢了。”   “邱老宽宏大量,”阮青芜说道,“现在离渊当前,妖族内耗只会损伤自身。”   “我也正是因为这点才如此决定。”邱既明冷冷的说道,“否则我定会为我族讨个说法!”   “南星,你身上伤还好?”阮青芜问南星道。   叶南星咬了咬唇,摇了摇头,“我还是不信你。”他拿起重剑,起手就是一个风来吴山。   “小心!”风来吴山剑气宽广锋锐,眼见就要伤及一旁刚刚恢复的无辜狐族,阮青芜无法,只得动用法术,卸了叶南星的气劲,将他缚住。“你又何必如此。”   “弦月可以不用死的,如果你出手的话。”叶南星恨恨的看着阮青芜,说道,“如果你想的话,她可以跟我一样活着。”   “可是你想多了,”阮青芜淡淡的说道,“我不是神,不能考虑到所有人。”   “松开我!”叶南星挣扎了几下,说道。   阮青芜无话,解开了他的束缚。   “我恨你。”叶南星揉了揉手,捡起地上的剑,转身离去。   “正好,你姐姐给你铸的这把剑,你也能用上了。”阮青芜说着,扔出了一把剑。   叶南星接过,头也不回的说道,“我会用这把剑杀你。”   “那我恭候了。”阮青芜又叹了一口气,拦住了邱既明,对他摇了摇头。   “陛下,”邱既明说道,“此人...”   “他是我一个好友的弟弟,”阮青芜说道,“我答应好友,要为他铸心,现在只是第一步而已。只有脱离了我,他才会长大。”   她叹了一口气,看向天空,“这一天还是到来了。” 第102章 剑冢(一   重峦叠嶂,青山环绕。乌蒙灵谷便在这群山深处,阮青芜和邱蓁蓁两人跋山涉水,终于来到了此处。   “就是这里?”邱蓁蓁不可置信的看着出现在面前的一条长长的栈桥。   “是啊,”阮青芜说道,“我们要走过去。”   “走过去,你确定?”邱蓁蓁颤抖的指着残破的仿佛随时可能毁坏的桥,“你要我们走过去?”   “是啊。”阮青芜点点头,“因为桥的两头一定设置了让阵法无效的装置,所以我们只能走过去。”   “万一桥塌了呢?”邱蓁蓁绝望的想挠墙。“我现在有点后悔了。”   “你看这样如何,”阮青芜沉思了一会,说道,“如果你走的过去,并且来到了剑冢的入口的话,我就告诉你一个能令所有人心服口服的四字真言,如何?”   “诶~真的啊?”邱蓁蓁抱着桥柱,惊呆的问道。   “是啊。”阮青芜点了点头,煞有介事的说道,“而且保证十分管用。”   “对什么人都可以?”邱蓁蓁抱着桥柱两眼放光的问道。   “是啊。无论是妖狐,还是鬼,还是人,这四个字都特别有用,走吧,走过去了我就告诉你。”阮青芜说道。   “你,你先走,”邱蓁蓁警惕的说道,“万一我掉下去了你跑了怎么办。”   “诶?可是我也有相同的顾虑啊。”阮青芜无辜的说道。“这样吧,我想了一个折中的方法,我用带子将我们两个绑在一起,然后你走前面,这样你掉下去,我也跟着你掉下去,如何?”   “我怎么相信你?”邱蓁蓁有点松动,说道。   “就凭我比你想进去。”阮青芜说道。   “好吧。”邱蓁蓁同意了。   于是阮青芜便拿出一根带子,给两人系上了。   “顺带一提,这应该是最后一根捆仙索,所以你挣脱不开,我也挣脱不开。”阮青芜看着邱蓁蓁系上,才慢悠悠的说道。   “你怎么不早说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邱蓁蓁尖叫一声。   “哎,当然是如果我早说了,你就不会系上这个带子了啊。”阮青芜叹了口气,说道。   “你你你你——”邱蓁蓁挣了挣,甚至用狐火烧了烧,发现真的没用之后,颤抖的看向阮青芜,“你真可怕——”   “走吧,请。”阮青芜忍着笑,说道,“别担心,想想那个四字真言。”   在心里权衡了一下真言和捆仙索,又想到如果自己掉下去,那么阮青芜也不能幸免,邱蓁蓁定了定神,对着栈桥迈开脚步。   她和阮青芜一路爬上来,栈桥中间甚至被云雾遮住,底下更是千丈深渊,一步踏错,便会粉身碎骨。   邱蓁蓁踩上去的时候就后悔了。就像阮青芜预料的那样。   “蓁蓁,不要怕,往前走。”阮青芜在后面悠悠的说道,“别担心,大不了我给你垫背。”   “这句话你给我记好了。”邱蓁蓁害怕的要哭出来了,恶狠狠的说道。   走上栈桥的时候眼前便被云雾遮住了,只能看见脚底的一小块地方,邱蓁蓁害怕的说不出话来,阮青芜也一向能不开口就不开口,所以在邱蓁蓁说完之后,便陷入了一片尴尬的沉默中。   “喂....说点什么呀。”邱蓁蓁一边胆战心惊的往前走,一边说道。   “嗯....”阮青芜想了想,“说点什么好呢?”   “比如...笑话什么的,你随便讲个啊。”邱蓁蓁说道。   “好吧。”阮青芜叹了口气,“那我说了啊。这个笑话是听谷里的同门讲的,在遥远的北方有一只小企鹅叫极极,她有一个好朋友是一头熊叫南南,南南有一天很无聊,他就开始拔自己的毛,拔一根数一根,然后他数到一百的时候,再重头数一遍,如此这般,循环往复,你知道他后来怎么样了吗?”   “怎么样了?”邱蓁蓁说道。   “他拔光了自己的毛,然后冻死了。”阮青芜以棒读的语气说完了这句话。   “这是笑话吗!”邱蓁蓁崩溃道。   “他们觉得很好笑啦,”阮青芜叹了口气,“我听他们说的时候,我也觉得很好笑,然而,被我自己一说,却一点都不好笑,我应该是没有说笑话的天赋吧。”   “那你还说什么啊!”邱蓁蓁又快哭了,这回是气的。   “不是你让我说笑话的嘛。”阮青芜无奈道。   “你这个人到底有没有幽默感啊!”邱蓁蓁快暴走了。   “唔,至少我会笑。”阮青芜想了想,说道。   “谁不会笑啊!”如果不是在栈桥上无法转身,邱蓁蓁真想回头给阮青芜一拳。   “啊...”阮青芜有点无奈,说道,“我不会啊。”   “什么?!”邱蓁蓁说道,“你在戏弄我吗?谁一出生不会笑啊!最起码哭知道吧!”   “据说我出生的时候确实没哭过。”阮青芜挠了挠后脑勺,说道,“我不是足月出生的,所以一开始特别瘦弱,师父他们都说我能活下来就是个奇迹,也许喝药的副作用还是什么的....我一开始确实不会笑,既不会哭也不会笑。”   “你.....”头一次听说阮青芜的过去,邱蓁蓁恼恨的发现自己竟然开始担心她,“你现在看上去可不像你说的那样。”话语到了嘴边半天,最终成了这样一句话。   阮青芜笑了笑,说道,“确实,我既不会哭,也不会笑,但是无论是我的双亲,我的师父,或者我的同门,他们却从未因我与众不同而让我变得跟他们一样,不过我却想跟他们一样,然后我开始学习和模仿,渐渐的学会了笑。”   “我现在还是觉得不可置信,”邱蓁蓁说道,“你觉得快乐喜悦的时候,你不想笑吗?”   “老实说,”阮青芜叹了口气,“你们说的悲伤或者喜悦,我也想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感觉。通过学习,我可以知道哪些事是快乐的,或者哪些事是悲伤的,可是硬要我说什么感觉的话,我是没有的。我只是仅限于知道而已。”   “你真可怜。”邱蓁蓁不由自主的说道。   “有吗?”阮青芜愣了愣,“其实我觉得我还是有的,只不过没感觉到而已。”   “够了,我才不相信你。”邱蓁蓁翻了个白眼,“我们狐狸,对情感的感知是很敏锐的,”她说道,“可是我自从见到你开始,便在你身上感觉不到任何强烈的感情,所以我无论如何都无法完全相信你。”   “这是好事。”即使被如此直白的怀疑,阮青芜仍然赞同道。“凡事都需要有自己的判断,不能一直笃信他人。”   “喂喂。”邱蓁蓁有气无力地说道,“你就不能给我装出一副生气伤心的样子吗?”   “反正都跟你坦白了,我何必装呢?”阮青芜说道,“你相信我没对你说谎,不是吗?”   “不,我突然十分怀念你装成正常人的时候了。”邱蓁蓁咬牙切齿的说道。   “可是有些东西就是这样,”阮青芜说道,“一去不复返。”   “你!”当邱蓁蓁真的想回头给她一拳的时候,听到阮青芜沉声说道,“我们到了。”   邱蓁蓁抬头一看,发现在说话间,不知不觉,出口已在眼前。   她按捺下激动不已的心,走出了栈桥,回头看向阮青芜。   跟又紧张又小心翼翼的她不一样,阮青芜闲庭信步的在桥上走着,云遮雾绕,掩去了栈桥的本体,令她仿佛走在云端一般,翩然若仙。   “你这家伙如果换上一身白衣,”邱蓁蓁吐槽道,“也许我还真的会觉得你是仙人了。”   “哈哈,为了不让你们这么以为,所以我还是继续穿黑吧。”阮青芜走出了栈桥,不以为意的说道,“都是衣服,只不过我穿惯了黑色而已。”   “你该不会准备了很多件这样的衣服吧?”邱蓁蓁怀疑的说道。   “是啊你怎么知道。”阮青芜故作惊讶的看着她。   “来我们来打一场。”邱蓁蓁撸起了袖子。   “哈哈哈,不要在意,开玩笑的。”阮青芜说道,“不过我真的要换衣服了,你回避下。”   “哦好。”邱蓁蓁点了点头,转过身,随即又反应过来,“为什么我不能偷看啊!”   “唔,你喜欢看女人换衣服?”阮青芜含笑道,“倒没想到你有这样的癖好。”   “瞎说什么我才没有!”嘴上这么说着,邱蓁蓁却实在忍不住想偷瞄。   “看也没关系,”阮青芜笑道,“就怕我身上伤疤太多,吓到你。”   “额!”邱蓁蓁还真是被吓了一跳,“你...”   “啊,云萝殿下当初确实治好了我。”阮青芜很快便换上衣服掩盖了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但是只能完全去除我脸上的伤痕,身上的其他部分若我想的话,可以消失不见,只不过要白费很多精神,所以在没必要掩盖的时候,我都是直接让它们出现了。”   “.....”邱蓁蓁眼神复杂的看着阮青芜,“你知道吗,刚见到你的时候,我以为你是哪里来的大家小姐,一点苦都吃不得的那种。”   “哈哈,我看上去像吗?”阮青芜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劲装,将头发完全挽到脑后,说道,“你也准备一下,把身上的零碎都卸下来会比较好。”   “我们这是要干嘛?”邱蓁蓁本来穿的就类似于便于活动的劲装,只需要将头发挽好就行,她一边挽一边说道。   “还不明白啊,”阮青芜笑了笑,“我们去盗墓啊。” 第103章 剑冢(二   之前说过,剑冢的门口是一座六层只有一层在上面的地宫,阮青芜带着邱蓁蓁以一种特殊步伐走了一段,便看到了一座荒废已久的村庄。   “这里是?”邱蓁蓁看着这片凄凉的景象,问道。   “哎,这地方还是成这样了。”阮青芜叹了口气,“跟我来吧,第一层就在村子中央。”   “你以前来过这里吗?”邱蓁蓁问道。   “可以说来过,也可以说没来过。”阮青芜放了几个机器人来清除周边的杂草,说道,“这里说是剑冢,其实是以剑冢为名,囚禁了一些对世间可能造成危害的东西。”   “那我们还要下去吗?”邱蓁蓁看着她忙来忙去,问道,“如果把那些东西放出来的话,不好吧?”   “说什么呢,”阮青芜看了她一眼,说道,“里面其实应该也就剩把剑了,其他的东西早就流出来了。”   “什么?!”邱蓁蓁吃惊的说道。   “比如你面前就站着一个拿着那种东西的。”阮青芜耸耸肩,说道。   “什么?”邱蓁蓁后退了几步,指着她说道,“你你你,你别过来啊——”   “啊!”她自己又突然想起来,“该不会,该不会是,那个吧?”   “就是啊。”阮青芜叹了口气,“这里面掺杂了太多秘密,不告诉你,是在保护你。要知道,”她眼神转为幽冷,“这世界上总有些存在于我们之上的力量,把我们的挣扎当猴戏来观赏。你不在这游戏之中,所以只要当好旁观者的角色就可以了。”她看向邱蓁蓁,说道,“所以,不要发问。能告诉你的,我自然会告诉你。”   “好。”邱蓁蓁点了点头,感叹道,“你真不容易。”   “这是责任。”阮青芜摇摇头,说道。“有多少能力,便要承担多少责任。这是代价。”她突然说道,“好了。”   “在哪啊?”生长了多年的荒草即使被切割了一大部分,然而还是没令视野开阔多少,邱蓁蓁努力的在阮青芜指的地方看了半晌,才看到一只小小的铜环。   “就是这个。”阮青芜点了点头,将那个兽口铜环拉动,随着地下传来一阵沉闷的响声,邱蓁蓁只觉得地面都在晃动,等她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便看到荒草之中,升起了一座女娲石像。   “我们现在怎么进去?”邱蓁蓁问道。   “走进去啊。”阮青芜戴上了一双特制的手套,按下了女娲像背后的某个开关,神像背后出现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这里机关很多,你跟着我的脚步走,一步都不能走错,知道吗?”   “好。”邱蓁蓁点了点头。   “注意观看我的步伐。”阮青芜仔细叮嘱道。“一定不要错。”   “我知道了。”邱蓁蓁紧张了起来。   然后阮青芜深吸一口气,走进了洞中。   刚踏入一步,洞内顿时灯火通明,阮青芜左右环顾一周,故技重施,将数枚磁石打入走廊,几块磁石在走廊之中快速反射,隐藏在空空荡荡的走廊之中的机关也纷纷启动,毒气明火相互对冲,彼此湮灭,磁石最终卡在了机关和机关之间的缝隙里,就在这时,阮青芜丢给邱蓁蓁一柄铁伞,说道,“快走!”说罢,运起轻功,迅步如飞,在暂时瘫痪的机关上飞掠而过。邱蓁蓁直接化作狐狸,跟着她的步伐,走到一半,机关恢复了大半,顶上有腐蚀性的液体落下来,邱蓁蓁吓了一跳,立刻将铁伞顶在脑袋上,这才避免了变成骨架的命运。   “妈呀吓死我了。”邱蓁蓁在机关恢复完全的最后一刻冲了出来,惊魂未定的说道。   “别动。”阮青芜制止了想要在走廊外围坐下休息的她。“这一层没有邪气,却不代表你可以随时坐下休息。”   “为什么啊?”邱蓁蓁迷惑的看了看,发现她来到了一个上面石制下面木制的厅堂里,“难道这里也跟...”之前那条空荡荡的走廊没什么两样,全是陷阱机关吗?   “是啊,都是差不多的机关构造。”阮青芜说道。“看上去什么都没有,其实每一步都是陷阱。没有我的话,凭你的身手,估计也要去掉半条命才过得去。”   “有这么厉害?”邱蓁蓁瞠目结舌的说道。   “你看。”阮青芜割了一片袍角,往前一吹,那片衣物便轻飘飘的落在了大厅地板上。就在那时,大厅的墙壁上突然出现了一个洞,一块千斤巨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滚了出来,碾过那片衣角之后,又进到另一个洞里。   “这是什么....”邱蓁蓁说道。   “这里一共有八个洞。”阮青芜说道,“底部看上去是平的,其实是一个中低边高的类型,边上压着四块巨石,彼此之间维持着微妙的平衡,一旦有人破坏了这个平衡,便会从洞口里滚出来,顺着轨道滚到另一个洞口里,如此这般。”   “那要怎么过去啊?”邱蓁蓁说道。   “闯过去,在闯过去之后,便有一个控制它的开关。”阮青芜言简意赅的说道,“所以一会我过去,你在这边等我把开关关了再走过来。”   “好,”邱蓁蓁点了点头,“你打算怎么过去呢?”   “荡过去。”阮青芜拿出了一根绳子,将一头拴在有倒刺的一根标枪上,朝天顶中央掷了过去,在刺入顶端之后,阮青芜扯了扯,感觉倒刺勾住了顶上的横梁,牢靠了之后,便后退一小步,脚尖一点,荡了过去。   就在荡到中间的时候,突然,从上方也滚出来一块千斤巨石,朝在空中的阮青芜滚了过去,阮青芜立刻矮身,避过了那块石头,与它擦肩而过,来到了对面,关掉了开关,示意邱蓁蓁过来。   邱蓁蓁便踮着脚,小心翼翼的走过去了。   “怎么走的这么慢。”阮青芜嫌弃道。   “我怂啊。”邱蓁蓁叹了口气,说道。“我们现在是去哪啊?”   “带你走捷径。”阮青芜说道。   “啊?”邱蓁蓁愣了愣。   “正常的程序的话,”阮青芜说道,“闯进来的人还要面对五层关卡,五种怪物,但是我也算半个建造这里的人,所以知道一条躲开他们的捷径,赶时间的话,走这条路比较快。”   “可是——”邱蓁蓁说道,她低头看了看下面的深渊,“你所谓的捷径。”   “对,就是你想的那样。”阮青芜一本正经的说道,“直接跳下去就好了。”   “我拒绝。”邱蓁蓁说道。   “你还记得我之前对你说过的四字真言吗?”阮青芜突然说道。“我现在决定要告诉你了。”   “是什么?”邱蓁蓁问道。   “这个啊,”阮青芜想了想,突然把她往下一推,说道,“来都来了。” 第104章 剑冢(三   终于来到这里了。   三日月站在乌蒙灵谷前感叹道。一路走来,经历了一连串的波折,终于来到了这里。   “看这里痕迹,”阮青芜在他身后说道,“已经有人先我们一步了。”   “主上,我记得....”三日月笑了笑,说道,“之前说好的盟友,应该还有人族?而现在.....”他意有所指的看了一圈。   “.......”邱既明叹了口气,肩膀一边一个冒出了两只小狐狸。“我们就不是人啦!”茜茜抗议道。   “哎.....”奚奚在另一边沉痛的叹了口气。   “你们本来就不是人,是狐狸。”三日月说道。   “人族那边啊,”阮青芜说道,“据说会和青丘的人一路来,我想他们肯定有很多话要说。”   ....明明是很多的帐要算吧。邱既明在心里吐槽道。   “走吧。”阮青芜打开了女娲像,说道。   众人走了进去,面前依旧是一条空空荡荡的走廊。   几人用之前的方法走过了走廊,来到了有巨石的厅堂。   “无论走在我们之前的是谁,”三日月见状,说道,“看来,他都不差。”   “省功夫了。”阮青芜说道。“走吧。”   穿过巨石阵,走到对面的一扇门那里,便来到了之前邱蓁蓁跳下的那个深渊前。   “小心不要掉下去了,”阮青芜说道,“旁边有条小路可以下去,跟我来。”   果然,在深渊旁边便有一条小路,众人点燃了火把,一路向下。   不知不觉,邱既明跟奚奚和茜茜的声音逐渐被抛在身后了,估摸着两人听不到之后,三日月跟在阮青芜后面,不紧不慢的开口。“主上。”   “什么事?”阮青芜问道。   “之前他们的事,是一个局吗?”三日月问道。   “什么局?”阮青芜反问。   “主上之前说的话是,没想到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三日月说道,“我有点好奇,为什么一切都如此巧合呢?”   “这个啊,”阮青芜顿了顿,说道,“我只是赌一把,没想到赌对了而已。”   “之前我跟主上在临江楼见面的时候,”三日月说道,“我记得主上那时便已经找到了红月,不是吗?”   “你不了解狐族,”阮青芜说道,“你还记得之前袭击我的烟吗?狐族善化形之术,我有意将她放走,引我们去鬼族的巢穴。”   “可是主上又如何得知那宅子的问题呢?”三日月说道。   “这不是你听南星说的么?”阮青芜问道。“应该是南星听到了那些鬼的只言片语,然后再转述出来的吧。”   “转述的话语,经过口耳相传,便会引发误差。”三日月说道,“他转述的信息太过准确,反而令我怀疑。”   “也许这便是对方想要达到的效果呢?”阮青芜不置可否,说道。   “那么,让我怀疑有什么好处呢?”三日月说道。   “来让你怀疑我啊。”阮青芜优哉游哉的说道。   “.......主上。”三日月摇了摇头,“你总是这般。”   “我总是什么?”阮青芜含笑道。   越是完美的理由,越可疑。三日月看着前方阮青芜的背影,笑而不语。“主上总有自己的理由呢。”他意有所指的说道。   在那一瞬间,他突然觉得咽喉一凉。   并不是杀气,而是杀意。   在江边见到阮青芜之后,他就能时不时的感到隐隐约约的杀意。仿佛身边有什么人在窥探着一般。   然而,如果并不是不存在这里的人的话。他停下脚步。   “怎么了?”阮青芜转过身看着他。   也许周围实在太黑,从火把处散发出来的光在空气中跃动着,在稀薄的空气中不规则的扭曲了起来,在这怪异的光中,阮青芜的脸莫名诡谲。   “我....”三日月刚想开口,然而就在此时,从上方突然传来了巨响,后面传来了邱既明惊慌的“陛下——”的声音。   “呵,”阮青芜轻笑一声,看着上方,说道,“他们来了。”   “你在离开之前启动了开关?”脚下的地面震动的越来越厉害,三日月简直维持不住自己的身形。   “是啊。”再强的震动仿佛都与她无关,阮青芜笑的妖异。“本来便没想让他们进来,我为什么不启动呢?”   “你是谁?”三日月终于问出了这句话。   “一个故人。”阮青芜收敛起笑,向他伸出手。   然而却并未有碰触到的实感,三日月惊讶的看着她的手从自己的身体之中穿了过去。   “还是不行啊。”她叹了口气,眼神温柔,手上却凝聚了气劲,将他打落深渊。“在下面等着我哦,宗近。”然后她熄灭了火把,几块千斤巨石从上方滚落了下来,伴随着不明妖兽的咆哮,和越来越强烈的震动。   “开始了。”她控制巨石避开了邱既明和三日月一行人,随意的甩在一边,转身离开。   跟两个阮青芜带的队不同,由慕容云溪带领的蜀山派和由青丘二长老带领的青丘狐族,两方人马汇合到一起之后,就没少惹出过事端。一路勾心斗角,互相拉后腿,磕磕绊绊的才来到剑冢前面。比起刚出门时的队伍,人数已经减少了一半。   “长老....”燕赤霞不曾参与这些事,因此一直完好无损的来到了剑冢前面,人数已经少了一半,然而慕容云溪却仍是一派气定神闲,对面的狐族长老也是不慌不忙,直觉很灵的燕赤霞敏感的嗅到了一些不一样的味道。   “赤霞,你随我来。”趁着修整的时机,慕容云溪对燕赤霞说道。   “好的。”燕赤霞点点头,看了一眼又打起来的人狐两方,便跟着慕容云溪来到了一处僻静无人的地方。   “你不要进剑冢。”慕容云溪开门见山的说道。   “为何?”燕赤霞不解的问道。   “事情远比你想象的要复杂得多。”慕容云溪淡淡的说道,“那里是一处极凶险之地,我们需要有个人在我们回不来之后,将我们的遗物带回去。”   “长老!这.....”燕赤霞大惊。   “想必你也看出来了,此次同行的,多是心思不正之辈,”慕容云溪说道,“然而,对面也是这么想的。此次.....只不过是一个清理内部的局而已。”   “那长老你呢?”燕赤霞隐隐约约想到了什么,问道。“掌门怎么可能会让你.....”   “大师兄吗?”慕容云溪淡淡一笑,“我是自愿的,我之力量总有失控的一天,所以,”他看向剑冢方向,说道,“那里是世上唯一能够救赎我的地方。”   “这.....”燕赤霞头一次听到这种秘辛,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你心思纯正,不含杂念。”慕容云溪说道,“我很看好你,没下到剑冢深处之前,剑冢前方的地宫是一处很好的锻炼之地,所以我知道危险也将你带了过来,希望你能有所领悟。以及,活着离开这里。”   “我......”燕赤霞眼圈一红,跪下给慕容云溪磕了个头,说道,“我定不忘长老栽培!”   “不用,你只要遵从自己本心便好。你是外门弟子,不用被教规束缚,我相信你会比内门弟子做的更好,”慕容云溪说道,“至于我,有他们两人记得就行了。”   黑暗中一片寂静。   没有哪里会比坟墓更为寂静,正如没有什么会比死亡更加沉默一样。   邱蓁蓁本来以为自己会必死无疑,却没想到在下落了一会之后,身体居然仿佛失去了重力一般,轻飘飘的降落到了地上。   “可算是掉下来了。”黑暗中传来了阮青芜戏谑的声音,“再不掉下来,可该多动动了。”   “我不胖!”邱蓁蓁心虚的捏了捏自己被她养出来的小肚腩,咬牙切齿的说道。   “好了,走吧。”阮青芜没理会她的炸毛,说道。   “我们去哪里?”邱蓁蓁好奇的问道,“你不点火把吗?”   “啊,不要用明火。”阮青芜说道,“明火会吵醒这里的东西的。”   “我是狐狸,倒是没什么问题....”邱蓁蓁狐疑的说道,“你没关系吗?”   “啊...”阮青芜想了想,说道,“我应该也没问题。”   “可是你是人类啊,人类怎么会有那么好的夜视力?”邱蓁蓁问道。   “谁知道呢?”阮青芜说道,“也许我天赋异禀吧。”   “又糊弄我。”邱蓁蓁不满的说道。   “是啊。”阮青芜大大方方的承认了。“我就是在糊弄你。”   “你!”邱蓁蓁气炸,然而就算她夜视能力好,还是只能乖乖跟着阮青芜走。她发现阮青芜总是走几步停一下,然后再走几步,仿佛在确认着什么一样。“你看不见?”   “我看不见。”阮青芜说道。   “那你怎么知道怎么走的?我来给你说...”邱蓁蓁一着急,说道。   “嘘。”阮青芜回身,准确的制止了她。“你就跟着我走就好了。我不需要看见,也没必要看见。”   “你...以前来过?”邱蓁蓁忍不住问道。   “应该是来过吧。”阮青芜说道。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确定啊!”邱蓁蓁说道,“你到底有什么确定的事可以说啊!”   “嘘。”阮青芜说道,“这里有些东西睡的太久了,如果你的声音再大一点,是会吵醒他们的。”顿了顿,她又说道,“我现在记忆比较混乱,所以....让我静静。” 第105章 剑冢(四   空。   三日月在下落的过程中,想到了这个词。   空无,空虚,空茫。无我,无形,无质。   哪个词都无法形容在阮青芜的手穿过他的身体时的震撼。   如果主上是鬼——   他甚至如此阴暗的想道,如果主上是鬼的话,那么自己便再也不用担心永远与须臾的问题了吧?   死亡是空,是虚无,是沉默,也是永恒。如果主上死了的话,是不是就能变成跟自己一样的存在呢?   他一直不敢思考这样的问题。这样顺着自己的欲望思考下去,有一种黑色的欲望在他心中积淀。诱发着他不可言说的渴求,并将之无限扩大。   一个器物,一位武士,一把刀,是不可能,也不会去思考这些问题的。与其说不会,也许说不能更为准确。无论如何,产生质疑,抑或是产生困惑,都是不被允许的。   只要听从命令行动就可以了。   然而就这一点,他也在心里不断的质疑着。   ‘我’是什么样的存在呢?   ‘我’存在着。一个声音这么对他说。   不,‘我’不存在。另一个声音却反对道。   不断交织的想法,将隐藏在最深处的一个念头逼了出来。   我啊,想成为人。   想跟她一起。   看遍这世间所有的风景。   只是这样而已。   然而——   他最大的恐惧也浮了上来。   我还能,再看到你吗?   在三日月下落的时候,阮青芜也跟他一起下落着,并在半空稳稳的接住了他,一同落到地面。   伪装撤去,她的身形发生了变化,身量变高,变瘦,容貌也愈发成熟——说白了,就是一个成年版阮青芜而已。硬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原本的阮青芜虽然沉着老成,然而眼眸却璀璨如星,有一种年轻人的朝气,而这个半路冒出来的阮青芜更加成熟,更加艳丽,带着一种岁月沉淀下来的王者之气,然而眼眸里却失去了那种朝气,仿佛老人一般暮气沉沉。   “还是太年轻了。”这个阮青芜摇摇头,“如此轻忽,也不知道哪来的自信,罢了。”   她看着失去意识的三日月,“让你到这里来,也许也是我太自信了吧。”   话音刚落,她微阖双眼,控制不住的杀意再度出现。然而又被她努力的压了下去。   “我的时间不多了。”她轻叹一声,“所能做的.....”   幽暗的古墓里,如果不是自己的脚步声,邱蓁蓁只怕会觉得自己已经死去,这里不是古墓,而是虚无缥缈的阴间。   “其实墓也跟阴间差不多。”阮青芜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一般说道,“都是一样的没有活人。”   “你你你你你你——”邱蓁蓁突然听到了这么一句,差点跳起来,“你能不能说点好听的!”   “我只是想安慰你。”阮青芜无辜的说道。   “这种破地方,”邱蓁蓁悻悻的说道,“也难怪你不愿意带他过来。”   “...倒不是因为这个原因。”阮青芜顿了一下,云淡风轻的说道。   “那是什么原因?”邱蓁蓁问道。   “如果只是因为这里环境不好,”阮青芜平静的说道,“我是不会不把他带过来的。事实上,我也跟你所想的不一样。”阮青芜说道,“如果认准了一个人的话,那么哪怕上穷碧落,下饮黄泉,天崩地毁,即使逆天改命,我也不会让他离开我半步。”   “......”一句告白的话语,听的邱蓁蓁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这个人,好可怕。”   阮青芜只是笑笑,并未接话。   看似什么都不在意的人,一旦执着起来,才是这世间最为可怖的厉鬼,宁愿拖整个天地下水,也不愿放弃执念。   人死了就死了,彻底的烟消云散了,什么都不会剩下。就算变成了鬼,也只是一个悲哀到可笑的执念而已。   整个剑冢十分的宽阔,邱蓁蓁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宏伟的坟墓,惊叹的环顾着四周,“这里怎么连个花纹都没有啊?”狐狸爱美的天性占了上风,她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这个,你真想知道吗?”阮青芜说道。   “想啊。”   “不准闹脾气。”   “好。”   “告诉你也无妨,”阮青芜一边在脑海里搜寻着以前的记忆,一边说道,“这剑冢以前是活着的,那个人跟你还比较熟,他不喜欢花纹,也没有人敢违逆他的意愿在他身上雕刻花纹,所以这里什么装饰都没有...只是一座坟而已。”   邱蓁蓁安静了下来,应该是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半晌,她问道,“所以,我们现在是在他的身体里么?”   “你可以这么说。”阮青芜说道,“不过这里只是外围,我们要去中心。”   “中心?”邱蓁蓁问道。   “是啊。”阮青芜说道,“那里关着的东西,随便放一个出来便能颠覆世间,所以除了他自己之外,谁也打不开。”   “你要找的那把剑也在里面吗?”邱蓁蓁问道。   “是。”阮青芜说道,“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在里面了。”   然后他们来到了一座石门前,阮青芜拿起夜听风的石心,放开了手。那颗心便融入了石门之中,接着,门缓缓的打开了。   强劲的气流瞬间将邱蓁蓁和阮青芜吸了进去,石门随之关闭。   石门后是一片虚空,邱蓁蓁吃惊的发现自己悬浮在半空,然而却如履平地一般。   “不要失去控制。”阮青芜说道,“在这里,一旦迷失方向,你便永远也回不来了。”   “哦好。”邱蓁蓁立刻端正了心态,跟着阮青芜走着。虚空之中有着点点星光,倒是比外面亮堂了不少,她好奇的问,“我们现在去哪里?”   “去见一个人。”阮青芜说道。   “谁?”邱蓁蓁问道。   “去了就知道了。”阮青芜眼皮都不眨一下的回道。   顺着漂浮在虚空之中的石阶拾级而上,阮青芜两人很快走到了一处足以容纳两人的石板上。   “站好。”阮青芜以意念催动石板,邱蓁蓁惊叹的看着周围。   虚空之中除了石阶和石板之外,余下的很多都是类似于废墟一般的建筑,她看了很久,忍不住说道,“我还是觉得这里像个废墟。”   “本来就是废墟。”阮青芜说道。“很久以前,这座城并不在这里,他们试图更改一个人的命运,结果遭到了天谴。然后被吸入了这里。”   “吸入?”邱蓁蓁又问道。   “女娲石身负大道之一,”阮青芜说道,“内部自成一界,天谴容易改变界与界之间的障壁,并不奇怪。”   “也就是说,我们现在不在人间了?!”邱蓁蓁惊叹道。   “.....你才反应过来啊。”阮青芜无语的看了她半晌,“这里是一个半形成的界,只有虚空,也就是混沌。不适合普通生命生存,用来安置一些危险的东西倒极为合适。”   “我们到了吗?”邱蓁蓁问道。   “到了。”看到不远处一座苍白的大殿,阮青芜说道,“跟我来。”   石板在殿边上停了下来,阮青芜跟邱蓁蓁踏上了大殿,方一离开石板,石板便嗖的一下不见了。   “咦?”邱蓁蓁惊呆了,“我们待会怎么回去啊?”   “这里来去都靠意念。”阮青芜白了她一眼,说道,“到时候再随便弄个石板来就行了。不要发呆,否则你很容易迷失。”   “哦。”邱蓁蓁点了点头,跟在她后面。   大殿的内部依旧宽广的不像话,漆黑的锁链仿佛夜幕一般,连着中间的一块石台。阮青芜将邱蓁蓁带上锁链,看向石台上的人。   漆黑的锁链穿过了他的琵琶骨,将他固定在石台中央,不能移动分毫,漫长的岁月,在忍受了如此强烈的痛苦之后,再浑厚的妖力也被削减,不可控制的露出了脑袋上的洁白的耳朵和蓬松的尾巴。   “好久不见了。”不理会一旁捂着嘴不敢置信的邱蓁蓁,阮青芜对石台上的人说道,“若伯。”她似笑非笑的又加了一句,“下落不明的前任妖王陛下。”   邱蓁蓁并没有见过前任妖王。   在她的认识之中,前任妖王就是一个隐藏在父亲词句里,一个无辜受难的可怜人罢了。   毕竟天高皇帝远,妖王这个词,跟在权力边缘自给自足的她的生活并没有什么关系。   只是眼前这个凄惨落魄的男人,跟她想象中的妖王还是差的太多了。   狐族普遍貌美,这个男人也不例外,雪山天狐天生毛色洁白,变成人之后的毛发也是纯白,要用法术遮掩才能变成黑色,银发如雪,铺散在石台之上,正中一张俊美无俦的脸,脸上神色平静,仿佛根本没注意到自己现在这副凄惨的状况。   “你带了别人来。”听到阮青芜的招呼,前任妖王缓缓说道。   “是。”阮青芜说道,“总要有个见证。”   “什么见证?”前任妖王好笑的睇了她一眼,“你我之间,还需要见证么?”   “你让我背了十年的锅,”阮青芜不急不恼,慢悠悠的说道,“如今我意外完成了当年之诺,回到了这里,这个锅也是时候物归原主了。”   “你们在说什么呀?”邱蓁蓁不解的问道。   “在让你听可能会害死你的秘密。”阮青芜看着她说道,“我要你将这些真相带出这个墓,去昭告天下,你怕不怕?”   “你说。”邱蓁蓁脸色变幻几许,最后一咬牙,说道。   “十年之前。”阮青芜吐了一口气,说道,“有一名叫做离渊的年轻人,在一个风雪之夜,来到了现任妖王的宅邸。” 第106章 剑冢(五   十年前。   那具体是什么时候的事呢?若知秋已经忘的差不多了。被锁链穿过琵琶骨的痛楚在年月中渐渐麻木,他看着这个本来以为再也无法相见,却重又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女孩子,渐渐恍然。   若是明珠还活着,只怕还要比她要更大一点吧?   是了,她是那么的小。   “阿芜,你长大了。”他轻柔的说道,仿佛只是长辈对晚辈之间普通的叙旧一般。   “是啊。”阮青芜叹了口气,“不知不觉,一晃便十年了。”她的语气也平和,舒缓的仿佛真是如此一般。   “你后悔吗?”若知秋看着阮青芜,问道。   “我不后悔。”阮青芜摇了摇头,“而且我也知道,你也不悔。”   “那么,你又为什么出现到这里来呢?”若知秋歪了歪脑袋,脸上出现不解的神色,问道。   “我不悔,”阮青芜说道,“只是十年了,有些问题必须要解决。你当初给我种下血咒,令我不得将真相公布于天下,除非我亲自回到这里,来见你,才能将血咒解除。那时候种下的因,若伯,现在就是果了。”   “你说吧。”若知秋笑了笑,默许了。   “十年之前,”阮青芜闭了闭眼睛,说道,“我意外来到你家里,并与你的女儿若明珠结为好友,以姐妹相称,接着古墓出现异常,离渊带着鬼王印来找你,在你犹豫不决的时候,明珠喜欢上了离渊,然而离渊却并不能娶妻,你架不住明珠的痴缠,便想了这么一个办法,将离渊残忍杀害,并令其与鬼王印相融,最后造就了一代鬼王,只是鬼王的力量超出了你的想象,你也无法控制,便骗他说,若是得到我的眼睛,便可以直接修成肉身,然后,他便造就了渠城惨变。”   “啊!”邱蓁蓁小小的惊呼了一声,她从未想过,原来真相是这样的。   “你将妖王印给了我,并不是在帮我。”阮青芜继续说道,“凡人在融合妖王印的过程中要经过天火淬炼,如果我打妖王印的主意,十有□□我会被直接烧成灰烬,而离渊也许不需要我的眼睛,却会因为妖王印而不断追杀于我。从而放过你们一家,放过明珠。至于天下会如何,离渊会如何,我会如何,你从来不曾想到过。”   简直耸人听闻。邱蓁蓁想道。她再次看向那个跪在石台中央,上半身□□,遍体鳞伤而神色依旧淡然的男人时,便失去了初见时惊艳的感觉,而多了几分嫌恶。   “你从未想过,这天下失去了妖王,多了个疯狂的鬼王,妖族会怎样,人族会怎样。”阮青芜平静的说道,“你想救明珠,可是明珠却爱惨了离渊,就算你用我成功的将离渊引开,明珠最后还是想方设法的投入了鬼王的怀抱,还给他生下了孩子,最后生不如死。”   “是吗。”万般苦心尽皆付诸流水,若知秋眨了眨眼睛,情绪没有一丝波动。“明珠那孩子,果然还是如此了啊。”   “若伯,”阮青芜说道,她波澜不惊的诉说着自己当年最为黑暗的记忆,仿佛是个毫不相关的第三者,“渠城惨案之后,你畏惧责任,索性将一切尽数推到我身上,任我被妖和鬼两族追杀,自己躲入古墓之中。而我被一路折磨,要不是意外来到了仙都,只怕现在早已尸骨无存,万劫不复了。”   “可你还活着。”若知秋说道,他看着阮青芜说道。可是明珠已经死了。他漠然的想着,是呢,那个曾是他女儿的半妖,已经死掉了。   “是的,我还活着。”阮青芜缓缓的说道。往日的记忆如同连绵不绝的阴雨一般,重新又笼上了她的心头。令她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那个夜雨滂沱的夜晚,置身于冷雨之中,只余寒冷,只有绝望,她用尽全部心念,才维持住了脑海中最后一丝清明,才没有在灭顶的绝望与痛苦之中发疯。   “阿芜,我了解你。”若知秋微微一笑,不顾身上的锁链,想伸出手抚摸阮青芜的脸颊,“只要能活下去,你不是这么爱慕虚名的人,你这么做,是为了谁呢?”   “说到为了谁,”阮青芜不闪不避,眼神一冷,带着几分嘲讽意味的说道。“我知道自己是为了谁,可是你知道吗?”   “哦?”若知秋讶然,饶有兴趣的问道,“愿听其详。”   “我本来以为,”阮青芜淡淡的说道,“你之所以做这一切,是因为你一片拳拳爱女之心,可是现在,我却觉得要推翻这个结论了。”   一条通道留下了青丘和蜀山一半的人手,滚石留下了另一半的一半。捷径早已被阮青芜关闭,众人掉入了地宫内部,彼此分散。   燕赤霞在掉下去的时候,被慕容云溪拉了一把,落在了一起。   “长老,你没事吧?”燕赤霞连忙说道。   “没事。”下落之时借由剑势减缓了冲击,然而慕容云溪仍然感到一阵气血翻涌,他将伤势压下,说道。“我们应该来到了第二层。”   通道狭窄,仅容一人通过,然而就在这狭窄的通道之中,他们听到了沙沙声。轻微又有节奏的声响,令两人顿感不妙。互相对视一眼之后,慕容云溪祭出凶剑,直接将旁边的墙壁打破,一丝光明从里面露了出来,两人迅速从洞中跳了出去,就在刚跳出去的时候,一缕黑发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身后。慕容云溪冷哼一声,凶剑燃起绿色火焰,顺着头发燃烧了起来,燕赤霞则捡起砖石,将开凿出来的洞口堵上。   “这也许可以抵挡一时,”燕赤霞忧虑的说道,“但是毕竟不是长久之计,我们.....”   “噤声。”慕容云溪说道,然而为时已晚,燕赤霞话音刚落,野兽的气息与鲜血的味道从身后而来,两人定睛一看,一只羊形凶兽站在正中,不耐烦的跺着蹄子,喷着鼻息,朝他们冲了过来。   “土蝼。”慕容云溪判断道,“你退后。”   燕赤霞依言退后,几张符咒在手,时刻准备见势不好就点燃符咒过去帮忙。   “你不需要来帮我。”慕容云溪似是察觉到了他的想法,说道,“你只要活下去就好。”   “我迟早会变成像他们一样的怪物,”他的声音在凶兽的咆哮中,轻的几如耳语,却振聋发聩,响彻在燕赤霞耳畔。“所以趁我还没失去理智,你要活着离开这里。”说罢,木属性凶剑光芒大盛,他整个人仿佛与剑化为一起,朝土蝼飞去。   燕赤霞看着他的背影,咬了咬牙。   三日月神奇的看着画面中与凶兽搏斗的男子,以及另一人想要帮忙却又无能为力的表情。   似乎是真实发生的事,就这么发生在他的眼前,然而却又不是真实的,亦真亦幻。他不禁有点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呵。”背后传来一声轻笑,三日月转头看去,一个成熟许多的阮青芜靠在石壁上,微笑地看着他,“你有梦吗?”她仿佛知道三日月心里在想什么似的,开口问道。   “....呵呵,”三日月回之以一笑,说道,“我有没有梦,主上不是最清楚吗?”   “我不清楚。”没想到那个阮青芜却否定了这一点,她看着三日月,脸上露出怀念的神色,“真是怀念,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好好看着你了。”她轻叹一声,说道。   “你想杀我。”三日月淡定说。   “是啊。”阮青芜苦笑一声,“你感觉的没错,我确实想杀你,从见你第一面的时候就想。”   “为什么?”三日月问道。   “就好比他们,”阮青芜指了指石壁上播放出来的其他影像,里面的狐狸在对付另一种体型更小,然而伤害更高的凶兽,“他们也是要死的,只不过不用我自己动手罢了。”   “你想亲手杀了我吗?”三日月坦荡的说道,“若是死在你手里,感觉也不错呢。”   “哈,”阮青芜手撑在石壁上,将三日月困锁在角落,成熟妩媚的眼眸看着他。也就在如此之近的距离,三日月才看清了她的双眸。“你就这么想死吗?”她眯起眼睛说道。   还真是跟另一个她不一样呢。他在心里想到,这个的眼睛不好看,没有她的漂亮。然而——   三日月鬼使神差的摸上了那双眼睛。入手一片冰凉,仔细感觉许久,才能体味出一丝活着的温度。   “好冷。”他似真似假地抱怨道。   “哼。”阮青芜眼神一撇,并不想回答他这个问题。   “我只是一把刀。”三日月笑眯眯的说道,“一把不畏生死,不知情爱为何物,只是套上了一层人类皮的刀。我的本质便是伤害,我的存在便是杀戮....你要杀我,我又怎会害怕呢?”   “本来,我是这么以为的。”三日月看着她黯淡死寂,了无生气的双眸,说道,“然而年深日久,当我再次面对这个问题的时候,我发现我变了。”   “我开始害怕。”三日月坦然的说道,“我开始有所顾虑,我甚至开始思考,开始脱离你的意愿而行事.....我害怕失去主上,也害怕失去自我。不过,”他看着阮青芜,微微一笑,“主上难道忘了么?我与主上的第一次见面,想杀主上的人...不就是我么?”   “嗯?”谁知阮青芜听闻此言,却露出了略微讶然的表情,“你......想杀我?” 第107章 剑冢(六   苍白的石殿上,即使被囚禁也依然形容不迫的男人第一次露出了真心的笑容。   “我的好阿芜,”他笑道,“你是如何懂得了感情?我的这个局,其他人没有能力推到这一点,而你,唯有明白感情才能看破,我本来以为你这一辈子都不会看出来,你又是如何做到的?”   “......”阮青芜难得踌躇,没有回答。   “你是在拒绝我吗?阿芜?”得不到想要的回答,男人狭长的眼眸眯了起来,周身气场转冷,“告诉我,是谁改变了你?”   “与你无关。”阮青芜冷冷的说道,“我与你早已情义两不相欠,你没有立场问我这个问题,我也没有义务回答你。而且,”她一扯嘴角,“阮青芜的生命之中确实有那么几位指点芜人生的长者,可惜你不算,也不配,我们差不多只是互相利用的关系罢了。”她睨了若知秋一眼,嘴角带笑,然而笑意未曾到达眼底,“别忘了是谁将你困锁于此处的,若伯。”   “我当然不会忘。”若知秋笑了笑,“即使是未来的你,也没有现在的你令我吃惊。不过是她带来了那把剑,并将我困于此处,没错。”   “她带来了那把剑?”阮青芜一惊,“她现在在哪?”   “应该与那我的同乡在一处吧。”若知秋优哉游哉的说道,“再去晚一点,可就要来不及了。”   话音刚落,阮青芜便已经飞奔了出去。   “陛下,你——”邱蓁蓁刚喊出声,便听到若知秋在她身后说,“小姑娘,你另有别的事要做。”   “什么事?”邱蓁蓁转过身,警惕的看着他。   “将这个事情的真相,传递出去。”若知秋笑道,“那正是她要你做的,不是么?此处有通往人世的通道,你带上你的父亲和侄女侄子,一同离开吧。”   “好。”邱蓁蓁虽然并不想相信他,然而现在阮青芜一句话没说就走了,她也没有别的办法,很快她便在这座虚空城的废墟之中找到了邱既明和奚奚还有茜茜,将他们几人带回了大殿,看到了若知秋所指出来的人世通道。   “那个,”在把父亲和奚奚茜茜两人送走之后,邱蓁蓁对若知秋说道,“我有几句话想对你说。”   “你说。”若知秋说道。   “我曾经听父亲说起过你。”邱蓁蓁说道,“父亲很爱护我们,在知道你失踪不见,有个人类女孩拿着你的妖王印之后,父亲很难过,因为他认为你是一个好妖王。”她无视了若知秋带点嘲笑意味的眼神,说道,“刚才阿芜告诉我,我们一族曾经被鬼灭了,全族上下没一个活口,然而即使那时,我相信父亲还是不会为了一己之私,将世界拖入黑暗之中。我并不恨你,因为你跟我也没有直接关系,我只是替阿芜,替陛下感到伤心失望罢了。”   说罢,她便跳下了通往古墓外围的通道。   “只是,”若知秋轻叹一声,说道,“只可惜我也有远在时间彼方,无法放下之物啊。”   石壁上,狐狸和人类在充满凶兽和陷阱的地宫里努力挣扎的景象仍在继续。三日月在阮青芜的眼中第一次看到了深深的错愕和不可置信。   “怎么了吗?”三日月问道。   “不可能。”阮青芜摇了摇头,说道,“不可能的。明明......”   就在这时,一柄飞刀擦过了她的喉咙,刺入了三日月身后的墙壁上。   “到此为止了。”来人说道。   “呵,”壁咚三日月的阮青芜转身,嘴角带着似有若无的笑容,“你还是找到这里来了。”   “离他远点。”阮青芜罕见的不想多言,绝云上手,杀气腾腾,“我本来想跟你好好谈一谈。”   “还是你觉得,我们有和平共处的机会?”另一个阮青芜呵呵一笑,拿出了一支跟虬龙类似的笔。一剑一笔,一蓝一橙,两点光芒打破了这里的幽幻星光,耀眼如同日月一般。   三日月眨了眨眼睛,“你们要在这里打?”   两个青芜顿了一下,“换个地方吧。”她们彼此达成了一致,成熟版阮青芜说道,“跟我来。”   “为什么不跟我来?”阮青芜皱眉道。   “因为这墓是我建的,也因为.....”成熟版阮青芜冷冷一笑,手中出现了一把刀。“这个在我手里,你来么?”   三日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腰间,果然没了刀。   “你!”阮青芜咬唇,“去哪里?”   “跟我来。”另一个阮青芜说完,便从石壁上跳下。   “宗近。”阮青芜收好绝云,向三日月伸手。“走吧?”   “好,”三日月一笑,握住了她的手。   有温度从那手上传过来,跟之前那个阮青芜相比,这个温度几乎到了灼人的程度,温热而有力,哪怕自己的本体刚被人夺取,这温度也令他安心。   “不一样。”他被阮青芜拉着走的时候,轻喃道。   他们果然是不一样的。   “什么不一样?”阮青芜带着三日月也跳了下去,听到他这么说,莫名其妙的说道。   “你不懂。”三日月摇摇头,拒绝让阮青芜来破坏他现在美好的心情。   然而——   离开地宫,在石门之外,隐藏在密道里的一处石洞之内,阮青芜一行人在此停下了。这个石洞并不宽广,仅能容纳下十余人,两顶长明灯幽幽的在洞口燃烧着,照亮了十分有限的一圈距离。   “居然是这里。”阮青芜皱眉,冷冷的看向另一个阮青芜,说道。“居心叵测。”   “是。”另一个阮青芜坦然的承认道。   “在你们开打前,”三日月说道,“我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两个阮青芜同时问道,然后又默契的瞪了对方一眼。   “邱既明告诉我,既明是他的字,你们不仅有名,还有字,”三日月有点想笑,说道,“我知道阮青芜是你的名,你的字呢?”   “你想知道?”一个阮青芜沉默不语,另一个问道。   “我只是想把你们区分开。”三日月说道。   “我字长生。”成熟版的阮青芜十分干脆的告诉了他,说道,“你用这个来称呼我吧,她嫌难听。虽然青芜也不是多好听的名字。”   “...也亏你能忍下去。”阮青芜吐槽了一句。   “呵呵。”长生笑了笑,手中另一把虬龙再度出现,“开始?”   “好。”阮青芜点了点头。   就在下一刻,本以为会在洞内打斗的两人,同时走出了洞外,直接开打。三日月想追上去,却被山洞一瞬间启动的禁制关在了里面。   “啧。”奈何武器被缴,三日月呵呵冷笑一声,好整以暇的抱着双臂看了起来。   他以为这洞口的禁制是两个为了困住他才设下的,其实还有另外一层效用,便是阻绝人声。   “看来你跟我还有共识可言。”长生淡然一笑,说道。   “只是不想让他知道而已。”阮青芜皱眉,“我本来以为你见不到他,我们就能好好谈一谈。”   “谈什么?”长生架开了绝云,手中聚气,朝阮青芜拍了过去,“还是你以为,我不见他,就不会想杀他了?”她的气劲本来如阮青芜一般,是妖王的白色,然而她的白色之中隐隐夹杂了一点黑光。衣袂翩翩,与恢复了精气神的阮青芜相比,她身上更显死寂而邪气。   “你把焚寂放在哪了?”阮青芜剑锋偏转,破开对方气劲,绝云锋锐,虬龙浑厚,一为水,一为炎,天生相克,在半空中对峙。   “在那老家伙的隔壁。”长生说道,“现在的问题不是找剑,而是在找到之后,如何融魂。”   “融魂?”阮青芜停了下来,皱眉道,“难道说?”   “剑中魂魄被压抑已久,煞气难抑,而另一半千年转生,疲惫不堪,如果你想保全他,让他不至于成为一个被煞气控制的怪物,就需要想个方法,将煞气导出来。”长生咳出一口血,说道。   “不好办。”阮青芜皱眉,“除非在这里便导出来,否则无论在哪里,都会酿成灾祸。”   “我有个办法。”长生说道。   “什么办法?”阮青芜问道。   “骗你的。”长生身形一闪,顿时来到了洞口,破开禁制,朝三日月而去。   “住手!”阮青芜立刻也朝三日月而去。   “你想杀我吗?”三日月看着长生说道。   “不。”长生一笑,“你不好奇我为什么想杀你?”   “如果我好奇,你会告诉我吗?”三日月说道。   “倒也不是不可以.....”话未说完,长生看着阮青芜从外面一掌向她拍来,接下了她那一击,被拍入了石壁之中。   “咳咳,”暗红色的血染红了石头,她脸色更显苍白,以笔为支撑从碎石中站了起来,“所谓的长生,还真是令人厌恶啊。”   “......”阮青芜持着绝云沉默不语。   “不说话了?”长生本想站着,也许实在支撑不住,便靠在了身后的石壁上,笑道,“我知道,你也继承了我那些记忆,以及其他无数个像这样的,可悲的我的记忆.....说不出话来了?”   “我跟你不一样。”绝云剑尖指地,阮青芜看着她,眼神坚定。“我,不管未来如何,然而我要保他,便会保他到底。” 第108章 剑冢(七   人类是最脆弱,也最坚强的生物。   “未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三日月问道。   “你想知道?”长生看着他,笑的悲凉而又绝望。“你若想知道,那我便讲给你听,还是说,你更想听她讲给你?”   “住......!”阮青芜努力从往日回忆中挣脱出来,吐出只言片语,然而自身却无法动弹,只能坐视。   “洗耳恭听。”判断阮青芜这时不能行动,为了拖延时间让她恢复,三日月敛起双眸说道。   “而我却不打算说给你听了。”长生一扯嘴角,拿出三日月的本体。   “给我住手!”阮青芜强力将其他多余记忆压下,绝云朝长生攻去。   “在其他时空的,那么多悲伤的未来,还未对你这个正主产生影响么?”长生躲开了绝云,冷声说道,“我们因他而承受的因果,还担的还不够多?”   “...不够。”阮青芜擦了擦嘴角的血,连笑容都带上了几分血腥气,“我可是,巴不得连命都跟他纠缠在一起才好呢。”绝云手势一改,凶剑光芒大盛,剑芒在石壁上留下道道剑痕,朝长生攻去。“散华暂歇潇湘雨。”   “呵呵。”面对阮青芜的招式,长生变笔为刀,未用任何气劲,直直迎上。然后——   刀断了。   “你!”阮青芜大怒,她看向三日月。“宗近!”   本体毁了。   三日月眨了眨眼睛,笑道,“啊,原来,失去了本体,是这样的感觉啊。”   他本来会以为本体被毁,就算不会死,至少也会感到痛苦,然而无论痛苦或者死亡,两者皆没有发生。   就那么断了。   阮青芜很少出招,满怀杀气的一招,丝毫未留下生路,不仅将三日月折断,连剩下的部分也被余劲拆解,彻底的粉碎了。   然而却对三日月一点用都没有。   “果然。”长生呵呵一笑,擦了擦血,说道,“试验成功了。”   “什么实验?”三日月一凝,问道。   “没有什么实验。”阮青芜否认道。   “难道你不想看看吗?”长生冷笑,“我不信,继承了我们记忆的你,不会有这个想法。”   什么样的想法呢?三日月直觉自己不能再听下去,然而有另一种渴望却在强迫他听下去,将长生说的话语,一字一句的铭刻在脑海之中。   “你难道不想让他变成人吗?”长生眼尾一挑,撩了撩发尾,笑道。   成为人。   三日月一惊,看向阮青芜。   “主上....想将我,变为人?”三日月的话语中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欣喜,“我....可以吗?”   “可以。”“不行。”两个青芜同时给出了不同的答案。   “刀剑为人,可矣,然而,需要悟。”长生说道。   “悟?”三日月不明所以。   “人有七情六欲,有苦,有乐,有聚散别离,有贪嗔痴怨,”长生淡淡一笑,说道,“器物无情,无识,要成仙,须先为人,要成人,便须明悟,悟喜怒,悟悲欢,悟人生七苦,悟轮回生死,方才为人。而人者需要超脱,超脱生死轮回,看破世情红尘,舍去一切羁绊,了却所有因果,哈哈哈哈......”   “......”三日月其实没听懂,他看向阮青芜。   “简单的来说,”阮青芜痛苦的闭了闭眼睛,说道,“你要体味世上一切喜怒悲欢,感受痛苦,感受快乐,当你不为肉体之伤而痛苦,不为现实享受而喜悦,然后你会流血,会感到人能感到的一切,也会死。”   “你回避了重点。”长生冷笑道,“我想,你应该就是用这种方法,避重就轻,将重点全部隐瞒吧?”   “什么意思?”三日月皱眉。   “如我之前所说,”长生看好戏一般的说道,“要器物最快体会感情的方法,便是从欲望着手。而如何让其拥有欲望呢?”   答案十分,十分的明显了。   “自然是,令我沾染上黑暗啊。”三日月淡淡一笑,说道,“唯有将我浸染入人的怨气与渴望之中,我才会产生疑惑,才会进而.....”他自嘲道,“变为人吗?”   “我从未想这么做过。”阮青芜叹道。   “我知。”三日月朝竭力抑制记忆的阮青芜走去,抚上了她的脸,露出一个哭一样的笑容,说道,“在我,在我遇上你之前,我就已经......”不再是原本的那个我了啊。   “我也从未在意过这个问题,你知道的。”阮青芜悲伤的看着他,说道,“你为什么要执着于此呢?”   “我想,我们的理由,应该是一样的。”三日月的语调一如平时一般,柔和舒缓,平静优雅,“你还不明白吗?这是注定的结局啊,这是你与我之间,唯一而且注定的......”   “你想做什么?”阮青芜敏感的察觉到了他的想法,大惊道。   “我助你一层。”长生哈哈一笑,按了某个开关,一道暗门自石壁上打开,三日月心知已中对方之计,然而时至如此,进退抉择早已决定。他苦笑一声,转身走入门中。   “宗近啊!”阮青芜终于摆脱了记忆束缚,然而门却已经关上了。   “你阻止不了他的。”长生摇头道,“我们失败了这么多次,你还不了解吗?”   “你没有资格对我说这句话。”阮青芜站起来,说道,“你确实是我,但也并非是我,只是我未来的一种可能而已。而你的这种可能,我早已,并且是第一个亲身体会过。你们的经历,只不过是在重复我走过的老路罢了。”她语气平平,然而长生却知道,这是她怒极的表现之一,“我知晓你在打什么主意,回到过去,并不能改变什么哪怕是重来一遍......”   “这是一个可能。”长生说道。   “可能?”阮青芜挑眉,怒意暂歇,“什么可能,难道.....”   “在无数次的失败之中,你就没想到过这个可能性?”长生冷笑一声,“莫非你真打算放过那老头?让他在那里悠闲的过日子?”   “你若想我去,直说便是,”阮青芜皱眉,“何苦将他也设计进去?”   “难保你不会做出错误的选择,我需要有一个保证,”长生说道,“我之世界业已崩毁,我抛弃所有,将那口剑带来了这里,不是为了再一次失败的。”   “我再不会这样冒险。”阮青芜说道。绝云收剑,她抛下未来的自己,朝若知秋所在急急而行。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长生哈哈一笑,“现在想来,所谓长生,才是这世上最美好的祈愿,最恶意的诅咒啊~哈哈哈哈哈.....”   三日月走进了隧道之中,他不知道自己要去见谁,只是在那一瞬间,他想这通道的尽头,应该会有自己的答案。   “你来了。”若知秋看着他,笑道。   “你是谁?”三日月问道。   “我是你的同乡。”若知秋一笑,说道,“在那边,我也被叫做天狐。”   “天狐?”三日月皱眉。   “是。”若知秋说道,“我远离故土已有数百年,魂牵梦萦都想再回去。”   “你要怎么回去?”三日月问道。   “空间与空间之间极难跨越,我研究了许久,直到得到了妖王印才有进展,”若知秋说道,“这墓里不属于人世,而是一个可能性。”   “可能性?”三日月讶然。   “如果在这里以生灵之血,布下印中所记载之阵,加以鬼王之力,便能开启空间通道,通往过去。”   “过去?”三日月问道,“真的能回到过去吗?”   “鬼王之力已被我所得。”若知秋说道,“离渊现已入魔,鬼王之力已然尽数来到我这个最适合寄宿的肉身之上,一切条件皆已具备。”顿了顿,他又说道,“你想将遗忘的过往找回吗?”他诱惑一般的说道。   “时间可以倒退,那么,”三日月问道。“人也可以吗?”   “为什么不行呢?”这是若知秋给出的答案。   阮青芜赶到的时候,正好是三日月消失在阵中之时。   “送我过去。”阮青芜说道。   “你想过去?”若知秋问道。   “我替你保下天狐一族,”阮青芜说道,“条件是,你要舍弃肉身,成为这把剑的载体。”说话间,她拿出了焚寂。   “这把剑.....”若知秋端详了一会,“看来你已经将煞气尽数逼出了。”   “是。”阮青芜坦然的说道,“本来我应该立刻前去寻找这会破的另一半,但是若你答应这交易,我便替你保下天狐,如何?”   “然而就算我不要你去,你还是要求我带你过去。”若知秋眯了眯眼睛,说道。   “那就要看是你之一族重要,还是你自己重要了。”阮青芜冷笑一声,出言讥讽道,“卖却儿女,陷害无辜,置天下于血海之中,若伯,你口口声声的家族和牺牲,如果牺牲到了你身上,你可会依旧将这家族爱进行到底?”   “你在激将我。”若知秋看着她,噙着笑,“然而将魂魄放我这,你可安心?不怕我毁约?”   “我用你的内丹吸收了煞气,”阮青芜诚恳的说道,“内丹既毁,你若想活下去,只好借由这剑中魂魄的力量。所以,”她露出了真诚无辜的神情,“选择在你,我只是给了你更好的方向。”   若知秋脸色剧变,他苦笑道,“是我小看了你。”   “不,”阮青芜说道,“若我不曾与他相遇,你并未失败。或许穷其我一生,都不会想到有什么不对。”   “哈,真是天意弄人。”若知秋感到生命正在迅速流失,说道,“好,我答应你。”说罢,他将鬼之力注入到法阵之中,“接下来就轮到你了。”   “多谢。”阮青芜点了点头,站在法阵上,将剑中魂魄引出,若知秋将其引入自己身体,合而为一,锁链同时消失,他与剑中魂魄相互融合,往后倒去。   法阵开启。   阮青芜消失在了法阵之中。 第109章 琵琶(上)   樱花。   三日月睁开了眼睛,有些迷茫的看着飘落在自己身上的樱花。   诶?这是哪里?他坐起身,抖落了半身的樱花瓣。   “既如此,那这孩子便交给你了。”他听到主人在不远处与其他人说话的声音。   这是要干什么呢?他想道。啊,是要把哪个孩子送走呢?   “多谢。”另一个人开口了,那是三日月从未听过的声音,低柔悦耳,清雅动听,“您能如此割爱,十分感激。”   从来没见过的人,但是声音却如此美妙,是谁呢?三日月感到十分好奇,所以他悄悄的来到前厅,从主人身后看去。   那是一位无可置疑的美人,与他见过的其他女人不同,眼前的人眉如远山,目若秋水,流转一身非凡气度,言词之间谦和有礼,眼神之中也不见其他女性那般瑟缩羞怯,而是坦然明澈,如男子一般不卑不亢,这样的神态在她身上浑然天成,竟然没有丝毫违和,甚至盖过了她的容貌,以至于只有在认真凝视的时候,才会惊觉她是这样的美人。   既然还有这样的女性吗?三日月暗暗想道。仿佛不似凡人一般,是天上的神袛吗?主人的哪一把刀,能被她带走呢?   正在想着,却又听到主人接下来的话语,“那这把三日月,便交予你了。”   诶?原来是我吗?他愣了愣,感应到自己的本体确实被主人交给了那人。   那人接过,深邃黝黑的眼眸往旁边扫了扫,似乎看到了他一样,扬起一个优雅有礼的笑容,说道。“多谢,那么,我就告辞了。”   “别躲了,出来吧。”   三日月从剑匣中出来,便看到那人正坐在自己身边,看着自己笑道。“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主人了。”   “主上。”他规规矩矩地说道。   “嗯。”阮青芜点了点头,说道,“我在外面的名字是藤原夕,不过你要知道我的本名是阮青芜。”   “诶?”三日月愣了愣,“主上的名字....”他面无表情的吐槽道。“好多。”   “哈哈,能被你这么吐槽,总感觉像是许久以前的事了啊。”阮青芜微微一笑,说道。   “很久以前?”他重复着主上的话,十分莫名。   “嘛,是你现在还不能理解的事,”阮青芜戳了戳他肉肉的包子脸,说道,“什么时候你长得跟我一样大,就能明白我的意思了。”   真的是这样吗。三日月内心十分怀疑这一点。   “哎,你要不信,也没办法。”阮青芜叹了一口气,手中不知何时拿了把扇子,在手上转了转,说道。“待会会有客人来,你若不想被他戏弄,便躲好点,若是好奇,也可以出来。”   “你不会帮我吗?”三日月抬头,看着她说道。   “也许会,也许不会,”阮青芜微微一笑,“你若想知道,大可试试看。”   “你会帮我的。”三日月笃定的说道。   “你觉得会就会吧。”阮青芜说完,手中扇子一展。说道,“来了。”   话音刚落,便有一人优哉游哉地在敞开的门前说道,“哎,每当我走到你这的时候,总感觉像到了自己家里一样。”   “哦?”阮青芜说道,“你是觉得哪里比较相像呢?”   “啊呀,你看这,这,还有这。”来人一身白色狩衣,一边拿着扇子指了指东西南北,一边信步而来,“哪里不像呢?分明便是一模一样嘛。”   “哦?”阮青芜扫了一眼未加修整,杂乱如同野外一般的庭院,笑道,“你我同是一片自然,然而我之自然,与你之自然亦有不同。”   “然而皆为自然,有何不同?”来人随意在阮青芜对面坐下,袍袖一挥,两人之间出现了摆着茶的小几,“哎哎哎,”他又叹了口气,“来你家里做客,却连茶都要自己准备,做你的客人可真麻烦。”   “你是刻意寻求自然,而我只是懒而已。这便是我们两人之间不同,”阮青芜拿起茶说道,“况且,跟你可不同,我这里连个式神都没有,你不是讨厌我的那些小家伙?所以你一来,我更不应该让他们露面了。所以,少不得只能辛苦你一下,令你自给自足了。”   “你总是有着诸多理由。”来人哭笑不得,叹了一口气,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哈,”阮青芜笑道,“你应该早就知道的不是吗?”   “所以‘咒’这个东西,真是奇妙。”来人叹道。   “万物是咒也非咒,”阮青芜说道,“只要在需要的地方看见咒即可,如果时时刻刻都以咒来看世界,岂不无趣的很?”   “是呢。”来人以手支颌,喃喃道。随即,他手指一动,“听我们聊了那么久,是不是该出来了呢?”   在一旁的三日月忽然便感觉到身体失去了控制,不由自主的走了出来。   “哎,”阮青芜叹了口气,“我之前便说过,你最好不要来,来了也要躲好,可是现在,被抓了个正着吧?”   “.....”三日月撇了撇嘴,不满的看着她。   “还是个小孩子呢。”来人看着他说道。   “是啊,”阮青芜说道,“现在还小,几百年后,可是难得的美人呢,晴明。”   被称作晴明的男子闻言,将食指竖在嘴边,漂亮的宛如女子般的容貌上露出了一丝神秘的笑容,“嘘。我可不想知道任何未来之事。”   “你像是会困于未来的人吗?”阮青芜说道。   “虽然不会,但是也不想知道。”安倍晴明耸了耸肩,说道。“人嘛,我还是比较喜欢生活在现下。”   “也是,还是着眼当下,比较实际。”阮青芜叹道。   他们两人在说什么,三日月一点也听不懂,他所能做的,便只是努力的将那些内容记在脑海里,准备一点点细想消化。   “哈哈。”阮青芜发现了他的动作,忍俊不禁道,“不必如此,有些事情,你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可是到底要到什么时候呢?三日月不满,可是仅凭自己现在还不到她膝头的身高,除了怒视之外什么都做不到。   “他居然把这把刀给了你吗?”安倍晴明啧啧称奇道。“太神奇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这个嘛,”阮青芜说道,“除了咒之外也不作他想了吧?”   “之前还在说我,”安倍晴明摇头道,“现在自己又用起了咒。”   “所以,现在是我在对你下咒,还是你在对我下咒呢?”阮青芜微微一笑,折扇展开,只露出透着笑意的眼睛看向晴明。   “言语本来便是咒,”晴明摆出同样的姿势回道,“言语是相互的,咒也是相互的,我们如果再争论这个问题,只怕会和鸡与蛋一般陷入循环。”   “反正无聊。”阮青芜回之以一笑,“聊聊这个问题也无妨。”   就在这时,两人同时有感,叹了口气。   “怎么了?”三日月问道。   “来了。”安倍晴明叹息道。   “来了啊。”阮青芜也长叹一声。   所以来人到底是谁呢?三日月充满了疑惑。   “是一个很麻烦的人。”“是一个总是带来麻烦的人。”两人同时答道。   话音刚落,只听得从门外传来一声,“你们果然在这里。”   什么人呢?三日月朝门外看去。只看到一个武官打扮,没带武器的人走了进来,说道,“我去了晴明那边,没看到人,你们果然在这里。”   “在这里就在这里,”阮青芜叹了口气,说道,“为什么你要特地强调呢?”   “因为难找啊。”源博雅在两人前面坐了下来,自来熟的给自己拿了一杯茶盏,喝了一大口便说道,“让每天按时上下朝的人到处奔波,你们也真是忍心。”   “忍心啊。”“怎么不忍心。”两人相视一眼,同时答道。   “喂喂,”源博雅无奈的说道,“对我好点啊。”   “说吧,最近出了什么事,让你这么着急来找我们。”阮青芜端着茶,笑道。   “我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们吗。”源博雅叹了口气,说道,“好了别回答我,我只是在自言自语而已。”见两人有要回答的意思,他连忙说道。“最近宫里出了一件怪事。”   宫里一把十分名贵的琵琶被盗走了。而且有当值的夜班武官还说,晚上隐隐约约能听到从城门上传来的琵琶声,然而上去看又什么都没有。   “诶?~”阮青芜讶然道,“这便有趣了。”   “算是吧。”晴明也说道。   “所以说,我们是要去了?”源博雅又喝了一杯茶,问道。   “去吧。”“去咯。”阮青芜又和晴明一起答道。   事情便这么决定了。 第110章 琵琶(下)   一行人走在阒然无声的夜里。   “我们这是去哪里?”三日月坐在阮青芜的肩头问道。   “怕吗?”阮青芜慢悠悠的跟着晴明和博雅一起走着,问道。   “不是很怕。”三日月说道。他抬头看向天空。“今天的星星好少。”   “哈,不如说,”阮青芜也看了看天空,说道,“一个月朗星稀之夜,不是吗?”   “如此夜色,正好适合弹奏。”旁边的一个小个子僧人闻言,感叹道。   “是呢。”阮青芜点点头。“敢问阁下是?”   “他便是我之前提过的蝉丸法师。”博雅说道。   “原来是他。”阮青芜点了点头,“幸会。”   “这位是?”蝉丸法师问道。   “她啊,”晴明笑了笑,转向青芜,问道,“我该如何介绍你才好呢?”   “不用在意,”阮青芜笑笑,“只当我是一片云吧。”   又一个名字。三日月看了看她的侧脸,叹了口气。   “谁说的,”源博雅不赞同道,“你的技艺不差,配的上那把玄象。”   玄象正是那把被偷走的琵琶。   阮青芜摇了摇头,故意叹道,“你的意思是说,我的技艺,迟早也会引来他人觊觎,然后惹祸上身咯?”   “我不是这个意思。”正直的男人连忙说道,“我只是.....”   “她知道。”晴明说道,“只是装作不知道,逗你玩而已。”   “我也猜到了。”源博雅叹了口气,说道。看向青芜,只见阮青芜只是笑了笑,并未解释。然后他又叹了一声,说道,“我守了法师三年,总归也听得一曲,可是我守了你不知多久,你却总是不给机会。”   “哈,”阮青芜笑道,“总有机会的,不是今天,就是明天,或者是尚未来到的任何一天。”   “晴明,她这是在敷衍我吗?”源博雅愣了愣转头对晴明说道。   “是的,她就是在敷衍你。”晴明点点头,忍不住笑。   不知不觉,绵绵细雨飘散了起来,伴随着雨的还有一阵琵琶声。   “快到了。”阮青芜抬头看了看,手指掐诀,瞬息之间,众人便来到了城门之下。   “下回用术法前,能先说一声么?”源博雅并不适应这等缩地之法,甫一停下,便扶着墙虚弱的说道。   “可是我觉得无论我提不提前告知,”阮青芜很是无辜的耸了耸肩,“你都会不适,所以说不说都一样。”   “哈。”晴明失笑,“虽然节约了时间,不过却失了几分走路的乐趣。”   “哎,”阮青芜叹了口气,“我这还不是为了照顾某个需要点灯之人,至于走路的乐趣,解决完此事之后大可慢慢享受,我绝不帮忙。”   琵琶声已近在咫尺,变换着曲调,不多时,蝉丸忽然说道,“其他曲子皆是第一次听到,唯有这支曲子倒是略有耳闻....”说罢,他便低头开始演奏起来。两处琵琶声磨合了几下,便逐渐融为了一体。   “有生之年得闻如此仙乐,”源博雅热泪盈眶,却猛然看向阮青芜,口中说道,“若是有人得以完成她的诺言,就更好了。”   “哈,”阮青芜笑了,她看向三日月,问道,“怎样?你想听我弹琴吗?”   “想。”三日月不假思索的答道。   “好吧。”阮青芜一拂袖,顾沉烟所造之焦尾琴便再现尘寰,她在琴前坐了下来,十指拨动,曲调散而有神,仿佛随手为之,又乱中有序,随着夜风飘散开,虽不是同一曲调,然而却能与之相合,令琴声不至于埋没于琵琶声中,却又相得益彰。   三日月觉得自己仿佛听过这样的曲调,然而记忆却如这迷蒙的烟雨一般,在脑海中只留下了朦胧的残影,他隐隐约约觉得自己仿佛在很久之前便听过这样的音色,然而其他细节,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这便是我与主上之间的缘分吗?他想道。若我曾经听过主上的琴,想必应该是我还未诞生的时候吧,可能是主上之前来府上演奏的时候,恰巧被我听见了也说不定。   “不是哦。”仿佛知道三日月在想什么似的,阮青芜开口道,“我从未在那边弹过琴。”   “那是在什么时候呢?”三日月问道。   “哈,或许是很久以前,也或许是还未来到的明天,”阮青芜轻笑一声,“总之,既然有了这点预感,想必也会在某一日发生吧。”   “我不喜欢这样。”三日月说道。   “不喜欢什么样?”阮青芜问道。   “我不喜欢不知道的感觉。”三日月想了想,总结陈词道。   “谁也不喜欢不知道的感觉。”阮青芜说道。   “我想知道。”三日月答道。   “总有一天你会知道。”阮青芜不置可否,说道。   “不是现在吗?”三日月遗憾的说。   “是啊。”阮青芜笑笑,“不是现在,不过你总会知道的。”   乐声渐渐的停了,城门上传来一阵号哭之声。   “他为什么哭?”三日月问道。   “你为什么哭?”阮青芜收了手,看向三日月。   “诶?”三日月愣了愣,一摸脸颊,果然全是水。“我哭了?”   “看来时机未到,还是不能让你听我弹琴。”阮青芜为他擦掉泪水,叹道。   “不,我要听。”三日月拽住她的袖子,坚定的说道,“以后也要弹琴给我听。”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阮青芜将琴收起,微微一笑,将目光投向城门。   那边的对话还在继续,原来弹琴之人是百年前小国国王的庶子,流浪到大唐之后再随着大唐使节一起来到此处。   “大唐啊,”阮青芜轻叹一声。“久未听闻的名字了。”   “那里是哪里?”三日月问道。   “我的故乡。”阮青芜略带怀念的说道,“是一处名山胜水数之不尽,良玉美材用之不竭之地。”   “那你为什么到这里来了呢?”三日月又问道。   “谁知道呢,”阮青芜看着他,说道,“可能是为了与你相遇吧。”   “刚才弹琴之人,”就在这时,那城门之上的人忽然说道。“我想见她一面,可以吗?”   “这.....”晴明有点为难,他看向阮青芜。阮青芜闻言,点了点头。晴明便对那妖物说,“可以。不过你也知道我会开出来的条件。”   “琵琶还你。”那人说着,从黑暗之中垂下来一根丝带,将玄象递了下来。   阮青芜走上前去,拉住丝带,便以同法登上了城门。   “主上会不会有事?”三日月不由得担心道。   “不会。”晴明优哉游哉的说道,“她的力量,不是你我可以想象。若那妖物有坏心思,只怕倒霉的便是他自己了。”   “她很强?”三日月抬头,看着晴明问道。   “这个嘛,”晴明不欲回答,道,“往后你便知道了。”   又是往后啊。三日月老成的叹了口气,“你们都跟我说往后往后,搞得我都觉得,往后这个词确实是个时间量词,可以用来计量时间了。”   “哈,你这样说也没错,”晴明饶有兴趣的说道,“能计量时间,可不就三个词么?”   “哪三个?”三日月问道。   “往前,往后,现在。”晴明食指擦过嘴角,带着神秘微笑说道。   “......虽然听不太懂,但是我感觉你在欺负我。”三日月面无表情的说道。   “哦?是这样吗?”阮青芜从城门上下来,正好听到这句话,便问道。   “是啊。”三日月点点头。   “你怎么欺负他了?”阮青芜问晴明道。   “那上面之妖物呢?”晴明问道。   “喏。”阮青芜伸出一直背在身后的手。   “主上!”三日月惊呼道,“你.....”   一只狗头咬着阮青芜的手,鲜血从伤口里流了出来。   “怎么将人惹成这个样子。”晴明无奈道。   “我只是说了一句,”阮青芜无所谓的说道,“我之琴声乃随手漫弹,并无曲调。”话音刚落,只见手上的狗头咬的更紧了。   “哎哎哎。”晴明叹了口气,“这下你打算怎么收场呢?”   “这就看你了。”阮青芜理所当然的说道。   “真是难为人呐。”晴明说道。然而神情之中却不见一点为难。   “哎,”阮青芜也叹了口气,“你就忍心让我全程出力,然后你全程看戏吗?”   “我嘛,”晴明一笑,看了三日月一眼,说道,“自然是不忍心的。”然后阮青芜将狗头靠近琵琶,晴明上前,说了句,“其实我觉得你比她弹的好听。”   狗头听了之后,闭上了眼睛张开了嘴。   这件事情就这么完了。   寂静的夜里,三日月和阮青芜与众人拜别,一起在街道上走着。   远离了罗城门,濛濛细雨便也如同朝露一般消散了。   阮青芜手上的伤口不再流血,然而暗红的伤痕让三日月看了十分难过。   “为什么难过呢?”阮青芜问道。   “我不愿见你流血受伤。”三日月说道。   “是嘛。”阮青芜仿佛感叹一般说道。“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知道就好。”三日月抬头看着她说道。“我不喜欢你受伤。”   “那就不受。”阮青芜手腕一翻,灵力便迅速将伤痕修复了。   “你能治好?”三日月讶然道。   “一点小伤。”阮青芜垂下手,任宽大的衣袖将手腕遮住。   “那你为何不尽早治疗?”三日月问道。   “啊,那自然是,”阮青芜眨了眨眼睛,嘴角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看着三日月说道。“等着你来关心我啊。” 第111章 长生(上)   对于生命,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定义。   按理说,在生死轮回之中的人类,应该是对死亡最为惧怕的。   然而三日月却觉得阮青芜一点也不害怕,甚至对活着表现出了一种无所谓的态度。这让他十分的忧虑,以及困惑。   “晴明。”他对一身白衣的年轻人说道,“主上她这样好吗?”   “好不好呢~”容貌俊美,举止优雅的男子将折扇合起,似是想到了什么,略有点劣质的笑了,“对别人来说,应该是不好的。”他说道,“可是对她来说,也许好,也许不好。”   “什么意思?”三日月问道。   “这个嘛,”晴明想了想,问道,“你听过白比丘尼的故事吗?”   “没有。”三日月摇摇头,“是怎样的故事呢?”   “是一个死不了的女人的故事。”晴明说道。   有风吹过来,带来一阵庭院中兰花的香气。清新而不显的香气令闻者精神为之一舒。   “兰花开了啊。”晴明愣了愣,说道。   “是啊。”三日月的思绪不由得被带了过去,说道,“虽然不知道在哪里,不过可以闻到香气,应该就是开了吧。”   “多好的香气啊。”晴明感叹道。   “是啊。”三日月说,“可惜再过一段时间便没有了。”   “这就是问题。”晴明微微一笑,说道。“现在你因为香气的短暂而感到可惜,然而如果常年累月,千年百年的闻到同一种香气,那么....”   “我即使不讨厌,也会觉得腻吧。”三日月设想了一下,说道。付丧神的成长速度取决于灵力的多少,继上次的琵琶事件过后,仅仅半年时光,他便从幼童长到了少年,虽然很是不解阮青芜因此偶尔投来的遗憾的眼神,三日月对自己的变化还是很满意的。   “这就是了。”晴明笑道,“同样的事物重复太多次,存在太久...都是有违天理的,长生也许会有一时半刻的愉悦,然而漫长的时间里,足以以另一种方式被时间扼杀。”   “可是,活着不好吗?”三日月问道。   “这就又绕回来了。”晴明说道,“人类是一种渴求长生,却又实在不能长生的存在。所以活着好,也不好。”   “为什么?”三日月又问道。   “因为他们拥有感情,”晴明叹道,“那个女人也正是如此。”   “白比丘尼吗?”三日月说道,“她死不了,难道不高兴吗?”   “也许一开始,她是高兴的吧。”晴明想了想,说道,“然后便不一样了。”   “有什么不一样呢?”三日月问道。   “心境不同了。”晴明说道,“直白的说,便是她活腻了,却又死不了。”   “啊。”三日月轻呼一声,“死不了?”   “是啊。”晴明笑道,“有时候能够死亡,也是一种幸运呐。”   “我还是不懂。”三日月坦白说道。   “好吧,那我举个例子。”晴明说道,“假如你是一个人类。”   “嗯。”三日月点了点头。   “你有朋友,有父母,也有工作。”晴明说道。“再假如你跟他们关系都很好,没吵过架的那种。”   “嗯。”三日月设想了一下,又点了点头。   “你获得了长生,死不了,但是你的朋友家人,他们却依旧会死。”晴明说道,“然后过了很久很久,你的朋友家人全都死了。”   “死啦?”三日月有点难过的说道。   “是啊,他们又不能长生。”晴明说道。   “接下来呢?”三日月又问道。   “接下来就剩你一个人了呀。”晴明说道。   “好孤独。”三日月想了想,说道。   “嗯。就是十分的孤独。”晴明点头道。   “人类的话,不是可以有后代吗?”三日月问道。   “死不了的话,是不会有的。”晴明说道,“要是能的话,那人人都会追求长生了。”   “好可怕。”三日月想了想,如果阮青芜死了,就剩自己一个人,那实在是.....   他的胸口一疼,咬了咬唇。   “长生....”他慢慢的说道,“不好。”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略苦涩的说道,“可是,我可以活很久。”   “这也不一定是件坏事。”晴明慢悠悠的说道。   “什么好事坏事?”正说着,从庭院门口走来一个人,阮青芜穿着朝服,走了过来。   “回来啦。”晴明朝她挥了挥手,自然的仿佛像在自己家里招呼客人一样。   “是说,”阮青芜叹了口气,旁若无人的摘下自己的帽子,“我一直在想,是不是应该把这里让给你,我另找一处地方住。”   “怎么呢?”晴明微微一笑,问道。   “或者,你直接住到我这里来,也不是不可以。”阮青芜走进房间,在屏风后面将身上沉重的衣装统统换了下来,“反正我也只是个偶尔露下面就行了的阴阳头,”她换上一身黑色便服,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把折扇。她在晴明和三日月旁边坐了下来,“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在说一个女性只是换上男装,便迟迟没有人发现她的真实性别,这到底对她是一种夸赞还是悲哀呢?”晴明笑道。   “哎,要我说,你这家伙穿女装应该也差不多吧。”青芜吐槽道。“要试试看吗?我可以帮你。”   “多谢。”晴明摇摇头,说道,“没有用的着的场合,请容我拒绝。”   “别说,”阮青芜眼睛一亮,说道,“最近还真有用的上的地方。”   “怎么?”晴明问道。   “清少纳言知道吧?”阮青芜屈起右腿坐在廊上,说道,“今天退朝的时候,邀请我去他府上赴宴。”   “哦?”晴明讶然,“那位怎么会突然邀请你?”   “为了一个我们都很熟的女人。”阮青芜神秘一笑,说道。   “她吗?”晴明露出了然的神色。   “是啊,就是她。”阮青芜叹了一声,“成亲十年未曾有孕,而且最近还时常出现怪事....两个联合起来,怎么想也只有她了。”   “毕竟她不是会放弃的人。”晴明说道。   “执着了那么多年,”阮青芜怅然的说道,“又岂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所以,”晴明若有所思,“他就办了这样一个宴会,来邀请你去他家里看看虚实?”   “是啊,然而我又是女性,”阮青芜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这时候就需要有个能伪装成女性的人来做我的女伴,给我打个掩护了。”   “哦呀?”晴明微微一笑,“然而为什么不是我穿男装,你穿女装呢?”   “幻术能解决问题,却不能解决一切问题。”阮青芜振振有词的说道。   “我想有人比我更愿意去。”晴明看向了三日月。   阮青芜无奈的叹息了一声,“晴明,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为何?”晴明明知故问道。   “虽然我不是很介意名声,”阮青芜表情复杂的看了一脸懵懂的三日月一眼,很是纠结的说道,“我还不想被人误会恋童。”   “.....”三日月其实根本没听明白他们在说什么,见到话题被牵扯到了自己身上,便说道,“我不是小孩子了。”   “不,不是这个问题。”在晴明终于忍不住笑出声的同时,阮青芜捂住了脸。 第112章 长生(下)   专门有人打理过的庭院精致美丽,少纳言的府邸如他的官位一般华丽典雅。充斥着人工的痕迹。   “不愧是少纳言的地方呢。”阮青芜随意的感叹了一句。   “是呢。”旁边的晴明也漫不经心的回道。   衣着华美的侍女进进出出,如蝴蝶一般,在迂回的走廊中穿梭,为众人端来各式美酒佳肴。   微凉的石板上铺了一层暖和的垫子,将那一点仅余的寒意也阻绝在外,墙边上有几枝还未凋谢的寒梅,浅淡的香气随着掠过院子的微风飘了过来,伴随着屋里琴女的演奏,一切都是那么令人心旷神怡。   这是一场宴会无误了。   “老实说,我一直很惊讶。”晴明穿着女子穿的十二单,十分配合的化了妆,他的容貌本来便不差,穿上女装到现在竟然没有被怀疑。“为什么这么多年,他们居然都没怀疑过你。”   “谁知道呢?”阮青芜穿着黑色狩衣,手里端着一个浅口的酒盏,姿态随意而又不失优雅的坐在几前,靠着晴明。带着笑意的嘴唇轻声说道,“或者其实我本来便是一个男性,你看到的只是一个幻象也说不定。”   “您就别拿我开玩笑了。”晴明苦笑一声,说道。   “时间过去的真快呢,想当初见到你的时候,还只是忠行身边的一个小孩子。”阮青芜感慨道,“现在已经是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人了。”   “您倒是一点都没变。”晴明说道,“要不是知道您的来历,恐怕我也要以为你跟那个女人一样吃了人鱼肉了。”   “哈哈,如果你想学,我大可教你。”阮青芜说道。“只是你自己不愿而已。”   “我可不愿被人当做怪物啊。”晴明也拿起一只酒盏,说道,“像凡人一样活着,并且死去就可以了。”   “哈。”阮青芜笑了一声,不再多言。   “他便是您一直在等的那个人吗?”过了一会,晴明忍不住问道。   “是,也不是。”阮青芜缓缓的说道,“我所认识的,既是过去的他,又是未来的他。至于现在么,只是一个可能性罢了。”   “也就是说,”晴明讶然,“如果他没想起来一切,您便会放手吗?”   “说不准,我也只是在赌一个可能而已。”阮青芜支着脑袋,在宴会偏远的角落里,悠悠的说道。“他会是什么样子呢?我也十分好奇。”   “果然。”晴明叹了一口气,说道。   “果然什么?”阮青芜问道。   “在我从母亲那里得知有人以一人之力挽救了她全族之后,我还在想,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晴明微微一笑,“直到真正看见了本人,才发现....”   “发现什么?”阮青芜问道。   “果然和我想的一样,”晴明笑意不改,说道,“是个混蛋。”   “你能这么想,那我就放心了。”阮青芜像是真正松了一口气般说道。   宴会差不多已经进行到了一半,酒酣耳热之际,有一个侍从悄悄地找到了阮青芜和晴明,低声说道,“我家主人有请,请随我来。”   总算来了。两人心里同时想道。   随着侍从一路前行,渐渐的,宴会的喧嚣便被抛在后面,消隐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处静谧优雅的别院。   一位女性在敞开着拉门的房间里,对着镜子梳着自己的头发。   “啊呀,是夫君的客人误入此地了吗?”女子并未转身,只是微微侧过脸说道。“现在转身离去,妾身还可当一切并未发生。”   “可惜。”阮青芜叹道,“要不是你夫君,我们也不会来此。”   “这声音....”女子顿了顿,缓缓的笑了,“原来是您。”她从梳妆台前站起,袅娜的转过身,是一名甚至连女人也要为之倾心的绝色女子。   “正是我。”阮青芜微微一笑,“据说这里有一株经年不凋的花朵,虽然美丽,却也因为太过美丽怪异,所以引来了不必要的恐惧与猜疑,所以我便来了。”   “就算您不来,再过一段时间,我恐怕也是要去找您的。”女子柔媚的看了阮青芜一眼,莹莹绿光在眼中亮起,轻声道,“我已经快抑制不住那东西了,还望您帮忙。”   “我帮忙之后,你又有何打算呢?”阮青芜问道。   “既然起了疑心,”女子摇摇头,“那么我也不必再强留于此,自然是要离开的。”   “好吧,那接下来要做什么想必也不用我多说了。”阮青芜转头看向晴明,“这次就交给你了。”   “啊呀,不是您来吗?”女子十分可惜的说道。   “差不多该到了轮回的时候了,”阮青芜袖着手,老神在在的说道,“我也不可能一直在这里。”   “好吧。”女子叹了一声,脱下衣服,轻轻的吐了一口气,便有浅蓝色的火焰从口中溢出,一闪而逝。   “看来这回的程度很深呢,”阮青芜看了她一眼,说道,“也许五十年还是太久了,改成三十年吧。”   “既然您如此说,便这样吧。”女子说道。   “嗯。”阮青芜点了点头,看向晴明。   晴明点点头,拿出了两根针。   仪式开始了。   阮青芜坐在一边发着呆。   从女子的股间里爬出一条黑蛇,在蛇刚刚露出来的时候,女子的容貌迅速老朽,然而当黑蛇从股间离开之后,又逐渐恢复了原样。   也就在黑蛇完全离体的那一瞬间,阮青芜手指微微一动,黑蛇便被一道蓝光切为两半,消散了。   “是绝云啊。”晴明看的分明,拔掉了针说道。   “是啊。”阮青芜点了点头。“很久没用了,让她出来见见光。”   “下个三十年,是晴明大人来帮我驱除吗?”女子问道。   “也许是,也许不是,”阮青芜摇了摇头,“这个你要问他,我管不着。”   “要是您当初传授我长生之术,我也不会到现在这个地步。”女子披上衣服,半真半假的抱怨道。   “我一开始也说过,你的体质以及心态不能练那个。”阮青芜耸耸肩,“可是就算我拒绝了你,你还不是想办法搞到了人鱼肉?”   “活着,真是一件孤单的事情啊。”女子叹了一口气,说道。   “我一开始便告诉过你,只可惜你并不相信。”阮青芜说道。   “您也真是的,”女子看向阮青芜,“明明您也是不老不死之身,为什么说的好像置身事外一样?”   “可能是我不怎么在意这种东西吧。”阮青芜想了想,说道。   “所以说,”晴明在旁边微笑道,“她是最适合长生的混蛋,我们这些凡人,就按照自然规律生生死死就好了。”   “可惜我已经失去了这个机会了呢。”女子叹了一声,重新走入房间里,提笔在纸上写下了什么,便说道,“我们一起离开吗?”   “不去告别?”阮青芜问道。   “他既把我当做妖物,”女子苦涩的笑了,“我又何苦去自讨没脸?况且.....毕竟,我是无法生育子嗣的。”她眼中掠过一抹哀愁,低声道,“相见不如不见。”   “那走吧。”阮青芜点了点头,说道。“宴会也快结束了,我和晴明还要去露个脸,你先行一步。”   “好。”女子点点头,“再会。”说完,她便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开了。   “你觉得她会跟我们一起吗?”晴明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说道。   “必须不会。”阮青芜一边说一边往回走,“那女人的嫉妒心可是很重的,当时就是因为嫉妒我,才想要长生,如今一点也没变,偶尔见一次就算了,要长相处的话,我是没什么,她可是绝对受不了的。”   因为是除妖这类秘事,女子所在的庭院并未有其他人,故而等到阮青芜和晴明两人好不容易走回正厅的时候,其余的客人早已走的差不多了。   “她怎样了?”清少纳言急切的问道。   “妖祟驱除,她已经离开了。”阮青芜说道,“令夫人似乎给您留了言,我们不好窥视,您可前去一看。”   “这......”清少纳言脸色一变,在不舍和解脱之间徘徊了好一会,最后停在了一片颓丧之上,他叹了口气,“多谢。”   “无妨,那我们就离开了。”阮青芜笑了笑,便和晴明一道走了。   清少纳言顿了顿,又叹了一声,转身朝女子之前的居所走去。   敞开的室内一切布置依旧,仿佛此间的主人只是刚刚离去,还会再回来一样。梳妆台上有一张小纸条,清少纳言拿起一看,娟丽的字迹在纸条上组成了一句话。   山吹花开七八重,堪怜竟无子一粒。   由此,清少纳言知道,她是不会再回来了。 第113章 古魔之息   逢魔之刻过了之后,仿佛唐朝都城那般整齐对称的街道上空空荡荡,阮青芜和晴明走在寂静昏暗的夜色里。   “这时候我倒是有些怀念博雅了。”晴明叹了口气,说道。   “为什么?”阮青芜问道。   “给我们一个点灯的理由嘛。”晴明耸了耸肩,说道。   “哈。”阮青芜笑了一声,手在半空画了一个法诀,便有一盏灯在他们身前悄然亮了起来。   “有光在,反而有些东西会看不清楚。”阮青芜说道。   “然而总要有一盏灯在前方,才不至于迷失方向。”晴明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我一直有个疑惑。”   “什么?”阮青芜问道。   “世界是一个咒。”晴明说道,“假如它真的是一个咒,那么你是如何能够判定,你与他的相遇不是一个咒?费了这么多波折,穿越了这么多世界,你对于他又是如何定义?”   “一开始,”阮青芜看着灯笼,缓缓说道,“他是一个意象,一个名字,一种寄托。然后渐渐的改变了。”   “改变?”晴明重复道。   “人。”阮青芜说道,“晴明,我想他可能成为人了。”   “成为人?”晴明惊讶的说道,“这可能吗?”   “不能吗?”阮青芜反问道。“人可以成为神,那么器物为何就不能成为人?”   “这.....”然而能达到这样的升格,又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呢?晴明不由叹服,“现在我终于找到你们两个的共同点了。”他叹道。   “我们相同吗?”阮青芜略带叹息的说道。   “同样执着。”晴明摇头。“然而你却能在执着的同时又不失去大义,所以你是个混蛋。”   “人本来就在追逐着两全的办法。”阮青芜模棱两可的说道。   “在你的局中,有谁还不是棋子呢?”晴明说道。   “连我自己都是棋子,你觉得呢?”阮青芜反问道,她笑叹了一声,“晴明,谢谢你。”   “别谢我,”晴明无奈道,“我可不会在混蛋身上浪费我的担心。”   “然而每个人的路都是要自己走的。”阮青芜说道,“我们都只能各自走下去,无论是你我,还是他。”她看向越发深沉的夜色,前面幻化出来的孤灯能照出来的区域越发有限,最终被夜色埋没了。   “那是魔息。”晴明敏锐的察觉了夜色的差异,说道,“我以为你之前已经将他打败了。”   “我不能。”阮青芜说道,“我之前的行为更改了天命,所以作为代价,我无法完全的杀死他。”   “他一个人在家里。”晴明说道。   “晴明,你要知道。”阮青芜看着那股涌动着不祥的气息,说道,“世间从来没有两全其美的事情,在大多数时候,我们只能选择伤害其中的一方,或者,令双方共同承担后果。”   然后她便并未说话,和晴明一同在越发深沉的黑暗中行走着。   从遥远的风中传来了仿佛野兽一般的嘶吼,夹杂着女人的哀泣声,还有孩童的笑语,痛苦的□□和疯狂的笑声,谱成了一曲幽幽鬼歌,试图扰乱阮青芜和晴明的心神,令他们发疯。   “好吵。”晴明抱怨道。   “是有点。”阮青芜点点头,拿出了一只笛子给晴明。“正好是一个锻炼你能力的机会,不来试试吗?”   “你总是这么会使唤人。”晴明苦笑一声,接过笛子,略调了调音之后,便开始吹奏。   清幽的笛声随着风传出很远,带着凛冽的灵力将鬼歌渐渐的压了下去,风中的声音慢慢的消失了。   “这样就可以了。”晴明停止吹奏,说道。   “那笛子就送你了。”阮青芜随口说道。   “好。”晴明也不与她客气,就将笛子收了起来。“我回去了。”他家就住在距离阮青芜斜对面,隔着两户人家,不太远又不太近,一个刚刚好可以保留彼此之间秘密的距离。   “嗯。”阮青芜点了点头,说道,“我走之后,这里由你来继承,你是知道的吧?”   “那是当然。”晴明说完,便走了。   阮青芜看了一眼之前被深重的古魔之息所包围的庭院,叹了一口气,推开门。   “主上。”三日月正坐在外廊上看着月亮若有所思,看到阮青芜回来,唤道。“您回来了。”   “嗯。”阮青芜看了他半晌,点了点头。“今天家里有客人来吗?”   “没有啊。”三日月眨了眨眼睛,说道。   “那就好。”阮青芜点了点头,“时候不早了,睡下吧。”   “嗯。”三日月应了一声,走到平时自己本体在的房间门前,可是站在门前的时候,他突然对阮青芜说道,“主上。”   “嗯?”阮青芜也正准备回到自己的房间,闻言问道。“什么事?”   “你会永远在我身边吗?”三日月问道。   “哦?”阮青芜挑了挑眉,说道,“你之前从来没想到过问我这个问题,为什么突然问了起来?”   “就是突然想到了,没别的。”三日月回答道。   “是嘛。”阮青芜想了一会,“我之前是不是画了几张灵符?”   “是啊。”三日月成长为少年之后,管家已经有一段时间了,阮青芜随手画的符咒,看的书基本都是他在管理。“您要用吗?”   “随便取一张贴在你门上。”阮青芜不置可否,说道。   “好的。”三日月应了一声,又问道,“为什么?”   “试试效果。”阮青芜说道。   “哦。”虽然觉得没什么必要,三日月还是在自己门上贴上了符咒。   “晚安。”阮青芜看着他贴了上去,便对他说道。   “您不沐浴吗?”三日月问道。   “啊,我待会自己来,”阮青芜摇摇头,“你先去睡觉吧。”   “那个,主上。”三日月本来应该对阮青芜言听计从,这时却显得有点犹豫。   “怎么了?”阮青芜问道。   “那个,我最近总是做一个梦。”三日月说道。   “梦到什么了?”阮青芜说道。   “我梦到我长大的样子了。”三日月想了想,“好像还有与主上一起并肩奋斗的场景。”   “哈,”阮青芜笑了一声,“那就努力让这个梦实现吧。”她垂了垂眸,毫无来由的转身将少年形态的三日月抱在怀里。   “主上?”三日月愣了愣,疑惑不解的问道。   “没事,只是突然觉得你长高了。”阮青芜笑笑,放开手,走进房间关上了门。   三日月摸了摸自己红的发烫的脸,暗自庆幸夜色太黑,这样的神态没被阮青芜见到。随即又想起以她的能力,就算是夜间也依然对视力无碍,便又懊恼了起来,逃也似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若是这样的日子,能够一直持续下去,该有多好。他在心里默默祈愿着。   然而在隔壁的房间里,阮青芜洗着澡,却想起了多年以前的事情。   在很久很久之前,远于他们在人偶那回相遇之前,关于她第一次见到三日月的事情。 第114章 番外   那是在遥远的过去,或者一个现在并不存在的世界里所发生的故事。   在一个人的世界里,你是否也有过想与某人相遇的时候呢?   就是这样。   也正因为如此,那两个人,不,应该说是一把刀和一位少女,相遇了。   盛夏的午后十分安静,他坐在那个人的身旁,静静地看着天空。湛蓝的天空十分美丽,阳光十分强烈,他躲在阴影里倒是正好。不过理论上来讲,他并不被允许看到这番景象,就连像现在这样在廊下坐着,看着天空发呆,也是托了那个人的福——   “又在发呆啊。”身边传来了懒洋洋的声音,那个人醒了。   “嗯。”他转过脸,点了点头,“醒了吗?”   “嗯......算是吧。”那个人说着,揉了揉眼睛,纯黑的浴衣随意的穿在身上,肩膀旁边更加随意的放着一把刀——他的本体。   刚诞生不久的刀灵十分弱小,弱小到只要本体放在屋里,他便也只能在屋里待着,正因为如此,那个人才将他拿了出来,放在身边。   “哈啊~”那个人舒展了下身体,打了个哈欠,消瘦的身形在浴衣下更显单薄,“话说......咳咳,”话还未说完,那个人便咳了两声。   他左右看了看,跑到一边拿了一件披风,对比他的身形来说,那件披风实在大的有些过分了,长长的拖在了地上,然而他仍然抱着披风执着的走到那个人面前,沉默着用眼神来表示自己的意愿。   “好的好的。”那个人见状,笑了起来,“给我吧,我会好好披上的。啊~真可爱呢,我的....三日月。”   “阿芜,要好好的。”还是孩童体型的三日月宗近一脸严肃的说道,他幼嫩的脸上要摆出一副严肃的神情十分不容易,为了配合言行,整张小脸都皱了起来。   “哈哈哈...”见状,阮青芜不禁失笑,戳了戳他的脸,说道。“我会陪着你的,在.....之前。”   “........”因为身体还没发育完全的关系,幼小的刀灵还说不了完整的长句,只能继续用沉默的目光看着她。   “啊~”阮青芜勾起一抹调侃的笑容,她撑着下巴,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三日月带点婴儿肥的脸,“想要我听你的话,或者想要知道更多我的事情,先说出完整的句子怎样?”   觉得自己受到了轻视,三日月愤怒的转过脸,不高兴了。   “哈~”阮青芜实在忍不住,笑了出来,“呐,没关系,我会等的。等到你能够流畅的对我说的那天。”   ——所以,要长大。要赶在她变老之前,快快的长大。   人类的寿命很短,将自己创造出来的父亲曾经这么说过,而她并不是有着很长性命的人类。好像受过伤,好像为了得到自己而付出过什么。   时间很短。   尽管对自己来说很长。然而——   对于人类来说过于冰冷的指尖,对于人类来说过于苍白的脸,对于人类来说过于消瘦的身形。   主上她,已经没多少时间了。   至少在那之前,成长为能让她依靠的——   “阿芜!”穿着狩衣的少年欢快的来到了她身边,“我长大了哟~看。”他在阮青芜面前站定,伸出手臂转了一圈。   “不错呢~”阮青芜上下打量了他一下,点头道,然后她摸了摸少年的脑袋,笑道,“是为了我才这样吗?真可爱呢,加油啊~”   也许,就在那时候,看着她温柔的双眸里映出的小小的自己,也许就在那时.......   自己的心中便种下了名为恋慕的种子吧。   “我.....”三日月抓住了她的手,略带急切的说道,“我会长大的,会长大到能与您并肩的地步,所以,所以阿芜......”能不能等我?   “嗯。”阮青芜微微一怔之后,眯起眼笑了,“我会等你,放心吧。”   樱花。   不知从何时起,吹来了一阵风,樱花的花瓣飘了过来,落在她的肩头。   真美啊。   现在想想,也许就是在那时候,自己才会对樱花情有独钟的吧。   “啊,樱花开了呢。”阮青芜也注意到了,她转头看去,看到了在墙外盛开的樱花。“哈哈,话说,母上曾经也很喜欢樱花呢,”她怀念的说道,“亲手做了一株盛开的樱花树,然而又开始纠结真实与否.....哈哈,现在想想,能思考这样的问题,也是一种乐趣呢。”   “阿芜的母亲是什么样的人?”少年三日月问道。   “什么样的人呢.....”阮青芜想了会,说道,“是一个十分有才华,也十分古怪的人吧。”   “阿芜......”三日月看着她陷入回忆之中的表情,摊开手,风便把花瓣吹到了手上。   主上的母亲貌似是很有意思的人呢,然而,自己却从无了解。   不仅如此,关于主上的一切,在主上自己说明之前,他甚至都想象不到,主上之前所过的是怎样的日子。   “哈哈,那是你太小了。”阮青芜失笑,眼神变得深邃起来,“一旦你活的足够久,足够长,活到再也不想活下去的时候....那时候,像我这种人的人生,即使不用我说出来,你也能猜出大概吧。”   当时的三日月并不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只是莫名的觉得悲伤。   “为什么悲伤呢?”阮青芜愣了下,问道。   “因为总是觉得,阿芜要离开我了。”三日月皱眉道,“我,不想这样。”   “就算你这么说....”阮青芜无奈道,“可是人与人之间迟早会分开的呀。”   “我不是人,我是刀。”三日月纠正道。   “诶~~”阮青芜坏笑着扯了扯他的脸,说道,“是嘛,那么,你是想作为刀,还是想作为人存在于我的身边呢?”   “我.....”三日月一时失语。   “好了,等你想清楚这个问题再回答我吧。”阮青芜见状,又笑了笑,“等你什么时候有了答案,就来告诉我吧。”   春去秋来。   不知不觉之间,他已经变成了青年的模样。   “最近很少看到你的笑容呢,”阮青芜打趣道,“   然而,青芜的身体却越来越不好了。   “阿芜。”三日月看着日渐消瘦的她的身形,只觉得心里仿佛压了一块石头一般,沉重,沉重到连呼吸都......   不对,我不是人啊,为什么下意识的想要呼吸呢?三日月讶然的想道。不过,跟以前确实不一样了。   这双手变得修长有力,已经不再是当年连披风都抓不住的样子,变得能轻易将她抱起。   再也不是一无所知,再也不会无能为力——   然而对上她的时候,自己仍然还是一如既往的束手无措。   可以为她端药,可以为她添衣,照顾她起居,然而就算如此——   阮青芜还是一天天的在消瘦下去。   “放弃吧。”阮青芜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微微一笑,说道,“我早已知道,我已时日无多。”   时间未在她脸上划下皱纹,未在她的身上留下痕迹,除了那一头白发之外,似乎没有什么能证明时间真正的在流逝,在她与自己相处的这些日子里流逝。   人生。   人类到底是一种怎样的生命呢。   “他们既脆弱又强大,既无私又贪婪,既美丽又丑陋.....总而言之,是无法一言蔽之的存在呢。”   初秋,在一个明朗的月夜,她如以往一样坐在长廊上,拿着一盏浅浅的酒盏,眉目依稀还是之前三日月第一次看到她时的模样。   “就像主上这样?”三日月安静的跪坐在她身旁,静静的看着她,说道。   “哈哈,我不是。”阮青芜笑了,朗月清风,茂兰修竹,几株含苞待放的昙花在他们身边静静的沉默着,而三日月却几乎注意不到这些,他深深的看着阮青芜。   月色很美。   然而却十分虚幻,不真实到让他觉得,只要一移开目光,阮青芜便宛如一个美好而又短暂的梦境,就会从此消失不见一样。   “从生到死,由死向生,”阮青芜缓缓说道,她看向天空,眼神悠远,仿佛并不是在赏月,而是在透过月亮看些别的什么东西一样。   “阿芜.....”三日月顿了顿,想向她伸出手,却又停了下来。   “我啊,是个胆小鬼。”阮青芜嗤笑一声,说道,“虽然也不知道活着有什么意义,可就是不甘死去......以至于,变成了现在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她摸着自己依旧光滑的皮肤,苦笑道。“然而即使如此,也要感谢你。”她看向三日月,即使岁月流逝,那双重瞳之中积淀了百年的沧桑和沉静,不复年轻时的清澈明亮,然而每回三日月看着她的时候,仍然会觉得美丽到不可思议。   “感谢我?”三日月愣了一下,难道为了得到自己,主上她付出过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吗?   “我一生历尽艰险,与人斗,与天争,颇多艰辛不足为外人道,”阮青芜移开了目光,看着圆月说道,“所求的只不过是个活下去的机会罢了,一路奔走,无法停留,想杀我的人杀不了我,想爱我的人也见不到我,异乡羁旅,孑然一身.....然而就算如此,我也想活下去,直到世间早已遗忘了我的存在,记得我的人都在我没察觉到的时候入了土,可我还是活着,不想死去,哈哈,真是笑话,只有逃亡和失去的人生,算什么活着呐........咳咳咳咳......”她猛烈的咳了起来。   主上。   主上。   三日月一直在心里这样默默的呼唤着她。   在通晓人事之后,他便明白了自己与青芜之间的关系,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直觉不应该将阿芜换成主上,所以虽然口中仍然称青芜为阿芜,心里却一直这样默默的呼唤着她。   我只是一把刀。他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道,只要侍奉主人之物。   然而——   一切借口,一切理由,却只是为了掩藏内心那隐秘的愿望而被创造出来的遮羞布罢了。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看着咳的不能自已的阮青芜,着急的说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为了得到我,阿芜又付出了.....唔...”话还未说完,他便消了声音。   我是在做梦吗?   主上会像恋人一样,将我抱在怀里,亲吻我。   纤瘦的手固定了后脑勺,自己便顺着她的力道半伏在她怀里,她身上是与想象中无异的兰花的香气,以及常年喝药留下的药的味道。   虽然动作很强硬,不过落在唇上的吻却如同月光一般温柔。   啊啊...主上,确实是这么一个温柔而又强势的人呢。三日月想道,悄悄又睁开了眼睛。   而阮青芜也在看着他,眼眸里满是怜惜的笑意。   在笑吗。   那么,自己是不是可以认为,主上也有着跟自己一模一样的心情呢?   “呵。”阮青芜温柔的看着他。“你怎么想都可以。”   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如月光一般暧昧不明。   然而三日月却当成她承认了,满心欢喜。   浮生若梦,几度春秋。   即使数着指头过日子,然而时间还是走的飞快。   “夏天到了。”在一个越过越少的日子里,他听到阮青芜如此说道。   “啊?是啊。”三日月愣了一下,说道。   “去年的时候,我们在做什么?”阮青芜问道。   “在看荷花吧?”三日月想了想,说道。   “星星呢?”   “看过了。”   “月亮呢?”   “也看过了。”   “啊....那我们去看萤火虫吧。”阮青芜一合掌,说道。   “你要出去?”三日月惊讶的说道。   “不可吗?”阮青芜微微一笑,说道。“在屋里待久了,换个风景看看,倒也是一番意趣。”   “好。”三日月点了点头,“我们去哪里?”   “随便去个有萤火虫的地方吧。”阮青芜如是说。   “好。”三日月点了点头,事情便就这么决定了。   漆黑的夜里,星月烂漫,照映山河千里,水光烁烁,绿草如茵,远处重峦叠嶂,一派静谧。   “此处山脉,终究比不上家乡,”阮青芜叹了口气,说道。   “如何呢?”三日月问道。   “峰以孤绝为美,水以险峻为湍,”阮青芜说道,“孤绝在高,湍急在险,而此两者,非崇山峻岭而不可得。”   “这样吗?”三日月想了想,说道,“我想象不到,那是什么样子的。”   “哈,”阮青芜笑了一声,“若非身临其境,如此景象,又如何凭空想得来。”   “都是因为阿芜不带我去的缘故。”三日月眨眨眼睛,故作轻松的笑道。   “哈。山高路远,”阮青芜叹了一口气,眼神悠远,“出门在外,又有几时能如愿回去呢?”   “萤火虫还没来。”三日月不愿再继续说这个,转移话题道。   “是啊,”阮青芜说道,“看来今夜太过明亮,反而不适合看萤了。”   “那我们回去?”三日月问道。   “无妨。”阮青芜摇摇头,夜风袭来,衣袂纷飞,翩然若仙,让三日月觉得如果不将她抓住的话,自己便只能看着她逐渐远去而无能为力。   “你在担忧,”阮青芜看出了他的所思所想,笑道,“自半年前,我身体败坏的更彻底之后,你便从未停下对我的担忧。”   “我不想失去主上。”三日月咬了咬唇,说道。   “每个人都要面对失去。”阮青芜略显无奈的看着三日月,说道。   “然而我不是人,是刀,并且不想失去你。”三日月反驳道。   “你对我太执着了。”阮青芜摇摇头,“性命,本就没有无穷无尽,我终会到达彼端。”   “我也会吗?”三日月愣了下,问道。   “你不会。”阮青芜说道,“你会直接归于天地之间。”   “那我不要,我也不想你去。”三日月答道。   “人生在世,无论人,还是器物,”阮青芜缓缓的说道,“正如月亮有着阴晴圆缺一般,都会失去,都会获得,执着的人往往被时间所伤,被命运所弄。所以,”她叹息一声,对三日月说道,“放下执着吧。”   “那么,如此希望我放下执着的您,是否也是一种执着呢?”三日月反问道。   “哈,”阮青芜摇摇头,这回换做她来岔开话题,“你看,萤火虫出现了。”   “哪里?”三日月讶然,问道。   “那里。”阮青芜指着一处草丛说道。   “没有啊。”三日月看着黑漆漆的一团,说道。   “我说有就有。”阮青芜一本正经的说道,“你再看看。”   三日月继续盯着看,果然没一会,草丛中便有萤火虫一只接一只的飞了出来,越飞越多,宛如一条繁星遍布的河流。   “主上,我明日,还能这样与你一起出来吗?”见此美景,三日月不由说道。   “随你,现在先回去吧。”阮青芜不置可否,“明天再说。”   “好。”满怀着对第二天的期待,三日月和阮青芜回到他们的小院里。   然而这第二天,却再也不会来临了。   世上是否真的有神佛呢?   如果有的话,我的祈愿...... 第115章 悠远之山   其实当黑暗的气息笼罩了整个庭院的时候,三日月是拒绝的。   他本能的觉得这是十分不好的东西。然而对方给出的诱惑太大,他没法拒绝。   真的能成为主人期望的模样,然后跟她永远在一起吗?三日月实在无法抵制这个诱惑,加上阮青芜久久未归,鬼使神差之下,他点了头,任由那股气息向自己袭来,然而就在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却被一阵笛声打断,气息哀嚎了一声,凭空消失。   什么都没有发生,庭院还是那个庭院,阮青芜也回来了,三日月看着毫无变化的自己,有点可惜。   能让主上满意的身形,到底是什么样的呢?他想道。   然后他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一个悲伤的令人流泪,却又幸福的想微笑的梦。   晨曦的微光将他从梦中唤醒,他睁开眼睛,便发现自己与之前不一样了。   身形变得更加修长,手指变得更加有力,容貌更加俊美,一切的一切,愈发朝梦里的那个自己靠拢。除了.....主上!   他愣了一下,突然冲出房间,拉开了门,便看到阮青芜坐在外廊上,听到声响,朝他微微一笑,说道,“早啊。”   “主上....”三日月发出了似哭似笑的声音,走过去,以他现在的身形,可以很容易便将青芜抱在怀里,“您没有离开,真是太好了。”他将整张脸都埋进阮青芜的颈窝,撒娇一般的说道。   “哦?是做了怎样一个梦呢?”阮青芜了然,并不多言,只是安慰道。   “很不好的梦。”三日月说道,“一个我很不喜欢的梦。”还好只是梦。他在心里安慰着自己。   “呵呵,不知道是蝶梦为庄周,还是庄周之梦为蝶欤?”阮青芜轻笑一声,抱抱他,说道,“我们只要活在当下,这就够了。”   “可是我害怕。”三日月直起身体,说道,“我害怕那个梦会成真。”你会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永远的离开我。   “也许以前会,”阮青芜柔声道,“然而现在不会,我向你保证。”   “真的吗?”三日月狐疑的问道。   “真的。”阮青芜点点头。三日月这才发现她的肩上一片濡湿,可是他并没有哭啊?难道......   “主上,你一宿未睡吗?”他不可思议的看向青芜,问道。   “是嘛,原来过了一宿了啊。”阮青芜感叹道,她在肩上拂了拂,水迹便消隐无踪了。“只是想点事情,没想到过了这么久。”对上三日月不赞同的眼光,她解释道。   “以后可不要这样了。”三日月担心的说道,“我十分担心您的身体....”   “不会的。”青芜安抚了一句,“你知道昨天想要侵占你身体的东西是什么吗?”   “是什么?”原来她全都知道啊。三日月有点心虚的问道。   “我叫它魔息。由一股很强烈的怨念组成。”阮青芜说道,“你昨天差点被他侵占成功,因此也只有你能完全的斩杀它。怎样?跟我走一遭吗?”   “好。”三日月点了点头。   于是事情便这样决定了。   在离平安京不远处,有一座叫厚山的地方。阮青芜和三日月顺着魔息离去的方向一路追踪,便来到了这里。深重的怨气腐化了草木,整座山被一股不祥的气息笼罩,放眼望去只觉得既萧索又凄凉。   “真是浓重的怨气啊。”阮青芜见状,感叹道。   “是呢。”三日月从来未曾见过这样枯败的景象,也跟着感叹道。   “怕吗?”阮青芜问道。   “不怕。”三日月摇摇头。   “那就跟我走吧。”阮青芜布了一个结界在周围,将怨气隔绝在外,说道。   “嗯。”三日月点了点头。跟着阮青芜朝山的更深处走去。   黑色的怨气凝聚成一个又一个浑身倒刺,青面獠牙的怪物朝他扑过来,但是都被阮青芜解决了。   “我觉得很悲伤。”三日月看着这些被青芜击散的怨灵,说道。   “他们自称时空溯行军,是一些讨厌而棘手的家伙。”阮青芜眼睛也不眨一下的说道。   “时空溯行军?”三日月愣了愣,问道。   “是啊,憎恨着现在,想要改变历史的一群.....”阮青芜想了想,省略了对他们的称呼,“反正就是这样的存在吧,我也不是很清楚。”   “改变过去...真的能够做到这种事吗?”三日月想了想,问道。   “当然能啊,如果以毁灭现在为代价的话。”就在此时,他听到一个跟自己一模一样的声音轻笑道。   循声望去,他们不知不觉之间,已经来到了山的最深处。一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只不过浑身冒着黑气的妖怪坐在一块巨石上,手里把玩着一把锈蚀的刀刃,似笑非笑的俯视着他们。   “你是谁?”三日月皱眉。   “你不认识我了么?”那妖怪笑着反问道,“明明我们可是差一点就融合到一起了啊?~”   “可是你的长相....”三日月看着他的笑容,心中一阵反感。   “呵呵,这张脸吗?”那妖怪指了指自己的脸,笑道,“为什么就不能跟你一样呢?”他从石头上跳下来,眼眸被邪气腐蚀,完全看不出本来的样子,“我可算是另一个你呢。”锈蚀的刀刃凝聚了怨念,变得锋利无比,穿过结界朝三日月攻去,三日月不再犹疑,也拔出了刀迎上。   “撑住,我要将此山完全净化。”阮青芜说完,口中念念有词,脚下踩着北斗的方位。   “好。”三日月点了点头。   “你撑不住。”那妖怪冷笑一声,“你就这么信任她?万一你只是她的弃子,用完就丢呢?”   “我相信主上。”三日月说道。   “哈哈,曾经我也是这么想的。”妖怪讥笑道,“直到我被她抛弃,变成了这副模样。”   “主上不会。”三日月眼神坚定,浑身上下没有一点破绽。“因为,我的主上很强。”他垂了垂眸,说道,“所以,我也很强。”   强到足以互相信任,足以......   一些画面在脑海里一闪而过,不同于昨晚的梦境,是他从未去过的地方,而那些跟阮青芜并肩作战的画面同样是他没有的经历。三日月不禁呆了呆,出现了破绽。   “不要分心。”阮青芜沉声将他从这些画面中唤回,三日月回过了神,险险避开一次攻击。   也就在这时,北斗七星终于成型,强大的清气从地面窜出,将满山的怨念一扫而空。   “我就是你今后的下场。”那妖怪在消失之前,对三日月如此说道。   “没事吧?”结束了术法,阮青芜来到他身边,问道。   “主上,我.....”支离破碎的画面越来越多,塞满了整个脑海,三日月皱眉,刚说了几个字,便失去了意识。 第116章 食梦   土御门的宅院里,晴明收到了消息,匆匆而来。   在一脚跨进院子里的时候,他第一句话便是“你这个混蛋。”   “就当我是吧。”阮青芜坐在外廊之上,手里拿着长的很像烟斗的落凤。眼神幽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整个人如同凝重的夜色一般,混沌莫辨。   “你这样会付出代价的。”晴明叹了一声,说道。“你我都知道,那会是何等惨重的代价。”   “.....”阮青芜顿了顿,眨眨眼睛,仿佛如梦初醒一般,看着他说道,“你刚刚在说什么?”   “......”晴明又好气又好笑,“你不是发信给我,说他一睡不醒吗?”   “是啊。”阮青芜点了点头,“所以我来问问你,最近有没有见过食梦貘。”   “你要找他?”晴明不可置信的问道。   “是啊,我需要他来吃几个梦。”阮青芜点了点头,说道。   “他会做梦?”晴明这下神情真的复杂了起来,“你真的将他变成人了?”   “谁知道。”阮青芜揉了揉额头。“就当是这样吧。”   “事到如今可以跟我说了吗?”晴明问道。   “什么?”阮青芜讶然。   “你到底什么情况?”晴明在她对面坐下来,无奈又担忧的问道。   “这事说起来很复杂。”阮青芜说道。   “看你愿不愿意说罢了。”晴明丝毫不退让,看着她说道。“你不说,我就不帮你找。”   “好吧。”阮青芜举手投降,“假设我们每个人的命运是一条线。”   “嗯。”晴明点了点头。   “这条线是笔直的,顺着自己世界的时间往前延伸。”阮青芜说道。   “是。”   “有终点也会有起点。”   “没错。”   “那么我的线,跟别人不一样,我的线有横也有直。换句话说,就是我可以在各个时空里穿梭,然而也正是因为如此,我的线非但不是笔直的,而且像一团乱麻一样。”   “这可真是太糟糕了。”晴明感叹道。   “比这还糟糕的是,”阮青芜说道,“我的线不仅成了乱麻,而且还形成了一个循环。”   “循环?”晴明一惊,“难道?”   “对,”阮青芜点了点头,“搅成了乱麻之后,不出意外的成为了一个死循环。如果我不能找到这个循环的缺口,我便永远要重复着我的人生。这个缺口就是这里。”   “所以.....”一股难言的酸涩和悲伤从心底弥漫开来,晴明看着她,说道。   “只有在这里,我才有机会摆脱这样的循环,迎接死亡。”阮青芜微微颌首,印证了他的猜想。   “那时机是?”晴明不由得问道。   “没什么时机。”阮青芜耸了耸肩,“我已经没有这个机会了。”   “是...为了他?”晴明试探的问道。   “谁知道呢?”阮青芜苦涩一笑,看向天空,“那时候的我,性命已如风中之烛....可是看他如此拼命的想延续那一点烛光,不知怎的,突然就不忍心让他失望了。不知不觉便错过了时机。”   “接下来....”晴明心中暗叹一声。   “如果我不离开,只会成为一副枯骨的活死人。”阮青芜淡淡地说道,“然而若我离开,便会从头开始循环。所以我做了一个决定,用自己最后的力量,将我封印进了一个石墓之中。虽然死不了,但也不用在一样的命运中循环。”只不过那石墓之中,实在是太过安静,也太过寂寞了。“无数个我做出了同样的选择,她们最后在无止境的寂寞与静谧之中,崩溃了。将希望寄托在毁灭之上。”   “是想如果将他毁掉,便能够终止吗?”晴明问道。   “差不多是这样的想法吧。”阮青芜叹了口气,“在无尽的时光之中,再深厚的情感也架不住消磨啊,晴明。你不想追求长生,是最正确的选择。”   “可行吗?”晴明问道。   “理论上可行,实际上没什么用。”阮青芜说道,“选择一旦做出,便无法更改,就算毁掉他,也不会改变什么,只会徒增悲伤而已。”她的眼神中卸去了所有的伪装,晴明便看出了一抹难言的沧桑和疲惫。阮青芜用手背挡住了眼睛,叹了一口气,“活着很累,晴明。”   还是不同的。晴明想道,阮青芜和白比丘尼,之前个追求长生的女子之间,还是有所不同的。   阮青芜并不是在真正的享受长生,相反,她比谁都更加疯狂,疯狂的寻求着死亡。   “岁月终究会剥夺一切,当你发觉你已经一无所有的时候,连回忆都是一种折磨。”阮青芜缓缓地说道。   “这回能够有所改变吗?”晴明思考了半晌,问道。   “如果你找来食梦貘的话,可能会。”阮青芜放下手背,眼神一如往常般平静。“我结合了很多失败的例子,从而得出唯有他是关键。我因他而落得这副田地,也唯有他能将我从这循环之中解放出来。然而前提是,我必须得找到最完整的他。”   “所以你放任魔息污染他,却又不让他被彻底污染,只为了寻求一点相似度,好让前世的记忆和今生重叠起来对吗?”晴明思考了一下,问道。   “没错。”阮青芜点了点头,“所以其他多余的记忆,就必须被消除。”   “比如?”   “比如我第一次跟他相遇的那段记忆。”阮青芜毫不犹豫的说道。   “.......你真的忍心?”晴明问道。   “那是他的噩梦,也是我的。”阮青芜叹了口气,说道。   “好吧。”晴明也想不到什么词语,只得应下。“以你之能,会找不到食梦貘吗?”   “我的梦境太凶险,”阮青芜摇了摇头,“我怕对未来有什么影响,我需要让一切在掌握之中。”   “好吧。”晴明点了点头,“我这就去准备。”   刻不容缓,他便就在青芜的屋子里寻了一处干净的所在,画下阵法,念起了入梦的咒语。   食梦貘说好找也好找,说不好找也不好找,只要以噩梦为饵便能引诱过来,然而要跟他对话或者将他困住就很麻烦了。   晴明进入了自己最深沉的噩梦之中,有阮青芜给他护持,倒不用担心性命有危险。阮青芜在阵法外面看到晴明入了梦,便也进入了晴明的梦之中。   “哟。”刚刚进入梦境,阮青芜便吹了声口哨,“我就知道刚刚那段没白说。”   “您是故意的吗?”晴明无力的说道。   “是啊。”阮青芜理所当然的说道,“对你诉诉苦什么的,果然你的噩梦便成为了长生啊。我可不想在做梦的时候还在打怪,所以就这样咯。而且呢,”她的眼神一厉,“在这样平和的噩梦里,才好抓人嘛。”   绿草萋萋,即使在梦中,他们仍然站在土御门大宅的门前。 第117章 暴走   未曾修剪过的庭院一如既往,仿佛并未受到时间的侵蚀一般。   “居然没变。”晴明感叹道。   “没想到你是如此恋旧的一个人。”阮青芜也感叹道。   “也不知道我的噩梦会是什么样子。”晴明思索了一下,说道。   “推开就知道了。”阮青芜说罢,伸手一推。   随着们被推开,一个垂垂老矣的老人坐在外廊上面对着他们。   “你们终于还是来了。”老人说道。   “是啊。”阮青芜点了点头。“怎么,有什么想说的吗?”   “你还是选择站在了她的身边。”老人对晴明说道,“你难道就不怕她是妖女,危害我们的世界吗?”   “不敢,她是母亲一族的救命恩人,”晴明微微一笑,说道,“我并不觉得她会危害我们的世界。”   “是你不觉得,还是她不会?”老人犀利地问道。“你不是她,如何知道她不会?”   “你也不是我,为什么知道我会呢?”阮青芜忍不住插了一句话。   “因为我见过。”老人平静的伸手一指,阮青芜和晴明转身看去,便看到一片荒芜的世界。   “啊,如果我认真起来,也许差不多便会是这样的景象呢。”阮青芜感叹道。   “那么我应该还没错估你的武力值。”晴明也感叹道。“呐,你们那边,比你强的还有很多吗?”   “如果硬要算的话,”阮青芜想了想,说道,“我应该算我们那边的神之末席吧。在我之上还有很多比我强的存在。不过....”她淡定的说道,“我们还是想办法怎么抓食梦貘吧。”   “怎么抓呢。”晴明问道。   阮青芜看向了老人。   “你想做什么?”老人被盯得有点心虚,色厉内荏的问道。   “食梦貘的话.....”阮青芜摸了摸下巴,“应该会从人开始吃起吧。”   他是一只食梦貘。   眉眼温和的男人穿着一身浅棕色狩衣,悠闲的在街道上走着。随着他的行动,周围的景色开始淡化直至虚无。   “啊啊,连这个天才的阴阳师都会做噩梦啊,”男人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周围,说道,“不过真是难得平和的噩梦啊。”脚步几转,他来到了土御门的宅院门前。   “有好吃的啦~”他将门一推。   随即被布置好的阵法抓了个正着。   “哎呀哎呀,”阮青芜看着被缚在阵中的食梦貘,叹了口气,说道,“抱歉呐,冒犯了。”   “你抓我干什么?”食梦貘十分不解的问道。   “这样。”阮青芜说道,“我想请你去吃一点梦。”   “就这样?”食梦貘震惊的问道。   “不然呢?”阮青芜反问道。   “......那直接叫我不就好了吗?”食梦貘叹了口气,抱着双臂盘腿坐在阵法里。“我又不会跑掉。”   “我不信啊。”阮青芜双手一摊,十分坦诚的说道。   心中的盘算被看穿,食梦貘皱眉,“我为什么要任你驱使?”   “因为我比你强?”阮青芜无赖地说道。   “.....”食梦貘沉默。   “相信我,如果你想死的话,我有很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方法。”阮青芜微微一笑,说道。   “要怎么做。”食梦貘叹了一口气,说道。   “我要你吃掉一点梦,不会被想起来的那种。”阮青芜说道。   “真的这么简单吗?”食梦貘怀疑的看着她。   “就这么简单。”阮青芜点了点头。   “带我去他梦里。”食梦貘终于松了口。   于是便这么决定了。   梦殿的通道始终是一片昏暗。   “你们人类真是奇怪啊。”食梦貘叹气道,“没有我,以你的能耐,想把那段记忆封印也不是难事吧?”   “封印什么的能相信吗?”阮青芜吐槽道,“那就是用来打破的。”   “你这个人类怎么那么机智。”食梦貘恨道。   “见的太多了而已。你是刚成年的?”阮青芜问道。   “是吧。”食梦貘又叹了口气,“好不容易能摆脱老爸,现在又要跟在他身边了。”那低落的样子实在可爱,晴明不由得轻笑一声。   “笑什么笑啦!”食梦貘怒视着晴明。   “我只是觉得,”晴明一笑,“偶尔收个食梦貘来当式神也许很不错。”   “谁要当你的式神!”食梦貘炸毛道。   “你不是想独立出来行动吗?”晴明劝诱道,“如果做了我的式神的话,不就能独自行动了?”   “你不管我?”食梦貘狐疑的看着他。   “只要你不为害,而且偶尔帮我个忙,我不管你。”晴明说道。   “好。你要我帮你什么?”食梦貘问道。   “吃完那个梦之后,把我刚才的梦也彻底吃掉。”晴明淡定地说道。   “你们人类真奇怪。”食梦貘摇摇头。   “到了。”阮青芜停住脚步说道。   黑暗之中传来了一束亮光。   三日月站在那里,拿着刀。   “主上哟。”他偏过头,露出一个似哭似笑的笑容,“您这回,又准备对我撒下什么谎呢?”   “你错了。”阮青芜闭上眼睛,摇摇头,“我不准备撒谎。”她又睁开,对着三日月伸出手去。“我只是,完成承诺而已。”她近似冷漠地说道。   “呵。”三日月被她压制住,动弹不得,冷笑道,“真是如此吗?您只是想让您的内心好过一点而已吧?像这样.....”   “还愣着干什么?”阮青芜转头对食梦貘说道,“抓紧时机。”   “哦,哦。”食梦貘连忙凑过去,对他来说,噩梦便如同食物一般,他吃下那梦,对他也不会有任何影响,反而是越可怕的噩梦越美味。从这个男人身上传来的气息太过美味,他吸食的有点忘情了。   “好了。”阮青芜待他吸了一会,便将他拎走了。   “就这么点啊。”食梦貘很可惜的说着,抹了抹嘴。   “应该够了。”阮青芜撤回力道,随手挡下三日月的攻击,说道,“你们先离开这里,我待会去找你们。”   “好。”晴明应了一声,拉着食梦貘便往后撤。   “我们去哪啊!”食梦貘猝不及防便跟着他跑。   “回到我的梦境。”晴明一边跑一边念咒,前方出现了一条通路。“然后躲到外面安全了在回去。”   “我可以吃吗?”食梦貘满怀希望的说道。   “等我们可以活下来再吃。”晴明回头说道。   “有这么危.....”食梦貘话还没说完,便感到一缕寒光擦着他的脖颈划了过去。顿时吓的说不出话来。   “所以赶快吧,他暴走了。”晴明说道。“见人就杀,除了那人之外,谁都拦不住。”   说话间他们进入了晴明的梦境,身后的通道关闭了。   “呼。”两个人同时呼了一口气。   “活过来了。”食梦貘感动的说道。   “那是活了差不多千年的刀之付丧神。”晴明说道。“留在那里你我会被杀的。”   “我突然感觉,”食梦貘沉痛的说道,“我好像招惹了一个□□烦。”   “你很聪明。”晴明欣慰的拍了拍他的肩,“我当初领悟过来的时候也跟你现在差不多。” 第118章 回归   从竹林里吹过一阵细细的微风。深深浅浅的绿色遮天蔽日,木制的厅室里一片幽凉。   晴明睁开眼睛,感叹自己还活着。   这处阮青芜借给他的房间靠近竹林,她将四周的墙壁拆掉,以竹帘充当墙壁,平时总是卷在房檐上,要睡觉的时候才会放下来。因为没了墙壁的缘故,这里四面通风,环境幽雅,支柱和栏杆上并未追求潮流而镂刻上华丽的花纹,仅仅只用了最基本的加工,看上去极为朴实无华。然而搭配上屋外的野竹林,和一边潺潺流过的小溪,倒别有一番趣味。   别人不知道,晴明却是知道的,在土御门的这座宅院里,这处是比较得阮青芜欢心的房间之一。偶尔还能在这里听到源博雅跟了几年都听不到的阮青芜的琴声。   阮青芜的琴声也很特别。她弹的并不是当世流传的名曲,而是一时有感,从而随心而作的曲子,因为是随心而作,每每弹完就忘,春夏秋冬,每一个季节的曲调都不同。   有时候简单至极,连刚刚开始学琴的初学者也能轻而易举的弹出来,然而有时候却极为繁丽复杂,令人久久难以忘怀。   虽然她总是说自己的琴技一般,只是用来自娱而已,不过晴明却觉得她这样的琴技即使在她自己所在的世界,应该也是少有的大师才对。   “呜哇.....”一旁传来了小小的□□声,晴明循声望去,只见梦里的那只食梦貘揉着脖子醒了过来。“这里就是传说中土御门的房子啊!”他转头看了一圈,评价道,“好寒酸。”   噗。晴明摇摇头,说道,“你怎么在这里?”   “不是你要我跟你......”食梦貘话说到一半,眼睛瞪大了,“你是骗我的吗!”   “.....我也没想到你这么信守承诺。”晴明很是诚恳的说道。   “你们人类真是狡诈。”食梦貘气哼哼的说道,他抱着双臂,盘腿坐在地上,“那现在呢?”   “那就让承诺继续好了。”晴明耸耸肩。“不过我家不在这里,在隔壁。”   “哦。”食梦貘点了点头,“那两个呢?”   “唔,我觉得我们还是趁他们没回来之前,先走为妙。”晴明诚恳的建议道。   “好。”回想起之前的情况,食梦貘身体抖了抖,立刻答应了晴明的建议。   月朗星垂,阮青芜和三日月终于从梦境里挣扎了出来。   “所以,”阮青芜正坐在这个四面通风,她平日特别喜欢的房间里,低眉顺眼的说道,“事情就是这样.......”   “呵。”恢复了记忆的三日月冷笑一声,给自己倒了杯茶,并不想理她。   其实他内心已经快炸了。   回到了过去不算,甚至还失去了记忆,而且还变小了,然后又被她拿走了......   想想年幼时自己跟她的那些互动,三日月就有种想自尽或者拖着她一起同归于尽的冲动。   他知道自己有一部分记忆被食梦貘吃掉了,对此阮青芜的解释是记忆太多,如果不吃掉一点,他承载不了,会迷失在梦境里。   三日月看似还在生气,然而其实内心已经接受了这个设定,他纠结的是之前记忆还没恢复的时候,围着阮青芜各种卖萌的记忆.....   天照大御神在上,为什么他不能忘记这种耻度爆表的东西!   三日月皱眉,握着茶杯的手有点抖。   “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阮青芜诚恳的问道。   “没什么。”三日月留意到了她的目光,赶紧将手抬起来,用袖子挡住了有点发红的脸。“你刚才说,”他转移话题道,“这是我和你的第二次初遇?”其实第一次初遇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他有点记不太清楚了。好像就是自己胡闹了一通,终于被她带走了?   “是。”阮青芜点了点头,夜色渐暗,只剩下房间中央一点昏黄而温暖的烛光,竹影簌簌,抬头望去,可以看到翠竹掩映之中,深蓝的夜空上缀满繁星。她的五官本就深邃俊美,带着一丝异域风情,黑曜石般的眼眸敛去了锐利的光芒,看向三日月的时候,变得平静而柔和,宛如静谧的深海一般,令人不知不觉便沉溺其中,不可自拔。   三日月眨了眨眼睛。如果说阮青芜的眼眸是夜空,那他的便应该是悬挂在夜空之上的月亮了吧?如名字一般的新月在他眼底中隐隐浮现,随着他的心情好坏而改变着光芒。此时,那轮新月仿佛与屋外的群星相呼应着,闪耀着光芒。   “我....”三日月垂了垂眸,说道,“是否让你后悔了呢?”他看着阮青芜,如此问道。   “.......”阮青芜眨了眨眼睛,似乎并没明白他问的这个问题,随即便缓缓的笑了,“如果我后悔了,那么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是呢。”三日月放下了袖子,嘴角不自觉的翘起一抹笑容。然而他想起了什么,那笑容便淡了下去。“我....有些记不太清了。”他带点黯然的说道,“关于我在那边,跟主上经历了什么.....”   “并不是什么好的记忆。”阮青芜安慰道,“你现在还不能想起太多,待日后,总会想起来的。”   “是嘛。”三日月松了口气,瓷白的肤色被昏黄的烛光印染,精致绝伦的容貌依旧,然而却多了几分人气,他看向阮青芜,笑了笑,说道,“主上令我想了起来....我,十分的高兴。”   “这样。”阮青芜叹了口气,“我本来还想若你因此而痛苦,我便令你再度遗忘亦无不可.....”   “怎么会呢。”三日月摇了摇头,一举一动犹如贵族那般优雅,他给阮青芜倒了杯茶,说道,“若是没有与您相遇......也许就没有现在的我了吧。”他并未看着阮青芜,而是看着另一边的地面,自顾自的说道,“那样也许对我来说不差....但是如果令我选择的话,我还是会选择您。”   深绿的茶液上出现了一点波澜,闪过了几点细小的光。   “这样吗?”阮青芜一口将小巧的茶杯里本就不多的茶一饮而尽,口朝下倒扣在托盘上,接着拿起茶勺,舀过一旁的沸水,再浇在茶具上,沸水顺着托盘的缝隙漏到下方,顺着一旁的排水口流到早已准备好的器皿之中,她虽然未曾了解此间茶道的标准动作,不过身为习武之人,一连串动作做的行云流水,恣意风流,倒也不比三日月差。待一切做定,她看着三日月微微一笑,“那我就放心了。”   话音刚落,浇灌茶具用的沸水一滴不漏的落入了用来承接的器皿之中。   “因为我也一样。”   在三日月还在愕然的时候,阮青芜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她看向三日月说道。“无论重来多少次,我也会如你选择我那般,选择你。” 第119章 莫问吾名(一)   最先渗入骨髓的,是几乎要致人于死地一般刻骨的寒意。   不能。   不能在此停下。   要做的事情还没有完成。   为了她。   男人努力的移动着自己因为寒冷而动弹不得的身体。   就算是最后的也好。   一定要......   他的眼中迸发出强烈的光芒,即使在黑暗之中,依然亮的可怕。   他奋力的朝前移动,双腿已然麻木没了知觉,他便用双手朝前爬去。   寒冬之中,连土壤都是坚硬的,泥土混着残雪,一开始还有雪花因为他的体温而融化,然而没过多久,他的手指上便覆上了一层薄薄的冰。   男子便用着这双已经血肉模糊的双手朝前方缓缓移动。   即使放弃一切也.....他在心中哀鸣道。   就在这时,他的身体忽然一轻,然而他无暇去顾及到自己的身体,确认能动之后,便从地上爬了起来,朝认定的方向跑去。   一定,还来得及的。   想着,他敲响了土御门宅院的门。   以阮青芜的体质来说,修为与内力兼在,夏天尚可穿的里一层外一层的黑衣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冬天亦然。对她来说,穿什么衣服,唯一的动力只是心情而已。   据她自己所说,她虽然常年黑衣,然而还是会根据心情换衣服的。三日月一时好奇,仔细的观察了几个月,才发现虽然都是黑衣,然而每件衣服上的刺绣和花纹都不一样。阮青芜心情好呢,就会穿花纹好看一点的,心情不好,身上的衣服便干净至极。   真是闷骚。三日月发现了这一点之后,在跟晴明和博雅聊天的时候,便吐槽道。   那时候还是秋季,正逢香鱼最为肥美的时候。   晴明和博雅好像经历了什么事,突然便有了好几条肥美的香鱼。正好阮青芜不在,于是三日月便代替她来到了晴明的院子里,三个男人一边吃着香鱼,一边喝着三日月带来的梅酒,随意的聊着天。   “你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她了。”听到了三日月的抱怨之后,晴明笑了笑,如是说。   “不过即使如此,在听到的时候还是觉得很惊讶。”博雅评论道。他夹了一大块最为鲜美的鱼腹,对三日月说道,“我至今还是很难以相信,一把刀居然能像人一样吃东西。”   “可能是我跟其他式神有所不同吧。”三日月微微一笑,也夹了一块鱼肉,说道,“至于现在我是什么....只能说,既不是人,也不是刀的一种存在吧。”   “那是什么....好的,我不问了,我们还是好好吃鱼吧。”博雅问到一般,看到晴明和三日月同时露出来的笑容,顿感不妙,马上打消了探求的念头。   “博雅,你是个好人。”晴明带着神秘莫测的笑容,用筷子为刀,在鱼的背上划了一下,将鱼对半拨开,雪白的鱼肉便暴露了出来,浸在美味的汤汁里,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这么好吃的鱼,藤原吃不到,真是可惜。”源博雅吃的兴起,完全没注意到在他说出这个名字之后,晴明和三日月脸上闪过的一道尴尬的表情。   藤原夕,阮青芜一时兴起给自己取的假名,结果博雅直到现在仍然认为这是她的真名,一直使用到现在。   算了,就这样吧。想了想解释需要的功夫和时间,晴明和三日月便明智的放过了这个话题。继而专心致志的吃起了鱼。   “话说,”源博雅说道,“今年的秋天,感觉意外的凉爽呢。”   “是啊。”晴明附和道。   “是这样吗。”三日月笑了笑,“不过,枫叶倒是要比之前红了很多。”   “话说,冷暖明暗什么的,”源博雅不可置信的说道,“对你们来说都没什么意义吗?”   “要说意义的话,还是有的吧。”三日月拿起酒杯说道,“毕竟朝阳和夕阳,是两种不同的景色嘛。”   “......”源博雅叹了口气,羡慕嫉妒的说道,“要是我也有你这样的技能,不用换衣服就好了。”   “哈哈。”晴明失笑,“那么,你是想处处被人围观吗?”   博雅想了想自己穿着夏衣走在寒冬的街道上的场景,只好放弃。   “算了,”他咕哝了一句,说道,“成为妖怪的有你们就够了,我还是老老实实的做个普通人吧。”   晴明和三日月对视一眼,一齐笑了出来。   “真是怀念呐,”晴明感叹道,“前段时间还觉得你是个小孩子,现在居然可以像这样把酒言欢了。”   “世事无常大概就是这样了吧。”三日月微微一笑,不急不缓的说道。   “什么!”只有博雅大为吃惊,“你难道就是之前一直跟在阮青芜身边的那个孩子吗!?”   “.......”   当三日月再次回想起这段经历的时候,已经是深冬了。   他和阮青芜都不需要因为这温度而添衣,然而阮青芜还是会将炭火生起来。   至少看上去暖和一点,她是这么说的。   可能就是这样,晴明和博雅来蹭炭火的频率便高了不少。   也许这才是主上真正的目的吧。三日月想道,毕竟只有两个人的话,还是太寂寞了。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敲门声。   三日月抬眼看了看天色,一片昏黑。   什么人会在此时拜访呢?他想着,朝阮青芜看去。   “啊,这回来的是个苦命人呢。”阮青芜一如既往随意的坐在外廊上,看了看天上星星,说道,“宗近,去开个门。”   实际上,她从来没有真正锁上过门,两扇门从来都是虚掩,随便来个人都能推开。   一般只有在特殊的客人来到的时候,她才会让三日月去开门。   这回又是什么人呢?三日月想着,拉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衣着良好,五官端正,然而神色仓皇的武士。   “多谢。”他的脸色苍白,带着一丝苦闷和忧郁,沉黯的眼瞳之中看不见一丝生命的光。   由此,三日月便知道,眼前的这个人,并不是生人。他拉开了门,便引他来到了阮青芜面前。   “是你啊。”阮青芜细细看了他半晌,恍然道。“源次郎。”   “是我。”也许是很久都没人叫过他的名字,那个武士一开始有些茫然,随即便反应了过来。   “我记得,再过几天,你就可以重返阳世了啊?”阮青芜有点惊讶的说道。   “是。”源次郎低下了头,“非常抱歉.....我还是死了。” 第120章 莫问吾名(二)   “这样啊。”听到了武士的回答之后,阮青芜顿了顿,说道,“那可真是太遗憾了。”   皑皑白雪在月色下更加烁烁生辉,即使在夜里,也亮的宛如白昼一般。武士站在廊外,闻言,不由得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容,附和道,“是啊,我也这么觉得。”他索性在廊外坐了下来。   “可是你知道,”阮青芜说道,“就算是我,也无法让你有第二次的机会。”   “我明白。”武士点头,他闭了闭眼睛,掩去了眸中的痛苦之色,说道,“我此次前来,并不是为了第二次机会。”   “那你所求为何呢?”阮青芜问道。   “为她。”武士从怀里拿出一副画卷,说道。他想将画卷放在廊上,结果画卷直接穿透了地板。他愣了愣,自嘲的笑了笑,便拿着画卷向阮青芜展示道,“就是她,她名脩子,是我的夫人。”   “确实是有这么一位小姐。”阮青芜点了点头,说道,“她怎么了?”   “容我打断一下,”三日月在一旁说道,“我能好奇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吗?”   “这个你还是问他自己吧。”阮青芜看着源次郎说道。   “实在羞愧,在下.....”源次郎点点头,说道,“死于五百年前。”   “确切的来说,是四百九十九年十一个月零三十天。”阮青芜更正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今天本该是他还阳,成为真正的活人的日子。”   “在下本该如同常人一般死去。”源次郎笑了笑,说道,“然而在下之妻子,跟伊邪那美大神做了交换,令在下重新醒了过来,如果妻子能忍住在五百年间,遇见在下而不询问在下之名,那么在下便能复生为人,轮回转生的妻子亦能想起与在下的回忆。”   “我本来以为,”阮青芜转了转手上的烟斗似的笔,说道,“你会忍住在这五百年内,不去见你的妻子。”   “在下本来也是这样以为的。”源次郎说道,他叹了口气,“现在想来,会再度与她的转世相遇,也许正是那位大神所安排下的考验也说不定。”   “你太过信任你的妻子了。”阮青芜摇头,说道。   “也许是吧。”源次郎叹了口气,“在下总觉得在下一直都很了解她。”   “人心难测啊,”阮青芜漫不经心的感叹了一声,“所以,你来找我做什么呢?”   源次郎正色道,“在下之所以来此,有一事相求。”   “什么事?”阮青芜问道。   “赌约失败,”源次郎说道,“她会随我一同死去,回到阴间,永生不得轮回。我没关系,但是她并没有之前的记忆,所以...”   “你想让她想起你?”阮青芜问道。   “我想请你让她活着。”源次郎摇摇头,如此说道。   “哦呀?”阮青芜愣了愣,“你的愿望原来是这个吗?”   “是。”源次郎说道,“哪怕是违反约定....在下感念她为在下所做的一切,所以....只愿她能继续安稳的过着自己的生活。但是....如果再不去救她的话,”他脸上显露出了痛苦之色,“她很快便要因为涉嫌谋害在下而被处死了,所以,请您.....”他低下头请求道。   “这样啊。”阮青芜想了想,“她在哪里?”   “出云。”源次郎答道。   对于凡人来说,出云位于西边,是一个对于凡人来说,十分遥远的存在。   “主上,这有可能吗?”三日月不由得说道。任凭他怎么假设,然而也想不到一个凡人,就算是魂魄,是如何跨越了这么长的距离,走到这里的。   “魂魄的时间感觉跟你我是不一样的。”阮青芜思索了一会,说道。“在成为魂魄的那一刻,他所处的世界便已经定格了。”   “就是说....”三日月心中有了答案。   “就是说,”阮青芜缓缓点头,“无论再过多少年,他始终只能活在这一片风雪之中。”   “这....”三日月叹了口气,说道,“这真是太可悲了。”   “也许吧。”阮青芜拿着落凤,在炭火上画着什么,便有光点从炭火之中飘散了出来,附在落凤上,同时,她口中念念有词,另一只手不断的结着印。   这是要做什么呢?三日月不清楚,他看着炭火烧的越来越盛,升的越来越高,便是连对面阮青芜的面容都快看不到了。   一只苍白而又纤细的手从火焰之中伸了出来,想要抓住什么,然而却在还没够到三日月的时候便消失了。   火焰逐渐消隐,回到了之前的模样,隐藏在木炭之中,发着暗红的光。   唯一的光源消失,四周倒比之前要更暗了一些。   三日月看向阮青芜,在愈发昏暗的夜色之中,阮青芜的神色也晦暗不明。   “晚了。”阮青芜叹了口气,说道。“已经太晚了。”   “这样啊。”三日月垂了垂眸,叹道。“我们还能做什么吗?”   “你对他们很有兴趣。”阮青芜手中的烟斗已经收起,换成了一把空白的折扇。   “嗯。”三日月抬头看着她,“你帮不帮?”   “帮。”阮青芜回答的倒是十分果决,“不过你想怎么帮?”   “......”三日月有些纠结了起来。   “距离当初,至少已过了十年。”阮青芜叹了口气。“十年的时间,有很多都改变了。”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三日月顿了顿,说道。   “哎哎哎。”阮青芜叹了一口气。   “哎哎哎,”三日月也叹了一口气,“主上。”   “嗯?”阮青芜应了一声。   “我跟着你也不短了。”三日月说道。   “是这样没错。”阮青芜点点头。   “所以,如果你真的什么办法都没有,”三日月好笑的睇了她一眼,说道,“恐怕一开始你就回绝了他吧?”   “哎呀,被看透了。”阮青芜摸了摸鼻子,抱怨道,“你什么时候这么了解我的啊?”   “想想主上的恶趣味,”三日月袖着双手,悠闲自在的说道,“一切就很好明白了。”   “好吧好吧。”阮青芜挠了挠后脑勺,完全不见之前见源次郎的时候那副漫不经心的出尘模样,她无奈的说道,“我管,管就是。”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 第121章 莫问吾名(三)   “你要前往出云?”晴明惊讶的重复道。   “是啊。”阮青芜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平时安静到有些欠缺人气的宅院里充满了劳碌奔波的....钢铁小人,统称阿甘。阿甘们在走廊和各个房间里穿梭着,将一切出门要带的东西打包装好。   晴明极度不适应这些怪模怪样的东西,总觉得瘆的慌,然而现在阮青芜要出远门,这些小人效率要高得多,所以他也只好忍下一身鸡皮疙瘩,继续跟一如既往在外廊上闲坐的阮青芜聊天。   “要去多久?”晴明问道。   “大概一两个月?”阮青芜想了想,安慰道,“你不用担心,我前不久又去将魔息揍了一顿,一两个月的时间,估计它还在吭哧吭哧的养伤呢,出不了什么大问题。”   ....不,我担心的不是这个问题。晴明叹了口气。“出云那边....”   “我清楚的。”阮青芜点了点头。   “你真的清楚吗?”晴明十分怀疑的问道。   “你不相信我?”阮青芜看了回去。   “......我只怕你到时一个不小心把黄泉那边闹了一通。”晴明实话实说道。   “怎么会呢。”阮青芜安慰道,“就算这样也不是还有你....咳咳,我是说,我会解决好一切的。”   “.......”不,我一点也不相信。晴明面无表情的想道。   “放心吧。”阮青芜看他一脸欲说还休,心累不想吐槽的样子,笑道。“我没几日了。”   晴明一惊,看着她。   “算算时间,将他找回之后,我也是时候离开这里了。”阮青芜说道,“我与这里地气相冲,不宜久留,否则这里可能会出现什么不可测的异变。”   “回去之后,”晴明叹了一口气,说道,“便又要......”   “总是要担起的责任,”阮青芜耸耸肩,“回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这次之后便能一劳永逸吗?”晴明问道。   “也许会,也许不会,不过我算了一卦,”阮青芜想了想,说道,“无论事成与否,都会迎来一个结果。”   至于是什么样的结果,就不知道了。   “不提这些,”阮青芜不想为了还没发生的事情去头疼,笑道,“此去出云,可有什么特产要我带来?”   “你自己好好的回来就可以了。”晴明鄙弃的看了她一眼,说道,“出云情况复杂,你不要乱来。”   “无妨的。”阮青芜微微一笑,“也正好把那边问题解决一下。”   “看你这副样子,”晴明摇摇头,“我倒真的相信你不久便要离开了。”   “本来便是如此。”阮青芜眸光一潋,“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晴明,你该知道,世上最不缺的便是别离。”   “随便你吧。”晴明往后一仰,笑的有几分低劣,“正好你离开了,这里便由我接管了。”   “要我留几个阿甘给你吗?”阮青芜问道。   “我又不会用,要那个做什么。”晴明嫌弃的说道。   “也是。”阮青芜点了点头,看着行李收拾的差不多了,便说道,“那我走了。”   “不送。”晴明挥挥手。   然后他看着阮青芜将行李归拢一处,掐了个诀,便消失了。   走的轻易,连个背影都不留。   源博雅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晴明坐在空无一人的外廊上发呆的样子。   “藤原人呢?”他问道。   “走啦。”晴明叹了口气,说道。   “走了?去哪了?”源博雅不解,他在晴明对面坐下来。   “出云。”晴明说道。   “去出云做什么?”源博雅好奇道。   “这就跟我们没关系了。”晴明耸耸肩,“说吧,这次什么事?”   “哦,这样。”源博雅说道,“我之前不是护送了一程吗?路上遇到一件怪事,后来那老人家要我来找你。”   “原来如此。”晴明问起博雅那老人相貌特征,心中有了数,“我要去那走一趟,来吗?”   “来。”一听又有稀奇事可以看,源博雅便干脆的应下了。   他们一同离开了院子,朝外走去。   位于极西之地的出云。   阮青芜之前来到这里的时候,还在为解决天狐一族的隐患。然后便很少出门,更别提远游了。   “好久没来,这里变化还真大啊。”她感叹了一句。   “这里是什么地方?”三日月从没来过这里,好奇道。   “这里是供奉所谓邪神的地方。”阮青芜将堆积成山的行李收入袖中,说道,“当年高天原上那帮神跟这些神打了一架,然后获得了胜利,占据了现在的地方,成为了天津神,出云地处偏远,落败的神便逃来此处休养生息,成为了国津神。”   “这样。”三日月点了点头,“那我们来是?”   “源次郎,你还认得路吗?”阮青芜召出了源次郎的魂魄,问道。   男人被放了出来,他左右四顾,一脸茫然。“在下怎么...又回来了?”   “你不是让我们来找你妻子吗?”阮青芜很有耐心的说道。   “哦哦,正是这样。”源次郎恍然,“失去肉身之后,在下的记忆便时常混淆,非常抱歉。不过此地虽是出云境内,我却从未见过,可能并不是此地。”   “这样啊,那给我一点你的魂吧。”阮青芜想了想,“我会释放一个魂引之术,首先得找到你的住所在哪里。”   “请用。”源次郎立刻说道。   反正他已经死了,而且还不能转生。   阮青芜取了一点他的魂,做了个术法。一道细细的光便从源次郎胸口处透出来,向某个方向延伸。   “走吧。”阮青芜点点头。   由于是冬天的关系,茂密的丛林一片深绿,积雪散落在枝叶间,寒意刻骨。不过阮青芜寒暑不侵,源次郎也是魂魄,一人一鬼都没受到影响。   就这样在到处都是积雪的丛林里走了一会,忽然,从林间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一点血腥气从树丛中飘了过来。   “哦呀?”阮青芜挑眉,“有人出现了呢。”   “谁!”源次郎立刻握住刀柄。   阮青芜没有动,她阻止了想要从刀里出来的三日月,双手插在袖子里,不一会,一个小孩子和一头小狼便从草丛里狼狈地滚了出来。   “被发现了呢。”阮青芜微微一笑。   “你们是谁!”那头小狼立刻反应了过来,朝阮青芜低低的咆哮道。   “你猜?”阮青芜饶有兴趣的逗弄道。   “你们从哪里来的?我之前从未见过你们。”小男孩站起来,警惕地看着阮青芜说道。“为什么我明明是往相反方向走的,结果却来到了这里。”   “这个嘛,可能因为,”阮青芜想了想,说道。“你走错了?”   噗。三日月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谁在笑!”男孩大惊失色的说道。 第122章 莫问吾名(四   阮青芜叹了口气,从肺里呼出来的气流还带着一点温度,立刻化作了一团白气。   可见确实是很冷了。   虽然没什么立场说别人,不过在她看到男孩身上单薄的穿着时,仍然感到一股寒意从心底滋生。   “你冷吗?”她终于忍不住问道。   “我不冷。”男孩自豪的说道,他的神色中带着一点炫耀,“我不像你们.....”   “那太好了,我也不冷。”阮青芜十分诚恳的说道。   男孩瞪着阮青芜,阮青芜抱着双臂,大大方方的被他瞪着。   这场景实在太好笑,三日月忍着笑意,不紧不慢的从刀里冒了出来,带着笑意说道,“哦呀,这是要对视到什么时候呢?”   “你是从哪里出来的!”小男孩大惊失色的对三日月说道。   “你猜?”阮青芜直接甩出了万能的两个字。   “我不猜。”男孩抽了抽嘴角,说道。   “哈哈哈,”三日月很不给面子的喷笑出声,“你们打算就这么一直站下去吗?那样的话.....”话音刚落,男孩的肚子里便传出了咕咕的叫声。   “噗。”阮青芜直接笑了出来,源次郎也忍俊不禁。男孩涨红了脸,转身就往外面跑去。   “真铁!”他身边的那头小狼也跟在他后面,一边跑一边说道,“其实我也饿了啦!”   然而他们忘记了术法的存在,所以他们又一次的回到了这里。   “你这个坏人!”名为真铁的男孩张开弓箭指着阮青芜说道,“快放我们离开!”   “你叫真铁?”阮青芜挑眉。   “是啊。”男孩不假思索的应道。   “你身上的神气倒让我想起一位故人。”阮青芜想了想,说道,“你们族里以前是不是祭祀王一脉?”   “你怎么知道!”男孩大惊失色的说道。“我们已经很久没有祭祀那个邪神了!”   “那就好。”阮青芜微微一笑,“因为我就是那个让你们看清邪神的人。”   “诶?!!!”男孩张大了嘴,目瞪口呆的看着她,努力的在脑海里翻找着记忆,终于想了起来,“你是藤原大人?”   “你知道我吗?”这回轮到阮青芜惊讶了。   “其实藤原大人,”源次郎在旁边说道,“在我...之前,也曾在这里听说过您的名声,似乎是因为您之前让大家认清了荒魂的真面目,祭祀王一族免于灭族,所以您的名字便在这一带传开了。”   “哦,原来是这样。”阮青芜点了点头,“我当时也是顺便...嘛,结果是好的就行。”   “事实上您根本没想过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吧?”三日月在旁边笑眯眯的揭了她的底。   “......”男孩听了这些话,忍不住又看了阮青芜好几眼,努力将眼前这个刚见面便戏耍了自己好几遍的女子与传说中救了全族人的恩人重叠起来。   ....做不到。他绝望的想着,那个在自己想象中慈眉善目的老奶奶,怎么会是面前这个性格低劣的美人啊啊啊啊啊。   “既然来了,”阮青芜将扇子在手里敲了敲,说道,“那就顺道拜访一下好了。也能探问一下脩子的消息。小鬼,麻烦带下路?”   “你们不是骗我的吧?”真铁警惕的看了她一眼。   “这个.....”阮青芜耸了耸肩,“你为什么会这样觉得?”   “因为分家那些坏人一直很想我们这些小孩子把他们领进结界。”真铁说道。   “你们分家了?”阮青芜挑眉。   “是啊。”真铁点点头,“一部分人还是觉得荒魂是个好东西,就跟族长吵了一架,被族长赶走了。临走前族长不让他们将祭祀荒魂的东西拿走,他们便无时无刻想回来偷走这些东西。”   “还有这等事。”阮青芜思忖了一下,“那堆东西原来不能销毁吗?”   “族长没办法销毁。”真铁老成的摇摇头,“只能关起来。”   “这个好办,”阮青芜说道,“你们帮我找一个人,我帮你们销毁掉它。”   “你真的会销毁它吗?”男孩犹疑的看着她。   “......”阮青芜耸耸肩,“你这么大了,难道辨别是非的能力还没有吗?”   “......”男孩仔细的看了她一会,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狼。   “真铁,我觉得她是好人。”虽然坏了点。黑色的小狼说道。   “......”男孩挣扎了几下,说道,“来吧。”然后他又补上了一句,“不过若是被我发现你们没安好心,我会第一个杀死你们。”   “随意。”阮青芜耸耸肩。   他们便跟着男孩在复杂的丛林里走着。   不一会,便在树木之间,看见了一处隐蔽的村落。   “你们先在这里等着,我进去通报族长。”男孩看了他们一眼,便走了进去。   “这结界如何?”三日月问道。   “一般。”阮青芜打了个哈欠,“不过擅自走进去不太好。”   他们在外面等了一会。   十几支利箭对准了他们。   “你看。”三日月耸耸肩,仿佛在说,‘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哎哎哎,毕竟好人总是会受欺负。”阮青芜叹了口气。   “要我帮你吗?”三日月优哉游哉的说道。   “不用。”阮青芜摇摇头,“我来吧。”   然后她往前走了一步。   平地里骤然刮起了一阵大风,将所有对着她的利箭尽数吹走。   阮青芜做了个手势,那风便往里面刮了过去,宛如利箭一般将整个村落刮的七零八落。   哪怕之前只是听说,然而在真正见识到阮青芜发威的时候,源次郎还是感到恐惧。   “我想,”阮青芜悠然走进结界,说道,“我这回可能歪打正着,能很快解决一个麻烦了。”   真铁在一片黑暗和冰冷之中醒来,在他身边挨着他睡着的是他的兄弟比古,也是祭祀王唯一的血脉,可以令荒魂觉醒的容器。   自小便在身边陪伴的狼兄弟在他们身后,用自己的体温给他们取暖。   然而即使如此,真铁也知道,再这样下去的话,他们坚持不了多久了。   但是绝对不能屈服。   绝对不能把比古交给那群想拿他当做容器的人的手中。   每每想到此处,他便暗自恼恨自己,为何当初一个心软便答应比古一同溜出村玩耍,然而现在就算后悔也无济于事。   就在他无法可想的时候——   屋外刮起了猛烈的飓风,那风势是如此强烈,吹飞了看守他们的人,吹散了困着他的术法,甚至.....把屋顶都掀了。   强烈的光芒一下投进了许久未曾见光的眼睛之中,正当真铁被刺的流泪时,一块温暖的披风将他们两人两狼盖住。   隔着披风,他只能看到一个朦胧的影子,以及一个仿佛是天籁一般的声音。   “没事了。”   得知自己被救了,真铁松了一口气,失去了意识。 第123章 莫问吾名(五)   冬日的天空高远而澄澈。   阮青芜看了看天空,又看了看在披风里熟睡的四个幼崽。   两个人类的,两个妖狼的。   阮青芜深深的叹了口气。   三日月也随着叹了口气。   阮青芜睨了他一眼,“我叹我的,你叹个什么?”   “你叹什么,我自然就叹什么了。”三日月从善如流的说道。   “调皮。”阮青芜笑了一声,语重心长的说道,“宗近,你是我的刀。”   “所以呢?”三日月反问道。   “所以在我叹气的时候,”阮青芜义正言辞的说道,“你要安慰我。”   三日月失笑,点了点她的额头,摇头叹息道,“你呀.....”猝不及防就开始撒娇。   “怎样?”阮青芜抱着双臂,说道。   “你认识路吗?”三日月笑叹一声,说道。   “......”阮青芜停了下来。   一阵尴尬的沉默。   源次郎看了看漂浮在空中的披风包袱,又看了看两人,犹疑的说道,“要不然.....把他们弄醒一个,问问看?”   “哈哈。”阮青芜笑了笑,“这是个好办法。”   真铁便感到那股宛若实质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怎么,还不醒来么?”他听到那个救了他的女人这么说。   然而正在他准备醒来的时候——他的兄弟醒了。   “真铁,天亮了吗?”比古揉了揉眼睛,从狼兄弟身上软和的毛里坐起来,睁开眼睛,然后呆住了。   “哇——”他发现自己飘在空中,顿时大哭起来。   “不好办了。”阮青芜叹了一口气,走到披风附近,戳了戳小孩子肉肉的脸,好奇道,“还有精力哭成这样?看来是刚关没多久。”   “你你你你,你素(是)水(谁)?”比古怯生生的问道。   在阮青芜还没来得及回答的时候,旁边的三日月便立刻接道,“怪阿姨。”   “宗近。”阮青芜顿了顿,看着他,声音轻的如同耳语一般。   “嗯?”三日月笑眯眯的回望。   “你信不信我把你刀解了?”阮青芜哼了一声,做了一个刀解的动作。   “既然是主上的刀,只好悉听尊便了不是吗?”三日月没有丝毫畏惧,笑眯眯的说道。   “哎。”阮青芜长叹一声,摇摇头。   “两位感情真好呢。”源次郎感叹道。   “你看不出来他是在欺负我吗?”阮青芜长叹一声,哀怨的说道。   “哈哈。”源次郎笑了几声,,“内子以前....也喜欢这样。”   “哦?”阮青芜惩罚性的正在捏三日月的脸呢,听到源次郎这么说,便问道,“那是怎样的人呢?”   “她啊....是这里的一位公主。”源次郎说道,“托二位之福,吾的记忆增多了一点,在吾遇到她的时候,脩子遭到族人污蔑,正要被当众处刑。”   “处刑?”阮青芜好奇的问道。   “是呢。”源次郎笑道,“似乎是因为被怀疑杀害了自己的未婚夫,所以要被烧死吧?”   “话说用那么轻松的语气说着这种话真的好吗?”阮青芜吐槽了一句,顺便将呆愣住的比古抱在怀里。   “诶?”比古猛然被抱了起来,晃了几下,便老老实实的呆在了阮青芜的怀里,好奇的看着她。   不仅如此,真铁吃惊的看到一顶宽敞的露天帐篷凭空出现在林间,甚至中间还有一张茶几,和两个坐墩。   这是什么鬼啊!(╯‵□′)╯︵┻━┻   “不用客气。”阮青芜又拿出了几个坐墩,比了一个请的手势,然后期待的看向源次郎,“继续。”   .....你这样是在听故事吗!   “别这么说,”阮青芜一本正经的说道,“他说的越多,我们才能更快的找到对方啊。”   “所以为什么我们也要帮你找.....”真铁忍无可忍的说道,身边的两头小狼附和的点了点头。   “因为如果让你们死掉或者再被抓走的话很麻烦啊。”阮青芜说道,“再说,听听自己前前前前...总之是先辈的祖母的八卦不是很好玩吗?”   “祖....?!”真铁惊愕的看向源次郎。   “出云这边的公主,除开黄泉的那一位,估计就只有这边了吧。”阮青芜打了个哈欠,“别看我已经几十年没出门了,这点事还是知道的。”   “主上的记性真好呢。”三日月笑眯眯的喝了口茶,不紧不慢的说道。   “一点小事...所以源次郎,不继续讲了吗?”阮青芜看向源次郎。   “啊,非常抱歉,吾刚刚有点吃惊。”源次郎深深的看了真铁两人一眼,“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巧而已。”   “有时候就是这么凑巧啦。”阮青芜挥了挥手,“快讲快讲。”   脩子本来要嫁的丈夫,是一个喜欢酗酒的恶人,然而他的武力值又不小,看上了脩子之后,没办法,脩子也只能嫁给他。   就在这时,异族的源次郎路过这里,救下了脩子。因为他拿弓箭的姿势太过威武,就连那个恶人都不敢反抗他。   就这么渡过了一段和平的时间。   然而好景不长。   “我并不想暴露我的身份。”源次郎苦恼的说道,“那时候我们两个国家正在交战......为了逃避战争,我才来到了这里,并与她相遇。”   “然而还是暴露了。”阮青芜说道。   “可能是她越来越没有安全感吧....”源次郎苦笑道,“然后我就死了。”   “然后她便前往黄泉,求女神放过你。”阮青芜说道,“正好她还是荒魂的容器....女神便跟她立了这么一个赌约。”   “就是这样。”源次郎叹了一口气,说道。“我需要在世间漂泊五百年,而她的转世不能知道我是谁。”   然而五百年实在是太长,太长了。   “我有时候在想,”源次郎说道,“如果一个人连自己都忘记了,又能不能算活着呢?”   “是啊。”阮青芜点了点头。   “也许这便是女神的用意所在吧,”源次郎说道,“让她安心轮回,让我逐渐失去自己....然后重生。”   “可是却失败了。”阮青芜说道。   “就在我快要完全忘记她的时候,”源次郎苦笑一声,说道。“我又遇见了她。”   这是轮回。   一定的。   是我与她之间,将我们牵连到一起的东西。   如果活着的代价,便是要将这羁绊舍去......   那为何不尝试一下两全其美呢?   “怀抱着这样的想法,”源次郎说道,“我....再次与她在一起。”   然而如果所谓命运是如此简单便能摆脱的事物就好了。   “如你所见,我现在再次失去了肉身,”源次郎苦笑道,“再次成为魂魄,于世间漂泊。”   ......   “原来如此。”阮青芜点了点头。她腾出一只手,在空气中画了一枚符咒,刚刚完成不久,符咒的边缘便燃烧了起来,一股深黑的火焰在上面燃烧。   “麻烦了。”阮青芜看着这副景象,叹了口气。 第124章 风音   气氛一下变得严肃起来。   阮青芜轻笑一声,“你们这么严肃做什么?”   “看着你脸色不好,自然也就跟着不好了。”三日月拿着茶杯,细长清秀的眼眸朝她一撇,带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说道。   “哦呀,我对你来说那么重要吗?”阮青芜故作讶异道。   “您觉得呢?”三日月早已习惯,情绪一点都不波动,只是笑嘻嘻的反问道。   “自然是很重要的。”阮青芜脸皮十分厚,一点都不脸红的说道。   “那就是了。”三日月闲闲的说道,“所以主上您还愣着做什么?”   “诶?”阮青芜呆了一下,“啥?”   “该做什么做什么去。”三日月冷笑一声,“少在那里装傻。”   “好嘛。”阮青芜叹了口气,说道,“算算时间,他们也该来了。”   还没等三日月问是谁,便从林中深处传来一个无可奈何的声音,“哎......”   穿着白色狩衣的晴明与全副武装的博雅从树林里出现了。   “哟,好久不见。”阮青芜朝他们挥了挥手。   “你早就料到了。”晴明抱着双臂,看着她。   “那是自然。”阮青芜回望过去。   “这个我待会再问你。”晴明扫过一边的源次郎,扇子在手中转了转,“我现在有更要紧的事要处理。”   “平安京发生什么了吗?”阮青芜问道。   “我想你应该知道发生了什么了。”晴明脸色不好的说道,“那边全是从未见过的妖怪,黄泉的瘴穴差点被打开了....我将它封印之后,便和博雅赶了过来。彻查妖怪之源。”   “这样啊。”青芜点了点头,“我本以为他们还要再潜伏一段时间的,如今一股脑全都冒出来也好,一锅端。”   “........”安倍晴明面无表情的说道,“这种事不应该提前跟我说吗?”   “我没跟你说过吗?”青芜惊讶的说道。   “没有。”晴明臭着一张脸说道。   “那就没有吧。”阮青芜耸耸肩。   “.......”晴明臭着一张脸,眼神可怕的看向一边沉默的小孩子,“他们又是怎么回事?”   “顺手救下来的小孩子。”阮青芜说道,“我要带着他们去道反大神那里一趟,你要不要跟来?”   “你要去哪里?”博雅不可置信的说道。   “道反。”阮青芜理所当然的说道,她将帐篷收起,说道,“你们先往那边走,晴明,你知道路吧?你们先去,我随后跟上。”   “你要去干什么?”晴明沉着一张脸说道。   “带这两个孩子到他们家里看一下。”阮青芜指了指真铁两人,说道,“如果那里没出事还好.....走吧。”她看着真铁和比古的小短腿,沉默了一下。“等等。”也不知道她做了什么,空地之中突然出现了一匹由钢铁制成的马,在众人都瞠目结舌之际,阮青芜说道,“你们两个小短腿赶紧的上来。”   “多由罗和魔由罗呢?”比古说道。   “一起上来。”阮青芜说道。“你们也去吧。”最后一句却是对晴明说的。   “走吧,博雅。”晴明对博雅说道,刚说完便朝树林深处走去。   “哦,好。”源博雅点了点头,跟上了晴明的脚步。   “宗近。”阮青芜看向宗近,“你是跟着我跑还是被我带着?”她问道。   “要赶路吗?”三日月问道。   “嗯。”阮青芜点了点头。   “那就带着吧。”三日月点了点头,变回刀被她挂在腰间。   “要赶路咯。”阮青芜作法将源次郎收进袖子,对真铁和比古说道,“会很颠簸,所以你们一定不要从这上面掉下去。”   “你知道我们家在哪?”真铁狐疑的问道。   “实不相瞒,”阮青芜撸起了袖子,说道,“如果我认真的想知道的话,这边神明的小破事我全都能看到,好了,走了!”她打了个响指,钢铁的马突然便活了过来,带着背上的人一阵狂奔。   墨光连点,阮青芜随即运起轻功跟上。   仿佛之前慢悠悠的节奏只为了等待晴明一般,阮青芜很快便带着孩子们来到了本该是他们家的地方。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   他们曾经称之为家的地方,已经不复存在了。   一片废墟。   “啧。”阮青芜看着这副景象,眼神一凝。快步走入其中开始盘查。   “这......”真铁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颤抖着走上这块自己长大的土地。巨大的悲伤几乎要冲垮他的精神,他拼命忍着呜咽。   “真铁....”身后传来了比古的声音,“大家,都去哪儿了?”   “.......”是了,真铁想道,无论如何,即使一切都失去了,但是那个孩子还在,只要他还在.....   自己就有了站着的力量。   “没事,大家只是...不会回来了。”真铁淡淡的说道。   正好这时候青芜走了回来,他向青芜问道,“怎么样?”   “哦?”他的反应有点出乎阮青芜意料,她看了真铁一眼。说道,“无人幸存,祭祀用的器具全都被人抢走了,不过....我发现了一点东西。”   “什么?”真铁问道。   阮青芜没说话,她低头,放在她手心里的是一枚玉佩。   “这是脩子的?!!!”源次郎从青芜的袖子里飘了出来,惊愕的说道。   越靠近道反神域,清静的灵气便越发强大。   然而对博雅而言,只是空气更加清新了而已。   “我们要去的是什么地方?”他向晴明问道。   “神域。”晴明想了一下,回答他。   “这位是什么样的神呢?”博雅问道。   “这位是驻守黄泉之神,”晴明说道。“之前那个奇怪的洞穴,你还记得吧?”   “就是我突然失去意识,醒来之后看到你浑身是血的那次?”博雅说道。   “正是,那时候我们便在黄泉了。”晴明说道。   “我差点以为我们要死在那里.....什么!你说我们再走不久就要到黄泉了?!!”博雅突然抓住了重点。   “终于反应过来了吗?”晴明看他一眼,说道。   “晴明,我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吗?”博雅说道。   “博雅,你知道怎么出去吗?”晴明微微一笑。“要知道,这里可有不会保护我们的神明。”   “......神域还有多远?”博雅想了想,还是放弃了。   “你们是夕的朋友吗?”正说着,一个穿着以前神代服饰的少女走了过来,对他们说道。 第125章 宗主   道反大神的神域之中始终弥漫着一股浓郁的灵气。   “原来如此。”听青芜说了事情原委之后,道反的巫女说道。   “母亲,荒魂是什么?”一旁的风音问道,她是道反大神和巫女的女儿,之前阮青芜在这里的时候,顺手将她从坏人的手里救了出来,因此对青芜很有好感。   “是一种极为邪恶之物。”巫女有些不安,对青芜说道,“如果照你所说,事态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恐怕他们会很快攻过来。”阮青芜说道。   话音刚落,神域外面便传来了巨大的声响。   “哎哎哎。”晴明叹了口气,“事实证明,你不但是个混蛋,而且还是个乌鸦嘴。”   “多说无益,”阮青芜一脸严肃,“我要在这里保护巫女,你们去看守圣物吧。”   “多谢。”巫女点了点头,对晴明两人行了一个礼,“拜托二位了。”   阮青芜所料不差,在抢走了祭祀荒魂所用的器具之后,那群人接下来要做的便只能也只会是前来神域抢夺荒魂的鳞片。   “荒魂就是八岐大蛇。”她对风音解释道,“是一个无论是天津神,还是国津神都很讨厌的一个东西。”   “那还有谁会想将他们放出来呢?”风音问道。   “这就要问道反大神他背后的那个地方了。”阮青芜淡淡的说道,“那群即使在黄泉之中,也不甘寂寞的死者们。”说话间,前方传来一声更大的声响,宫殿的大门陡然间破裂开来。   “哈,”阮青芜笑了一声,绝云上手,“宗近,保护巫女。”   “是。”三日月点点头。   “哟,我们又见面了啊,宗主大人。”阮青芜拿着绝云,一手背在身后,剑尖指地,站在巫女身前。   “现下,有一个选择。”穿着褴褛的袈裟,很明显已经死去多时的男人从他那枯败腐烂的脸中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你是要救晴明呢,还是要救巫女呢?”   “看来你们联手了?”阮青芜挑眉。   “是。”名为宗主的男人说道,“不过我们还需要跟你要一件东西。”   “什么?”阮青芜问道。   “伊邪那美大人之前放了一点力量在那对夫妻身上,我们找到了女人,你手上有男人。”宗主答道。“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如果把那男人交给我,我可以保下晴明。”   “你们对脩子做了什么!”宗主话音刚落,源次郎便突然冒了出来。   “不可!”阮青芜刚想阻止,可惜为时已晚。   一个黑色五芒星将源次郎打了个正着,他惊愕的表情凝固在脸上,便化作一道青烟,被宗主收入袖中。   “真是愚蠢的男人啊,生前是,死了之后也没什么改变。”宗主收好魂魄,奸笑一声,“如果你也像他那么好对付就好了,可惜可惜。”   “可惜,你也不像自己想的那般聪明。”阮青芜微微一笑,“你的错误,便是错估了我的底牌。”   “?”凭依在尸体上的男子第一次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远方再次传来了爆炸的声响,以及往这边而来的脚步声。   “现在我们可以赌一把,到底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呢。”阮青芜也听到了声音,她说道。   脚步声越来越接近。   然后——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晴明气喘吁吁的跑过来,一道法印便朝宗主打了过来。   宗主发出一声低吼,将源次郎的魂魄作为祭品,以藏在源次郎魂魄中的伊邪那美力量为引,在神域中召唤出了黄泉瘴穴,无数死人从里面爬了出来。   “风音,站在我背后。”阮青芜说道。   风音点点头,   “繁花落尽潇湘雨,”阮青芜剑尖一动,蓝色剑光化作无数光雨,朝不死者轰然而下,“秋叶飘零满楼风。”剑招一出,不死者纷纷应声而倒。   “我说啊,”阮青芜飘然近身,说道,“有那功夫在死后折腾,老老实实的去轮回不好吗?”说话间,沛然一掌,在内力加持之下,腐败的躯壳终于经受不住,化为飞灰。   “你们,已经,晚了.....”宗主的灵魂化作一个黑色骷髅头,嘎嘎冷笑一声,消散了。   “晚了?”巫女皱眉,“这是什么意思?”   “恐怕就是晚了的意思吧。”解决了带头的之后,剩余不死者也纷纷倒下,阮青芜将瘴穴毁掉,又掐了个法诀净化了空气,说道。“晴明,那边怎么样?”   “我让博雅驾驶你那个...东西。”晴明还不是很能适应机甲这种存在,说道,“然后我就赶过来了。”   “夕,那个魂魄是怎么回事?”巫女问道。   “啊,他叫源次郎,是百年之前的人。”阮青芜说道,“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他跟他的妻子,都是伊邪那美与八岐的计谋。然而只有找到脩子,才能证实我的猜测。”   “夕!”正说着,博雅也赶了过来,“抱歉,虽然用你的那个东西重伤了他们,但是好像还是被他们得逞了。”不过夕的那个东西好好玩,是叫机甲吗。他悄悄在心里想道。   “是我低估他们了。”阮青芜皱眉,“既然如此,那么荒魂复活便是定局....”   “现在首先要找到脩子。”阮青芜说道,“源次郎的灵魂可以召唤瘴穴,那么脩子的灵魂便应该是荒魂的祭品了。如果能找到她,还能拖一拖时间。”   “既然有了祭品,容器又在哪里?”晴明突然说道。   “最适合当容器的人选已经被我顺走了。”阮青芜指了指角落里的比古真铁和两只狼。“他们就算有,血脉不纯,也就是个半成品。就算能把八岐召唤出来,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那现在要做什么?”源博雅问道。   “搜寻山林,找到他们的老巢。”阮青芜说道,“然而你们要小心,对方的武力值很高,遇到情况先保自己,不要跟八岐面对面硬抗。”   “夕,我可以开你那个东西去吗?”源博雅像刚遇到新奇玩具的孩子般兴奋的问道。   “随你。”阮青芜点了点头。   于是事情便这么决定了。 第126章 献礼   天空很快阴沉下来,巫女看了看天空,叹了口气。   “不必担心。”阮青芜温言道。“巫女,在大神以及我的力量之下,荒魂纵使复生也难成气候。”   “但是,”巫女轻叹一声,“我还是有点担心。”   “实不相瞒。”阮青芜说道,“我快要离开了。”   “你要离开?”巫女愣了一下,问道。   “对。”阮青芜说道,“巫女也知道,我不是此世之人,迟早有一天要离开的。”她说道。“之前,为了达成我的愿望,我与大神达成了约定,相信巫女还没忘记吧?”   “这....”巫女愣了愣。   “如今如果荒魂复生倒也好,一次性解决了,也可以省我不少事。”阮青芜说道。   “您真的要离开了吗?”巫女问道。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阮青芜说罢,看向外面,“他们应该快回来了。”   源次郎死了。   脩子忍着泪水,在漆黑的树林里奔跑着。   身上穿的衣服不是自己的,所来到的也不是熟知的地方,脩子简直不敢想象她失去意识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源次郎又遭遇了什么,只是忍着悲伤,拼命在黑暗之中奔跑着。   前方隐隐出现了亮光,她松了一口气,然而却脚下一软,摔了出去。   “晴明,这里有个女人!”她抬起头,看到一个奇怪的金属造物站在她面前,大声说着什么。   “这...这是....”她用手撑着地面不断倒退   “啊....那个,你是脩子夫人吧?”从那个金属造物之中传来了声音。   “是,是我。”见对方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脩子强忍着恐惧答道。   “脩子夫人,我们受源次郎所托,前来找你的。”那人这么说道。   “骗人!”脩子猛地站起来,惊惧的眼睛之中满是愤怒。“源次郎他.....你们怎么可能见到源次郎!他已经,他已经.....”话未说完,她已经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没错,源次郎确实已经不在人世。”正当局面陷入僵持之际,晴明优哉游哉的走了过来,说道。“可是在他生前,我们是唯一与之对话过的人。”   “真的吗,他说了什么?”比起在机甲中的博雅,脩子显然更相信看起来更像人的晴明。   “他托我们护你周全。”晴明说道,“这个大个子嘛,并不是坏人。脩子小姐,请跟我们走吧。”   “你们要带我去哪里?”脩子问道。   “安全的地方。”晴明说道。   脩子半信半疑的跟着两人走了。   “我这是怎么了?”她问道。   “这嘛,”晴明拿着折扇,说道,“想必是他们用黏土给夫人做了个身体,然后又摄取了夫人的魂魄吧。”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脩子问道。“源次郎也??”   “不不不,他完全是另一个故事。”晴明说道,“夫人,愿意听我说吗?”   “然后你们就这样如此狼狈的回来了?”阮青芜看着显然是大战过一番的人,说道。   “遇到了对方的埋伏,未能保住脩子夫人,我很抱歉。”晴明说道。   “没事。”阮青芜叹了口气,说道,“一起上也好,省得麻烦。”   “你搞得定这些吗?”晴明挑眉,“你要单挑荒魂?”   “有何不可呢?”阮青芜如此说道。“你要对我有点信心。”   脩子仰望着乌云密布的天空,内心一片平静。   在很久之前,她还活着的时候,也曾像现在这般被绑在木架上。   由生入死,她一直都是这样的角色,只不过跟之前相比,那个会破除万难,前来救她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为什么要一时贪心,而向神明许下不该许下的愿望呢?   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也不对。   在父亲杀掉他之后,自己的底线也随之不见了。   所以才会做了这样明知对双方都没好处的事。   即使成为神明的棋子......   我也要这世界为我们陪葬。   怀抱着这样的心情,脩子向伊邪那美许下了愿望。 第127章 丛林中   竹林中   【父亲的自述】   老夫属于出云中部族中一支。   女儿自从出生开始,便被祭祀王一脉判定为极其适合让荒魂降临的器具之一,为了让祭祀王的血脉纯正,必须嫁给祭祀王。   可笑!   老夫的掌上明珠,岂是那等糟粕之人可以享用的!   为父所能做的,也只能是为她杀掉那糟粕之人了。   只可惜了我那苦命的女儿。   不过免受那糟粕之人的侮辱,就此死去,也是一件好事。   谁知女儿竟然被人救了。   既然如此,倒也算一件好姻缘。只不过——   命苦的女儿啊,你嫁给的那人,居然是敌人的后代。   在他说出自己的名字后,为父再也忍耐不下被欺骗的愤怒。   老夫的女儿就算嫁给糟粕,也不能被敌人如此侮辱!   一定是他的阴谋!   迎接老夫的怒火吧!   王位只可能是老夫的!   【祭祀王之子的自述】   我啊,很早以前就暗恋着脩子。   没想到被父亲抢了先。   岂可修,那老头子也想对我女人动手!   然后我去找了脩子的父亲,相信比起风烛残年的父亲,脩子的父亲懂得权衡利弊,会选择谁是件显而易见的事。   可恶啊!就在那老头还在犹豫的时候,那个男人出现了。   父亲也打不过他,那个人是怪物吗?   既然父亲打不过,那我肯定也没用。   岂可修,然后我去向脩子套话。   哈,那男人原来连名字都没有吗?这就有意思了。   我快速思索了一个计策。   现在这个时间,没有比源氏一族更能引起仇恨的了。   源次郎这个名字就不错,我真是太聪明了,哈哈哈哈!   就这样,我让那个男人被当众处决。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路人的自述】   老婆子我啊,是个可怜人啊。   儿子早早的死了,丈夫也在战争中不见了。   人生啊,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老婆子是在丛林中捡到那个男人的。   唉,赤身裸体的躺在树丛中,要不是老婆子已经快死啦,哪有脸来捡他回家呢?   总之是将他救起来了。   若是老婆子的儿子能长到他这么大,应该也跟他差不多大吧。可惜......   战争啊,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他问老婆子有什么愿望,作为救了他的答谢。   老婆子没什么愿望啦,便是希望这战争消失吧。   然后?   然后他就打败了祭祀王,娶了脩子小姐。   战争也随之不见了,真是好事呐。   那天老婆子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突然大火就烧起来了。   老婆子害怕的只能躲在床底瑟瑟发抖。   等第二天早上,他就死了。   【脩子的自述】   女人真是苦啊。   在妾身小时候,妾身也想过,妾身未来的夫君会是何等模样。   然而.....呵,妾身也知道,所谓的【设想】也只能是想想而已。   妾身是不允许拥有幻想的。   因为妾身根本没有选择权。   女人啊,在父亲口中,应该就是个物件吧。   妾身如此,妾身的母亲如此,妾身的女儿是否也会如此呢?   如此轮回往复.....啊,这人世,与看不见尽头的奈落又有何差别呢?   所谓身如行尸,也不过如此吧。妾身日复一日,从未有过活着的感觉。   直到遇到了那个人。   在妾身即将被火烧死之时,从天而降的那个人。   人活着有意义吗?妾身这么问他。   我也不知道,但只有活下去才知道。他这么回答了妾身。   就是他了吧。妾身想道,除了他之外,妾身已经不想再委身给第二个人了。   这种想法很危险。   妾身这种女人呀,如果抱有这样的想法,再被人争夺之后,可是会活不下去的啊。   然而即使如此,妾身还是无法控制自己。   毕竟妾身身无长物,连身体都不能自主,所能给他的也只有妾身的心了。   哈哈哈哈......(声调陡然拔高)   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可笑啊。   在他离我而去的现在。   在没有他的尘世。   在这孤身一人的天地之中。   便是连唯一的心都失去了。   哈哈哈哈......(声调渐渐降低)   妾身还有什么办法呢?   都是谎言。   如果没有听信他人之言,询问他的名字的话.......   然而事到如今,想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妾身——   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身不由己的棋子而已。   既然如此——   然后,妾身与伊邪那美大人做了交易,以妾身之命,换他五百年后回归。   至于那个害他之人的狂徒,在杀死了父亲之后,不知为何疯掉了,窜入丛林中再也没回来。   【源次郎的自述】   我叫源次郎。   也许我叫这个名字,也许我不叫。   自从我醒来,对于自己的事,所能记起便是绝对不能告诉别人自己的名字。否则便会死去。   所以我常年浪迹野外,幸亏身手不差,还是活了下来。   然而命运捉弄,在丛林中,我还是遇见了她。   一个让我想把名字告诉她的人。   然后我便死了。   【伊邪那美的自述】   吾是神。   你问吾那两个凡人的事么?没什么好说的。   不过是本神看在那女人有点顺眼的份上,赐予他们一点恩惠罢了。   自然,她向吾许愿,自己和那个男人身上便沾染了吾的神力,将吾的神力带出黄泉,这意味着什么,那女人是完全清楚的。   神明是不屑于对凡人撒谎的,自从那女人朝吾许愿开始,本神便将她的作用清楚的告诉她了。   带出本神的神力,本神便可透过操纵他们体内的神力从外向内将那可恨的千引磐打碎,吾黄泉大军便能倾巢而出。哈哈哈!   那个男人身上也有,咦?本神没对那女人说吗?   哈哈哈,反正谁都是要死的,说不说都没关系吧? 第128章 大蛇   乌云密布,带着一股腥臭味的暴雨倾盆而下。   八岐大蛇很快便要复出了。   三日月打着伞,站在神域外面看着这场雨,在心里叹了口气。   “在想什么?”阮青芜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一道屏障代替了雨伞,将他完美的护在其中。“这雨不要多淋,会损伤灵力。”   “主上,”三日月微微偏头,问道,“这回剧本又是怎样的?”   “你觉得我在演戏吗?”阮青芜好笑的问道。   “你不是在演戏,可你是故意露出破绽,让他有机可乘。”三日月说道。   “宗近,即使是神明,也无法做到万无一失。”阮青芜说道。   “为了救我,你答应了那只狐狸什么条件?”三日月看着她问道。   “啊,你连这也想起来了吗?”阮青芜讶然的说道。   “你说呢?”三日月冷笑一声,将阮青芜抱在怀里,“你是笨蛋吗?”他忍无可忍的训斥道。   “你说我是就是。”阮青芜懒懒的靠在他身上,闻言,悠悠的说。   “那只狐狸让你做了什么?”三日月再次问道。   “没什么,”阮青芜顿了顿,说道,“他只是让我改变他一族的命运而已。”   “然后你做了什么?”三日月问道。   “哈,”阮青芜并未立刻回答,而是安抚性的在三日月背上拍了拍,“宗近。”   “嗯?”三日月应了一声。   “我所做的一切,只有一个目的。”阮青芜松开怀抱,弯着嘴角,看着他。“那就是你。”她抚上三日月的脸,眼眸周围隐隐有红光闪现,“我已活了太久太久.....宗近,这都是你害的。”她状似抱怨又似撒娇一般的说道。   三日月看着青芜。   她分明在笑。   可是三日月却觉得她在哭。   脸颊上的手分外冰凉,三日月不禁握住了那只手。   记忆逐渐的恢复着,三日月每天晚上都会做梦,一点点的梦到与她相遇的点点滴滴,也许是旁观的关系,他发现了很多之前没发现的细节。   眼前的这个人,为了能像这样跟他对话,交流,甚至相处,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到底付出了多少呢?   其实,真正的笨蛋是我啊。   是一直未能察觉到你默默付出的我才对。   三日月只是设想了一下把自己关在古墓里等死的阮青芜,就忍不住感到悲伤。   “诶?怎么哭了?”直到阮青芜的声音无措的响起时,三日月才意识到他确实流泪了。   阮青芜眼中的红光顿时消退,她看着流泪的三日月,虽然十分美丽然而却也十分让她手足无措。“那,那个,我刚刚,刚刚做了什么吗?”   “主上啊,”三日月看着她,细长的眼眸中弯月纹样幽幽的闪烁着。   我们是不行的。他想道,如此下去,只会让你背上更多的责任,只会让你更加疲累不堪而已。   然而他无论如何,却说不出否定的言语。   即使知道是不行的。   即使清楚继续下去没有好结果。   然而怎么办呢,我还是想跟她在一起。   对上阮青芜询问的眼神,三日月咽下了原本的台词,笑眯眯的说道,“所以你到底做了什么让晴明一直叫你混蛋的事?”   “这个啊。”阮青芜明显松了口气,“我当初为了救天狐一族,去他们族里住过一段时间,然后便产生了什么误解吧。”   “误解?”三日月敏感的抓到了什么关键词,笑眯眯的说道。   “啊,这个....”阮青芜下意识的开始心虚,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三日月。   “是与之前的画境之中类似的‘误解’吗?”三日月哼哼一声,抱着双臂笑的灿烂。   “是有点像.....但是完全不一样啊啊啊啊冷静!”阮青芜看着对方越来越不善的脸色,急忙说道,“我只是找到了不安定因素就走了,然后就跑到这边来把幕后之人揍了一顿,又以阵法将天狐的住址重新掩藏了一遍。差不多就是这样。”   “是嘛。”三日月不置可否,细长清秀的眼睛向上弯起,坏心眼的笑着,说道,“其实我早就知道了。”   “诶?!”阮青芜眨了眨眼睛。   “只是想看你的反应而已。”三日月笑得更欢,实在没忍住,亲了一下青芜的脸颊,说道,“我们回去吧。”   “啊...好。”阮青芜呆了呆,挠了挠后脑勺,便乖乖的跟三日月进去了。   “主上,关于之前发生的事情,你真的没印象吗?”在通往神域的通道里,三日月突然问道。   “问这个做什么?”阮青芜问道。   “因为那时候的主上很奇怪。”三日月说道。   “诶?”阮青芜想了想,叹了口气,“原来如此。”   “主上?”三日月问道。   “宗近,”阮青芜刚想要说什么,却被三日月打断了。   “第一,我不逃。”三日月看着她,哪怕在黑暗之中什么也看不到,“第二,就算有生命危险,我也不会离开。主上只需要告诉我该做些什么就可以了。”   “......”阮青芜顿了顿,叹了口气。“那么,我也只有一句话要说了。”   “什么?”三日月问道。   “如果我眼泛红光,”阮青芜一本正经的说道。“然后要求跟你做一些这样那样的事的话,记得一定要拒绝啊,不然我什么都记不得,真是太吃亏了。”   三日月一本正经的说道,“我收回之前的话,为了我的安危,我还是离主上远一点吧。”说罢便作势欲走。   “喂喂,开玩笑的啦。”阮青芜急忙拉住了他的手。   “所以到底是怎样的情况呢?”三日月转过身,问道。   “那是心魔。”阮青芜说道。“我本以为她成不了气候,毕竟我....你也知道,老是受伤。这段时间□□逸,没受什么伤,她就冒出来了。”   “主上。”三日月加重了语气,说道,“真的没事吗?”   “我说什么事没有,你肯定不会善罢甘休。”阮青芜无奈道,“只是这心魔本就难除,如今我自己也意识不到她的存在,所以除了置之不理之外,还真的没什么办法。”   “那么,主上还要去对付荒魂吗?”三日月问道。   “没办法,”阮青芜语气轻快的说道,“只有我武力值比较高,所以我上咯。”   “主上,”三日月犹疑了一下,还想说什么。   “哎哎哎,”阮青芜叹道,“早知道就不让你想起来了,现在又开始被你碎碎念,惨啊。”   “.....”三日月危险的眯起眼睛。   “我错了。”见他眼神不对,阮青芜立刻说道。   “哎,打扰一下那边打情骂俏的两位,”晴明将扇子插在脖子后头,朝这边招呼道,“再不去把荒魂除掉,它可就要来攻打神域了哦。”   “你们负责杂兵,我去干掉大蛇。”阮青芜闻言,也不多话,安排了任务之后便从神域之中离开。   乌云蔽日,暴雨倾盆,以山为依托,雾中的大蛇隐隐约约显出了原型。十六只眼睛在黑暗之中闪烁着不祥的红光。   “我以为是谁来做我的对手。”大蛇雄浑的声音在云层之中回荡,“原来便是你吗,女人!”   “哈,”阮青芜人在空中,一片淡定从容之态,她摇了摇手指,说道,“轻视女性,是你愚蠢的错误。而轻视我,则会是你致命的错误。” 第129章 东皇太一   三日月宗近,源博雅,以及晴明三人在腥臭的雨中和祭祀王一脉作战。   “烦人的雨啊。”晴明掐了个结界防止这些带着腐蚀性的雨落在三日月身上,三日月便负责找到敌人然后一击毙命。   “是啊。”三日月点点头。   “你们还好吧!”源博雅在机甲里朝两人喊话道,“不行的话我可以将我们带回去!”   “还好,至少在他们支撑不下之前,都没问题。”晴明一边用禁锢的咒语将一个企图偷袭的人定住,然后三日月的刀刃便十分配合的划过了此人的喉咙。   “右边!”晴明看到一点寒光,立刻提醒道。   三日月看都没看,手中刀刃便以一个十分刁钻的角度朝右边挥了过去,将来人刺杀。   “晴明,能将结界扩大一点吗?”三日月感知了一下雨中敌人的位置,对晴明说道。   “多大?”晴明问道。   “一百里左右。”三日月说道。   “好,不过那种程度我只能支持一刻钟。”晴明想了想,说道。   “不用一刻钟。”三日月微微一笑,凛冽的刀气仿佛要斩开空气一般在他周围聚集。   结界一下往外扩散了一百里,于此同时,三日月也动了。   瞬间爆发的刀气准确无误的划过每个敌人的咽喉。   战斗结束了。   三日月和晴明同时脱力,被源博雅接住。   “早就知道你们两个会勉强。”源博雅咕哝道。“还好我早有准备。”   林间闪出来几个打伞的自动人偶,她们朝源博雅行了个礼,便将晴明和三日月抱起朝神域走去。   “不知道夕那边怎么样了。”源博雅忧心忡忡的想道。   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接下来就看阮青芜的了。   天际的云幕依旧深重,漆黑的空中闪烁着十六只红色的星星,光是看一眼,便仿佛要被那眼中无穷的恶意所吞噬。源博雅打了个寒颤,立刻进入了神域。   而在云层之中。   “人类,你很有胆识。”八岐大蛇的声音在云层之中散播。   “承蒙夸奖。”阮青芜微微一笑,说道。   “你我皆是水属性,”八岐说道,“你要用什么来打败我呢?布都御魂吗?哈哈哈哈哈....”   “我是没有那样的武器啦。”阮青芜说道,“不过机会难得,做个试验也许不错。”   “试验?”八岐重复了一遍,“凡人,你果然狂妄。”   “八岐大蛇。”阮青芜平静的,缓慢的念了一遍这个名字,“不知道与我那边的神明相比,哪个又更强一些呢?”   雨势似乎小了一点,阮青芜的眼中闪过一道红光,浑身劲力急催,连厚重的云层仿佛都在为之颤抖——太强了,根本不是人类应该有的力量。   “哦?”八岐打量着阮青芜,红眸里露出一丝兴味,“看来你虽然狂妄,但不愚蠢。”   “狂妄自然要有狂妄的资本,”阮青芜微微一笑,说道,“好人也有好人的眉角。”   原来在她与八岐对峙之前,阮青芜便请求所有的国津神将力量借给她,一旦青芜将国津神的力量送上天空,那么这场雨便会停下。   也就是说八岐的力量会大大削减。   “天真,你以为我会让你这么做吗!”八岐哼了一声,八个蛇头迅速朝阮青芜攻去。   阮青芜绝云在手,内力灌注于剑身,剑诀一掐,正是招数之一,“散华落尽满楼风!”   剑尖由下而上,聚集四周水汽,凝成数道剑气,瞬间将八个蛇头钉在其他山峰之上。阮青芜趁隙往上直冲,国津神之力汇聚在绝云剑尖,朝那看似不可打破的云幕飞射而去!   一道光柱从地面上升起,连通了天空与地面,接着光柱不断扩大,与这云幕抗衡着。   “可恶啊!”八岐大蛇好不容易摆脱了剑气,蛇尾一巴掌将青芜拍入山峰之中。“不过区区一个凡人,不过区区几个国津神!也想违逆吾与伊邪那美的意志!”   随着阮青芜被打入山壁,光柱开始缩小,八岐得意的盘动着身躯,想将光柱完全泯灭掉。   “独立霜天.....”忽然蓝光从阮青芜被拍入的山壁之中亮了起来,磅礴的剑气几乎要将山峰摧毁一般,阮青芜倒提绝云,瞄准一个蛇头削去。“笑苍茫!”   正是之前阮青芜与慕容云溪对决时所使用的招式。雄浑的剑气竟然一下便削掉了八岐的一个脑袋。   光柱停止了缩小,开始慢慢扩大。   “呵。”阮青芜发髻散乱,一头黑发披散下来,被狂暴的气流吹的在风中乱舞,“这就是神明的力量吗?如果不小心的话,会被我杀掉哦。”一双重眸之中泛着红光,阮青芜露出了一个邪气十足的笑容,“嘛,反正杀一个也是杀,杀两个也是杀.....”她抬起手,绝云逐渐失去了身形,化作一道游离不定的蓝光在阮青芜的手中打转。“就先拿你来试刃吧。”阮青芜冷笑一声,再度运转内力,然而这回却不是攻击的招式,在她身后出现了一个漩涡,无数本来属于八岐的黑气被绝云的蓝光吸走,蓝光越来越盛,云幕越来越稀薄,“你之前说了,”阮青芜勾起了一个冷酷的笑容,说道,“你我同为水系,所以,只要一方能吞噬了其中一方,不就行了吗?”   化为蓝光的绝云不断的吸取着八岐的力量,光芒也越来越耀眼,在这样的光芒之下,八岐第一次感到了恐惧。   “怎样呢?”阮青芜笑的灿烂,嘲讽道,“我说过了,小看我,对你来说是致命的错误。”   话音刚落,她将绝云举起,一柄巨大的剑之虚影出现在天空之上,在空中轮了一圈,切掉了其他的蛇头之后重重的刺入了八岐大蛇的心脏。   强大的力量由内向外撕扯这八岐的身体,连咆哮的余裕都没有,八岐大蛇便这么彻底的死掉了。   然而让他彻底死掉的最根本的原因并不是绝云,而是——   “成功啦,哈,居然真的以为我要拿绝云杀掉你吗?”阮青芜的重眸之中,有一重已经完全变成了红色,“真过分,谁准你把我拍进山里的?嗯?”   之前声势那么浩大的绝云只是一个掩护,阮青芜用绝云将八岐坚硬的鳞片划开,然后用虬龙完成了最后一击。   雨停了,大蛇的尸体也渐渐灰化。   “真是没意思啊。”已然被心魔占据身体的阮青芜性情大变,睨了地上还没消失完的尸体一眼,说道,“这里太无聊了,还是回去比较好玩。”   “主上,你....”三日月在神域内稍作休息,听到雨停了,便立刻出去寻找青芜。然而在看到青芜的眼睛时止住了话语。   “我怎样呢?”阮青芜轻佻的看了三日月一眼,“啊呀,你想杀了我吗?可是杀了我,她也不会回来哦?相反,我死了,她可也死定了~”   “发生了什么事?”三日月忍耐着自己的杀意,问道。   “我可是受了伤哦,”心魔版阮青芜指了指自己,十分夸张的说道,“很严重很严重的伤哦,啊,已经严重到....该怎么形容呢?啊对了,严重到我不出现就会死的地步啦!哈哈哈哈哈你还真信了啊?”   .......=L=不行了为什么这么想揍她,算了还是等她恢复过来再算总账吧。   “没用的。”似乎是看穿了三日月的想法,心魔带着一丝了然而劣质的笑容说道,“你知道吗,八岐给那家伙施了幻术,不得不说,幻术对我这等什么都缺但就是记忆不缺的老家伙而言还是很有用的,你看我这不就出来了吗?”   “你想做什么?”三日月问道。   “呵,”心魔走向他,被染红的重眸里闪烁着偏执而疯狂的光。“自然是随心所欲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   “宗近。”心魔一反常态,仿佛另一个青芜般温柔的说道。“你之前,哪怕有一瞬间,是想离开我的吧?”   “我很伤心哦,宗近。”也许确实十分悲伤,红眸里的疯狂都淡了不少,阮青芜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你竟然有了那样的想法,是真的觉得我不知道吗?”   就在这时,一阵威压突然出现,心魔皱眉,抬头朝天空看去。   “蝼蚁,你果然没让本皇失望!”一身黄袍的狂傲男子出现在空中,周身炽热,光芒更是无法令人直视。   “啧。”心魔啧了一声,之前从八岐那里吸取来的大蛇怨气再度出现,“今天不跟你打....”话未说完,东皇太一的浩然一击便朝青芜打了过去。   本来是出现在地上的怨气瞬间改换方向,挡下了这一击。   “哈~”心魔脸色变得苍白,体内怨气源源不绝朝太一喷薄而出。“一言不合就开打,果然是经不起挑衅的男人呵~”   “这等小小怨气,还不被本皇放在眼里。”东皇太一仅以自身气焰便将怨气化消。   “诶~”仿佛浑身的生机都被人抽走了一般,唯有双眼亮的惊人。“那可就麻烦东皇大人了。”   “杂碎!只有这等程度?”东皇太一冷笑一声,“看在你给本皇提供了蛮多乐子,本皇赐你全尸而死。”说罢,东皇太一运起九阳真火,朝阮青芜袭去。   至纯阳火将八岐大蛇的怨气尽数消弭,心魔见状,将剩下的怨气凝聚起来,形成了一道传送门,将三日月推了进去。为了这一个多余的动作,阮青芜还是被九阳真火的余波扫到,顿时重伤。   然而东皇太一所能做的也只是如此而已了。   “呵,算你走运。”他看着青芜被传送门吞没,冷笑一声,也走了。 第130章 番外   什么才是正常的恋人关系呢?   三日月想,无论如何,有这么一个特立独行的女朋友,自己大概是不会有普通人般的恋人关系了吧。   他是在一处小巷里遇到阮青芜的。   “哦呀,”就在他教训完看上他的容貌而对他不敬的小混混之后,一个声音打破了寂静,他抬头望去,脸上还沾了一点打斗时溅出来的血。   那是一个约二十左右的人类女性,穿着黑色衬衫和牛仔裤,五官深邃,眉目大气,带着一种异域般的美丽。   “啊,你脸上有点脏了。”女性看到他在发愣,便无视了一堆躺在地上□□着的混混,走到他身边,替他擦去了脸上的血,“啊咧,还在发呆吗?”她讶然的问道。   “你是谁?”三日月皱眉,冷冷的看着他。   “我叫阮青芜,”阮青芜微微一笑,“呐呐,觉得麻烦的话,要我装看不见也是可以的哦。”   “不用。”三日月垂了垂眼,将手中的刀收好,便走出了巷子。   “你看上去不太好啊,”阮青芜不紧不慢的跟在他身后,说道,“啊,五处刀伤,三浅一深,啧啧,还有不轻的内伤,确定不用治疗吗?”   “关你何事?”三日月停下来,冷冷的回复道,“不想惹上麻烦就尽速离开,不要与我扯上关系。”   “不行哦。”阮青芜不紧不慢的说道,她走上前,手指巧妙的一戳,应该是戳中了三日月的某个穴位,看着因为动弹不得而惊愕不已的三日月,她好整以暇的说道,“虽然我也不是特别想管闲事,不过我现在很闲,所以就缠上你了,不好意思。不过你确定不治疗下你的伤势吗?”   “.......”三日月当然疼啊,于是他咬牙切齿的从齿缝里挤出一句,“你能治疗?”   “不能。”阮青芜微微一笑,如此说道。“咦,你还好吗?”   三日月顿时觉得自己就算没因为伤势晕过去,也要被她气晕了。   然后他也真的晕了过去。   当他再睁开眼的时候,是一片陌生的环境。   “醒了啊。”旁边传来了青芜的声音,他顺着声音望去,看到青芜坐在他旁边,吃着棒棒糖。   “你是谁?”他皱眉,想不起来这个女性的身份。   “真是惊险呢,”阮青芜并未回答他的问题,说道,“你当时内伤外伤加起来,要不是我及时把你搬到我师叔的诊所,你这条命都要没了。我才要问你呢,你是谁,叫什么名字。”   “......”三日月愣了愣,他想不起来了。   “果然。”阮青芜看他的样子,点了点头,“看来如裴元师叔所说,虽然将你救了回来,可是副作用太强,令你失去了一部分记忆的样子。”   “......”三日月沉默了一下,他不知道该不该相信阮青芜,但是现实看来,似乎除了相信她也没别的办法。   “没错哟,”似乎是看穿了他的想法,阮青芜耸耸肩,说道,“似乎目前你除了我之外没有别的选择呢,所以,”她笑了笑,“不过放心吧,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你是谁。”三日月沉默了一下,俊秀的脸上显出挣扎的表情,然后他眨了眨眼睛,看向阮青芜,再次问道。   “我叫阮青芜。”阮青芜撑着下巴说道,“目前是个无业游民,以替别人解决麻烦的事谋生,以后还请多多指教了。”   “......”三日月想着自己的名字。   “不介意的话,叫你明三如何?”阮青芜笑嘻嘻的建议道。   “有什么寓意吗?”三日月警惕的看着她。   “这个嘛,到时候你就知道了。”阮青芜说道,“副作用最多不会超过三天,这期间就麻烦你跟我一起了。”说罢,她站起身,穿上一边的外套。   “你要去哪?”三日月问道。   “我出去买点东西吃。”阮青芜说道。“想吃什么?不介意我随便给你挑吧?”   “好。”三日月似乎是在发呆,听到她说的话,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只是应了一声。   阮青芜也不在意,便当他同意了一样出去了。   “他醒了?”阮青芜刚一下楼,坐在客厅看电视的裴元便不紧不慢的说道。   “是啊,醒了。”阮青芜点了点头,说道,“我要出去买点东西,要我带点什么给你吗?”   “看来我是沾光了,”裴元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我要水晶虾饺,汤包,还有一份面,谢谢。”   “嗯好,”阮青芜点了点头,拎上包就走了出去。   这是两人相遇的第一天。   刚上街不久,阮青芜便来到相熟的一家早餐店,管老板要了一份水晶虾饺,汤包,以及2份叉烧,豆浆。   “他们在做什么?”阮青芜等早餐的时候,看着列队走过的卫兵说道。   “哦,他们啊,”老板将早餐打包好,说道,“你没听说吗?天下五家的公子之一好像走丢了,大家都在找他们呢。”   “这样啊。”阮青芜点点头,拿好包裹走了出去。   “原来还真是他呢。”阮青芜咕哝了一句,便混入了来来往往的人群之中,不见了踪影。   “你真要留下他吗?”裴元不紧不慢的吃着虾饺,说道,“他身上不知为何,被人下了会影响到神经的毒,为此他的性情也有所改变,这是你看到的,换句话说,随时对你出手也说不定,以他的身手,你有自信活下来吗?”   “这种自信我还是有的。”阮青芜微微一笑,说道,“若是连这种自信都没有,我就不会来到这里了。”   “你说帝都?”裴元挑眉,“这里太挤了,你打算待多久?”   “三天吧,把他的毒解了,我欠他的就还清了,这样一来我也可以回去了。”阮青芜说道。“只是这段时间,还要麻烦师叔。”   “随你。”裴元不置可否,“虾饺那里买的,感觉还不错。”   “那我下次再去那家。”阮青芜说完,便走上楼,将自己的那份和三日月的那份分开,递了过去。   果然是一模一样的。三日月接了过去,沉默地吃着。他安静的吃东西的时候,有阴影从睫毛上投了下来,常年不见天日的皮肤白皙的透明,眼眸还带着失去记忆的茫然,里面若隐若现着一轮新月的纹样。   这也正是他不是人类的证明——放眼天下,有这么一双眼睛的也只有天下五家里最宅的公子之一,三日月宗近。据说极少有人见过他长的什么样子,但是据说是无可比拟的大美人。只可惜一直不为人所见罢了。   而这个传说中的人便坐在自己面前,跟自己一起吃着早餐,阮青芜想着,总觉得有种梦境一般的不真实感。   总共是三天,她默默的想道,今天只是第一天,再撑过2天就好了。   在寂静的室内,她的思绪也静静的飞走了。   她本不想进入帝都的,一切的原因是因为她做了一个非常逼真的梦。   她梦到眼前的这个人与自己从素不相识到互相爱恋,再到最后的舍身。   三日月代她中了毒。   身为非人的存在,能将凡人毒死的毒,也只能让他时不时的痛上一阵而已,但是在漫长的岁月里,这样的折磨却足以令人发疯。   是我的错啊。她在心里叹道。   如果一开始便没有与这个人相遇的话,便什么也不会发生吧。   然而既然事情已经发生,再去追悔已无意义。恢复了前生记忆的阮青芜当下便做出决定,请求医术高超的裴元师叔随自己一同去救人。   这么一想,刚到帝都不久便能与他相遇,莫非就是传说中的缘分么?   如果这样的话.....   这缘分还是斩断为妙。   毕竟自己只是人类。   人类会老,会死,短暂的生命对他这样非人的存在而言,只不过是弹指一瞬罢了。   长痛不如短痛。与其让他想起跟自己的关系,然后等现在的自己死去之后,重又回到失去的痛苦之中,那么,还是不想起的为好。   “我决定了。”当三日月吃完早餐的时候,阮青芜突然说道。   “什么决定?”三日月问道。   “虽然很想陪着你。”阮青芜笑笑,“但是我还有别的事要做,所以十分抱歉,我无法陪伴在你身边了。”   【对不起啊,虽然很想陪着你。】   【十分抱歉,我....无法陪伴在你身边了。】   说着话的阮青芜跟往日记忆中的残影隐隐重合了起来。心头仿佛遭到了沉重一击,三日月猛然抬起头,却只看到阮青芜离去的背影。   不行,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如果要她走了的话,会有什么令他后悔莫及的事情发生。   想罢,三日月便追了上去。   虽然对三日月说了还有事,不过阮青芜一时之间也想不到能去哪里,随意的转了转,便顺着前世的记忆来到了一处已经废弃的大宅前。   这是两人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在这座宅邸还没荒废之前,是三日月之前的住所。阮青芜路过这的时候,正巧遇上三日月被敌对的手下围攻。   虽然不知道那就是天下五公子之一,然而阮青芜是个见不得以多欺少的人,于是便也参与了战局之中。   两个人轻松的便把来袭的几十号人打败了。 第131章 番外二   仔细的来说,其实爱情这种事情,在稍微动了点心之后,一旦极为契合的话,便想收也收不回来了。   从浴室里飘来一阵白的雾气,三日月躺在床上看着书,知道阮青芜已经洗完澡了,虽然眼睛还在看书,不过神思早就飘到了浴室里,他的姑娘果着身体,一点一点的将全身擦干,然后披上睡袍,刚洗完的皮肤比平时还要更加的白皙透亮,隐隐约约露出一丝健康的粉色,如濡鸦之羽般美丽的黑发还在往下滴水,水滴落在地毯上,留下一个个圆点一样深色的色泽,还有些则顺着脖颈流到衣服里面,很快消隐在皮肤和浴衣之间。然而即使如此,吸水性极好的睡衣还是会被打湿,不过这也没关系,他的姑娘会就这么直接从浴室里走出来,走动之间,在睡衣的缝隙间可以看到修长的腿,骨肉均匀,线条流畅,正如她的手臂一般,也是不粗不细,在一个极为适合的水准上。三日月看向她,袅袅的雾气渐渐散去,而他的姑娘在雾气之中朝自己走来,仿佛踩踏着云朵一般。饱满的胸脯将腰身衬得盈盈不足一握,随着行动自然的微微晃动着,哎呀呀——   畅想着的三日月脑袋上被敲了一下,用睡衣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阮青芜无奈的看着他,“又在想什么不好的东西吧。”   “哪有。”三日月大大方方的看着她,眯起眼睛笑道,“我只是正大光明的在欣赏女友的美而已,不可以吗?”   “哦?你敢说没有对我进行某些不该有的幻想?”阮青芜挑了挑眉,好笑地说道,“如果是真的话,那我可要怀疑下自己的魅力了。”   “无妨的,”三日月牵过她的手,在上面轻轻一吻,眼底的新月闪烁着温柔的光芒,“无论怎样,你在我心里永远不会失去魅力。”   “也是,毕竟老太太的模样也被你看过啦。”阮青芜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发丝还在滴水。   “你头发没干。”三日月说着,拿过一条浴巾,细细的给她擦着头发,先拢住发尾,再往上卷,浴巾因为吸了水而很快变得沉甸甸的。   “弄干很麻烦。”阮青芜说道,“用吹风机吧。”   “我不爱用电器,你又不是不知道。”三日月慢条斯理的给阮青芜擦着头发,说道。“况且,就这样为你擦着头发,也是一种享受。”   “是嘛,”三日月在擦的时候还用上了按摩的手法,阮青芜享受的眯起眼睛,“老爷子就是知道的多啊,是不是~?”她半睁着眼睛调侃道。   “呵呵,现在还把我当老爷子的话,”三日月不紧不慢的用她之前的话来回击,“我也有点怀疑自己的魅力,以及能力了呢。”   “啧啧,明明一开始是你先说的不是吗?”阮青芜吐槽道。“打完架之后是谁跟我自称是爷爷的啊?”   “啊咧?是我吗?”三日月故作惊讶道,“我可没记得我说过呢。”   “装吧你。”阮青芜呵呵一声,背过手去捏了捏三日月的脸。   在三日月第一次介绍自己的时候,面对一个活了几百年仍然跟年轻人一样的三日月,阮青芜的内心是震惊的。   “诶~”她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三日月,“原来我救了天下五公子吗?”   “如何呢?”经过了刚才的打斗,三日月虽然略显狼狈,可是却丝毫不减他的美丽与气度,闻言,便笑道,闪烁着新月的眼眸分外迷人。“想要什么报答?我都可以给你。”   “什么都可以吗?”阮青芜确认道。   “什么都可以。”三日月点头。   “那我可以要你吗?”阮青芜笑道。   啊咧?真是惊讶,放着财富权力不要,竟然要他?三日月心里愕然,面上却不显,挂着一贯的微笑说道,“这是要当我主人的意思吗?”   “怎么样呢?”阮青芜对上他的眼睛,“这可是你提出来的。”   “可是我不会老,也不会死。”三日月说道,“你是真的想要拥有我吗?”   “正因为我会老,也会死,”阮青芜耸耸肩,“所以才会对你提出这样的要求,不是吗?”   “你到底想要什么?”三日月看着她,不解的问道。   “我想我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阮青芜看着他,眼睛里仿佛有一片星空,“我要你呀。”   鲜明的记忆仿佛发生在昨天,阮青芜看着面前荒废了的宅院,叹了口气,看这杂草覆盖的面积,他应该是在自己死后便将这里封闭,再也没有使用了吧。   她想着,将手放在了院墙上。   时间和风雨将院墙上的痕迹一点点磨去,再过几年,他们第一次相遇时留下的痕迹便会完全的消失不见了。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阮青芜转过身,看到三日月朝她跑来。   “咦?你怎么过来了?”阮青芜愣住了,不由得问道。   “我才要问你才是,”三日月觉得这座废宅有点眼熟,但是就算眼熟也不能让他想起什么,所以他只瞥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转到青芜身上,“我记得,你说过要陪我渡过这三天的。”他平静的说道。   “我是这么说过。”阮青芜点点头。   “虽然不清楚具体事由,”三日月又说道,“然而我之所以会晕倒,失去记忆,跟你也有一定关系,对吧?”   “也可以这么说吧。”阮青芜说道。   “那么,我要求你负责,”三日月说道,“陪我渡过我失忆的这3天。”   “......”阮青芜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怎么了?”那种视线有些刺人,三日月有点不满的说道。   “没什么。”阮青芜摇了摇头,突然笑了出来,“我说,你相信缘分吗?”   “还好。”三日月有些莫名的看着她。   “如果真的有这东西的话,相信我,”阮青芜诚恳的说道,“哪怕赌上性命,我也要把这个东西斩断。”   虽然不明所以,三日月还是感受到了阮青芜对于这个词的厌恶,以及那一瞬间的杀气。   “你讨厌缘分吗?”他问道,“你讨厌和我相遇吗?”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他刚问完,从阮青芜的脸上便悄然落下两串泪珠。   “我在哭吗?”阮青芜自己也愣了一下,“不好意思,我擦擦就好了。”   “嗯。”三日月点了点头,在她即将擦上去前,伸出手替她擦掉了,“这样就好了。”他说道,脑袋有些隐隐作痛,之前追阮青芜的时候不觉得,现在停下来了,才觉得还是有点疼的。   “头疼吗?”阮青芜敏锐的发现了三日月的症状,“可能是记忆要复苏了的缘故吧,疼的话我可以带你.....啊,睡着了。”   话还未说完,三日月便闭上了眼睛,靠在她身上睡着了。   “我说你们俩刚刚一个赶一个是去哪里赛跑了。”裴元坐在客厅里,见证了两人一走一追的全过程,见阮青芜将人带回来,便嗤笑道。   “哎。”阮青芜叹了口气,先上去将人安置好,再走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说道,“我也不知道我做的是对还是错。本来我还觉得我应该回来找他,但是我现在连我应不应该回来也不确定了。”   “你不带着我回来给他解毒,难道是让他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忍受这种痛苦,最终将自己折腾疯吗?”裴元问道。   “当然不是,但是,也许有更好的方法,我一开始就不该跟他接触的。”阮青芜叹道,“就算是将他带回来,给他解毒,一定也有很多种不用我出面的方法。”   “但是你偏偏遇上了他。偏偏只能选择这一种。”裴元说道。   “......是。”阮青芜顿了一下,苦笑道,“我别无选择。”   “那你想那么多干甚,”裴元慢悠悠的看了她一眼,“有我在这里,你只管放手去做就是。”   “多谢师叔~”阮青芜腆着脸说道,“师叔果然最疼我了~”   “师妹和师父不让你学医,”裴元凉凉的说道,“少不得,只能让我劳烦一二了。来照看家里成天打架的熊孩子。”   “嘿嘿。”阮青芜笑了笑,说道,“要是能这么顺利的见到我爸妈就好了。”   “会见到的。”裴元安慰道,“我们来之前,不也是因为听到了他们的消息才过来的么?”   “是啊。”阮青芜叹了口气,说道。“三天一过,我和他之间便能两清了.....我是这么想的,然而真正能算清了吗?”   “还有2天,你大可慢慢去想。”裴元无所谓的说道。   三日月睡了一个十分香甜的觉,他已经很久没有睡的这么好了。   他睁开眼,眼前是诊所雪白的天花板,鼻间满是消毒水的味道,旁边阮青芜果真如同她许诺的那样,坐着椅子,靠在墙上休息着。有温度从手上传来,三日月低头一看,自己在睡梦中无意识的握住了她的手,他连忙放开,这么一折腾,阮青芜本就睡的浅,就被他弄醒了。   “你醒了啊。”阮青芜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事先说好,”她一边说一边往三日月宗近身边的病床走去,“还有2天,下不为例。” 第132章 番外三   2天能做些什么事呢?   外面寻找天下五公子的声音从未消失。   阮青芜从未对三日月隐瞒那些人是在找谁,只是三日月自己不想被找到而已。   楼下那间早点店卖的虾饺真不错,现在阮青芜每回出去买,都要买2份虾饺,一份生煎,3杯豆浆。然后带回家里,看三日月和裴元两个笑眯眯的吃着饺子,寂寞如雪的一口一个生煎。   三日月眼角余光瞟到了自己吃着早餐的阮青芜,细长的眼眸微睐,开口道,“出去走走吧。”   “去哪?”阮青芜并没有看他,仿佛正全神贯注的看着电视一般,如此说道。   “你要去哪我就去哪。”三日月也没有看她,也看着电视回答道。   “.....”阮青芜噎了噎,视线有些飘忽。   之前告诉他那些人是在找他回去,阮青芜心里确实是有点小算计的。三日月既然说要自己陪他渡过这2天,肯定是不愿意提前回去的,所以这样一来,他便只能待在家里,而阮青芜却可以出去。   现在这个小计划作废了。   三日月看着阮青芜僵住的身影,面上不显,心里却笑的开怀。   这么简单便想将这两天敷衍过去,真把他当可以随便糊弄三岁儿童么?   “好吧。”阮青芜叹了口气,说道,“那你可得把自己打扮好点,不然我可是不会挽留你的。”   “是。”三日月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悦,他将杯里剩下的豆浆喝完。视线才转移到了一边一句话都没说过的裴元身上。   “不容易,终于有人想起我的存在了。”虾饺早已吃完,裴元拿着自己的那份豆浆不紧不慢的啜饮,“去吧,只要别把自己又折腾的去了半条命就行。”   半条命?三日月眼睛一眯,颇有点不善的看向阮青芜。   阮青芜简短的应了一声,似对这样的交代习以为常,背了个背包在肩上,走到玄关。   “不走吗?”她转头问道。   等出去再跟你算账。三日月想着,戴了顶帽子和墨镜,换了身简便的衣服,便跟着阮青芜出了门。   刚一出门,一股热浪迎面而来。   “你要去哪?”三日月忍着闷热,向青芜问道。   “工作啊。”阮青芜看了他一眼,强调一般的说道,“我是有工作的人。”   三日月这才想起来,初次见面的时候,阮青芜是说了她是专门为对方解决麻烦事的人。   “你要做什么?”三日月问道。   “找人。”阮青芜顶着烈日环顾四周,说道。   “找谁?”三日月问道。   “找一个....我看看啊,大约27,8岁,”阮青芜快步走到树荫下,拿出一个小本子看了看,说道,“然后畏惧阳光的死宅。”   “为什么要找这个人?”三日月呆了呆,看了看现在烈日当空的天气,心下感叹。“而且在这个时候。”   “报复吧。”阮青芜不以为意的说道,“听说这个死宅有天晚上难得的出了趟门,迷路之后随手撩了若家的大小姐,撩完就跑,这不就被人惦记上了。”   “这倒也是罪有应得。”三日月吐槽道。   “倒也不是。”阮青芜斟酌了一下词语,说道,“可能是因为若家的大小姐.....若明珠她嗯....比较活泼。”   活泼这个词用的真是太轻描淡写了。在三日月看到若明珠本人的时候,忍不住遮住了眼睛。   原因无他,实在是因为若明珠浑身太闪亮了,晚上还好,一到太阳底下简直是个人形自走的小太阳,要不是三日月带了墨镜,只怕要被闪瞎。   他突然有点同情那个畏惧阳光的死宅了。   “阿芜!你找到他了吗!”若明珠一见到阮青芜,便大呼小叫道。   “啊....应该是吧。”阮青芜迅速戴上墨镜,说道。“走吧。”   兜兜转转,出乎三日月意料的是,他们竟然又来到了昨天的庭院。   “他就在这里吗?”若明珠问道。   “据我知道的消息,他在这里休息过。”阮青芜摸了摸鼻子,说道。   话音刚落,若明珠便冲了进去。   “我们怎么办?”三日月问道。   “随便看看吧。”阮青芜耸耸肩,“我的工作已经完成了。”   “......”三日月环视了一周,并不觉得这样破旧的房子有什么好看的。   他的神情被阮青芜看在眼里,后者眨了眨眼睛,说道,“不喜欢的话,换个地方也行。”   “你为什么挡着那扇门?”没想到三日月却问道。   “我有吗?”阮青芜装傻道。   “我要看。”三日月说着便要打开那扇门。   “你确定要看?”没想到这回阮青芜的态度异常坚定。   “怎么了吗?”三日月一愣,看着她。   “.....”阮青芜顿了顿,神色复杂,“你要想清楚,如果开了这扇门,那约定就会作废。”   “.......”三日月看着阮青芜,阮青芜回望着他。   “好。”三日月说道。   阮青芜没说什么,只是松开了手,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三日月看着她离开,深吸了一口气,拉开了门。   一股陈旧的气息扑面而来,他走入这装饰着葛藤的房间。   清雅的房间即使蒙上了灰尘,也能看出原来是何等的精致,透着一股岁月中沉淀下来的典雅风貌。   然而吸引了三日月全部视线并不是这个房间的布置。   他定定的看着房间中央的小几上一抹暗沉的血迹,再也移不开视线。   说不清过了多少年。   鲜红的血迹在这里慢慢凝固,缓缓沉淀,最后深深的渗入进了地板之上,成为了一抹再也抹不去的痕迹。   心脏跳动的声音越来越响。三日月不受控制的朝那抹血迹走去。   身为天下五公子之一,只要他愿意,他可以通晓世间万物的感情。   他将指尖点在了那抹血痕之上。   “你要走了?”裴元看着阮青芜进进出出的收拾东西,说道。   “是啊。”阮青芜说道,“再不走,只怕要重演上一世的事情了。”   “你做了什么?”裴元问道。   “......我,”阮青芜顿了顿,叹了口气,“我只希望他好好的。”   “你有问过他的意愿吗?”裴元喝了口茶,问道。   “咳,”阮青芜咳了一声,“师伯,这个.....”   “其实,你只是在逃避而已吧。”裴元一针见血的说道。   “你不知道他想起来的话超可怕啊!”青芜抓狂道。“我要去避避风头了,走着了啊。”   然后她一打开门,便感到一道杀气,她立刻将身体拼命往后仰,勉强躲过了三日月手里的刀。   “你做啥!”阮青芜莫名其妙的说道。   “显而易见,”三日月的眼眶有些泛红,好像刚刚哭过,他冷笑一声,说道,“揍你啊。”话刚说完,他转了个刀柄,对着阮青芜劈头就砍。   “喂喂。”阮青芜被他追的上蹿下跳,“冷静,冷静啊!”   “看你这样子,”三日月嗤笑道,“还有脸要我冷静吗,你这.....负心之人!”   “哎哎哎,”阮青芜叹了口气,脚下步伐一变,一双手便以奇妙手法将三日月的刀卸了,“好了,莫闹。我们就不能好好说吗?”   “........”三日月被她抓着手,挣脱不开,他看着阮青芜,也不说话,泪水不断从眼眶之中涌出,然而他脸上却还带着笑意,一双眼睛空茫而无神,仿佛还没从回忆之中醒来。   “......”阮青芜暗叹一声。   “这样看来,你是走不了了。”在一旁的裴元幸灾乐祸的说道。   “.....师伯,”阮青芜面无表情的回望过去,“我记得洛风先生....”   “赶紧带他上楼。”裴元面无表情的说道。“别让我忍不住揍你。”   “哦。”阮青芜便立刻就将三日月带走了。   人类的生命是如此短暂,甚至稍纵即逝。   没了毒素的困扰,三日月想起了很多东西。   现实与记忆重叠,他开始分不清眼前所见到底是真实还是梦幻一场。   “阿芜.....”他低低的唤道,伸出手去拉着阮青芜的袖子。   “我在。”阮青芜说道。   “我....是在做梦吗?”三日月仔细的看着她。   “不是梦,”阮青芜说道,“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我确实活着....”她沉吟了一下,“也许还活着。”   “呵呵。”三日月使劲的捏了捏她的脸,听到阮青芜惨叫之后他咬牙切齿的说道,“看来不是梦呢。”   “哎哎哎,”阮青芜揉了揉脸,“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呢?我本来应该是死了才对。结果十六岁的时候,猛然就想起来了。如今我也分不清我是谁,把之前跟你相处的我当做前世来接受的话,大概就可以理解了。”   “......”三日月探究的看着她。   “我是她,也不是她。”阮青芜顿了顿,说道,“跟你相遇的那个阮青芜已经死了,我只是替她来完成她的遗愿而已,你也不用想太多。”   “......”三日月心中一顿,等着她的下文。   “其实我不打算在你面前出现的,”阮青芜犹豫了一下,说道,“我不知道这样的情况还会不会发生。”   她的声音在安静的室内缓慢流淌,宛如一条宁静的河。   “我明白了。”三日月听到自己在这么说,“然而就像你说的那样....我们还有一天。”   “嗯,我们还有一天。”阮青芜点了点头。   三天的最后一天。   茶炉的水烧开了,唤回了出神的人。   “然后,那一天就这么结束了。”三日月从悠久的记忆之中回过神来,笑道。   “是嘛。”数珠丸恒次应了一声。   三日月给他倒上了茶。“是啊。”   他看着茶杯,说道,“毕竟时间不可能永远停留在那一天。”   而过去只是过去,如此而已。 第133章 流匪   俗话说,穷山恶水多刁民,而在僻静的山路上,大户人家的马车被劫匪挟持的事情,即使在太平盛世,也并不罕见。   即使是再富丽堂皇的马车,变成碎片散落在地上的时候,也没有人能看出它原本的美丽了。   烟火的气味还未散去,和挥之不去的血腥味夹杂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更加恶心的味道。   三日月便是在这种气味的包围之下醒来的。   他睁开眼睛,便看到了这么一个堪比阿鼻地狱的惨烈现场。   时年,扬州富户东方一家,在往琴川访友的途中遭到流匪截杀,全家上下14口,无一幸免。   哦不,还是有一个活口的。   就在三日月准备离开的时候,他听到了一声□□。   他从死人堆里扒拉出了一个少年。刚被救出来的时候,这个少年不仅动弹不得,而且连话都说不利索。三日月以为他惊吓过度,便从随身带的包裹里找到了青芜曾经塞给他的那些奇怪的瓶瓶罐罐中找了一只叫定魂丹的药喂给了少年。   定魂的意思应该跟安神差不多吧。——by一把东瀛刀的思考回路。   总之,在少年服用了这枚丹药之后,不过一个时辰,便奇迹般的好了。他安静的看着三日月,一双眼瞳漆黑如墨。三日月被那样的眼神看的实在有些悚然,正当他想开口的时候,听到少年开口道,“你是谁?”   “叫我明三便好。”三日月下意识的沿用了这个青芜戏谑般给他起的假名。   “我叫东方珏。”少年温文有礼的说道。“承蒙恩公搭救,感激不尽。”   “好说,”三日月问道,“你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   “看来先生是外地人?”东方珏讶然的看了三日月一眼,若有所思,“先生有所不知,此处是琴川外围,我本是扬州人士,本是随父母前去琴川处理一件私事,然而不料路上遭遇了此等祸事,”说罢,他轻叹一声,“多谢恩公,若是没有恩公相救,珏只怕早已没命。不知恩公到此所为何事?”   “找人。”三日月宗近简洁明了的说道,他皱了皱眉,“但是我对这里并不了解,一时半刻毫无头绪。”   “琴川邻近淮水,乃消息流通往来之地,”东方珏说道,“恩公可与我一同到琴川,多做打听,或能有所收获。”   “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三日月不是很急,第一天下之大,想找到一个人谈何容易,第二他认为青芜一定会来找他,所以他也不急。寻找青芜需要从长计议,眼前这个少年可能是一个很好的缺口。三日月想着,便问少年以后的打算。   “哎,”东方珏想了想,说道,“实不相瞒,珏之所以来到琴川,是因为大伯过世,而族兄失踪,大伯生前与我父关系极好,我父生怕族兄不在时,大伯家产遭人鲸吞,故而才带着珏和娘一路赶来。”   其实他的话很有问题。   本地人的话稍微一细想便能察觉出不对,如果关系好的话,为什么要等到有人抢家产了才去施以援手?而且如果书信往来真正密切,会不知道哪条山路上流匪猖獗?东方珏自己说的时候都已经想到了好几条漏洞,然而三日月却一点都没听出来。   可见真的是个外地人了。东方珏思量了一会,说道,“不知恩公是否有空,可否助珏一臂之力,完成父亲遗愿?”   并没听出什么不妥,又准备借东方珏来找人的三日月自然答应了。   两人便结伴往琴川而去。   另一边,群峰环绕,层峦叠嶂,在远翠的青山之间,有一座与世无争的小村庄。   一个容貌清秀,眉目之间蕴含着一股灵气的和尚来到了这个村庄,他身上穿着极为普通的袈裟,手里拿着随处可见的佛珠,背着一个灰布行囊,来到了这个村庄。   他发现这个村庄里的人十分和谐,黄发垂髫,其乐融融。   然而这也是最大的疑点。   据他所知,这座村庄本来应该早已被流匪屠戮殆尽,没有一个活口才是。除非有谁在此更改天命,违逆阴阳,否则,此处应该早已荒废。   “大师,大师.....”和尚听到了一声微弱的呼唤,循声望去,在不远处的树荫底下,有一个骨瘦如柴的妇人带着一个小孩躲在树荫之中朝他招手。   “哈,这倒有趣了。”和尚自言自语道,他朝那两人走了过去,问道,“施主,请问找贫僧何事呢?”   “不瞒大师,奴家本是这村里之人,”妇人苍白着一张脸说道,“之前来流匪时,奴家正好带着女儿外出探亲,回来之时这里便已经毁了,便是连夫君也.....”   “可是......”和尚看了看村庄和谐的景象,话有犹疑。   “奴家知道这样不足以取信,”妇人连忙说道,“奴家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而且无论奴家如何与他们交流,他们也不会回应奴家半分,但是一到晚上......”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景象,惊惧万分的打了个哆嗦。“奴家死没关系,还请大师替奴家照顾这个孩子。”   “且慢。”和尚止住了妇人的话语,说道,“且住,稍等,这位施主,贫僧还在云里雾里,这村庄到底发生了何事,需要你做到如此地步?”   “这....”妇人沉默了一下,咬了咬牙,对和尚说道,“大师有所不知,他们这些人....都是鬼。”   “都是鬼......”和尚看了一眼村庄情况,思索片刻,说道,“施主想要贫僧如何做呢?”   “之前奴家便试过,无论奴家如何走,都走不出这个村庄,”妇人说道,“奴家只求大师能将这个孩子从这里带走。”   “这样啊。”和尚点了点头,说道,“施主为什么如此肯定贫僧便能从这里走出去呢?”   “奴家觉得大师气宇轩昂,外表不凡.....”妇人看了他一眼,含羞带怯的说道。   “非也非也。”和尚微微一笑,说道,“施主是觉得,贫僧身上灵力非凡,若是能被施主吃掉,想必能让施主的实力大增吧?”   “......奴家听不懂大师在说什么。”妇人后退了一步,强笑道。   “施主,贫僧还要奉劝一句,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和尚念了句佛号之后,又说道,“这里面的人,不是施主你能动的。”   “死秃驴,你又知道些什么!”妇人见目的已被识破,索性不再伪装,横眉立目的说道。随着她的话语,村庄中的活物动作皆是一停,然后晃晃悠悠朝和尚走来。   “那妖王印中的‘生’之力,不是像这样玩的。”和尚临危不惧,双手合十念了一句佛,说道。   “你怎么知道妖王印?!”妇人大骇,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井底之蛙,怎知天下之大?”和尚眼神一厉,双手之间隐约显出了一根棍棒的形状。   “这,这是.....”妇人颤抖的说道,“东海神铁......?!”   漫天红光在山间闪烁了一瞬,随即又消失。   “罪过罪过。”和尚在一片断壁残垣之中,双手合十,然后便一把火连同妇人在内的所有早已死亡的尸体尽数焚毁。   “接下来,”和尚在处理完尸体之后,顺着断壁残垣,朝村庄内部走去,“就该唤醒俺那沉睡的小友了。”   越往村庄的中心,四周的植物便越多,和尚没走多远,脚下的路便已经被藤蔓牢牢覆盖住了。   “速速散开。”和尚直接运起法力,拦路的藤蔓便尽数被粉碎。然后,他才终于见到了那个被藤蔓牢牢包裹在其中的人。   正是阮青芜。   一身玄衣破旧不堪,打斗的痕迹依稀可见,青芜苍白着一张脸,在妖王印的力量所凝结成的结界之中沉睡着。   “是东皇太一的九阳真火?”和尚沉吟半晌,“怪不得妖王印会成这个样子,小友也是命大,若不是水属性正好与那九阳真火相克,只怕等不及俺老孙,小友便早已被焚为灰烬了,妖王印啊,如今俺来了,你可放心将你主人交俺了。”和尚说道。   仿佛能听得懂人言一般,妖王印制造的结界飞快的缩小,然后重新回到了阮青芜体内,和尚坐在阮青芜旁边,拍了拍她的脸,说道,“哎,你是要自己醒过来,还是要俺老孙一巴掌把你拍醒?” 第134章 疯子   三日月头一回有了一种自己被坑了的错觉。   “东方兄。”他看了看前方一群气势汹汹手握兵器的大汉,又看了看自己身边一身杏黄衣衫的文弱少年。   “何事?”东方珏自然知道他所说的是什么意思,然而他装不知道。   “这又是什么情况呢?”三日月也知道东方珏是什么意思,然而他装不知道。   “自然就是明兄你所见到的情况了。”东方珏说道。   “对方似乎来者不善呢。”三日月感叹道。   “有劳明兄护我一程了。”东方珏笑眯眯的说道。   “东方兄,你这么做,很不人道。”三日月叹道。   “朋友之间,何必互相计较呢。”东方珏笑道。   “要我出手也可以,”三日月微微一笑,说道,“东方兄可是要付出相应代价的哦?”   “哎,朋友之间,何必这么计较。”东方珏神色不改,“若是没了在下,你想找的那人,可就找不到了。”   三日月眼神一凛,没见他怎么动作,来袭之人便悉数而倒。   “你知道我要找谁?”他看也不看那群倒在地上的尸体,冷冷的看向东方珏。   “哎呀,在下只是一个凡人,怎会知晓这种事呢?”东方珏笑道。“只不过好友既然是外地人,总要找一个靠谱的本地人不是吗?况且.....”他状似无意的看了一眼三日月腰间的一枚玉佩,说道,“在下亲族在那里颇有威望,不会令好友失望的。”   “是吗。”三日月收回了杀气,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那还请先生莫要让我失望才是啊。”   “啊呀,真可怕。”东方珏回之以一笑。   “考虑到我被拖入的麻烦,这只是零头而已哦。”三日月不慌不忙的说道。   “哈哈哈,”东方珏说道,“好友说笑了。”   “哈哈哈,”三日月也哈哈一笑,“谁不是在说笑呢?”   两人停顿了一阵,又笑起来。   笑的一个比一个假。   在崎岖的山路上,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打破了宁静。   “喂,你说我们为什么要跟他走啊?”   “诶....诶?难,难道不该跟他走吗?”   “咿,反正跟他走又没坏处,再者,也许跟着他就能找到我们的真命天女了也说不定。”   “麻烦!又不是没人要,干嘛整天都念着她!”   两个人影一前一后的走着,走在前面的是一个清秀的和尚,走在后面的是一个身形纤瘦的女子,她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一只脚上有鞋,一只脚没有,跟在和尚后面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   “我说,看到前面有坑,你就不会跨过去,一定要踩一脚吗?”女子不耐烦的甩了甩头发,不满道。   “看,没看到啦.....”随即她脸上表情立刻一变,眼角耷拉下来,战战兢兢的解释道。   “嘛嘛,嫌她走的差,你可以出来代替我们走啊。”接着,女子神情又是一变,眉目舒展,纵然衣衫褴褛,也掩盖不了她一身从容不迫的气度,只见她笑吟吟的劝解道。   和尚走在前面,听着女子在后面一个人自导自演,好笑之余,又忍不住十分心疼。   他停下来,转过身,双手合十,“施主。”   “看,我就说吧,他停下了,都是你走的太慢了。”女子一脸不爽的嫌弃道。   “是,是这样吗?啊,真是不好意思.....”她垂下眼眸,十分害怕的说道。   “唉,都说了多少次了,对小妹好点,她不就是因为你和我都不愿出来,才出生的吗。”女子深深的叹了口气,对和尚说道,“这位大师,我们还要走多远?”   “恕贫僧冒犯,”和尚笑眯眯的说道。“贫僧见施主饱受走路不稳之苦,故而想到一法,不知施主可愿意....”   “有办法就快点,啰嗦什么!”女子横眉立目地说道。   “小弟,我之前才训过你,再这样下去,你就代替小妹出来如何?”随即,女子又一改之前模样,心平气和的训斥着。   无视了她的前言不搭后语,和尚俯下身去,将她的另一只鞋子脱了下来。   “原来不是坑。唉,小弟,我就说,你错怪小妹了。”女子看到和尚手里的鞋子,叹道。   “她要是早点察觉到鞋子没脱,我又怎么会训斥她!”女子抱着双臂哼哼道。   “我就说你这脾气要改改,小妹,你回来,把他赶下去。”女子说完,颤抖了一会,重重的哼了一声,故作哀叹道,“可恶,这是大哥做的事吗?哎,身为老二,我真是好冤枉好冤枉,好想.......”她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手里虬龙一转,“开杀。”   “贫僧不准。”和尚转身,说道。   “你不准~!!!!”女子十分夸张的说道,“你竟然不准~~~~我说~~”她眼神一凛,“我又为什么要听你的呢?”   “因为你打不过贫僧。”和尚优哉游哉的说道。   “.....”女子看了他一会,“哼!”她将虬龙收了回去,“还要走多久?”她不耐烦的说道。   “快了快了,”和尚转过身,说道,“如果施主能专心走路,贫僧想会更快一点。”   “本爷才不想用走的呢。”女子哼了一声,凭空召唤出一条钢铁巨龙,她飞身而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和尚,挑衅一般的说道,“本爷用骑的,如何?”   “施主高兴就好。”和尚双手合十,念了句佛,说道。   “哈哈哈!”然而女子还没得意多久,山路崎岖,机甲龙身形又笨拙,四只爪子一个踩空,女子便从龙身上摔了下去。   “贫僧早就说过,如果你专心走路,我们此时早已下山了。”和尚叹了口气,上前走了两步,见女子脸色苍白,双眸紧闭,仿佛失去了所有生气一样,见状,和尚手中凝聚起金色佛光,正要朝女子拍去的时候,被突然暴起的女子打断,扑倒在地上。   “哈,秃驴就是好骗,”女子扼着他的喉咙,挑眉道,“随便装个死就能让你对我放下警惕,哈,我说啊,”她冷冷一笑,“我刚刚装的像吗?”   “正好,”喉咙被制住,然而和尚一点都不惊慌,他说道,“如果你不醒来,就算你没死,也会被贫僧拍死,所以你的伪装救了你一命。”   “.....哼!”心知跟对方在武力上有着十足的差距,女子不甘心的哼了一声,松开手就往前走去。   “又,又输了吗.....”   “哈,哼的够多,可是会变成小猪的,怎样,丢脸的感觉开心吗?”   “啰嗦啊死变态,再唠叨就把你赶出来走这破路,哼!”   “啊呀呀,生气了,看来前世真的是一只小猪了。”   “闭嘴啦你!”   女子越走越远,换成了和尚在后面跟着。   “哎,”他将瘫痪在地的机甲龙纳入袖中,“这可怎么是好。” 第135章 一村一寨   “离离草,三月天,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红酥手,藤黄酒,与君上西楼,相顾解罗衣......哎哟,臭和尚,你在干嘛?”   深山之中,衣着破烂的女子捂着脑袋,怒视着身后圆头圆脑的和尚。   “什么乱七八糟的,”相处日久,和尚也懒得再端什么和尚架子,直接笑骂道,“我听你满嘴在放屁,一个女孩子家,吟的什么东西?!”   “本爷明明吟的一首好诗,你这和尚不懂得此间妙意也就算了,居然还拿石头打我,你你你你....是要打架吗?”说着,女子开始撸袖子。   “看来揍的还是不够。”和尚叹了一声,“这几日总是有人上门求揍,还真是解了我一时手痒之急。”   “呸,你这个,你这个,”女子不顾形象的跺了跺脚,“我不管了,想不出好词,老大你上,打嘴架就靠你了。”   “噫~”女子突然沉静下来,似笑非笑的看向和尚,“你这话就不对了,打架你输,如果打嘴架我也输了,三局两胜,我们岂不就一败涂地了?”   “那你想怎样!”女子又不耐烦的跺了跺脚,说道,“把老三放出来,跟他比谁更怂吗?我看啊,就老三那个样子,天下还真没人能比她更怂!”   “所以就安排她去不就行了,你看,这么斗下来,你也累,我也累,何必呢?”女子又沉静下来,口中循循善诱道。   “但是我不爽!”女子很是暴躁的说道。“秃驴,喂!你......”她皱眉想了想,“奇怪,我好像知道你的名字,怎么喊不出来?”   “小僧阿缘。”和尚双手合十,说道,“你们呢?”   “我叫阮清梧。”女人沉静下来,语调优雅而缓慢。   “我叫阮琴芴。”女人暴躁的哼了一声。   “我叫阮箐妩。”女人怯怯的说道。   “和尚,对我们这么好奇,到底有什么用意?”阮琴芴哼了一声,问道。   “非也,”阿缘微微一笑,“我好奇清梧的武力,和你的口才,以及箐妩的真正能为。”   “你这秃驴还真不好糊弄。”琴芴挑眉,“哼,走了!”说罢便往前方走去,步伐越来越快,隐有逃离之势。   “你这疯子也不好拐带。”阿缘回敬道。脚步也随之加快,不知不觉间两人你追我赶,竟还真走出了山,来到了一座村落,这村落有些类似于土家吊脚楼,房屋均以竹子搭建,整个村落便悬在水面上。   “哈哈,”阮琴芴抚掌大笑道,“你看,这不是走出来了?”   “你确定是你走出来,而不是被我追上了?”阿缘老神在在的说道。   “你这秃驴!”阮琴芴大怒,“我还想问你!明知道我怕毛虫,你肩上掉了一只,还不将它弹下去,我不跑就怪了!”   “上天有好生之德....”阿缘优哉游哉的说道,“况且如果你真的怕它,留下它又有何不可呢?”   “可恶啊.......”阮琴芴捧心道,“你竟然欺负我,你竟然又欺负我,完了,没办法了,只能来个不死不休了——”话未说完,虬龙便化一点红光,出其不意的朝阿缘刺去。   “善哉善哉,”阿缘念了句佛号,抓住疾驰的笔尖往旁边一带,出手迅如雷电,转瞬便将她劈晕。“哎呀,我这小妹从小便有些失心疯,还望诸位见谅。”他抱着晕过去的青芜,对一旁吓得直发抖的村民说道。   “啊....没事,没事。”看门的老丈赶紧摆摆手,“你们,你们还是速速离开吧。”   “可是我与小妹路遇歹人,已经多日风餐露宿....”阿缘为难道,“如果离开这里,又要睡在野外了。”   “这位大师可有什么难处,”正说着,一位青年走来说道,“这位姑娘....”   于是阿缘便又把之前的话重复了一遍。   “既如此,”青年说道,“两位不如来我甘泉村借住一宿再离开也未尝不可,啊,忘记介绍了,我是村长洛云平,村里空屋多,你们选一个住下来即可。”说到后一句的时候,他眼中难掩落寞。   在进村之时,阿缘的火眼金睛便早已看到这个村里弥漫的重重妖气,而这村长在他面前更是无所遁形,他暗叹一声,说道,“有劳。”   洛云平在前面带路,他走上青竹制成的地板,随着承重,竹板自然的发出一声嘎吱嘎吱的声音,然而阿缘抱着一个人,走上去的时候却一丝声息也无,洛云平没听见声音,以为阿缘没有跟过来,回过头刚想询问的时候便见阿缘就在他身后两步之遥,不禁吓了一跳,“大师好身手。”他脸色难看的说道。   “只不过一点粗浅的功夫罢了,”阿缘谦让道。   洛云平想与他并肩而行,然而竹板太小,不足以令两人同行,故而他只好说道,“大师脚力高超.....”便又转过身去带路了。   他分配给阿缘的是一间地处偏远的屋子。   “此处主人原为五口之家,”洛云平叹道,“然而....罢了,云婆最近走了,这里设施还未收起,正好给你们用,还望大师莫要嫌弃。”   “无妨。”阿缘双手合十,整间竹屋看似正常,然而却有些刮痕即使用家具掩盖,也无法全然挡住。知道事有蹊跷,阿缘不动声色,送走了洛云平,将昏迷的阮青芜放在竹床上,一挥袍袖,家具移位,竹子上狰狞的划痕便再也掩饰不住,暴露了出来。   “什么样的怪物会留下这些痕迹呢?”阿缘思忖片刻,“此事似大有玄机,需要详查,而现在的关键.....”他的目光移到了昏迷不醒的阮青芜身上,“你又是如何找到这里的呢?”   在另一边,跟阮青芜那边不同,东方珏和三日月两人在深山之中行走,本以为能走出山,却没想到在山中迷了路,意外的来到一座山寨前。   “翻云寨?”三日月在不远处,饶有兴趣的念着牌子上的名字,对东方珏笑道,“这便是你所说的琴川?”   “翻云寨,”东方珏若有所思的说道,“看来我们就算迷路,然而离琴川也不远。”   “你打算怎么做?”三日月问道。   正待东方珏欲说话之际,三日月突然听到守门小弟的私语之声,便对东方珏打了个手势,凝神听从风中传过来的话音。   “哎,你说最近头儿得的这个宝贝,是什么东西啊?”   “听说能炼制令人强大的丹药,可厉害呢,就是要拿活人练,大王还在发愁,总不能拿我们兄弟的命去填吧?”   “嗨呦,你看看,这不是堂里的兄弟嘛,兄弟,去哪啊?”   “老大说了,让我们去琴川多抓点活人过来,你们老实点,可别让老大抓了把柄,被率先拿去炼药了。”   “是是是,多谢兄弟提醒!”   三日月将对话一字不漏的告诉了东方珏,东方珏沉吟了一会,“无论事实如何,都不能让他们得逞,得先阻止才行。”   这个倒好办。三日月出手,几下就把准备下山的山匪捉住砍晕在地,顺便五花大绑了起来。   “接下来呢?”三日月问道。   “这嘛。”东方珏微微一笑,“有劳好友与我一上梁山了。” 第136章 长驱直入   据闻,翻云寨在几十年前,是一个劫富济贫的组织,然后被政府剿灭之后就渐渐的在山里消失了。   “现在占据这里的人,显然干的并不是一样的勾当。”三日月听了东方珏的叙述之后,挑眉道。   “好友打算如何做呢?”东方珏问道。   “你觉得呢?”三日月反问道。   “倒也不是没有办法。”东方珏想了想,说道,“如今便有上中下三种办法。”   “哪三种?”三日月问道。   “第一种嘛,是我们潜入进去,找到他们的企图,然而在我们已经把他们的人都伤害了的当下,他们一旦发现兄弟受袭,便会加强警备,所以这个方法虽然最好,但是却行不通了,第二种嘛,就是赌一赌对方的深浅,在得知自己的计划可能泄露之后,如果还能一如既往的跟投诚而来的人交心而不是拿他们做药的话,我们倒可一试,这是很有风险的一种做法。最后一种嘛,就是趁他们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便先发制人,将整个山寨控制住,再细细盘问。不过这种办法的话——”   “又有劳我一人了是吧?”三日月抱着双臂,似笑非笑地说道。   “非也非也,”东方珏笑了笑,说道,“小弟不才,也懂的一些粗浅术法,这回人数众多,单凭好友可能太吃力了,还是让小弟帮衬一二,确保万无一失。”   “哼。”三日月睨了他一眼,挽了个刀花,说道,“那么打头阵的事情,便交给东方兄了。”   “好友你呢?”东方珏讶然道。   “东方兄负责抓人套消息,我嘛,自然是负责杀人啊~”三日月嘴角噙着笑,然而眼底却是一片冰冷,“难道这不是你本来的盘算么?”   “好友果然是爽快人啊。”东方珏承认道。   “分工明确,毕竟我也不想去做我不擅长做的事。”三日月说道,“那么,请吧。”   东方珏不再多言,便直接走到了山寨门口,在空中描画了一个阵法,袍袖一拂,整个阵法倏然变大,飘到翻云寨上方,将整个翻云寨都笼罩起来。   “在下东方珏,”他对着守门喽啰微微一笑,说道,“专为扫荡而来。”   那两人还待说话,其中一人便被从上空法阵里突然降下的光箭刺穿,没命了。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另一个喽啰见势不好,立马讨饶道。   “哦?你让我饶你一命,”东方珏低头看着他,仿佛十分愉悦的弯着嘴角,“可是你又能拿什么东西来换呢?”   “我.....我我我!我想到了!”那个小喽啰愣了一下,只见东方珏手上再度泛起光似乎又要驱使那邪门似的光箭,不禁瑟缩了一下脖子,连忙说道,“我能带你们去主寨!我们山寨里有阵法,没有我,两位爷恐怕还要耽搁好一会!”   “哦?你说的可是真话?”东方珏不紧不慢的说道。   “自然做不了假!”小喽啰谄媚的说道,“大人不知道,虽然小的没什么本事,就会认路,这阵法,便是大王自己没人带着也会走错,小的知晓大人英明神武,智勇双全,肯定不会被这小小的阵法干扰,但是大人时间金贵,何必浪费在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上呢?有小人带路,于大人来讲岂不是事半功倍?”   说是这么说,东方珏笑道,“照你这么说,如果我不饶你一命,那可真的就是我的损失了。”   “谁说不是呢....啊呸呸,小的只是建议,只是建议,嘿嘿....”小喽啰搓着双手,嘿嘿笑道。   东方珏笑眯眯的环顾一周,翻云寨中看似平平无奇,仔细观察便能发现其中建筑安排确有玄机,要破解倒是不难,只是这上面花费的时间,跟他们速攻的计策有悖,若真如此人所言,确实能省一番功夫。   “可是我要怎么信你呢?”东方珏抱着双臂,不急不缓的问道。   “这....”这个喽啰显然并没想到东方珏会由此一问,“大人不是赶时间....”   “哦?谁跟你说我赶时间了?”东方珏饶有兴趣的问道。   “进出山寨的路只有一条,大人无论如何都会与之前的兄弟撞上,如果大人不杀我同伴,我还能把大人当个爷供起来,如今大人见面就杀我兄弟,只能说明之前的兄弟们已经遭遇不测,若是消息传回,我寨必然加紧戒备,大人若想闯寨会更花一番功夫,所以大人才会想要急攻不是吗?”喽啰索性把脖子一梗,说道,“小的奉劝大人一句,凡事以和为贵,若是觊觎寨里大王刚得到的那件宝贝,花大价钱买就是,我看大人这身穿戴,还会少那几个钱吗?”   “可惜了,脑子不太差,还是蠢了点。”东方珏轻笑道,“你是不是在等暗哨将消息传到主寨,然后搬救兵来呢?”   “呵。”从刚才起就不知道在何处的三日月突然现身,漫不经心的甩了甩刀上的血,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啊,如果是在等他们的消息的话,大可不用等了。”   “你....你们!”这个小喽啰吓得退后几步,“我,我吴升.....”   “吴升是吧,”东方珏拦住了想对吴升下手的三日月,笑的温和,“你以为,逃得过我们,就能躲开你大王吗?”   “什,什么?”吴升讶然道。“你你你....你少使离间计!”   “非也,”东方珏带着一丝傲然道,“我不屑于在这方面骗人,你家大王得到的东西,要用活人炼药,对不对?”   “你,你怎么知道的?”吴升问道。   “因为我对此物很是熟悉,”东方珏说道,“不知道将此物给你们大王的人是谁,他是否说此物可以拿来炼药,甚至长生不老之药?”   “莫非这东西有什么问题......?”吴升脑筋一转,犹犹豫豫的问道。   “哎,此物乃是玉横,是一种罕见的邪物,就算是用来炼制丹药,所炼成的丹药只会让人筋肉外露,面目可憎,体质稍微差一点承受不住的话,还会失心疯.....实在百害而无一利。”东方珏娓娓道来。   “我,我凭什么相信你!”吴升心中已然信了大半,然而犹自嘴硬道。   “你想想,”东方珏不紧不慢的说道,“需要活人炼药,相当于将死人尸体吃进去,更何况还加诸了生者怨念和诅咒,吃了那药,就算不死,焉能好过?”   “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呀!”吴升一屁股坐在地上,连连摇头道,“那,那东西原来这,这么可怕!!!当,当初那个送东西来的公子哥儿跟你长得可像了,说话也跟你一样慢条斯理的,我们都以为得了宝物呢,没,没想到.....我带你们去,这就带你们去!”他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生怕东方珏两人反悔一般就往寨里跑去。   “真容易上套。”东方珏不紧不慢的跟上,叹息道。   “你作何打算,那东西真跟你说的一样?”三日月问道。   “差不多一样吧,送东西那人也与我有点关系,”东方珏说道,他手指掐诀,从天空的巨大法阵上再度降下光箭,朝翻云寨□□去。   三日月跟在东方珏后面,是不是解决一两个躲开光箭的杂鱼,两人便在吴升的带路之下,单刀直入的来到了主寨前面。   “大人,就,就是这了。”不知道是太过恐惧了还是什么,一路跑来,吴升仿佛一点都没感受到东方珏的大扫荡一般,等到了主寨才停下来,对东方珏说道。   “你对他下药了?”三日月打量了他一番,说道。   “我在他身上花费的时间够多了。”东方珏不置可否的说道。   “啧啧,你还真是心狠手辣。”三日月抱着刀,看着几乎被术法轰成废墟的翻云寨,摇头道。“现在可以给他一个痛快吗?”   “随便你吧。”东方珏毫不关心这样一个炮灰的死活,便抬脚进了主寨。   三日月倒是仔细的看了吴升一眼,发现他虽然姿势恭谨,然而一双眼中仿佛要喷火一般流露出无边的悲愤。   “倒还算是个有情有义的人物,可惜。”三日月叹了一声,干净利落的送他入了黄泉。   刚刚跨入主寨之内,一股腥臭的气息便飘了过来。三日月皱了皱眉,再不愿意往里走了。   “好友,看来,”东方珏看着主寨之内的大汉,笑道,“我们似乎来晚了半步呢。”   原来看出去的人迟迟未回,心急的寨主已经拿反对以活人炼药的弟兄做好了第一锅药了。现在正以一副非成狰狞诡谲的模样在厅堂中央看着他们。   “毁我翻云寨,找死!”已经变为怪物的寨主吼道。   “毁了又如何呢?”东方珏拉着三日月退出了主寨门口,看着他冲过来,却被大门卡住的情形,笑的分外恣意,“反正你也出不来。”   也许因为全是老人的缘故,不到掌灯时分,甘泉村的夜晚便一片寂静,再无人语。   阿缘点着一盏油灯,坐在阮青芜身边,查看着阮青芜的情况。   失去意识的阮青芜浑身冰冷,脸色苍白,跟妖王印布下的结界消失时,他所见到的青芜一模一样,简直跟死人无异。如果不是见到她活蹦乱跳的样子,或许阿缘便真的以为她死了。   阿缘甚至还去了一趟地府,然而地府的生死簿上没有她的名字,所以阮青芜应该是活着的。   那为何她现在却是这副模样?阿缘百思不得其解,莫非这个阮青芜是假的?可是如果是他人所扮,又怎瞒过他的火眼金睛?   继承了燃灯古佛之位,阿缘不是没想过用神佛之力一算阮青芜身上的因果,然而哪怕以天道圣人之能,却仍然无法看清阮青芜的未来。   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面色古怪的看着床上的阮青芜。   这丫头....该不会是被俺老孙一个巴掌拍傻了吧? 第137章 V章一   “老大,我说啊。”   “什么事?”   “我怎么觉得自从我们被这个秃驴打昏过去之后,这个和尚对我们的态度变得很奇怪。”   “老二。”   “什么?”   “你是不是得了一种被欺负的越狠越高兴的病?”   “你找打吗?”   “噫,淡定,就算你打我,也是我们一起疼,何苦呢?”   “可是不打你,我会不爽!”   “可是你打了我,你会更不爽。”   “可恶,不想跟你说话了,把老三叫起来!”   “那....那个?”   “什么啊,我只是提个建议,他平时磨磨唧唧的,怎么这会这么勤快?”   “所,所以....我到底还要不要出来.....”   “啊好了,你闭嘴吧,让我安静一会。”   “一,一直在说话的都是你啊.....”   “我说要你闭嘴啦!”   听到这里,在前面带路的阿缘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他对身后人说道,“虽然我用了隔音结界,但是你们这样不嫌吵吗?”   阮琴芴条件反射的回答,“能吵到你,我就不嫌。”   “......”阿缘突然觉得手有点痒。   “啊,我们到了。”阮琴芴说道。   阿缘抬头一看,确实已经来到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地,藤仙洞。   “我说啊,黑灯瞎火的,你把我们弄醒,就为了来扰人清梦的?”阮琴芴抱着双臂,看着洞口的石门说道。   “关于这个,”阿缘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的说道,“我也想知道,你是怎么把我带到这里来的。”   “喂喂,”阮琴芴摆了摆手,说道,“不要胡乱猜测,我可是被你赶到这里来的。这里会有妖气啥啥的我一点都不知道。”   “只能说是缘分也说不定呢。”阮清梧笑道,“来都来了,和尚不干脆一起解决了吗?不然留着这里几乎祸害行人,不太好不是吗~”她意味深长地说道。。   “看来你果然知道些什么。”阿缘眯起眼睛,看着她。   “哈,”阮清梧掩口而笑道,“大师,自从我醒来,可是一直在你左右,未尝远离啊。”   阿缘抱着双臂,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你们来这里想要做什么?”就在此时,洛云平忽然出现,神色慌张的说道。   “小哥哥~”阮琴芴忽然出现在他面前,露出一个邪气四溢的笑容,搭着他的肩膀,在他耳边说道,“为什么不想把我们骗进洞里呢?”   洛云平浑身僵硬,一动都不能动。   “哈哈哈哈....”阮琴芴低笑道,“是觉得那个秃驴太强,万一将里面的怪物杀掉就不好了吗?这样一来....这里就再也没人会过来了吧?”   “你...你闭嘴。”洛云平害怕的浑身颤抖,挣扎的说道。   “哈哈哈哈哈......”阮琴芴长笑一声,突然把他往后一推,十分哀伤的捂着脸说道,“你让我闭嘴,你居然让我安静,不行,我可不能安静,至少现在不能安静.....”就在她喃喃自语的时候,手上骤然出现一抹蓝光,朝石门拍去。   轰然一声响,石门应声而碎。   “听啊,我若闭嘴,这才是应该有的声音。”阮琴芴放下手,一只眼睛变得通红,笑的宛若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一般,缓缓走近洛云平,“看,这就是被你害死的我们的样子啊~”   “你.....”洛云平忍不住往后退去,“你是谁?!”   “我是谁?”阮琴芴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你居然问我我是谁?难道你这么快就把我忘了,我牺牲我的血肉,来喂你的怪物,你给我的回报,居然只是遗忘?”   “你你你你你你——”洛云平忍不住尖叫一声,“我没有逼你,是你自己要走进去的,是你,是你,都是你自己要走进去的,我没有杀人,我没有害人,我没有!”   “你没有害人?”阮琴芴声音凄厉,步步紧逼,“你看不到我们的怨气,听不到我们的惨嚎,甚至你都没有问过那怪物的意见.......哈哈哈哈哈哈,你让我骨肉尽皆被啖,魂魄分离,非渡化不得往生!你让我在这世上最痛的痛和最深重的恐惧中死去,你说,你没有杀我,没有害我,这又是哪门子的道理呢?!哈哈哈哈哈.....如果这都不是杀人,害人,那么我对你做一样的事情,也可以算作行善积德了吧?”说话间,阮琴芴手中亮起一点红光,杀气暴涨,眼见就要将洛云平毙于掌下——   “我是为了救人!”洛云平尖叫道,“我是为了村里的老人们!我想让他们健健康康的活着,那个怪物,那个怪物只是个半成品,只是个失败品,我一定会成功的,只要再多试几次!不会让你们的牺牲白费的!”   “牺牲?可笑,你居然把这个叫做牺牲?呵哈哈哈哈哈哈哈.......”阮琴芴长笑一声,再朝身后藤仙洞中击出一掌,洞口坍塌大半,里面的怪物跑了出来。“那我想,你一定也不介意自己的试验品再多牺牲几个了。”   “住手,你这个恶魔,你这个疯子!”洛云平看着四散而去的藤怪,目眦欲裂,“他们是无辜的!一切冲我来!”   “无辜?!脸都快笑僵了,”阮琴芴忽然歪头向阿缘问道,“秃驴,你来评评理,这个村里,有没有无辜的人?”   “自然有人无辜。”阿缘说道。   “哈哈哈哈哈哈.....”阮琴芴装哭道,“完了,我竟然害了无辜之人,哎,我也跟那些人一样喂怪物好了,剩下的这些就交给你了,我们....黄泉再会!”   说罢,她便往洞内跑去。   有火焰在村内熊熊燃烧,洛云平已然接近崩溃,愣愣的瘫在原地,无力的环顾着从洞里跑出来的怪物无情的噬咬着甘泉村剩下来的活人,血肉横飞,惨嚎不绝于耳,宛如血涂地狱一般,阿缘身处其中,叹了口气,划了一块结界,将大部分人转入其中之后,也走入洞内。   “我,我不想死啦!”洞内,阮青芜的三个人格还在争执。一直寡言少语的阮箐妩此刻倒是难得固执,“我也不想害人.....”   “小妹,人总要消失,我会消失,你大哥也会消失,早一刻晚一刻都会消失,现在消失又能怎样?”阮琴芴耐心的劝道。“看,你只要跳下去,闭上眼睛,就一点事情都没有了....”   中心的老藤怪被术法控制着一动不动,不过要不了一会,那些找不到吃的的怪物便会在吃了洛云平之后再度进入洞里寻找他们两个作为食物,阿缘默不作声的走到阮青芜的背后,刚刚站定,便看到阮青芜浑身一抖,姿势瞬间改变。   “大师,你让我吃惊了。”阮清梧将其他两个意识压下去,似笑非笑的转头看向阿缘,“我以为你会像传闻中的佛祖那般,来一出割肉喂鹰。”   “可惜,我不是佛,你也不是那只鹰。”阿缘双手合十,说道。   “哈,那大师说说,我和大师的关系,又是怎样的关系呢?”阮清梧缓缓说道。   “在我看来,”阿缘微微一笑,说道,“是齐天大圣孙悟空,和他那不听管教的猴儿之间的关系。”   “那些怪物肆虐,大师何不出手?”阮清梧又问道。   “我已出手救下众人。”阿缘不慌不忙的说道。   “错了,”阮清梧说道,“整个甘泉村一共一百三十九人,其中半数以上在这,还有五个刚刚死了,你只救了63个人,还有一个,你漏了。”   她眼眸早已失去红光,黑眸幽深,静静的凝视着阿缘,“大师,你还漏了一个,没有救。”阮清梧指的正是洛云平,“大师,这是为何呢?”   “阿弥陀佛。”阿缘念了句佛号,“他自有他的因果。”   “哈,”阮清梧笑了一声,“那大师的因果,又是什么模样呢.....”   洛云平终于被怪物们噬咬殆尽,往洞里冲进来。   阮清梧眸色转深,“看来他们吃完了,那么,就让我来为大师代劳吧。”   说罢,她突然撤去术法,纵身跳下,在即将进入藤怪的血盆大口之时,只听得一声尖叫,顿时蓝光大盛,充斥整个洞内。   待蓝光散去之时,不仅藤怪失去踪影,连其他小怪也不见了,整个洞干干净净,空空荡荡,只留下陈年血迹昭示着曾经在这里发生过的血案。   阮箐妩在老藤怪本来在的地方嘤嘤哭泣着。   “我,我一点都不想死啊....”她脆弱无力的哭泣着,“为什么你们都想去死....我只想活下来而已......”   “莫怕。”阿缘来到她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我在这。”   然后他轻描淡写的卸了阮箐妩手里的小刀,说道,“如果你想装,我可以继续奉陪。”   “啧,我装的便有这么不像?”阮琴芴笑道。   “你真的想跟我一起去死吗?”阿缘问道。   “谁想跟你这种秃驴一起死啊!”阮琴芴暴躁的说道,“就算我想死,至少也会找个跟我差不多好看的吧?”   “这我就放心了。”阿缘笑了笑,说道。   “我说你这和尚到底实在笑啥?”阮琴芴抱着双臂,怀疑的看着他。   “你猜?”阿缘回了她高深莫测的两个字,然后站起来优哉游哉的说道,“不过今日果然是长了见识。你的口才,不比她差。”   “啧。”阮琴芴啧了一声,“装疯卖傻,我不如你。”她挑眉,笑嘻嘻的向前倾身,“老秃驴,”她将食指点在阿缘的胸膛之上,“要不要来猜猜,我到底是谁呢?”   “哈,”阿缘抓住她的手,挑眉,“本来我是不知道的,可惜被你提醒了太多,这下不想知道也知道了。”   “说说看?”阮琴芴被抓住了手,然而丝毫不惧,看着他。   背景是正在燃烧中的甘泉村,还活着的人被这一连串事情惊呆了眼,有的甚至就这么去了,被救下的六十三个人中,又死了十几个。   “稍等,”阮琴芴瞬间变成了阮清梧,她笑着看了旁边还闪烁着金光的结界一眼,说道,“在回答我之前,你可要看好你救得那些人,或者你也可以等到他们差不多死光了,再去看也不迟。”   阿缘本来是想直接揍她一顿代替回答的,然而老人的生命之火本就微弱,藤仙洞被轰开,瘴气四溢,就算阿缘放的还算及时,老人们却也吸入了不少毒气,体质好的还在勉力强撑,体质差的已经悄无声息的死去了。这样一来,五十多个人中,又死了十几个。   阿缘深深的看着她。   “怎么,一巴掌把我拍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还要再给我一巴掌么?”阮清梧微微一笑,说道。   阿缘冷哼一声,实在忍不住,还是一巴掌将她拍进了一边的竹屋里。然后才转身给那些还活着的老人驱除瘴气。   “谢谢大师,谢谢大师。”被救的老人连声道谢。   “哦?为什么光谢他,不谢我呢?”阮琴芴擦了擦嘴角的血,站起来说道,“我可是将那些怪物全部清理掉之人啊,他只不过布了个结界,驱了下瘴气,你们就这么感谢他?哈,要知道那些怪物是你们的同伴所化,又是借助邪物成就的邪法,人死了,里面的魂魄还活着,他这样的老秃驴若是出手,便等于杀害活人一般,有损自身功德,所以啊,善解人意的我~就大发慈悲的解决了这些怪物,把他们又杀了一次,我说,杀人我来,黑锅我背,不求回报,却一点感激都得不到,哎哎哎,世道炎凉啊~”   “你....你杀了云平,他是我们从小看到大的,我们不恨你就不错了,如何还会谢你!”其中一个老头啐道。   “哈哈哈哈哈.....”阮琴芴长笑一声,红色的煞气外露,漆黑的眼中满是疯狂和杀意,“你看,他们要恨我,如果有能力,也许会杀了我,”她危险的笑了,说道,“所以你为何要救这一群共犯呢?”   “你说谁是共犯!”有个老人说道,“我们.....”   “你们怎样?”阮琴芴说道,“你们阻止了吗?你们强硬的阻止了吗?他最看重的便是你们的命,你们以命要挟了吗?你们拒绝吃药了吗?你们阻止别人吃药了吗?你们丢了那个碎片了吗?你们对外人说出实情了吗?你们......真正无辜吗?”   一连串反问之下,无人能答。   “大师,”阮琴芴嘲讽的叫道,“依你看,这全村上下,有谁无辜呢?”   “我佛无辜。”阿缘一本正经的说道。“如何?”   “哼!”阮琴芴冷哼一声,一甩袍袖,便如一阵轻烟般迅速离开。   阿缘立刻追了上去。   “不要脸的泼皮!只有脸的小白脸!敢不敢进你爷爷的帐篷决一胜负!不要躲在外面看你爷爷的笑话,是男人就进来单挑!龟孙子!只会躲在外面!”   寨主的咆哮近在耳际。   三日月四处转了转,游荡了一番,只可惜这玉横一事,很多人都是一知半解,所知不会比东方珏知道的更多。所以他又回到了东方珏这里,看着努力把头伸出门口咆哮的寨主。   “你打算怎么办?”三日月问道。   “我很好奇一件事情。”东方珏笑着看了寨主一会,说道。“为什么一直以来都是你在询问我怎么办,而不是我询问你呢?”   “哈哈哈,”三日月也笑道,“可能是因为我是个外地人,对这里并不熟悉的缘故吧。”   “是吗,但我确定有一个人你肯定熟悉,”东方珏并未看他,缓缓报出了一个名字,“阮青芜。”   三日月宗近顿时绷紧了身体,冷冷的看向东方珏,“为什么你会知道她的名字?”   “这个嘛,我也只是略提一提,好让你也出点力,”东方珏指了指寨主说道,“在把他解决之后,我们再来讨论这个问题可好?”   “要杀他并不难。”三日月说道。   “所以难的只是如何撬开他的嘴。”东方珏说道。“关于这个,我倒有几个提案。”   “说来听听。”三日月宗近说道。   “这一种嘛,”东方珏走近寨主,微笑道,“可以切去他的鼻子,然后再一点一点的割下他脸上的肉,接着给他下一种浑身无力的药,让他只能感受到无尽的痛苦,却无法杀人,也无法自杀,你觉得如何?若是觉得这种太过血腥,我还有另外一种,”   “这另外一种,又是什么方法呢?”三日月宗近问道。   “”这另外一种嘛,便是直接将人杀了,然后将魂魄收集起来,用搜魂属一查便知,只不过这样一来,这魂魄怕是只能变成荒魂,再无转世轮回的可能了。“   “东方兄,他开始砸墙了。”三日月友情提醒道。   “所以好友你更喜欢哪一种呢?”东方珏说道。   “以活人入药,既然不把人命当命,自然怎么死都可以,”三日月说道,“所以我建议直接杀掉,我讨厌太多的血。”   “那便实行吧。”东方珏点了点头,法阵之中降下大量光箭,光箭霸道蛮横,直接刺穿了房梁,扎进寨主的肉中,将他钉在地上动弹不得。   三日月趁此时机,闪身来到寨主面前,对着他的脖颈一刀劈下,解决了他的性命。   与此同时,东方珏再变阵,将寨主四散的魂魄尽数捕获聚在手心。发动搜魂术。   寨主的魂魄顿时发出惨嚎,然后逐渐消失了。   “果然如我所料。”东方珏收回法术,重重的叹了口气。   “怎样呢?”三日月问道。   东方珏收回了翻云寨上方的法阵,心事重重的说道,“边走边说吧。”   “实不相瞒,其实我也在找一个人。”东方珏说道,“一个有我另一半魂魄的人。”   “魂魄?”三日月皱眉,“你便是之前她在古墓.....”   “没错,她所想保护的,便是我的魂魄。”东方珏说道,“人的魂魄分三魂七魄,命魂最为重要,其他次之,魂魄一旦分离便是莫大的痛苦,而分裂的魂魄想要聚在一起,也并非易事,这也正是为何她将我的魂魄找了出来,我却还没恢复的原因。”   “你是怎么认识她的?”三日月问道。   “一次偶然的相遇。”东方珏笑道,“我所遇见的是小时候的青芜,那时她虽年幼,然而聪敏好学,活泼开朗,助我渡过了我最黑暗的时期。也正因为如此,我待她犹如亲女,直到她受时空之力牵引,从我身边离开之时。你身上的玉佩,便是我与她约定的相认暗号,便是以防这种时刻。”   “你是说这个?”三日月看了眼自己腰上阮青芜留下的玉佩,问道。   “是。”东方珏说道,“这玉佩的样式别具一格,无法被我和她之外的人仿造。”   “原来如此。”三日月点了点头,“我奉她为主,所以一直在找她的下落。”   “她能把这个玉佩给你,说明你就算不是一般的手下,地位肯定也要比一般人要高很多。”东方珏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说道。   “这也是你一开始就要求跟我同行的原因?”三日月说道。   “有一部分吧。”东方珏点了点头,“现在我要问你,为什么你们会分开?”   三日月皱了皱眉,据实以告,“不管你信不信,我其实记不太清了。”他回忆道,“我只记得她在跟一个人打架,然后她便把我推入了传送门。至于最后如何,我并不知道。”   “.......”东方珏听了,忧虑更重,说道,“这就麻烦了。”   “怎么了?”三日月问道。   “之前有一股很不寻常的气息涌动,”东方珏说道,“包括...曾经跟我有关的煞气,我本以为要消去它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结果却突然一下全都消失了。我顺着气流的方向追去,结果路上却出现了点事,接着就遇上了你。”   “你是说?”三日月有了一个猜想。   “很可能跟阿芜有关,”东方珏说道,“只是我却不敢想,一个猛然吸收了千年煞气之人......”   “会怎样?”三日月问道。   “最好的结果便是她体内的力量互相制衡,”东方珏说道,“然而若是遇到外力冲突,最轻的结果,也只怕会撕裂魂魄。”   “撕裂魂魄.....?”三日月不敢自信的问道。   “是。”东方珏点了点头,说道,“凡人的力量本就蕴藏在魂魄之中,如此激烈的力量冲突,只怕会撕裂魂魄,各自为政。”   “.......”三日月沉默了。   “不过也没事,毕竟这只是最坏的可能。”东方珏安慰道,“阿芜她运气一向很好,我们要抱有希望。”   “接下来呢?”三日月问道。   “既然你认识青芜,”东方珏说道,“先不用去琴川,我在江都有一个旧识,她略懂一些周易之术。或可为我们指明方向。”   “周易之术,算命吗?”三日月问道。   “可以这么说吧,走吗?”东方珏问道。   “走。”三日月点了点头。 第138章 V章二   阿缘追着浑身煞气的阮琴芴在林间奔驰。   直到跑出一段距离之后,他捏了个法诀,说了声疾,阮琴芴便被一个金钟罩一般的法器给罩住了。   “秃驴,”浑身煞气的阮琴芴被这样的佛光笼罩显然极不好受,她冷冷的看向阿缘,说道,“把罩子打开。”   “冷静。”阿缘在旁边坐下,说道,“之前的问题,我还没回答你。”   “哦?”阮琴芴挑眉,在金色的禁锢中好整以暇的坐下来说道,“你想到了?”   “现在想想,害你变成这副模样,是俺之过。”阿缘想了想,说道,“本来只是猜想,没想到俺老孙那一巴掌真把你拍傻了。”   “哼!”阮琴芴哼了一声,撑着脑袋问道,“那你猜到我是谁了吗?”   “你不是谁,”阿缘说道,“你是阮青芜。”   “错了,我是阮琴芴。”阮琴芴扯了一抹笑,站起来。“你觉得这样一个小小的罩子.....就能困住我吗?哈哈哈哈哈.....”她身上的煞气忽然一变,相同的金光将罩子从里向外打破。   “看来是俺当初拍下的那一掌中的佛力跟你身上的煞气平衡之后,才有的你。”阿缘绕着阮琴芴转悠了一圈,说道,“哈哈,也真挺好玩的。”   “不不不,远不及你想的那么简单。”阮琴芴眼眸深沉,“趁我神智还清醒,奉劝你一句,将我杀死在这里,才是对谁都好的选择。”   “什么意思?”阿缘肃下脸色,问道。   “没什么意思。”只见阮琴芴突然变成了阮清梧,她平静的笑笑,说道,“小弟顽劣,大师见笑了,天色已晚,回到甘泉村不太好,还是烦劳大师与我一同在野外露宿吧。”   “喂!为什么打断我?”阮琴芴抗议道。   “哪里,明明是身为大哥的我关心小弟,才出来代班,你也知道,小妹太过劳累,将她叫出来轮班实在太不人道,所以大哥我牺牲一下,有什么不对吗?”   “哈,我感觉到了别有用心。你对那秃驴比我执着的多。”   “什么执着呢,我只是好奇他所说的真命天女罢了。”   “你确定是真命天女而不是真命天子?”   “大家都是男的,断袖可是会断子绝孙的。”   “这话从你口中说出来,分外可笑。”   说着说着他们便已经走远了。阿缘跟在后面,听了一会他们的对话,一会正常一会不正常,到底是真疯还是假疯,看来是一时半会搞不清楚的事情。   能确定的一件事只有阮青芜现在的魂魄处于分裂状态,形成了三个不同的人格,而且各自能掌控的力量和身体只是一部分,阿缘思忖道,然而阮琴芴说的话里真假到底有几分.....   一切都不明朗,唯一可以追查的线索明确的指向一个人。   东皇太一。   打伤青芜的九阳天火便是东皇太一的独有。   可是此神据说不是已经与兄弟们一起失去身体,被封印多年了么.......   看来此事另有蹊跷。   就在两人这样一追一赶的功夫,他们已经离开了甘泉村地界,穿过了一道山涧,来到了一处城市。   “你这秃驴还真是执着。”在看到人烟的时候,阮琴芴停下来,对阿缘说道。   “好说好说,”阿缘双手合十,说道,“相聚既是有缘,施主只是碰巧与贫僧一道,何来执着。”   “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阮琴芴扶额,痛心疾首的说道,“大师,就算你再喜欢我,我们之间也是不可能的,出家人的戒律,我可不想破坏。”   本来热闹的城郊一下安静了。   阿缘感到路边的行人,两边的小贩,全都在自以为隐晦的看着他。   “施主说笑了。”阿缘说道,“贫僧只不过与施主同行了一段路而已,并未对施主有这种想法。”   “只不过是同行一段路?”阮琴芴大惊小怪的说道,“你追着我,从山里一直追到这里,足足有八百里了吧?我没把你当做歹人就不错了,你竟然跟我说同路?”   “哎,空空道子,你这样又是何苦,贫僧知你一心向道,”阿缘叹气道,“正因如此,我们才一起同修,我们之间光明磊落,你又何必如此说?”   “了了大师,”阮琴芴叹道,“贫尼确实一心向道,然而人言可畏,常人见我这样一个女子与你走在一处,只怕浮想联翩,哎哎哎,百年同修,我们这同修共济之谊,与其任人诋毁,倒不如就此了了,倒也空空。”   “阿弥陀佛,”阿缘念了句佛号,“空空,自古佛道不相容,却也不冲突。”   “善哉善哉,”阮琴芴叹了口气,“了了,男女七岁不同席,你又怎知道。”   “多说无益,你我二人还是进城再谈。”阿缘说道。   “相杀无用,就算进城也没甚好说。”阮琴芴又哼了一声,走过城郊,阿缘跟在后面。   两人走远之后,城郊的声音才渐渐恢复,大都在议论之前一男一女两个疯子。   “哈哈,还是第一次见追着小娘子要破戒律的和尚,这年头真是什么事都有!”   “可不嘛,像那样的小道姑,也是罕见,瞧那水的哟....诶臭婆娘,打我作甚!”   “人家可是一心修道,清清白白的好姑娘,是你这样的人可以作践的?”   “我也只不过是开个玩笑嘛。”   “我打你个开玩笑的!”   “东方兄,”三日月和东方珏从虞山一路走来,下了码头,来到码头旁边的茶摊上时,便听到了这样的议论。三日月笑道,“你们这边的人,都这么有意思吗?”   “人言可畏,我觉得这一点到哪里都一样。”东方珏叫了碗茶,说道。   “也许吧。”三日月点了点头,“等会进了城,倒是有些想见到那两人。”   “我们大可等到他们再闹出点事来,”东方珏说道,“方便围观。”说着,他给三日月点了杯酥酪,说道,“好友来尝尝这个。”   三日月拿起尝了一口,“这是何物?”他问道。   “酥酪。”东方珏的话语中带了一分试探,“好友之前从未见过此物吗?”   “确实不曾听闻。”三日月说完,评价道,“感觉不错。”   “好友喜欢就好。”东方珏假笑道。   “多谢兄台关心。”三日月也跟着呵呵一笑。   老板娘看着两位俊俏的公子相视而笑,擦着茶盏,想了想,泡了两碗茶,给那两人送了过去。   “这是什么茶?”东方珏问道。   “此茶是小女子最新研制而成,”老板娘福了一福,说道,“叫‘笑的容易’”   “我这杯呢?”三日月饶有兴趣的问道。   “这杯是小女子最近刚进的新品,”老板娘说道,“也有个凑趣的名字,叫‘眼泪一杯’请客官慢用。”   这名字取的太巧,两人是说不出来,也笑不出来了。   “这老板娘倒是个妙人。”东方珏率先说道,喝了口‘笑的容易’,赞道,“原来是蒙顶甘露,哈,果真笑的容易。”   “我这杯呢?”三日月不太懂中国茶,问道。   “看色泽,倒像是六安瓜片。”东方珏看了眼,笑道,“这六安瓜片的特色便是先苦后甜,苦中带甜,可见老板娘是个明白人。”   “哈,是吗。”三日月笑了笑,拿起杯盏喝了一口,说道,“果然如你所说。不过我却觉得苦甜相间,却是苦大于甜。”   “一杯茶,万人饮罢,便有万种滋味。”东方珏端起茶杯,说道,“这蒙顶甘露也有点意思,一杯甘露须得品三口,才能品味此中真味。”   “哪三口呢?”三日月问道。   “前中后三口吧。”东方珏说道。“古今中外,无非古人,今人而已。”   “或者是始转结三口。”三日月说道,“起承转结,无非开始,结束而已。”   “只是一杯茶,好友魔障了。”东方珏笑道。   “不过一杯水,兄台执着了。”三日月也笑道。   两人方欲笑时,突然想起了这两杯茶的名字,便笑不出来了。   “老板娘真是起了个好名。”东方珏叹道。   “是啊。”三日月看着自己的‘眼泪一杯’,说道。   “敬‘笑的容易’。”东方珏端起茶盏。   “敬‘眼泪一杯’。”三日月也端起茶盏,说道。   就在此时,不远处突然冒出一束蓝光,直冲天际。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放下茶盏,留下茶钱后,纷纷朝光柱所在的地方跑去。   他们寻找多时的阮青芜,只怕就在城中。   阮青芜和阿缘两个人,首先阮青芜身上的衣服只能用破破烂烂来形容,阿缘身上的衣服本来只算普通,一通折腾下来也是又脏又乱,江都城是大城,他们这副乞丐的样子,要进去恐怕会遭到盘问,阿缘想了想阮青芜那个样子,懒得惹事,便在进城之时掐了个障眼法,将两人伪装成了一看便道行高深的道人和和尚,大摇大摆的进了城。   “那,那个,大师,其实我自己也会....”阮箐妩怯怯的说道,“所以,不必.....”   “无妨。”看来是其他两个吵了一路,吵累了。所以三人中最好对付的小妹就出来了。阿缘说道,“他们两人呢?”   “刚刚休息去了。”阮箐妩说道,“于是我便出来代替他们两个....”   “你之前催动绝云剑气,又并以诛邪阵,”阿缘说道,“这点小事,由我代劳即可。”   “秃驴,算你还有良心。”阮琴芴哼了一声,“本爷休息一会,有事没事不要来叫本爷。”   “这个,这个....”阮箐妩更加手足无措,连连对阿缘道歉道,“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阿缘说道,“我会找他们算账的。”   “就算如此,”阮箐妩简直要哭出来了,“也是我在受罪呀,我只是想活下去而已.....”然后她突然泪水涟涟的就跑出去了。   ........   阿缘懵逼半晌,才终于明白了之前阮琴芴最后那个幸灾乐祸眼神的含义。   很好。 第139章 喜相逢   在偌大的江都城,午后,本就是百姓们吃饱了之后,吃吃茶,聊聊天的时间,如果再有几场热闹看,就更好不过了。   眼前便有这么一个热闹。一个破破烂烂哭哭啼啼的小娘子撞上了彪形大汉,被人一把推到地上,也不反抗,就在那里哭。   可怜见的,应该是哪里又遭了难了,才逃到这里来吧,不过那个李二彪是出了名的不好惹,这娘子也是不知道哪儿犯了太岁,才会惹上这等人物。   “我说你这个小娘子,长的是盘条靓顺,肤白貌美的,这走路也不张张眼睛,我家二彪爷,是你能惹的吗?”李二彪旁边的跟班们咋咋呼呼的说道。   “哈,真是可笑。”就在他们骂的兴起的时候,突然听到一直在哭哭啼啼的小娘子发出了一声冷笑。   他们愣了愣,“哟,嘴硬了是吧?还说我们可笑?”说着便朝小娘子踢去。   谁知正好那小娘子转了个身,令他们踢了个空。   “哟,爷爷准你躲了吗?”跟班们呆了呆,对还在哭的小娘子又踢又打。只是每回都好巧不巧的被那小娘子状似无意的举动躲开了。   这就有意思了。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跟班们总是失手,连李二彪也看不下去了。他咳了一声,正想说什么的时候,又听到一声冷笑,“一群蝼蚁。”   ????是幻觉吗?李二彪看着仍然在哭泣的小娘子,一开始觉得自己应该是听错了,可是一边人的嘲笑声让他涨红了脸,“你这娘们...”他骂骂咧咧的,想揪住这小娘子的头发,可是在他刚刚要碰到女人的头发丝时,一道蓝光猛地闪现,他及时缩回手,蓝光散去后,只见一把蓝萤萤的冷剑直直的插在他的两股之间。   “你,你有没有伤到,”那小娘子关切的说道,“绝云她很讨厌别人碰的...”   “有,有种你不用这邪门的剑,跟我们老大单挑啊!”跟班鼓起胆子说道。   “不,不能用剑....”女子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连连后退,“我,我,我....”   就在这时,一只笔从旁边代人写信的先生铺上掉了下来,落到了女子的手里。   “那我只好,用这只笔上了。”女子的眼神一变,对大汉嘻嘻一笑,说道。   “一只笔?”饶是李二彪,脸色也不善起来,“区区一只笔,你想跟俺的大斧单挑?”   “你觉得,我不自量力?”那小娘子仿佛换了个人一样,从地上一骨碌站起来,一手持笔,一手负在身后,俨然一派宗师风范。她游刃有余的笑了,“我只用这支笔,你们这样的,我可以打几十个。”   “不要命,俺成全你!”李二彪怒了,抡着板斧就冲上去,本以为能当场便将那小娘子拿下,没想到最先动不了的反而是他自己。   “哎哎哎,相逢是缘,”小娘子优哉游哉的说道,“既然相见不易,就跪下当个见面礼吧。”说罢,她脚尖一踢,李二彪便不由自主的跪了下来。   “你!”李二彪张口便要骂人。   “慢慢慢,我可懒得听你那污言秽语。”小娘子手中毛笔连点,李二彪便失去了声音,呜呜叫着,扔了板斧,朝小娘子磕头。   “哈,看你这横眉立目的,长的实在不好,索性给你画的和善一点,”小娘子转了转笔,也不顾不停磕头的汉子,就在他脸上画了个鬼脸,“这样差不多,省的以后一出门便吓哭小朋友,谢了。”她将笔还给了一旁看的目瞪口呆的写字先生,转身欲走的时候,一道蓝色身影突然出现在视野之中。   “主上!”江都城中道路错综复杂,三日月绕了许久,才终于找到了阮青芜的所在地。   “你谁啊?”阮琴芴本来睡的正香,突然被拉出来,十分不满的对三日月说道。   .......   “美人,”在过了起床气之后,阮琴芴的态度立刻变了,她不顾自己穿的破破烂烂,瞬间来到旁边的东方珏面前,抓着他的手深情的说道,“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可知?”   “....我不知道。”东方珏冷笑着抽出手,还拍了拍那上面的灰,转身欲走。   “哈,被拒绝了吧?早就告诉你凡事不要这么直白。”见到阮清梧从容不迫的声音,“结果你就是不听。”   “闭嘴,”阮琴芴烦恼的说道,“我本来以为那秃驴说的是真命天女,结果却来了两个,还都是男的。这可怎生是好。”   “哎,”阮清梧看到了一边的阿缘,说道,“正好你来了,来你帮我看看,这两个哪个才是你对我说的真命天女?”她思忖了一会,“或者真命天子?”   “你叫阮青芜?”三日月拉住了东方珏,向青芜问道。   “非也,”阮清梧说道,“我叫阮清梧。老凤清于小凤声的清,非梧桐不栖的梧。”   “也是一弹不鸣之琴的琴,杂乎芒芴之间的芴。”阮琴芴说道。   “是...是笭箐画蛤瓦缸醅的箐,是女无之妩。”阮箐妩说道。   “......”三日月一脸懵逼,东方珏若有所思,他向一旁的阿缘问道。“你是谁?”   “我叫阿缘,”阿缘说道,“有缘的缘。”他怀里抱了一堆桃子,手里还拿个桃子在吃。   “是化缘的缘。”阮琴芴说道。   “随缘的缘。”阿缘纠正道。他吃完了一个桃子,又拿了个继续吃。   “无缘的缘。”阮清梧说道。   “缘分的缘。”阿缘继续纠正道。说着他扔了个桃核,又从怀里的桃子拿了一个出来。   “元灵的元。”阮清梧说道。   “方圆的圆。”阿缘回道。   “那我不是该称呼你为圆兄?”阮清梧说道。   “那我只能称呼你叫方妹了。”阿缘说道。   “圆兄,你这样让我很方。”阮清梧说道。   “方妹,你这样我也吃不圆。”阿缘又吃了个桃子,说道。   “你怎么总在吃桃子,难道你前世是一个猴子?”阮琴芴说着,拿了桃子一起吃了起来。   “说我在吃桃子你还不是在陪我吃。”阿缘耸耸肩,继续大吃特吃。   “我是看你一个人吃,形单影只,形影相吊,为了不让你顾影自怜,揽镜自伤,我只好见义勇为,自我牺牲,来跟你一起吃。”阮琴芴哼了一声,继续吃着。   “诶,”阿缘抱着怀里的桃子让了让,说道,“我可不需要你如此大义凛然,对着我的桃子大快朵颐,桃子有限,想吃自己摘去。”   “我又不是猴子。”阮琴芴抹了抹嘴,说着,看了东方珏和三日月一眼,“你们怎么还在这?” 第140章 东风难   午后的闹市,大家都在围观两个风度翩翩的公子哥儿守着两个衣着破烂的乞丐不走。   有那么一瞬间,三日月觉得自己和东方珏像个小丑那样滑稽可笑。   “哈,你希望我走吗?”东方珏倒是迅速冷静下来,接受了自己‘真命天女’的身份,笑道。   “美人,难道你想留下来,与吾共度良宵吗?”阮琴芴立刻从地上弹起来,却——又抓错了人,抓到了三日月的手上,眼神深情,“如果你实在坚持,那么芴委屈一下也是可以——痛!哎,君子动口不动手,美人何必对芴如此残忍?”说着,玉指芊芊,便已经顺势勾住了三日月的下巴,活脱脱一副恶霸调戏良家妇女的架势。   三日月偏过头,甩开了她的手,冷冷的看着她。   “不要这么看我嘛,”阮琴芴掐了个诀,一阵亮光之后,浑身上下的污秽便消失的干干净净,头发也整整齐齐,只是这样一来,衣衫上的破旧越发明显。三日月随便一扫,便能看到从破洞里露出来的白花花的皮肤,以及衣服上那些乱七八糟的划痕。   破损到这个程度,根本不用推理,便能看出阮青芜在这之前经历过怎样的大战。   三日月本来怒气满槽的心顿时就软了。   “跟我走。”他察觉到了一些贪婪的看着阮青芜的视线,拿出一件外袍给阮青芜披上,说道。   “好。”阮琴芴笑眯眯的一口答应了。顺便拿走了阿缘怀里最后一个桃子,一边被三日月牵着走,一边吃着桃子,嘴里说着,“苍苍云松,落落绮皓.....”她大啃了几口,哼哼道,“春风尔来为阿谁,蝴蝶忽然满芳草~”然后她忽然凑近三日月,声音变得低沉,在他耳边暧昧的念道,“秀眉霜雪颜桃花,骨青髓绿长美好,”三日月皱眉,想避开她,却只见她转瞬又拉开了距离,哈哈一笑,啃了口桃子,说道,“称是秦时避世人,劝酒相欢不知老.......后面,后面是什么来着?”   “你忘了,你那时喝酒喝的正欢,后面青莲大人说了什么,你早就忘到脑后了吧?”阮清梧嘲讽道。   “是嘛。”阮琴芴打了个哈欠,说道,“不用计较那么多....哈啊,好困。美人,有住的地方没?”   这还真的有。三日月之前就和东方珏在昌平客栈要了两间客房,现在看来正好一人一间了。   在他把青芜带到昌平客栈之后,不多时,东方珏也和阿缘一起回来了,只是跟三日月这边不同,他们之前看似和睦,实则....暗藏杀气?   “嘿嘿,两个杠上咯,”阮琴芴拿着一捧瓜子,笑嘻嘻的躲在墙角偷看,“真想知道他们两个打一架谁会赢~”   “阮青芜。”三日月唤道。   “是阮琴芴。”阮琴芴纠正道,“我不知道你谁,但是叫人的时候好歹名字要念对,我看你汉文不错,就不要犯这种低级错误,不然我可是不会理你的。”   “不过说归说,”阮清梧来了句,“她最终还是会理你的。”   “我们的名字.....发音不是都差不多吗.....”阮箐妩怯生生的说道。   “不一样好吗?”阮琴芴暴躁的说道。“明明除了姓之外哪个字都不一样!”   三日月一边听他们说话,一边在纸上写下了他们三个的名字。   “美人你在写啥?”他的突然安静反而让阮琴芴三个人不习惯了,她凑过去偷看。“哟,居然在写我们三个的名字,看来美人你对我们情根深种嘛,不过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   “哎,”阮清梧叹了口气,说道,“毕竟我们没有龙阳之好,断袖之癖。”   “我,我也许可以....”阮箐妩怯生生的说道。   “老三,这是我们的终身大事,没你说话的份。”阮清梧和阮琴芴齐声说道。   “也,也是我的呀....”阮箐妩立马怂了,小声争辩道。   三日月看着她在那里一个人唱着独角戏唱的正欢,又好气又好笑,想揍又舍不得揍。   居然觉得自己是男子?就她那个身段,也好意思说自己是男子?   他设想了很多次跟青芜重逢的情景,然而却做梦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一副情景。   这是疯了还是傻了还是....   “阮青芜。”他又唤了一声。   没反应,这几个人格口里说着还会理他,其实却一点都不理他了。   三日月看向之前写了那几个名字的纸。   阮青芜。   阮琴芴。   阮清梧。   阮箐妩。   “你看出什么了吗?”在隔壁的房间里,桌子上同样摆着一张纸。阿缘和东方珏似乎是达成了什么协议一般,暂时结成同盟,思索阮青芜三个人格给自己取的名字到底有什么含义。   “这三个名字,两个末字可拼为芜字,”东方珏说道。“另外两个都有青字。”   “照你这么说,丫头是在暗示我们什么吗?”阿缘思忖道。   “除开跟阮青芜有关的部分,”东方珏说道,“那么剩下的就是琴,勿,梧,水,竹,妩。”   “她之前介绍自己名字的时候,”阿缘说道,“老凤清于小凤声之清,非梧桐不栖之梧。”   “东皇太一。”东方珏说道。   “一弹不鸣之琴,”阿缘看向东方珏。   “说的应该是我。”东方珏苦笑道,“后面那个杂乎芒芴之间....说的应该也是我。”   “笭箐画蛤瓦缸醅....”阿缘继续看向东方珏。   “笭箐,又名笭箵,是渔具的总称。亦指贮鱼的竹笼。”东方珏解释道。“鱼亦通玉。”   “女无之妩....”阿缘突然顿住了。   “应该不是我们想的那个意思。”空气沉重下来,东方珏说道。   “但愿如此。”阿缘叹了一声,“这么看来,她给了我们很多提示。”   “并且事关东皇太一。”东方珏说道。“此事还跟海有关,结合你我之状况,莫非关键在东海之中?”   “很有可能。”阿缘说道,“之前我们路过了一个竹村,里面有一件奇怪的玉片,我想你应该知道些什么。”   “我确实知道,”东方珏看了看,说道,“此物名为玉横,是在秦始皇宫内一件吸人魂魄的邪物。”   “还有其他的吗?”阿缘眯着眼睛,好整以暇的看向东方珏。   “杂乎芒芴之间......”东方珏叹道,“她保住了我的另一半魂魄,现在我们都在寻找着彼此,我不能给你准确的答案,因为我自己有时记忆也会发生混乱。”   “.......”阿缘思索片刻,说道,“你的魂魄,是不是在东皇太一那?”   “很有可能。”东方珏点了点头,说道,“你说她是被东皇太一的九阳真火所伤?”   “是。”阿缘点点头,“我见她的时候,她被妖王印保护了起来,又因为身上有绝云剑,她的功体属性又是水,体内还有大量千年怨气,所以才能跟那一点九阳真火相抵消,从而保住了一丝气息。”   “.......东皇太一么,呵....”东方珏冷笑一声。   “哈,是个角色。”阿缘笑了一声,说道,“只可惜被那后羿小儿一箭封印至今。也不知道他怎么逃出来的。”   “现在的关键是他想做什么。”东方珏说道。   “丫头是妖王,她身上那个妖王印里藏有生之法则。”阿缘的神色严肃起来,说道,“如果我猜的不假,你的另一半魂魄现在的宿体,应该也与妖王印脱不开关系。”   “他要复生。”东方珏冷冷的说道,“并不是侵占他人肉体复生,而是完全的复活!”   “我探了一下丫头的魂魄,”阿缘忧心忡忡的说道,“之前各种力量在丫头身上保持着一个平衡,老孙为了叫醒她,一巴掌拍下去,将力量之间的平衡打破,使她魂魄分裂.....哎。”   “你还有脸说。”东方珏嗤笑道,“要不是你,今天又怎会像闹剧一般?”   “是我的错,我太心急。”阿缘诚恳的说道,“你不知道我看到丫头时丫头的样子...浑身冰冷,脸色苍白,如果不是能感觉到一丝气息,我几乎都以为她已经死了,这才心急之下一掌拍了过去,谁知....”   “算了,事已至此,再纠结也无济于事。”东方珏沉吟道,“青芜在我们手里,就算我们什么也不做,他也会找上门来,到时见招拆招就是。我在这里有个旧识,会一些卜算之术,也许能找她看看。只是那地方.....”他很是隐晦的看了眼阿缘,“大师不太适合去。”   “她在哪里?”阿缘问道。   “花满楼。”东方珏严肃而认真的说道。   “你想跟老孙打一架吗?”阿缘也认真严肃的问他。   “咳,某并非拿大师说笑,”东方珏说道,“此人会天眼之术,大师的力量在此间受限颇多,既然有这样的人,大师何必自损功德?”   “此人真如你所说?”阿缘狐疑的问道。   “是。”东方珏点了点头,“只是我最近换了个相貌,要见她得废一些功夫。”   “既如此,就让那小子跟你一道去吧。”阿缘说道。   “我也是如此想,阿芜就拜托大师了。”东方珏说道。   “嗯。”阿缘点了点头,就在此时,突然听到隔壁传来一声——   “与君上西楼,相顾解罗衣~”   顿时,两个人的脸色齐齐的黑了下来。 第141章 欢情薄   三日月第一次觉得自己将要贞操不保。   当他被阮琴芴压在床上的时候。   “主...主上?”身上的外袍被解开大半,三日月浑身绷紧,甚至都忘了自己还在生气。   “嘘。”阮琴芴将被子扯过来,盖在两人身上,眼神漆黑如墨,“想待会跟我一起,就配合一点。”   三日月闻到了浓重的酒气,然后阮琴芴豁然一笑,从被子里钻了出去。   “哎呀呀呀呀——”三日月听到了她的呼痛声,“美人冷静,冷静!秃驴快来救我!叛徒!”   “你自找的,我为何要救你?”阿缘笑嘻嘻的说道。“我倒要问你,你对他做了什么?”   “我说,我跟他一起,你们居然不担心我反而担心他?”阮琴芴不可置信的说道。   三日月一片黑暗中听着阮琴芴的声音,忍不住弯着嘴角笑了。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阮琴芴的那点小心思,不难看出。   只听她一本正经的说道,“我把他灌醉了,所以他不能跟你去花满楼。”然后她又补充道,“不过秃驴你不想去的话,我可以替你去。”   东方珏和阿缘只觉得心累无比。   让她去花满楼?   想都别想。——两人同时想道。   “那只好我们去了。”东方珏微微一笑,对阿缘说道。   “哈。”阿缘笑了一声,布了一个结界,对阮琴芴说道,“在我们回来之前,你就待在这,哪都别去。”   “啥?”阮琴芴惨嚎了一声,然后三日月听到了‘咚’的一声闷响,“死秃驴!你坑我!”   “哈哈,彼此彼此。”阿缘笑道。   “你!”阮琴芴气的跳了跳脚,“你你你你你——你是想跟我打一场吗?”   “来啊。”阿缘悠闲的说道。   “哼!”阮琴芴冷哼一声,“赶紧的走,早去早回。”   “如此,就麻烦你了。”东方珏忍着笑意说道。   三日月在被子底下等了一会,果然,不出片刻,阮琴芴便掀开了他的被子。   “哼哼。”阮琴芴张扬的笑着,朝他俯下身来,葱白的手指覆上三日月果露的胸膛,“虽然已经想象过,然而现在看到,让我突然想灌你酒了。”   “这是想看我的醉态吗?”三日月笑道。   “哈,”阮琴芴收回手,抱着双臂坐在床边,靠在床柱上,眯起眼睛看着他,“想不想知道他们去做什么?”   “你知道吗?”三日月问道。   “他们嘛,”阮琴芴哼了一声,说道,“他们要是不去,我反而要怀疑人生了。”   “嗯?”三日月疑惑道。   “你不必知道,跟你没关系。”阮琴芴本就没穿鞋子,此时直接把脚也放在床上,说道,“之所以这么做,只是想跟你待一会而已。”她顿了顿,说道,“不过也只是一会,你不要想多了。”   此时三日月拥着被子坐在床里,她靠在床外,抱着双臂看着三日月。   “在看什么?”三日月问道。   “脸。”阮琴芴简单直白的说道。   “满意吗?”三日月笑道。   “我很满意。”阮琴芴点点头,“所以我决定跟你说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三日月问道。   “那个秘密就是——”阮琴芴拖长了声音,在将三日月的好奇心勾起来的时候,突然一笑,说道,“不告诉你,哈哈哈!”   “......”三日月面无表情的撇过头去。   “喂。”阮琴芴揉了个小纸团,朝他砸过去。   “.......”三日月并不想理她。   “喂。”阮琴芴又砸了个小纸团。   不痛不痒,三日月继续无视她。   阮琴芴还想继续扔,然而突然感到胸口一阵疼痛,不禁闷哼了一声。   三日月听到声音,朝她看去。   只见阮琴芴身上气息紊乱,黑气虫身体中冒了出来,夹杂着点点红光,而她本人捂着胸口痛苦的蜷缩成一团。   三日月呆了一下,向她伸出手去,那黑雾仿佛有腐蚀性一般,稍微碰到一点便疼痛无比。“你怎么了?”   “别靠近我。”阮琴芴的声音变得嘶哑低沉,“也别碰这些黑的,从现在起,能离我多远便走多远....呃!”说完,又是一声闷哼,黑雾流转,她身上的衣服也随之变化,变成一件红色镶边的华美长袍,乱糟糟的散发也被束了起来,然后黑雾便回到了阮琴芴的身体之中。阮琴芴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   三日月小心翼翼的上前,碰了碰她,触手冰凉,简直一丝温度也没。   “主上....”他轻唤道。覆上阮琴芴露在外面握成拳头的手,却不料突然被阮琴芴反掌紧紧抓住。   “你居然还没走?”阮琴芴眨了眨黑中掺了一点红的眼睛,勾起嘴角。“这几日被那秃驴折腾的要命,”她的语气带着一丝玩味,“终于还是被他逼的现了本相,”她勾着嘴角,整个就是阮青芜的邪魅版,阮琴芴手上略施巧劲,令三日月猝不及防,扑进她怀里,“如何,本君的模样与你口中之人不一样吧?”阮琴芴指尖挑起他的下巴,略带点得意地说道。   “是嘛,”三日月垂下眼眸,清秀细长的眼眸打量了一下抓着自己下巴的手,用自己的手将那只手拍开,“在我看来,”他冷笑道,“除了更欠揍以外,并没什么区别。”   “那我可就困扰了。”阮琴芴笑嘻嘻的说道,“我不知道我能维持这个形态多久,也不知道我还能清醒多久.....他们下不了手杀我,你可以么?”   三日月愣住了,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来。”阮琴芴轻笑一声,指了指自己心口,“反正我也不是你朝思暮想的那个人,杀了我没准她还会回来呢。”她诱惑着三日月,仿佛恶魔诱惑着少女。   “.......”三日月看着她。   那是与记忆中的阮青芜毫无二致的脸。   然而却跟记忆里的她完全不一样。   神情倨傲,身着黑底红纹的冠服,凤目的美人一改之前的清丽温和,双眸之中仿佛凝聚了血光,疯狂而带着一种致命的吸引力,三日月记忆中的她从未如此邪魅狂狷,而阮琴芴从来不在他面前掩饰自己与阮青芜的不同,现了本相之后更是如此。   “怎么,你不想让你的主上回来吗?”阮琴芴见三日月没反应,继续诱惑道。   “那么想去死,”三日月缓缓抬起头,眼神冰冷,“为什么你不自己动手呢?”   “毕竟我不是一个人。”阮琴芴耸耸肩,“每当我想自杀的时候他们总会出来阻拦我,特别是大哥,”她嘲讽的说道,“明明也想死,却总在那里惺惺作态,话说了这么多,你到底杀不杀我?”她烦躁的问道。   “本来我是很想杀你。”三日月挣脱了她的桎梏,退回去慢条斯理的整理自己凌乱的衣服,说道,“然而看你这样子,我反而不想如你的意了。”   “哈哈哈哈...”阮琴芴长笑一声,撑着脑袋看着他,“你真有意思,我喜欢你。”   三日月的手因为这句突如其来的告白顿了顿,随即若无其事的说道,“哦,我知道了。”   “喂喂,就这点反应?”阮琴芴不满的说道。   “你还希望我有什么反应?”三日月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我可是冒着断袖的风险来跟你聊天,你就这么对待我?”阮琴芴震惊的说道。   “呵,”三日月折腾了半天都穿不上衣服,索性放弃,直接将外袍一扔,“你说我们是断袖?”   “你对本爷有什么不满吗?”阮琴芴理所当然的说道。   “......”三日月气的笑了,他以男性的目光在阮琴芴身上扫荡了一圈,嗤笑道,“我还真没看出来这点。”   “你你你你——”这目光太挑衅,阮琴芴忍了半天,终于捂着脸崩溃的说道,“你就是仗着爷喜欢你那张脸,不忍心下手而已,卑鄙!”   “你窃取我所爱之人的身体,顶着那张脸如此挑衅于我,”三日月哼了一声,手指摩挲着刀鞘,挑眉笑道,“也不过是仗着我不忍心下手罢了,彼此彼此。”   “你就这么爱她?”阮琴芴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目光,“爷今天心情好,跟你说件事儿。”   “什么事?”心里已经有这货又要驴自己准备的三日月说道。   “你说到阮青芜这个名字我想起来了,”阮琴芴无所谓的说道,“她死了。”   “......”三日月一点都不相信。   “哈,我想你也不会信。”阮琴芴笑了一声,“你还记得她的剑灵吗?你就不好奇,为什么直到现在,我既没用笔,也没用那把剑,而且那些奇怪的铁家伙也从未出现过。还有......”她伸出手,掌中凝聚起夹杂着红色电光的黑雾,“她的内力,应该不是这样的吧?”话音刚落,她便转手一掌拍向空中不可见的透明结界,结界在她一掌之下,逐渐出现了一丝裂纹,然后裂纹逐渐扩大,眼见便要碎裂。   “这点结界想困住我,真当爷是光说不打的纸老虎啊。”阮琴芴很是不满的说道。   肯定不能让她离开,无论她到底是不是青芜,无论青芜到底是不是还活着。三日月眨了眨眼睛,冒出了个想法。   “你若是不这么做,也许我还会更相信你一点。”他笑嘻嘻的说道,“啊呀,看你这样子,知道的是说你去单挑,不知道是还以为你要临阵脱逃呢。” 第142章 东风恶   足以将结界击破的力量顿时收回,差一点就全盘崩溃的结界可怜兮兮的立在那里。阮琴芴收回手,托着腮,笑眯眯的看向三日月,“再说一遍?”   “你要我说我就说?”三日月回之以一笑。   “哼!”阮琴芴站起来,冲他邪肆一笑,说道,“如果我告诉你,刚才那副破破烂烂的样子是阮青芜最后的残留部分,你会不会很高兴,如果说之前我们身上还有一点她的影子,现在可是一点都没有了。”看着三日月呆愣的神情,她再一次哈哈大笑,说道,“你啊....真是太有趣了,我问你,阮青芜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啊?只是这个身体,这个脸吗?”她笑的腰都弯了下去,随即又直起来,面无表情的说道,“哪个都不对,错的。”她嗤笑一声,“连人的意义都没弄懂,一把刀而已,说爱简直可笑至极。”   “这样吗。”三日月平静的笑了笑,“现在,我终于确定了。”   “确定了什么?”阮琴芴问道。   “确定你不是,”三日月闭上眼睛,缓缓地说道,“阮青芜....我的主上了。”说罢,他披上外袍,拿上刀,沉默的走了出去。   花满楼今天来了一位与众不同的客人。   “不知道如此这般,可会折损大师功德?”东方珏和阿缘站在候客厅里,他问道。   “不必试探,”阿缘微微一笑,说道,“济公的故事,兄台可听过?便是同理而已。”   “大师豁达,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东方珏答道。   “你我本就同一阵线,”阿缘说道,“何必如此试探,反倒叫渔翁得利。”   “两位客人里边请。”粉衣女子对两人行了行礼,细声细气的说道。   两人往里面走了一段。来到了一处房间,一位盛装女子坐在房内,见他们到来,起身急急说道,“你们是少恭的故人?他怎么样了?”   “他.....”东方珏眼神暗了暗,说道,“前不久患了重病,已经亡故了,我受他所托,求前辈帮他办最后一件事情。”   “什么事?”瑾娘问道。   “请你帮他找一个人。”东方珏说道。   “既然是你们所托,瑾娘也不好推辞,”瑾娘说道,“只不过瑾娘此前为人占卜之时,被其凶煞所染,近日无法再开天眼。”她叹了口气,说道。“帮不上忙,实在抱歉,不过我这里来了个后生,他擅长星象,也许可以帮助二位。”   星象?哈。   他们两个又有哪个是被这星辰决定命运之人。   就在此时,他们听到一个声音。“两位若不信星象,何不等到夜晚再做决定?”   一名青年走了进来,他一身杏黄衣袍,身材笔挺,剑眉星目,是个英姿飒爽,气宇轩昂的男子,他看着东方珏和阿缘,笑了笑,“正好,某对两位很有兴趣。不知二位可否赏脸?”   “这位是?”东方珏说道。   “这位便是我刚与你们说过的后生,叫东泰一。”瑾娘介绍道。“泰一,你怎么来了?”   “刚才前辈听到传话,便脸色大变的跑了出去,至今未归,晚辈自然担忧,才不顾规矩闯了进来。”东泰一说道。“还望各位多多海涵。其实,”他面有愧色的说道,“前辈不能占卜的原因也跟晚辈有关,如今害得令前辈无法完成故人之愿,实乃晚辈之过,晚辈学艺不精,不过除了星象之外,也略通风水之术,如果两位不弃,便让晚辈代前辈来完成可好?”   “有劳了。”阿缘和东方珏对视一眼,点点头。   “还请两位在此直到日落之时了。”东泰一说完,看到两人神色有异,问道,“是有什么难处吗?”   阿缘想了被困在结界里的阮青芜一秒钟,果断的说道,“不,没有。”   只不过一晚上,应该没事吧。他想道。   很快,天色便渐渐黑了下来,东泰一看了看天色,说道,“两位请随我来。”   两人跟着东泰一来到了花满楼的摘星台上,此处是花满楼的至高点,星空一览无遗。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命盘。”东泰一说道,“无论是谁,其命运便在星辰掌控之下。顺应星辰,是天下万物的使命。所以在其之下者,无不想从那之下逃离,想违逆天命,超脱轮回。”东泰一说着,朝他们看过来,“你们说这种人是不是异想天开?”   “是与不是,”阿缘抱着双臂说道,“后人自有论断,而做或不做,则是个人选择。”   “难道荒魂还不足以说明一切?”东泰一挑眉道。   “就算灰飞烟灭,也是一种超脱轮回。”东方珏答道。   “哈,是嘛,”东泰一看了看天空,说道,“你们要找的人在东方,于东海之内....”   就在此时,一枚冷箭嗖的一声射了过来。   花满楼遇袭。   无数黑衣人源源不断的朝花满楼袭来。   “不好,”东泰一看了看下方,神色紧张的说道,“楼里遇袭了!”他转头对东方珏和阿缘说道,“还请两位助我一臂之力。”   “某很想帮忙,”东方珏咳了咳,说道,“只可惜自幼体弱,抱歉,”他看向阿缘,说道,“有劳大师你了。”   “好,我先下去,咱们在下面会合。”东泰一点了点头,便跑了下去。   “哎哎哎,”阿缘叹了口气,说道,“如果我记性不差的话,我们貌似是同一阵线?”   “我不会坑大师。”东方珏笑了笑,说道,“大师下去,不用伤一兵一卒,这场纷争便会解决。”   阿缘想了想,恍然大悟,“你什么时候和那丫头打招呼的?”他无奈道。   “眼神罢了。”东方珏笑道,“那丫头可聪明了,比你我想的都要聪明。”   “哈,从小到大都是个鬼灵精。”阿缘也笑了,“只是不知道.....”他心事重重的叹了口气,“她还能不能恢复原样。”   “说到魂魄,我倒有个想法。”东方珏皱了皱眉,“如果真是我想的那样....”他眼中闪过一丝杀机,“那幕后之人便要付出点代价了。”   “你的意思是,血涂之阵?”阿缘脸色不愉,与东方珏想到了一起。“不,我在丫头附近并未看到有此等阵法。”   “你怎么就能断定,丫头不会跑?”东方珏说道,“难道她是那种会束手就擒的人吗?”   “不是。”阿缘摇摇头,说道,“此事有待查证,而且如果像你所说,至今仍有人使用血涂之阵,女娲那边....”   “她能管的了谁?”东方珏冷哼一声,对她观感十分不好。“不说了,你先下去。”   “哈哈,”阿缘看了看下面为了要装成普通星象师,而被凡人追着跑的东泰一,“你也真是坏。”什么时候说不好,偏偏等到这时才说,不就是想看某人被欺负这一幕么?   “我这也是给丫头出出气。”东方珏好整以暇的说道。   “哎,我这都遇到了什么样的人啊。”阿缘叹了口气,摇头晃脑的从楼上走了下去,嘴上这么说,步子却拖的极慢,等到东泰一快忍不住发飙的时候,才走了下来。   “还不停手?”就算先前不知道这群黑衣人的身份,被东方珏一提点,阿缘想不知道也难,他大咧咧的站在中间说道。   “夏侯溯缘!”从黑衣人之中传来了一声怒吼,“你果然还没死!”   一个黑衣人气愤的扯下面罩,朝他走去,“你你你你,你出家了也就算了,家里人都死了你好歹来念个经吧?你再不来,人家东方家的乌鸦都要来了!”   “咳咳。”东方珏此时正好从楼上走下来,闻言咳了两声,说道,“姑娘,在下东方珏,不知姑娘对我东方家可是有什么误会?”   女子看了看他们两人目瞪口呆,“我听人报信说你一个和尚竟然跟着一个书生走进了花满楼,原来他还是东方家的人?夏侯溯缘,我真是看错了你,你知不知道他是谁?”   “是缘的远方族弟。”阿缘叹了口气,说道。   “你带着你弟弟逛馆子?”姑娘默了一会,说道,“溯缘,我本来以为你只是清心寡欲,一心向佛,我也以为我会一直守着你,直到老死,东方家就算是趁伯父去世,趁你不在来侵吞你家财产的,可是他还是个孩子啊,还是你的族弟,你就带他逛妓院?....我真是看错你了。”她愤愤的把面罩往地上一扔,说道,“我们婚约作废,就此别过!”   女子一走,黑衣人也如潮水一般离去了。一时间,花满楼的大堂空空荡荡。   “这就是你说的解决问题的办法?”阿缘问东方珏道。   “之一。”东方珏笑眯眯的说道。   “........”阿缘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大师,出家人要斩断凡根。”东方珏笑嘻嘻的说道。“我只是顺便助大师一臂之力罢了。”   “两位?”东泰一听了半天,终于找到机会来插话,说道,“不知刚才那黑衣人与两位有何.....”话未说完,他突然感到了一丝杀机,再一转头,一把剑如流星般,朝他刺了过来。 第143章 人空瘦   咔哒。   三日月睁开眼睛,在看清眼前的一切时,以为自己在做梦。   咔哒咔哒。   他在一个全部有钢铁构成的地方。大大小小的齿轮组成了墙壁,而三日月听到的那些声音,正是由这些齿轮发出来的。   这里是什么地方?三日月很是懵逼,他站起来,发现自己是在一条走廊上,他顺着走廊一路走去,由于周围都是一片银灰色,他看的有些头晕眼花。好不容易走出了走廊,一个人在他面前站着。   “主上?”三日月试探的唤道。   “哎呀,这都能被你看出来呀。”阮青芜很高兴的转过身,笑嘻嘻的看着他,“我等你好久了,怎么才醒过来?”   “我这是?”三日月呆了呆,说道。“在哪里?”   “当然是在我的王国里了。”阮青芜很是自然的说道,“怎么,你连我们的王国都忘记了?”   “...没有。”三日月无言。   “来,我给你看看我的王国。”阮青芜兴致勃勃的拉着他穿过大堂,来到了一处露台,“看——”她转过身,严肃的说道,“这就是朕为你打下的江山。”   “阮、青、芜——”三日月往外看了一眼,无边无际的机甲整整齐齐的排列在下方,数目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然后他就醒了。   一片冰冷。   诶?他不由得紧张起来,莫非我还在做梦吗?   “你没在做梦。”旁边响起了一个淡漠的声音。   三日月终于回过神来,后知后觉的发现了一个事实——   他被重重锁链锁着,关在了一处监狱里,而声音貌似是从一旁的房间里传出来的。   “你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他问道。   “我是谁?”旁边那个人笑了一声,说道,“你问了个很有意思的问题,老夫现在也不知道我是谁。至于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剑灵即使身在远方,若主人召唤也会瞬间出现,你是此地主人的刀灵,自然是被他召唤过来的。”   可是阮青芜绝对不会这么对他。三日月一惊,心中有了一个不好的预感,“他是谁?”   “你不知道?”旁边的声音很是讶然。“你以为他是谁?”   “阮青芜。”三日月说道。   “哈,你居然以为你的主人是她?”旁边的声音笑了一声,“那我知道你是谁了。”   “你又是谁?”三日月有点不满,他反问道。   “哈,我是谁.....”旁边的声音缓缓的说道,“你不用在意我是谁,能被关在这里的,都只有一个身份。”   “什么身份?”三日月问道。   “东皇的玩具。”那个声音回答道。   “玩具?”三日月愣住了。   “哈,”那个声音嗤笑一声,说道,“你没有想过,很多人都不会想过,在神的游戏之中,他们的玩具又会是什么,不是吗?”   “......”三日月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你说阮青芜,让我想起你了。”那个声音说道,“你在很久之前,就来到过这里。”   “我来过这里?”三日月惊讶的说道。   “哈,你不记得,”那个声音说道,“很多人从这里出去之后,都会失去在这里的记忆。”   “为什么?”三日月问道。   “因为他们向神明提出了愿望,自愿成为神明的棋子。”那个声音说道。“为了改变他们的命运。而他们不知道的是,改变命运的代价,就是丧失自己。所以你不记得,也不会想起,就算看到了画面,也不会有设身处地的感觉,换言之,在提出改变命运的那一刻,你便已经死了。”   “我,提出了愿望?”三日月愣了愣,“怎么会?”   “如果你没提出愿望,你无法从这里出去。”那个声音说道。“不过现在你回来了,说明他已经通过你找到了新的玩具,哎,不知道是幸或不幸。”   “那个人...我的主人....是谁?”三日月万分艰难的问道。   “别人叫他东皇太一。”那个声音淡漠的说道。   那一剑快的令人猝不及防。   就在东皇太一化名成的东泰一即将暴露自己身份来挡下这一剑的时候,这一剑却像开玩笑般,擦着他的脸颊飞了过去,刺穿了他身后另一名黑衣人的身体。   阮琴芴一身黑底红纹长袍,束发而冠,左手执剑,右手负在背后,天外一剑之威几乎毁去了半个花满楼,疾风烈烈,红色曼珠沙华在她的长袍上盛放,伴随着周围还未散尽的余火,衬得周围犹如血池地狱一般,她脸上笑容更是邪肆放纵,带着一股睥睨天下的狂狷。   “哎呀,手滑。”她将剑收回,指向东泰一,笑嘻嘻的说道,“没吓着你吧?”   “没有。”东泰一表情僵硬的笑笑,正要说什么的时候,却又听到阮琴芴来了句,“很好,那我接下来就来杀你吧。”话音刚落,绝云剑锋一转,险险擦过东泰一的脖颈。   “丫头?”阿缘皱眉,“你在干什么?”   “如你所见,”阮琴芴回答的理所当然,“杀人啊。”随即继续朝东泰一攻去,“他跑的跟个兔子似的,来帮个忙。”   “我劝你还是不要这么做。”东泰一身形连闪,躲避着绝云的剑锋,说道,“杀了我,对你没好处。”   “怎么没好处呢?”阮琴芴微微一笑,没拿剑的那只手一摊,“我高兴呀。”   这可真是有点过分了。   “丫头,莫要太过分了。”阿缘叹了口气,说道。   “丫头,剑锋往下一点,专攻他脚。”东方珏兴致勃勃的指点道。“对对对,左边一点,反手再来一下,好~不错不错~”   “你们.....”阿缘顿了顿,说道,“丫头,退后一步再挥剑。”   东方珏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   阿缘笑眯眯的回望过去。   然后两人像比着什么似的,争先恐后的给阮琴芴出着主意。   “你们有完没完?”阮琴芴停下来,没好气的说道。   “刚才那一招若是听我的,早就伤到那家伙的脸了。”阿缘不服道。   “若是再往下低几寸,岂不正好就到脖颈了?如此一击毙命,岂不正好?”东方珏不紧不慢的说道。   “呸。”阮琴芴把剑一收,也加入了争吵之中,“如果不是你们在旁边逼逼,小爷我早就干掉那家伙了。”   “阿弥陀佛,”阿缘双手合十,说道,“如此一来,徒儿你不用犯杀戒,多好。”   “善哉善哉,”东方珏装模作样的说道,“这么一看,女儿你不用脏了自己手,不错。”   “你们给我记着!”阮琴芴大怒,然而功力变幻,从黑雾之中蔓延出一阵蓝光,阮琴芴身上衣饰随之一变,一身黑底红纹的长袍变成了白色,下摆处绘着一丛丛的墨竹,手持折扇,长发只用一支簪子松松挽起,有一种说不出的潇洒风流,她睁开眼睛,语气也为之一变,“哎呀,舍弟顽劣,令各位见笑了。”她含着令人如沐春风的笑意赔罪道。看她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完全不见之前邪魅狂狷的影子,反而令人觉得好一个端方君子。   她看了看周围满目苍夷的景象,叹了口气,折扇一拂,便将余火灭尽,叹道,“他就是这么乱来,给诸位添麻烦了。”   “我们没什么麻烦,你还是去看一下那个人比较好。”阿缘笑嘻嘻地指了指瘫在地上的东泰一。   “此人是?”阮清梧打量了东泰一片刻,又将视线转了回来,说道,“是仇家?需要清梧出手吗?”   阿缘和东方珏的笑容都有些僵硬。   丫头这么讨厌这个人啊......   “姑娘,”东泰一咳了声,说道,“在下是东泰一,与姑娘素不相识,不知道其间可有什么误会?”   “原来是东兄,”阮清梧微微一笑,“倒也没什么误会,只是觉得东兄令人.....”她有些难堪的止住了话语,笑笑说道,“我想东兄是不会想听到的。”   噗。   东泰一自然不会问是什么词。若不是为了游戏,他此时早已盛怒之下将这一带化为灰烬了吧。   然而游戏还在继续。   于是他脸上挂着笑容说道,“如此,倒是某生的不好了。”   “若是轮回转生就能改善东兄在我心里的地位,”阮清梧温和有礼的说道,“倒也不必,某还希望能在天绝地灭之前还能再看到东兄一面。”   ......什么仇什么怨。   难道她已经知道那把刀被他关进去了?东泰一试探道,“为什么要再见一面?”   “反正都是轮回,正好让在下得以亲手送东兄上路一次。”阮清梧笑道。   “咳咳,丫头,”阿缘咳了一声,说道,“这位星象师是我们请来找人的。”   “哦?”阮清梧挑眉,“正好,在下也有一物丢失,不知东兄可否为在下解惑?”   “你要找的那东西,”东泰一说道,“正好与他们想要找的人在一处,俱在东海方向。”   “东海啊.....”阮清梧思索片刻,转头问东方珏,“你们要去吗?”   “自然是要去的。”彼此都十分清楚对方的身份,也对大家的目的都心照不宣,因此就算要质疑,也没什么好质疑的。   “哈。”阮清梧一展折扇,看了一眼差不多被毁了一半的花满楼,“那么我们这里还有个小问题,”她朝废墟努努嘴,说道,“不知这老板娘的损失由谁来赔?”   “阿弥陀佛,出家人两袖皆空。”阿缘率先说道。   “善哉善哉,读书人囊中羞涩。”东方珏摇头晃脑的说道。   “那就有劳东兄了。”阮清梧点了点头,对东泰一说道。   “等等,为什么是在下?”东泰一僵着一张脸说道。   “因为.....”阮清梧想了想,说道,“你看上去很有钱?”   在心中默念了十遍‘这是游戏这是游戏’之后,东泰一扯着嘴角笑道,“不过一座楼而已,在下出资重建便是。”   “好说好说。”阮清梧点点头,“那我们就先回客栈了,一夜醒来就在江都门口集合吧。”   “好。”东泰一应道。   于是一行人便各自散去。   “丫头,你为何成了现在这般模样?”东泰一一走,阿缘便问道。   “我是阮清梧,这便是我阮清梧的本相,何来变化?”阮清梧微微一笑,说道,“其他情况,我想老二已经咋咋呼呼的说出来了,我也不必多言,本相分化只是第一步,拖得时间越久,阮青芜想要回归便越难,而我们共享一个魂魄,就算分化出去,除非渡魂,否则也是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轮回。大师,若你在老二劝你杀了她时杀了我们,也许我们还可以入轮回,现在嘛.....”阮清梧说道,“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第144章 一怀愁绪   本来这时候,阿缘和东方珏都觉得自己应该配合一下,至少不要笑场。然而还没等他们反应,阮青芜就自己拆起自己台来。   “你骗人!”阮箐妩哭唧唧的说道,“你只是为了好玩而已!”说着,阮清梧的本相消失,又恢复了之前破衣烂衫的样子。“我不喜欢你们撒谎。”她哭着跑了出去。   时间太快,快的连阿缘和东方珏都来不及阻止她。   阮箐妩啊,难得是个好孩子,就是太容易泪奔了。   两人对视一眼,无奈,也只得追了上去。   不知道第二天过来找人却扑了个空的东泰一会怎么想?   然而眼下肯定是追阮青芜最为要紧。   顺着青芜离开的方向一路追去,两人很快便来到了一处道观。此时,道观上下一副警戒的模样,看到阿缘和东方珏走来,为首的两个小道士说道,“你们是谁?来干什么的?跟那疯子是一伙的吗?”   “她做了什么?”东方珏问道。   “她打伤了主持,往禁地走去了。”小道士说道。   “我等正是为了阻止她而来。”阿缘说道。   “两位可要小心。”这时,掌门明羲子走了出来,说道,“那人应该已经在禁地引动明火,过不了几个时辰,狼妖便会破印而出。”   “无妨。”东方珏看了看掌门,带着几分歉意说道,“抱歉,我们管教不力,给贵观带来了这样的劫难。如果可以的话,能否让我们出手相助?”   “阿弥陀佛,掌门伤势如何?”阿缘问道。   “她并未出手,老夫是为她身上的煞气所伤,”明羲子说道。“她身上煞气之深重,为老夫生平仅见,若与那狼妖相会,不知会发生什么后果。”   “......”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两人心下俱是一沉。   “劳烦掌门了,事不宜迟,我们便先行一步。”东方珏说道,“以防万一,还请掌门做好撤离的准备工作。”   “多谢。”明羲子点点头,给他们指明了方向之后便去组织起其他道士安排撤离事宜。   阿缘和东方珏便往禁地走去。   这里的狼妖叫做妖月玄帝,被囚于水底多年,此时眼见能重获自由,自然兴奋无比。越是临近禁地的地方,煞气和妖气便越是凝重。   “真脏。”一个人声远远地顺风传了过来,“如果没关这么多杂碎,也许还能多撑一时半刻。”   “有劳了。”   “滚你的,要不是你多事给那丫头点了明火,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耶,不要这么在意细节。”   “闭嘴!听你说话老子就来气!”   阿缘和东方珏来到的时候,便看到阮琴芴恢复了本相,手里拿着一个珠子,正在源源不断的吸收着从水底冒出来的煞气。   “丫头,发生了什么事?”阿缘问道。   “烦着呢!等等再跟我说话!”阮琴芴不耐烦的说道,“这狼崽子的命还真硬,吸了这么久也不见衰竭。没办法了,那只有最后一招了。”   “哎,你这又是何苦呢?”阮清梧的声音从她口中发了出来。   “你想怎么办?”阮琴芴懒得跟他废话,直截了当的问道。   “你旁边可是站着两个能人,有他们在,又何须你出手?”阮清梧懒洋洋的说道。   “可能因为老子现在比较想杀了你,”阮琴芴冷笑一声,说道,“然而杀不了,就只能拿它出气了。”   差不多了然了。   首先是阮箐妩一不小心泪奔冲进了这里,然后因为看不见,所以阮清梧点了火,接着妖月玄帝的封印被解除,然后便是阮琴芴骂咧咧的收拾烂摊子。   底下传来狼妖的咆哮声。   “吵什么吵,不知道你姑奶奶正烦着吗?”阮琴芴身具妖王印,那一吼用上了妖王之力,顿时把底下的狼妖吼没了声音。   煞气还是源源不绝的从水底冒出来,阮琴芴手上的珠子似乎已经吸到饱和,无法再吸取其他煞气,阮琴芴啧了一声,将珠子收了起来,拿出绝云,打算直接动手。   “你....”东方珏想到了什么,说道,“你将这些煞气都吸入了自己的身体,我的也.....?”   “怎么了?”阮琴芴顿了顿,很是冷静的回答道。   “你这是何苦?”东方珏心中不忍。   “何苦?”阮琴芴缓缓弯起嘴角,剑尖指地,她看着阿缘和东方珏,笑容疯狂而邪肆,又透着一种说不出的悲凉,“事到如今,你居然来问我是何苦?”她冷笑一声,“我陷于轮回之中,在无数轮回里不断的体会各种世态炎凉,人情冷暖的时候,你们在哪里?我放弃希望,一心求死,可是哪怕魂飞魄散,却依然只是换了一个轮回,这时候,你们又在哪里?事到如今,你居然来问我何苦?”   “丫头...”阿缘开口,却被阮琴芴止住了话语,“我知道,一切是我痴心妄想,是我妄图改变天命所付出的代价,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不用可怜我,我也不需要你们怜惜,”阮琴芴淡漠的说道,“只不过是牺牲而已,我,已经习惯了。”   她又举起剑,对准水下,“独立霜天......”剑招启动,之前吸收的所有煞气通过绝云尽数转为剑气,平地起了一阵狂风,阮琴芴身在狂风眼中,衣衫烈烈,全身笼罩着不祥红光。   “笑苍茫!”随着最后几个字说出,绝云挟着浩然剑气直冲水底。   “不好!”阿缘最先意识到危险,金光闪现,凝聚出一顶佛光罩护住自己和东方珏。   “她不是要杀了那只妖!”阿缘对东方珏说道。   “她是要放出里面所有妖。”东方珏长叹一声,“她的眼睛不是红的。”   “她是阮清梧?”阿缘迅速得出了结论。   “也许你我一直都为外表所欺,”东方珏凝重的说道,“也许阮清梧才是最危险的那个人。”   话音刚落,那一剑之下,水雾蒸腾,便连铁柱也被一劈两半,功力不够的小妖纷纷随之灰飞烟灭,然而这只是前奏。   在束缚着自己的铁链完全粉碎之下,妖月玄帝跳将出来,望月长啸,他一眼便看到了还未撤离的铁柱观道人,便朝他们扑去。   “不好,那群人还没走远!”阿缘说道。   “如今你我都自身难保,”东方珏铁青着脸,在这一剑的余威之中苦苦支撑。“要如何去救那些人?”   “丫头到现在还没上来。”阿缘看了看那眼深潭,说道。   “在担心别人之前,你我首先要将这一剑化去才行。”东方珏说道。   “你我二人本就是借来的身体,”阿缘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我这身体早在之前一次天地动荡之时便已死去,你这身体更是早无人息,有什么好留恋的?”   “因为我不知道我这一次死去之后,还有没有下一次渡魂的机会,”东方珏神色凝重的说道,“丫头吸走了我那边所有的煞气,没有煞气影响,命魂又在那边,我很难不受影响,然而若是能就此融合倒也罢,但是他现在肯定在那个神手里,我若死,魂魄就被他彻底拿捏在手里,到时候就麻烦了。”   “原来如此。”阿缘点了点头,掌中金光突然放大,斗战胜佛的力量显出了千万分之一,立刻荡平了这里所有残留的剑气,以及撂倒了正在对道人开杀的妖月玄帝。   阿缘瞬身出现在妖月玄帝上方,掌下现出一个卐字佛印,将妖月玄帝压制在地上动弹不得。   “为何不杀我?”妖月玄帝低低的咆哮道。   “因为丫头想救你,而我想知道她救你的理由。”阿缘坐在妖月玄帝的头顶上方,笑嘻嘻的说道。   “哼!”妖月玄帝趴在地上,“想救便救了,哪来那么多理由?”   “放肆,这话是你说得的?”阿缘哼了一声,加重力道,在此重压之下,妖月玄帝整只狼都被压得陷进去几寸,再也不敢嚣张。   另一边,深感自己被套话了的东方珏默默的给阿缘记了一笔之后,便抬脚下到水池之底查探情况。   一路降下,到处都是小妖的尸体,一力降十会,原先在这里的所有机关阵法全数被毁,东方珏顺着剑痕来到底部。   绝云失去光芒,黯淡的躺在一边,阮青芜脸色苍白的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阿芜。”东方珏叹了口气,俯下身去将阮青芜抱了起来,绝云闪过一道光,自动回到阮青芜身上,便不动了。   平时没注意,一抱之下,东方珏才发现怀里的人轻如鸿毛,煞气用尽,阮琴芴的本相随之散去,阮青芜便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安静的躺在东方珏的怀里。   “你这孩子,”东方珏抱着她,“什么事都闷在心里,总是不对别人说,我....实在没想到,在你轻描淡写的告诉我那一半魂魄去处的背后,竟然.....”他叹了口气,“傻姑娘。我怎值得你如此付出。”   “之前...”东方珏的声音有些哽咽,“我便常听你说,要为我找齐所有的魂魄,让我不必像这样永世漂泊无依.....”   “却不知,若你死了,我这寡亲缘情缘的命运,才是真正无解呵......” 第145章 百年离索   跟阮青芜相遇的时候,正是太子长琴最为艰难的时期。   “你是谁?”扑通一声掉进他怀里,挣扎了半天才冒出脑袋的小女孩看着他,问道。   他被那一下砸的有些眼冒金星,然而尚自强撑着说道,“没关系,从我身上下来。”   “你没事吧?”女孩看着他苍白的脸色,从他身上下来,关切的问道。   “与你无关。”他那时刚刚渡魂,魂魄还未与身体完全融合,正是动也动不了的时候。他并不想被人发现这一点,于是便冷淡的说道。   出乎他意料的是,哪怕受了他这样的冷言冷语,女孩却并没有离去,甚至还绕着他转了半晌。   “其实你是动不了吧。”她试探的问道。   “怎么可能。”惊讶于她的敏锐,长琴微微一顿,反驳道。   “如果你可以动的话,”女孩直白的说道,“想必之前早就把我扔下来而不是让我自己下来吧?”   “......”惊异于自己的窘迫甚至连一个小女孩都能轻易看透,长琴又羞又恼,然而又动不了。   “.....果然是动不了。”女孩坐在他旁边撑着脑袋看了半天,说道。   “你想羞辱我么?”长琴眯起眼睛,对女孩产生了杀意。   “怎么会,”女孩连连摆手,左右环顾了一周,说道,“你看这深山老林里,我也没别的人可以讲话呀。”   当时太子长琴尝遍人情冷暖,对人心感到失望,每逢渡魂之后,便会前往一处山洞,刻下自己的记忆。巧合的是,那会正是阮青芜第二次穿越时空,在之前的世界里遍尝了人心险恶的时候,要不是蒙大圣一路护持,保得心中一点赤诚不改,只怕早已黑化崩溃,再也无法信任任何人了。   就是在这样的境遇下,她与同样怀疑人生的太子长琴相遇了。   “你可以从这里走出去。”当时的长琴勉强接受了她的这个说法,仍然不想理她。   “出去做什么呀,”阮青芜坐在他身边,说道,“外面那么多人,我这么小,出去了也是被欺负的份。”   “哼,还算有自知之明。”长琴哼了一声,身上的疼痛如同万蚁噬咬,就跟她说说话,转移下注意力也好。   “已经被欺负过啦,”阮青芜丝毫不恼,说道,“要不是有人帮了我,我坟头草都老高了。”   “你倒是想得开。”长琴不禁说道。   “想不开也没办法啊,”阮青芜无奈的说道,“我这么小,好多事都不会,什么事都做不成,父母亲友又不在身边,能活下来就不错了。”   “小小年纪离家出走?”长琴哼了一声。   “不是呀,”阮青芜说道,“我总是会莫名其妙的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以前从没离开过谷里,这是第二次来到陌生的地方。”她很是苦恼的说道,“以前也没有发生过这种情况,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家。”   “你家在哪儿?”长琴问道。   “我家在万花谷。”阮青芜说道,“别想啦,你肯定找不到那个地方的。”   “呵,”长琴笑了一声,并不觉得他找不到。   “我说你们这些大人就是奇怪,”阮青芜托着腮,说道,“好好的实话不信,偏偏喜欢把谎话当真。”   “你还太小。”长琴说道。   “也许吧,”阮青芜点了点头,问道,“说了这么久,你叫什么名字?”   “......”长琴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识字吗?”他问道。   “认识的不多。”阮青芜说道。“我离开的时候刚开始学。”她很是丧气的说道,“你说会不会我一回去,就成了谷里最笨之人了。”   长琴本来想让她自己去看那个山洞,闻言只得放弃了这个念头,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阮青芜。”阮青芜回答。“娘说是河边的那个青芜的意思。”   那不就是苔藓么?谁会给自己孩子起这种名字啊。长琴在心里吐槽道。   “不过他说我这名字起的不错,好养活。”看出了长琴脸上的嫌弃,阮青芜说道。   “......”长琴顿了顿,微笑道,“我现在倒是相信何为同类相吸了。”   “哈哈哈,你是说他和我一样大吗?”阮青芜顿时领会了他的意思,笑道。她站起来,围着长琴走了几圈,“你还是动不了吗?”   长琴当然动不了,他闭着眼睛,懒得理会青芜   “啊,对了。”阮青芜绕着他又转了几圈,说道,“我在谷里也见过像你这样不能动之人,我想想啊....”她在长琴身上戳了几下。   天可怜见,长琴本就十分难受,被她一戳更是水深火热,他皱眉道,“再动我下试试?”   “别说话,我在找穴位。”阮青芜头都不抬的说道,“我只见过几次,还没完全记熟,要是按错了就不好了。”   所以放手!不要碰他!他只是想安安静静的渡完这个魂!长琴此时十分懊恼自己竟然搭理了这丫头,然而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阮青芜从小到大一直是一个行动派——这意味着她一般在说的时候就已经做了起来。   所以还没等长琴让她放手,她便已经开始按摩记忆中的穴位了。   可想而知....那感觉是何等酸爽。   长琴几度疼昏过去,然而却感到有一丝暖流从女孩按揉过的地方延伸出来,在他体内汇聚成溪流,加速融合。   难道真的有用?他心里狐疑着,阮青芜给他按过一遍之后,便揉着胳膊,决定睡一觉再继续。   长琴浑身疼痛消减了一部分,此时也全无说话的力气。然而——   决定了,明天就让她把自己搬到洞里去。长琴面无表情的想道。   他本来觉得,将青年体格的自己搬运到洞里是一件十分为难女孩的事,却没想到女孩直接弄出了几个会动的铁家伙,轻轻松松的把他搬到了洞里。   “这洞里好多字啊。”阮青芜感叹道。   “想认吗?我教你。”长琴反正也没事干,说道。   “想是想啦,”阮青芜却并不着急,“我再给你按一遍,等你好了再告诉我吧。”   在她坚持不懈的按揉穴位之下,长琴疼痛比以前更甚,然而恢复速度却快了很多,真可谓是痛并快乐着。   短短五天,除了实在无法忍受,而接受了阮青芜采来的一些野果之外,长琴靠着阮青芜的按摩,竟然硬生生挺了过来。   能动的时候,他简直想流泪,却由因为青芜在旁边硬生生忍住了。   “你在这里等着,”他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衣服,冷淡的说道,“我去去就来。”   “要梳子吗?”阮青芜十分体贴的说道。   长琴很想说不要,然而他还是默默的接了过去。   梳洗罢,他回到山洞,一眼便看到了正在发呆的阮青芜。   “还没走?”他语带嘲讽的说道。   “我无处可去啦。”阮青芜耸耸肩,说道。   “呵,”长琴说道,“你有亲人,还有朋友。”而他,一无所有。   “他们都不在这里,找不到的。”阮青芜摇摇头,“这里只剩下我一个啦。”她叹了口气,说道。   “你想知道我是谁吗?”长琴突然问道。   “想啊。”阮青芜点点头。   “你要知道,一旦知道我是谁,你就不能回头了。”长琴说道。   “好啊。”阮青芜又点点头。   “你到底明不明白这其中的意思?”她答应的太干脆,长琴又有些恼了。   “明白啊。”阮青芜说道。“能与你相遇,便是我们之缘,而这份因果,在我们相遇的时候,便结下了。”说完,她还装模作样的阿弥陀佛了一声。“佛祖说,我是一个注定漂泊之人,一切随缘,而缘聚缘散,便是我的因果。成也因缘,败也因缘。”   “我不需要你的怜悯。”长琴冷笑一声,说道。   “我没有怜悯你。”阮青芜说道,“我只是做我想做之事。”   “那就记住你说的话。”长琴说道,“过来,我教你认字。”   他便在那个山洞里,以自己的过往为教材,一点一点的教她认字,将自己过往的经历,细细地讲给她听。   阮青芜自幼早慧,太子长琴的情况,她要理解并接受,并非难事,短短几百年的经历,讲解起来,却花费不到数日。长琴讲的时候,阮青芜便坐在他怀里,静静的听。   很久没这么向其他人倾诉,长琴讲完之后,再回顾这些过往,却发现自己不再心绪难平,只是有些惘然罢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他问着怀里从头听到尾的女孩。   “你是不是觉得我也很可笑?女孩反问道。   从未听到这样的答案,长琴一时愣住了。   “大圣说,筋斗翻得多了,谁没栽过几个跟头呢。”女孩老成的说道,“只不过你栽的要比别人多那么一点点而已,然而就算如此,你也比那些没栽跟头,束手束脚的人要走得远。”   “这说的什么话,”长琴笑了一声,一口郁气也随之呼了出来,“谁教你的。”   “话糙理不糙嘛。”女孩说道,“而且我觉得也挺有意思的,他一个筋斗能翻十万八千里呢,栽个百八十个跟头,别人也追不上他,除非他想不开一脑门撞地上去,可见是专门说来安慰我的。”   “然后你就用这个来安慰我了?”长琴笑道。   “我年纪小,知道的也不多嘛。”女孩难得红了脸,不好意思的说道。   “这样倒也没什么关系。”长琴说道。“还有什么不知道的,我慢慢教你便是。”   太子长琴最终还是接受了这个女孩跟在他身边。两人之间亦师亦友,年深日久,长琴几番渡魂,阮青芜亦是跟在身边,不离不弃,由此这般,太子长琴虽未明言,而心里早已将青芜视为亲女,然而青芜受体质所限,在几次穿越时空之后,时运不济,未能回到长琴所在时空,两人就此失散。   长琴自是知晓青芜体质,本以为此生再也无法相见,只当两人已经阴阳两隔,却没想到在又百年后,当他化身为欧阳少恭之时,再度收到了阮青芜的消息。 第146章 莫   一百年足以改变很多事情。   以为再也不会见到青芜的太子长琴在绝望之下,成为了欧阳少恭。   然而无论他如何找寻,却怎么也找不到焚寂的踪影,乌蒙灵谷更是毫无人烟,寄托了他那一半魂魄的焚寂便好像从人间蒸发一般,连女娲都不知道它去哪了。倒是人间突然多了一个缺失命魂的少年,与七凶剑之一的剑灵融合才挽回一命。   然而那把剑也不是焚寂。   无奈之下,欧阳少恭打起了玉横的主意,也就在这时,他收到了一封青芜的来信。   信中以十分平淡的口吻,写了他一直以来苦苦找寻的另一半魂魄的下落,却未提及自己身在何处。   少恭思量片刻,发觉即使千年大愿实现之期近在眼前,然而他却更在意青芜现况,于是他并未在照青芜信中所说,在第一时间取回魂魄,而是顺着信中的蛛丝马迹,设法找寻青芜下落,也正因为如此,当他找寻无果,准备先取回魂魄之后,发现那魂魄已被他人窃取,而他亦受了重伤,不得不仓促渡魂,渡到了一个新死的少爷身上,成了东方珏。   却没想到,再度相见,已是这般情形,亦是从未想过,为了那一半魂魄,青芜竟是付出了如此代价.....   傻姑娘啊.....太子长琴之所以想求得完整魂魄,所为也不过是反抗这寡亲缘情缘之命罢了,你已是长琴除了父上之外唯一的亲人,若你也不在了,长琴就算魂魄完整,又有何意义?   哈哈.....东方珏抱着失去意识的阮青芜,心中一时悲苦难言。   你用那另一半魂魄唤回了我。   如今,我又要如何,才能唤你回来?   “长琴。”猝不及防,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呼唤。   “有时候,我们所见的并不是事实,或者,不是事实的全部。”在牢狱中,三日月听着隔壁的声音缓缓说道。   “比如?”三日月冷静的问道。   “比如他们以为的开始只不过是结束,而他们所见的结束,才是另一个开始。”那个声音说道。   “什么?”三日月不可置信的问道。   “多说无益,你自己看。”那个声音说完,悬挂在牢狱壁上的水镜便发出光芒,其中显出一幕幕影像来。   “这是——我?”三日月看清里面之人的时候,不禁吃惊的说道。   浑身的血脉几乎都要冰冷,在他又看到那个石墓的时候。   “我.......”三日月震惊的看着画面里的自己,“是什么时候?”   “也许你记得,也许你忘了。”那个声音说道,“这面镜子会将你从这里离开后的一言一行全都记录下来,而你现在看的只是你遗失的部分罢了。   一身深蓝色的狩衣在幽暗的石墓之中深幽如夜,弯月般的刀刃上闪着寒光,眼中的纹样仿佛也沾上了鲜红的血,三日月看到他自己这副暗堕一般的模样,吃惊的说不出话来。   黑化的付丧神轻盈的在石墓之中走着,黑暗对他的视力没有任何阻碍——本来也并没有任何阻碍,只不过他在下意识的模仿着人类而已。   舍弃了‘我是人类’这个想法之后,付丧神的神力格外膨胀,杀戮的神力敏锐而又凌厉,他如猎豹一般,在石墓之中轻盈的追踪着自己的目标。   浓重的杀意即使隔着水镜也能散发出来,三日月看着这仿佛杀神一般的自己,既熟悉而又陌生。   到底是谁能够勾起自己这么浓的杀意呢?当三日月看到被自己追击的人时,顿时了然。   那是离渊,几度差点将阮青芜害死的罪魁祸首。   法术对仅以神力维持身体的付丧神来说近乎没用,离渊在石墓中一路奔逃,直到逃无可逃。   “结束了。”黑化的付丧神挑起一抹冷酷而又美丽的笑容,虚幻犹如月光一般,“请您死在这里吧,数度将主上逼入死地之人啊.....”   刀气纵横,瞬间织就一张大网,将离渊笼罩于其中。   “杀了我,你会后悔的,”离渊无计可施,说道,“杀了我之后,她就不能回头,只能跟那位对上了,你杀了我,她就会死!”   “然而我不杀你,你也会杀她。”三日月歪着脑袋,那模样甚至有点可爱,他带着那样天真而又冷酷的笑容说道,“你杀了她那么多次,为什么我就不能杀你呢?”   不等离渊再说什么,无数刀气瞬间穿透了他的身体,瞬间了结了他所有的生机。   一个通体漆黑的印从离渊的身体之中冒了出来,在空中飘了一会,眼见要往三日月身上飘去的时候,阮青芜推开了三日月,那漆黑的印被另一个黑影拿走了。   “你在做什么?”阮青芜咳出一口血,说道。   “我.....”三日月失神的看着阮青芜的血,竟然有种将其舔食入腹的冲动。然而手怎么会有些粘腻的感觉呢?他视线下移——   他看到自己手上一直握着的刀,此刻正刺在阮青芜的身上,而他的手上,此刻正满是阮青芜的血。   ——   ——啊。   ——我。   我做了什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三日月颤抖的松开了手,捂住脸,踉踉跄跄的后退,“我.....”   阮青芜又吐出一口血,她将刀□□,说道,“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只是——”她身上背着一把有所残损的剑,受到血气感染,那把剑上正在逐渐冒出红色的气息。   “我.......”然而此时的三日月,已经听不进任何人的话了。   我居然伤害了她。   我居然刺了她。   我杀了她。   对,是我将她杀死的。   我明明——   只是想保护她而已啊。   付丧神心中发出了无声的悲鸣。源源不绝的鬼气受到吸引,将他笼罩起来,甚至又要攻击青芜,然而被另一把剑斩断了。   “你还在等什么,鬼王印已经被人夺走了。”慕容云溪对她说道,“再不去,你是要让我们的牺牲白费吗?”   “是,走吧。”阮青芜无奈之下,只得草草处理了一下伤势,便跟慕容云溪前去追踪另一个自己。   “我竟然.....”在水镜前观看的三日月如遭雷击,颤抖的看着自己双手,“我竟然....做下了那等事吗.......”   我竟然伤害了她。   三日月想到之前见到阮青芜时,她身上衣衫上的破洞。   这么说,那些地方原本都是.....一个个的伤痕吗?   他的姑娘,一直都是如此伤痕累累吗?   我,都做了些什么......   “不知者无罪。”那个声音反过来安慰他道,“继续看下去吧,反正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你再怎么懊悔,也无法改变。”   无视了观看者的心情,水镜里的景象继续播放着。   “哦?追过来了?”神秘人凌空而立,语带轻佻的说道,“看来你又一次做出了选择,再一次将他丢弃掉了。”   “事有轻重缓急,”阮青芜之前给伤口止了血,“因为一个人,而让无数个我的努力白费,这种事也许你可以,而我做不到。”   “呵,”神秘人轻轻一笑,说道,“那你也应该知道,激怒我是什么下场。”   “呵,我知道,跟把我自己惹毛的感觉差不多。”阮青芜面无表情的吐槽了一句,便跟慕容云溪一起提剑而上。两大凶剑联手,神秘人终于落败,坠入石墓之渊,不知生死。   “结束了。”阮青芜降落在地上,手里拿着那枚漆黑的印章,又咳出一口血,说道。   “你的伤很严重。”慕容云溪对她说道。   “我知道,”阮青芜点了点头,“时不我待,我不能停下。”   “......”慕容云溪顿了顿,说道,“你.....”   “我没事。”阮青芜说道。白光泛起,一枚纯白的印章浮现在她手中,“那些机关马上就会重新启动,你还是速速离去为妙,如果想待在这里,我也不会拦你。只不过我要跟你说,觊觎着人界的坏人还有不少,你可有想过,当你在这石墓里矫情的时候,你的亲友都会因为你的缺席而死亡?”   “什么?”慕容云溪震惊道。   “我不能告诉你他的名字。”阮青芜将两枚印章合在一起,又在上面使了个法术,说道,“我只能给你忠告,听与不听便是你的事了。”   “我走了,你好自为之。”慕容云溪脸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随即化光离去。   “咳咳咳....”将新的印章收入体内,之前被三日月造成的伤口又开始流血,血气惹的阮青芜背后之剑不断的放出煞气,加之她伤势沉重,便采用饮鸩止渴的方法,引煞气于己身,支撑着自己来到三日月本该在的地方。   然而三日月不在那里。   “我走了.....”那之后的记忆,三日月还是记得的,“我跳入了那个法阵......天啊,我做了什么?”   “哈,很多人问过这个问题。”那个声音说道。“然而有什么用呢?伤害已成事实,她终将毁于因缘。”   “你是谁?”三日月问道。   “哈哈,我是谁?”那个声音笑了一阵,说道,“你还没看出来吗?我和你一样,是被神囚禁在此处的玩具,也是一个因为自己的愚妄,从而向那个神许下愿望的蠢货罢了。” 第147章 歿   待阿缘和东方珏收伏了狼妖,跟铁柱观调停妥当之后,阮青芜还是没醒。   “你面色有异,可是那丫头对你说了什么?”阿缘对东方珏说道。   东方珏抱着青芜,一脸沉思,“她没跟我说什么。”   “真的?”阿缘狐疑的说道。   “也许她对我说了什么,”东方珏说道,“然而我并不是很想听。”   “我想听,速速说来。”阿缘说道。   “她说,有个神明在背后操纵这一切,他想玩游戏。”东方珏说道,“然后她又说,让我们放任她去送死。”   “这不可能。”阿缘断然道。   “是不可能。”东方珏说道,“所以我说了,她除了叫我那一声之外,其他我不是很想听。”   “你好歹还听到了。”阿缘酸溜溜的说道,“老孙还什么都没听见呢。”   “哈,”东方珏笑了一声,“一开始见到她的时候,我还在想是谁教给她这样的粗鄙之言,如今见到,果然与想象无异。”   “俺不跟你们这些书生计较。”阿缘毫不在意的说道,“老孙向来便是如此,有什么说什么,哪像你们搞那劳什子弯弯绕绕,有话直说便是,哪来那么多麻烦?”   “哈,看来那阮琴芴倒是与你一脉相传。”东方珏嘲讽道。   “那阮清梧也跟你一样不逞多让。”阿缘反唇相讥道。   “呵。”   “哼。”两人哼了一声,各自无言。   夜深人静,在阮青芜搞出来那样的动荡之后,更是一片寂静,连鸟兽都纷纷屏息。山高月小,一片清辉洒在林间小路上,清静柔和,令人几乎要把之前的血池炼狱遗忘在脑后。   “不知道那些小道士看到了那一地尸体之后会怎么想。”东方珏说道。   “善恶皆有果报,”阿缘哼了一声,“那些小妖平日作恶多端,在水下也不思悔改,如今落得被一剑斩了的下场,也是罪有应得。”   “你倒是想得开。”东方珏睨了他一眼,“那丫头刚见我时,便一口因果缘分,如今总算知道出处。”   “我倒是后悔这样教了她,不然她也不会去多管闲事。”阿缘瞟了他一眼,叹道。   “不不不,”东方珏说道,“你错估了她的性格,就算你没教给她这样的道理,她依然不会对那时的我见死不救。”   “然后便发展到这样的事态么?”阿缘幽幽的说道。   “若不是那丫头如此大闹轮回,我们不会有这等和谐对话的机会。”东方珏叹道,“要不是她来的及时,只怕我便要做出些无可弥补的错事了。”   “她为你牺牲良多,”阿缘突然说道,“若你放弃,我会第一个把你揍一顿。”   “这一点不用你说,”东方珏幽幽的说道,“长琴除了执着之外,也无其他优点可言。”   “然而我却实在想不出来,”他叹了口气,说道,“到底是怎样绝望的困境,才会让丫头竟然抱着一颗求死之心.....”   阿缘默然。   他们都是在青芜幼时,给予其支持和照顾之人,因此,要说青芜的秉性,除了青芜的父母之外,唯有他二人最为清楚了。   在遇见他们之前,阮青芜从未离谷,心思纯善,单纯率真,为人赤诚,加上她又天生早慧,很少有人会讨厌这样聪明可爱的萝莉。   阿缘教给她无论再多艰难的困境之中,依然保持初心。东方珏则给她展示了世上各种各样的黑暗,以及形形色.色的人心。   阿缘告诉她缘聚缘散,不必执着。东方珏则告诉她,若不执着,只会痛失所有。   她在两种截然不同的想法之中茂然生长,逐渐长成了一名现在这样可以独当一面的女性。   所以当阮琴芴站在铁柱观的水池旁边,一脸悲凄的身影才会刻在他们脑海,久久不能忘怀。   “我之前所在的时空无法与她的相连,自身难保,她身上遭遇了什么事,我也无从得知。”东方珏看向阿缘。   “.......”阿缘沉默。   “你知道什么?”东方珏问道。   “我也算不出她的遭遇,只不过我被未来的她所托,要带给那个小子一段话,一个真相。”阿缘说道。   “什么真相?”东方珏问道。   “那段记忆在我真身里,”阿缘耸耸肩,说道,“现在我跟你一样一概不知。”   “你打算就这么封存?”东方珏问道。   “我已与她约好,不到最后时刻,不会显出真身。”阿缘说道。   “那现在,我们又要怎么办?”东方珏叹道。   “她的我虽然算不出来,但是你的我也许可以。”阿缘说道,“据我推算,你的在此地东方某处有一段因果。”   “哦?”东方珏看了看他指的那个地方,见那里鬼气浓重,说道,“你认真的?”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阿缘一脸真诚的看着他,说道。   水镜因为播放完毕,重新回归到一片混沌的状态。   “你许过什么愿望?”三日月问道。   “在这里的人还能有什么愿望,”那个声音苦笑道,“除了改变天命,还能有什么愿望?”   “那你为什么还会留有记忆?”三日月说道。   “......”那个声音说道,“因为我违背了那个神的游戏规则。”   “你做了什么事?”三日月问道。   “我将我的愿望传达给了第二个人,同时将我的内丹和身体也给了她,那个神便生气了,将我的魂魄抓来这里,”那个声音说道,“让我在在这里体会着失去身体,又不能死的感觉。”   “原来是你。”三日月想起了这个声音的身份,“你便是他!”   “是我。”那个声音疲惫的说道,“我很抱歉。”   “将当初神志不清的我诱入那个阵法之中,是你蓄谋已久的吧。”三日月冷静下来说道,“你早已安排好一切,给她妖王印,又谋害鬼王,令鬼王追杀主上,接着将他们全数诱导入墓,然而你的根本目的却是我,甚至也不是我,只是一个能让主上答应你实现你的愿望的契机罢了。”他眯起眼睛说道,“抱歉,我现在突然不同情你了。”   “我也没想过要你的同情。”那个声音说道,“一切都是我自讨苦吃,不过我天狐一族还是延续了下来,并且我也不用受失忆之苦,哪怕魂飞魄散也是值得的。”   “......”三日月靠在墙上,说道,“你的女儿下场如何,你知道吗?”   “知道啊,这是她的选择。”那个声音平静的说道,“我也拦不住。”   “所以你正好迁怒于离渊,嫁祸给主上,自己借机以苦主隐退至幕后,在石墓里守株待兔......”三日月冷笑一声。   “无论你怎么说,老夫的毕生之愿还是达成了。”那个声音说道。   “不,”三日月说道,“你知道后来发生什么了吗?”   “什么?”那个声音问道。   “后来你的族群渐渐退隐至山林,子孙凋敝,传到我所在的那个时代,已经只剩下一只狐狸,而且还是跟人类的混血。”三日月说道。   “什么!”那个声音惊怒道。   “主上确实完成了对你的承诺,令天狐一族不至于被屠戮灭族,然而,它们的覆灭,却依旧是不可更改的天命。”三日月冷嘲道,“即使没毁于自己族人之手,却也消散在了时间之中。”   “你说的对。”那个声音沉默了很久,说道,“没有什么能敌得过时间,是老夫魔障了。”   “可是你依旧做了很多错事,”三日月叹了口气,说道,“我也一样。”一想到之前对她的态度,三日月就忍不住想狠狠揍翻过去的自己。   “老夫的意识即将消散。”那个声音说道,“这个意识消散之后,保护老夫身体的阵法便会失效,他们应该知道怎么做才能救阮青芜。临行之前,老夫再给你看一段记忆,就当赔罪了,希望能对你有所用处。”   “多谢。”三日月点了点头。   水镜中的云雾再次消散,缓缓露出一个场景。   受了九阳真火一击的阮青芜在绝云和妖王印的加持下,抵抗着真火的侵蚀。   正说着,从阿缘指的那个方向突然传来一阵波动。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往那边赶去。   “你之前是真的知道那边有古怪,还是来诓我的?”一边走,东方珏问道。   “.....啊哈哈哈。”阿缘尴尬的笑了笑。   东方珏笑容不改,在心里又给他记上了一笔。   顺着这个方向,两人很快来到了一处废弃的山庄。   “这里是.....?”东方珏停了下来,仔细辨认着山庄的门牌,“自闲山庄?”   “阿弥陀佛。”阿缘看了看山庄里游荡的鬼魂,不禁念了句佛号,“实在是惨惨惨。”   “哼,”东方珏瞟了他一眼,“正好,这里有个和尚,倒是不怕见鬼了。”他笑的很是狰狞。   “哎,”阿缘叹了口气,“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禁逗,一点都不好玩。”   “你管我。”东方珏挑眉,忽然感到心口一疼,险些抱不住青芜。   “怎么了?”阿缘连忙接过了青芜问道。   “我.....”东方珏脸色苍白,浑身冒着冷汗,“我的另一半魂魄....在此处。”   话音刚落,他便倒了下去,失去了生机。 第148章 默   三日月看着若伯留给他的最后记忆。   水镜只会记录下跟一个人有关的所有内容,这段记忆显然是作为若伯愿望的后续,才被捕捉到了。   那是三日月在小树林里睁开眼睛之前,所发生的事。   东皇太一强势降临人间,大肆寻找龙魂之人,一时间,好不容易摆脱了鬼祸的人间,再次生灵涂炭。然而所谓龙魂之人却依然没有找到。   三日月知道东皇太一在找谁。   他在找阮青芜。   寻找龙魂之人只是一个幌子,龙巫宫在这么多年下来,踪迹已是渺渺,荒龙更是无处寻踪,就算找到了龙魂之人,那些往事早已被世界淡忘,处置了也没什么意义。   东皇太一只是出于好玩,所以给自己的行为想了这么个名目罢了。   他只是为了逼出阮青芜而已。阮青芜拥有阴阳重瞳,轻易便可以看透人的魂魄,妖的原型,所以同是找龙魂之人,阮青芜的速度肯定是最快的。   阮青芜自然也知道这一点。正巧,那龙魂之人她还认识,因此也不急着去找,利用绝云与妖王之力将自己身上的九阳真火驱除之后,养了一段时日的伤,给某人发了一封信之后,便离开前往石墓,找寻之前放在若伯身体里的魂魄,确认魂魄存在是否完好。   在石墓里,她遇到了意外的人。   “师父。”生着一双鬼眼,早年被人当做鬼童敬而远之的少年如今已经成长为青年,领着江南狐族,和剩下不多的鬼族战力,躲进了东皇太一无法染指的石墓之中,静待反抗的时机。   “珞?”青芜讶然道。“你怎....”   “我那个可怜悲惨的父亲死了,这些鬼无处可去,便来找我,”珞指了指自己的手下,笑道,“我看他们可怜,便收留了。然后那个任性的神明到处杀人,我想着来躲一阵子,正好碰上了那边的姑娘,就跟他们一起过来了。”   “原来如此。”阮青芜点点头,“不过石墓凶险,无事不可到处乱走。”   “放心,你安置在墓前的那些机关还伤不到我。”珞说道,“师父,你受了伤?”   “一点小伤。”阮青芜说道,“我在这石墓之中放了一样东西,过不了多剧便会有人来拿,他身上有我信物,到时候希望你们不要为难。”   “嗯,我知道了。是师父认识的人吗?”珞随口问道。   “是你师祖。”阮青芜眨眨眼睛,轻描淡写的抛下一句话。   “噗——”珞一时不察,吓了一大跳,“你说什么?我师祖?”   “啊....”阮青芜仔细想了想,一脸严肃的说道,“是小师祖。”   “......”珞顿时面如死灰,“师父,麻烦你告诉我,我有多少师父?”   “九个。”阮青芜安慰道,“九这个数字多好啊,是吧,九啊,天之极啊,对不对。”   “你怎么不说九龙戏珠呢!”珞吐槽道。   “因为我不想被痛揍啊。”阮青芜拍了拍他的肩膀,嘱咐道,“到时候多卖点萌,有你的好处,不过,”阮青芜犹豫了一下,说道,“若是有人来者不善,不要手下留情。”   “有人可能伪装师祖?”珞敏锐的抓住了关键。   “我只是担心,如果能平安无事最好。”阮青芜心事重重,“这里应该是他的手伸不到的地方,如果你不放他进来的话。”   “师父,我要如何确认师祖的身份?”珞说道。   “我在门口放了一个装置,上面需要有我亲手雕刻的玉佩才能开启,”阮青芜说道,“若是想以蛮力毁之,便会爆炸,那个神高傲而又自我,想必不会屑于仿造他人手艺。不过事有万一,到时还要看你的判断。”   “那你要去哪里?”珞问道,“师父,我一直没问,你的伤是怎么弄的,也是被他打的?”   “只不过挨到了一点。”阮青芜不欲多言,“我没事,你们保护好自己。”   “师父!”珞着急了,说道,“妖王印明明在你身上,你何苦总是逃窜?”   “妖王毕竟只是仙之末籍,”阮青芜说道,“东皇太一何等人物,与之硬碰硬实为不智。”   “师父有什么办法吗?”珞问道。   “......”阮青芜说道,“我是他的玩具,等他玩腻了,自然就离开了。”   “所以你还要送上门去给他玩吗?”珞拉住她,气的双眼通红,“我不准,你当初是怎么教我的?现在你又是什么样子?”   “我是什么样子我最清楚。”阮青芜疲惫的闭了闭眼睛,“我的时间不多了,这个计划已经到了最后一步,不容有失。”   “师父有计划?”珞愕然道。   “不能对你透露太多,”阮青芜说道,“安心吧,等我完成,一切都会好了。”   画面一转,三日月看到遍体鳞伤的珞手持双剑,在东皇太一的手下苦苦支撑。   “这可不是我理想中师祖的样子啊。”他咬牙,石墓与他功力有加成作用,正当他要使出同归于尽之招时,突然一道金色凤凰之焰闪过,珞从原地消失了。   “哼,”东皇太一看着已经关闭的石墓,冷笑一声,“不过是个不听话的玩具而已,你说是不是?”他对着手里一股透明的魂魄说道,“你的身体,我动不了,没关系,我会随手扔到不起眼的地方去的,至于你么,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   画面到此为止,水镜重归一片混沌。   若伯不在,牢狱里的寂静令三日月仿佛身在深海,沉重而又窒息。   要是有点声音就好了。如此想着,水镜之中又出现了之前在石墓里的一幕。他不得不一遍遍的看着自己刺伤青芜的那一幕,然而如果他不想看,便是一片令人无法忍受的寂静。   正如那声音所说的,关在这里,是世上最可怕的折磨。   而他现在总算知道了原因。   自闲山庄。   阿缘抱着阮青芜,金色的佛力震荡开来,将山庄里徘徊不去的鬼魂们尽数超度。   然后阿缘没有遇到任何阻碍的来到了山庄的最深处。   在冰窖中躺着一个青年,似是听到了阿缘的脚步声,他缓缓睁开眼睛。   “你来了。”他含笑道。   历经千年,太子长琴的魂魄终于合二为一,再度完整了。 第149章 墓   自闲山庄。   在全无煞气影响之下,东方珏的魂魄融合的十分顺利,再睁眼时,便成为了太子长琴。   “恢复的如何?”阿缘问道。   “这还要感谢那个神了。”长琴轻笑一声,说道。“要不是他将这具身体的魂魄抽的如此干净,我也没法这么成功的融合。”   “这是千年妖狐的身体,”阿缘说道,“差一步成仙,这时间够你重练魂魄,再入轮回。”   “不用了。”没想到太子长琴拒绝了他的建议,说道,“千年时间,我已活够了,这一世之后,世上再无太子长琴此人。”   “那丫头怎么办?”阿缘说道,“你知道,接受了妖王印之后,她已是不死之身。”   “.....”长琴沉默。   “而且我自身受限,无法经常下界,”阿缘说道,“你也感受过这千年寡亲缘情缘的感受,便忍心让丫头步你后尘吗?”   “我不忍心,”长琴反问道,“那又如何?”他看了看依旧没醒的青芜,说道,“如今,我又要以何种面目,去面对她?”   “.......”   “我觉得,”阿缘表情很奇怪的说道,“现在的当务之急,应该是如何令丫头醒来吧?”   “????”长琴看向青芜,顿时脸色大变,他急急的往前走了几步,使了个术法,覆在阮青芜身上,阻止她的魂魄散逸,“怎会如此?”   “刚刚那一招她不要命的放出了所有的煞气,”阿缘说道,“现在她体内力量失衡,魂魄分裂,自然就开始散逸了。若是再没有什么措施的话,恐怕你也不用再担心面目问题了。”   长琴皱眉,片刻之后,他做下了决断。   “你又想到了什么馊主意?”阿缘问道。   “......”长琴并未介意他的话,而是说道,“也许玉横....”   “你要对她用那等邪物?”阿缘不悦,“认真的?”   “世上之物并无正邪之分,”长琴说道,“区别只是在于用途而已,玉横能吸取魂魄,正好能将她的魂魄吸出,然后重新融合为一体,再放回去便是。”   “如此可行?”阿缘犹疑道。   “总比什么都不做强。”长琴说道。   “......”阿缘思索了一会,“要去哪里?”   “始皇陵,”长琴说道,“我便是在那里发现此物,想必在那里作法,必万无一失。”   “走吧。”阿缘点了点头,说道。   然后他们便离开了自闲山庄,正待启程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两位请留步~”   东泰一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打了个哈哈,说道,“两位可是让小弟好找....咦,这位是?”   “我是东方珏的远方表亲,”长琴笑道,“叫我欧阳即可。”   “是嘛,”东泰一挠了挠后脑勺,说道,“幸会幸会,不知东方兄?”   “他有事外出远游了。”长琴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撒谎道。   “是嘛,”东泰一点点头,“那之前去东海一事?”   “便由我为他代劳。”长琴说道。   “原来如此,”东泰一点点头,“我半夜醒来,想起有一事未与两位说明,然而却到处找不到两位的人影,只好看着星辰一路走了过来,还好未与两位失散,这位姑娘?”   “她身染重病,”长琴说道,“我等在前往东海之前,要先去一趟秦始皇陵为她治病。东兄若不想废这番功夫,可在此等待,我等事情一了之后,便会前来寻找东兄。”   “无妨。”东泰一连忙说道,“既然姑娘有难,我等理应相助。两位如果要将我排斥在外,可太不厚道了。”   “既如此,”长琴微微一笑,“那便来吧。”   说着,一行人便往秦始皇陵而去。   秦始皇陵地处骊山,距离这里有很长一段路程,一行人使出了缩地成寸之术,转瞬即至。   在来到入口的时候,只见墓室门口前石块散落,仿佛已经被人先行光临一般。   “哎呀,这下不好了。”长琴见状,语气略带焦急的说道,“要重塑玉横,必须借助墓内的明月珠,若是被盗墓贼摸去,可就糟糕了。”   “那我们便速速进入吧。”阿缘点了点头,便拉着东泰一迅速的走进了墓室。   进入了石砖的墓室之后,前面便是一块光滑的墙壁两侧分别有几块石板按照一定顺序排列。   长琴和阿缘见状,停下脚步。   “两位为何停步?”东泰一不明就里,索性往前一迈。   顿时,一枚冷箭擦着他的脖子飞了过去。   “......”东泰一第一反应是被偷袭。   然而阿缘和长琴两人都站在他身后,冷箭却是从前面飞来的,两人再怎么样,也跟这冷箭没关系。   “啊,缘兄,我有个想法。”长琴思索一会,说道。   “什么?”阿缘问道。   “这地方,该不会是被丫头改善过了的吧?”长琴说道。   “原来如此。”阿缘恍然大悟,“那这样就说得过去了。”   “什么?”东泰一问道。   “丫头擅长机关之术,”长琴解释道,“尤其是这种大型陵寝里的机关布阵。也许这里面被她改造过,我们还要进去吗?”   “这里构造复杂,如果用武力,恐怕会造成一些无法想象的后果。”阿缘又说道。   “那我们要怎么办?”东泰一说道。   “两边的石板可能是谜题,”阿缘说道,“然而要进去的话就必须躲避机关....看来我们应该一个人去操作,一个人去思考。欧阳要抱着丫头,恐怕不方便,那么接下来的人选便是你我了。不知兄台可有方法解开这石板之谜?”   “东某愚钝。”东泰一苦笑一声,说道,“只好做这个操作之人了。还请两位手下留情,给东某一条生路。”说着,便一脚踩了进去。   一排冷箭朝他疾射而来,他一个下腰,躲过了这一遭,再往旁边一迈,脚下突然一空,东泰一大惊,连忙提气纵身,硬生生从边缘借力,跳将起来,这时候,头上的天花板突然落下,一股绿色的气体喷泄而出。   东泰一慌忙掩住口鼻,身体往后飘去,然而气体蔓延速度不慢,瞬间便已经腐蚀了他衣袖上的一个角。与此同时,东泰一也终于来到了一边墙上。   “东兄,左下右三的石板,朝里按试试!”阿缘说道。   东泰一来不及思考,便连忙按了下去,天花板和脚下的空洞收了回去,一半的机关关闭了。   “多谢大师。”东泰一松了口气,说道。“只是那边的石板,却要怎么处理?”   另一边的石板看上去既可推卸,也可按下去,如此一来,若是按错,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这倒是把我也难住了。”长琴说道,“不然东兄姑且一试原来之法如何?”   “若是不行.....”东泰一沉吟道。   “若是不行,大可到另一边躲避。”长琴说道。   “好吧。”东泰一看向另一块石板。   该石板被设计成八卦模样,每一块均可上下左右移动,也可按下,正中有一对阴阳鱼,缓慢的旋转着。   “看来这分别对应着‘开、休、生、伤、杜、景、死、惊’八门,”长琴缓缓说道,“我们这是入坟墓求墓中之财,便不能往生门而去,须得从死而生,所以......恐怕要麻烦阁下,走一趟死门了。”   “真是这样就好了。”东泰一苦笑一声,“怎么走?”   “死门属土,居坤宫伏吟,居艮宫反吟,居巽宫入墓,”长琴说道,“如此,巽为东南,阁下不如从此着手,先按下巽的石板。”   东泰一深吸一口气,走入到另一半之中,就在他踏上的同时,天花板开,一块巨石从上方落下,东泰一刚想躲避,脚下又是一空,他无处可躲,只好运使神力,将巨石接住,往洞里一扔,闪身来到石板前,按下了那块石板,结果就在按下的同时,另一侧的墙壁突然打开,一排箭冲着他射了过去,东泰一再度运使神力,将箭矢转至一边。   “兄台,这是怎么回事?”他有点火大,质问道。   “哎,我们一开始过于注重石板了。”长琴想了想,说道,“我们忽视了那个阴阳鱼。刚刚你按下石板的时候,那个阴阳鱼有所变化,也许是按下的时机不对。”   东泰一闻言,觉得言之有理,然而此时,被他扔到地下的巨石忽然又弹出来,他连忙闪到一边,看着巨石被弹入了上方的洞里。   “它应该还会掉下来。”阿缘说道。   “......”东泰一也是这么觉得的。他说道,“兄台可有眉目?”   “之前说东南方的话,”阿缘说道,“不如施主趁阴阳鱼转至东南的时候按下如何?”   东泰一提防着落石,又走入区域之中,只是这回落下的并不是巨石,而是一块倒刺的铁板。   虽然有所准备,然而东泰一还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一个驴打滚,躲过了铁板,趁着阴阳鱼转向东南的时候按下了巽的石板。   铁板落下,没什么事情发生。   就在众人刚刚松了口气的时候,忽然长琴脸色苍白的对东泰一说道,“不好!快躲开!”   东泰一一愣,便觉一道杀气,他立时下腰,只见一道碧绿的线从斜刺里冲了过来。   竟然是一条剧毒无比的蛇。 第150章 闯   危急关头,绕是东泰一,也不禁惊出一身冷汗。   然而那条蛇却再没动弹,仿佛死了一般。   “这又是怎么回事?”东泰一又气又恨,问道。   “也许我们应该把石板也往旁边移一下。”阿缘想了想,说道。   “若这次还不成功,我建议换人。”东泰一说道。   “好。”阿缘爽快的答应了。   然后东泰一深吸一口气,以之前的身法瞬移到墙壁前,将那块石板一拨,按了下去。   突然之间,墓室口落下了封门石,长琴和阿缘不得已纷纷踏入墓室,就在众人被困墓室的时候,脚下一空,众人一齐向下落去。   没一会,从通道中又吹来一阵狂风,将众人往一边吹去。   等到他们尽数站在地上的时候,阿缘仍和长琴在一处,然而东泰一和阮青芜却不见了。   “你觉得怎样?”两人却不见慌张,阿缘神情凝重的问道。   “......嗤。”长琴掸了掸袖子上并不存在的灰,轻笑一声。“能怎样?”   “我觉得还是太危险了。”阿缘说道,“你觉得能成吗?这墓里有什么?”   “你不知道?”长琴愣了愣,问道。   “你说呢?”阿缘冷笑一声,抱着双臂看着他。   “传闻陵中有日月星辰,山川河流,”长琴说道,“丫头对这类墓葬极为熟悉,可能是借由此番条件做下什么布置吧。”   “......!”阿缘一惊,说道,“你是说,北斗七十二阵?”   “若要弑神,如果是你,你会如何选择?”长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此阵蕴含星辰之力,确实能与神相搏。”阿缘思考了一阵,说道,“然而当年,此阵为七十二妖仙所设,如今仅以具象,威力大减.....”   “你忘了,那个神也只剩下神识而已。”长琴打断了他的话,说道。   “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阿缘说道。   “我们自有我们的事要做。”长琴拿出了玉横。   “你莫不是想要吸收那个神的魂魄吗?”阿缘不可置信的说道。   “有何不可?”长琴反问道,“明月珠能够重塑玉横,而玉横乃吸取魂魄的邪物,我这个仙人之魂,都能被人捉去铸入剑中,神又如何?”   “哈,够胆,”阿缘嘻嘻一笑,说道,“走吧。”   “哈。”东泰一站在地上,看着眼前漆黑的通道冷笑一声。另外两人不在,此处没人,他便也不再掩饰,“不过几只蝼蚁,竟然也妄想驱使本神!”   话音一落,他身上即刻冒出火焰虚影。   “愚蠢的人类,就让你体会一下不按本神剧本的下场吧。”东皇太一冷哼一声,一脚踩进走廊。   坚硬的走廊顿时软化,他只觉陷入到了某种稀泥一样的物质之中,同时,走廊之中响起了无数哭声。东皇太一皱眉,想要拔出自己的脚,却感觉越用力反而陷得逾深,无论他怎么挣扎,这黑泥一样的物质似乎在缓慢的将他吞噬进去,伴随着不绝于耳的哭声,东皇太一皱眉,九阳真火在他周围燃起,毕竟是至阳之物,那黑泥终究是被他烧去了一些,东皇太一这才意识到他陷入了幻境之中。   然而他毕竟是一个神。   怎样的术法才能让一个神被困住呢?   东皇太一在知道这是幻术之后,便直接凝聚起九阳真火的力量,妄图将这黑泥尽数烧光。然而——   哭声顿时变得震耳欲聋,黑泥冲天而起,丝毫不在意自身的损耗,也要将他淹没在其中。在与九阳真火交汇之处,东皇太一才终于见到了所谓黑泥的真面目。   在黑泥稀薄的地方,露出了一张张闭着眼睛,苦闷无比的人脸。   原来这些都是由人死去的怨魂所组成,无数魂魄聚集在一起,被不断压缩凝练,才聚成了这般能将神也困于其中的黑泥。   要制造出如此之多的黑泥,到底需要多少魂魄?   东皇太一不感兴趣,他再凝真火,硬是以神之力,在黑泥之中打开了一条通道,走了出来。   秦始皇陵是一个回字形的墓葬群,东皇太一刚刚走的只是地宫外围的一段宫墙而已,在他绕过了转角之后,见到了一排肃列的兵马俑。青铜的颜色在幽暗的地宫之中分外晦涩,兵马俑的脸上并无表情,他们手持弓箭或者长剑,分两列沉默的站在走廊里。   “呵,”东皇太一冷笑一声,“刚刚的几条冤魂过了,如今仅凭这几个小小的兵马俑,便想要本神之命么?”说罢,他再次悍然踏入兵马俑守卫区域。   只见之前还如同石像的兵马俑像是立刻活了过来一般,手持兵戈,朝东皇太一攻去。   东皇太一早有准备,在兵马俑的缝隙之中四处腾挪躲闪,自以为快走出走廊时,突然从一旁的阴影之中又窜出一条绿莹莹的蛇,朝他脖颈直射而来。   东皇太一脚步一乱,兵马俑的兵刃随后便至。他一时躲闪不及,身上衣服被划破了一道。   “该死!”东皇太一没想到在出口会有这样的陷阱,乍然被逼回兵马阵中,不复之前的悠然,他生怕突然又有蛇冒出来,束手束脚,身上再添伤痕。兵马俑由青铜制成,便是东皇太一用真火烧灼,也要一时半刻才能烧毁一具,反而如果受兵马俑一击,东皇太一不死也要半残。   可恶!那个可恶的女人!东皇太一暗怒,他将兵马俑的兵器一一卸去,并在他们之间借力,令兵马俑两两卡住,由此才从这条走廊之中脱身。   “哼,接下来又有什么在等着本神?”东皇太一一甩袍摆,大步往前走去。   走过了第一道外墙,走廊一下空旷了许多,东皇太一来到了一处偏殿之中。蜡烛被雕成跪着持灯的人像,殿里满满全是各种棺材,缄默的在殿中沉眠。   吃一堑长一智,东皇太一为了防之前那种突然出现的蛇,因此随时都燃着九阳真火。   然而在他走进这殿的时候,他的真火骤然熄灭。与此同时,殿中的棺材动了。   一双双苍白的手仿佛石头一般穿透了棺材板,冒了出来。几百个棺材同时显出这副景象,不得不说十分瘆人,东皇太一皱眉,再度燃起九阳真火,却发现这殿中仿佛有什么布置,令他的火焰一冒出便被吸走,转换成棺材里那些僵尸的动力。就在他燃火的那一段时间,已有不少人从棺材中站了起来,宛如苍白而又僵硬的石像,朝东皇太一晃悠悠的走去。   从衣饰上,东皇太一认出他们是盗墓贼。不禁讥笑道,“先是陪葬的蝼蚁魂魄,再是守墓的泥塑木俑,现在凭几具偷鸡摸狗的小贼尸体,也想阻拦本神脚步?阮青芜,你成功的惹动了神之怒焰!”说罢,他清啸一声,身上真火更炽,常言道,一力破十会,哪怕是再巧妙的阵法,也挡不住东皇太一倾力而为。然而那些尸体还是走到了他面前,一把抓住了能抓到的地方,留下紫黑的手印,再被火焰烧成飞灰。   “垃圾始终都是垃圾。”东皇太一连目光都懒得分给这些人,因为火焰的关系,整个殿里明亮了起来,他发现殿的另一扇门前挡着一具石棺。在其他尸体都起尸的时候,唯有这个棺椁毫无动静。   东皇太一将棺椁打开,只见一道黑气扑面而来。他以阳火抵御,然而还是被击飞,直飞到殿的另一侧才停下来。   “噗——”东皇太一被撞的吐了血,他擦了擦嘴角的血,一瘸一拐的走到石棺前,一把捏住棺中已经只剩下骨头的尸体,“离渊——本神叫你魂飞魄散,再也无法入这轮回!”他咆哮道,那枯骨便在他手下化为了飞灰,石棺也被东皇太一扫到一边,青铜的大门不堪一击,被东皇太一轻松推开。   出现在门后的,又是一道极其平整的走廊。   一直闯关到现在,东皇太一也了解了,以那个女人的脾气,越是毫无破绽的地方,便越是危机重重。   然后他做好了心理准备,迈出了第一步。   什么事都没有。   一直到东皇太一全程高度警惕地走完了这条格外长的走廊,什么也没有发生。   “阮青芜!”东皇太一意识到自己被耍了,怒火愈发炽烈,他作为神明以来,已经很久没有被这样戏弄过了。   然而就算是他,也不得不承认阮青芜布置这些陷阱的手法。   先将千万人的魂魄黑泥布在第一层,然后在简单的陷阱里又设置突然的机关,在复杂的机关里又用简单的力量,而在最后,大摆空城计,耍了他一通,其间若不是十分了解他的心理,绝不可能做到这样环环相扣,一气呵成。   阮青芜。东皇太一深深的记住了这个名字。第一次有些正经起来。   能将他折辱至此,这个凡人有值得他正视并摧毁的资本。   哼,要是她更识趣一点就好了,就像那个灵巫宫的巫女一样......   这么想着,东皇太一推开了走廊尽头的门。   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东皇太一退后几步,看到一条身形巨大的青铜喷火机甲龙正对着他咆哮。   还没完啊槽! 第151章 死局   四方机甲龙阵。   东皇太一本以为之前那些曾经是活物的死物就已经是阮青芜手段的极限。   然而他想错了。   师承工圣,对阮青芜而言,天工机甲这类‘死物’在她手上,方为‘活物’。   东皇太一恼怒至极,不愿意承认自己要为一个凡人的设计而花心思,然而现在他并没有选择。   他以石棺的盖子为盾,一手开门,一手将石板举至身前。   火焰陡然冲他而来,石板都被烧的有些发烫,东皇太一咬牙,刚要往前走的时候,却发现石板上阴刻着一道符咒。被石板烧热的时候,金色的流炎便这样将符咒画了出来。   一级起爆符!东皇太一咬牙切齿,一级符咒上面所附灵力极其低微,放在平时对他来说就跟一个火星没什么两样。   但是被火焰描绘出来,又对着他眼睛的一级起爆符就不一样了。   哪怕是再小的刀刃,对着眼睛捅去,一般人的眼睛都会瞎。   东皇太一骑虎难下,狠了狠心,一头往石板上撞去,同时九阳真火拍出,挟着反冲之力一举毁了进门的那只机甲龙。   头部乃东皇太一神识聚集之地,此番虽然护住了他的双眼,却令他神识受损,东皇太一头一次身形不稳,他定了定神,继续朝里走去。   还有三头机甲龙,见他进阵,便一起朝他攻来。或用脚踩,或喷火,严丝合缝,丝毫不给东皇太一活命机会。   东皇太一手中出现了一把剑,在三头龙近身之际,瞬间将其切为两半。   “逼迫本神用武器,”东皇太一额上流血,身上也满是被烧灼的焦黑和被划开的痕迹,他手持流火之剑,脸上露出满溢杀气的笑容,“阮青芜,本神定叫你不得好死!”   他穿过了这处偏殿,又来到一条走廊前。一掌拍开旁边的石壁,顺着石壁躲过走廊上的落石和倒刺,走了不多时,看到了一片露天场地。   在那静静的陈列着的,是两千没被启动的机甲。正是阮青芜当初在许城时所布之阵。   若是想到达中央的主殿,这是最后一道屏障。   当初离渊以蛮力将这些机甲尽数摧毁,然而若是东皇太一也效仿的话,恐怕整个地宫便会因为这样的冲击而坍塌,所以,他若是不想自己和阮青芜同归于尽,便只能——   单枪匹马的闯这能敌百万之军的天工机甲阵!   东皇太一正有一股怒火无处发泄,见此阵仗,避也不避,提着剑就进入阵中,此阵参考捭阖之道设计,有路处无路,无路处有路,错综复杂,东皇太一不欲进阵,然而绕了半晌,却只觉自己只在外围绕圈,便心一横,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乍一踏入,阵法启动,两千机甲以八卦之法移动起来,辅以捭阖之阵,东皇太一顿时迷困交加,无法走出。   “可恶!”东皇太一持剑砍之,然而机甲上千,毫无痛觉,砍倒一个,立刻便有新的补上。东皇太一无法,他身为上古神明,所知所得自然不输于凡人,只是不屑于破阵罢了。眼下如若他再自恃清高,不愿在这凡人之阵上多下功夫,只怕此生便要困在阵中,无法脱出。   他稳定心神,捭阖之阵,捭阖者,天地之道。以变动阴阳,四时开闭,以化万物。纵横、反出、反覆、反忤必由此矣。东皇太一以七星破八卦,同时颠倒阴阳来破解捭阖,很快便找到了阵眼,停下了整个阵法。   一路行来,皆是脑力与体力的极致,饶是东皇太一,也不免有些精疲力尽。他走出阵法,主殿便在面前。   调息片刻,他走入大殿。   “哟。”在高高的正殿上,摆着一副巨大的青铜棺椁,失踪已久的阮青芜侧躺在棺椁之上,撑着下巴,百无聊赖的看着他。“没死啊。”阮青芜讥讽的笑了。   “贱.人!”东皇太一抬高下巴,哼道,“本神赐你完好而死。”   “哈哈哈.....”青芜在上面笑的差点滚下来,“你要我死我就死了,凭什么?”她挑眉道。   “你真要挑战本神神威?”东皇太一挑眉。   “我哪敢啊,”青芜笑的喘不过气来,指了指上面,“我只是想弑神而已。”   东皇太一抬头一看,殿上天花板上缀满星辰,美轮美奂,然而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阮青芜将这一片只是普通星空的布置,变幻成了北斗七十二阵!   “你竟敢拿此阵对付本神......”东皇太一大惊,“本神当初真是小看了你。”   “哈哈哈哈哈哈.......”阮青芜拍着棺椁笑道,“不不不,东皇太一,你只是小看了所有人而已。”她坐在棺椁上笑道,“一开始困住你的黑泥,是这陵墓里本来便有的八十万冤魂,再加上离渊活着的时候收集的千万冤魂,一起浓缩而成,那些兵马俑,则是由当初被你戏弄之人自愿而成,将魂铸入青铜之中,在墓里苦等千年,那些尸体,是死在这墓里的盗墓贼,他们本困在这墓中已久,多谢你送他们重入轮回啊,还有什么?我想想,哦对了,是离渊,那一下肯定很疼吧?我也觉得啊,他可是拼着人性也不要,背负滔天罪孽,才凝聚出了这一击,如何?不过这一击杀不死你,我也知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当初落日神箭都没能完全杀死你,只是这种程度的攻击,又如何伤你半分呢?”她笑的疯狂而又肆意,“那些阵法好不好玩?我知道你一定会闯过去的,你的傲慢不容许你被这蝼蚁的陷阱困住,不是吗?”   “你就算布下滔天之计,本神还不是完好无缺的站在你面前?”东皇太一冷笑道。   “.......”阮青芜忽而沉静下来,摇摇头,说道,“你又错了。”   东皇太一想问那里错了的时候,突然一阵头晕袭来,他一张口,吐出一大口血,浑身剧痛,寒热交加。   “你早该想到的,你就算暴躁然而并不蠢。”阮青芜高高在上的俯视着他,神情漠然,“就算被我戏耍,也不会如此失去理智,不是吗?”   “你......给我下毒?”东皇太一努力维持着一丝清明,说道。   “不是我下的,”阮青芜淡淡的说道,“这墓里本来就全是毒,你没发现,此处的温度尤其低吗?”   东皇太一转头一看,才发现不知何时,有一些银白色水滴状的东西滚落在他周围。   “你一路放火,这些东西本来在常温下都会蒸发,”阮青芜淡淡的说道,“更别提你生怕吸不进去,还助他们一臂之力了。然而总是大动肝火,后果如何,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她从棺椁上走下来,讥讽道,“如何,你那缕神识,还能离开这身体吗,东皇太一?”   都是套路。   这是专为他东皇太一设计而成的连环杀计。   上有北斗七十二阵困住神识,他的身体又中了毒无法离开,东皇太一第一次感受到了绝望。   这女人是真心想要杀他。他第一次清晰的感受到了这一点。   “你....真想杀我?”他低低的笑了出来。   “我一直都很想杀你。”阮青芜漠然的承认了。   “哈哈哈哈哈.....”东皇太一突然笑了出来,“可惜,就算你杀了我,就算你杀了我......哈哈哈哈哈哈,你也无法跟那把刀在一起!”他拼着神识再度受损,也将神识与身体剥离,浮在空中嘲讽的看着阮青芜。   却没想到阮青芜在看他出来的那瞬间,立刻说道,“就是现在,动手!”   就是几经削减之后,又没有肉身保护的现在!   东皇太一大惊,只见长琴和阿缘立时出现,长琴手持被明月珠修好的玉横,朝他微微一笑。手中玉横发出邪光,欲将他的神识吸入其中。   “你敢!”东皇太一未想到阮青芜竟然疯狂如此,说道。   “我怎么不敢?”阮青芜反问道。“这被蝼蚁掌控在手中的感觉如何?”她挑眉道。   “欺神太甚!”东皇太一见状,为了抵抗玉横吸力,将能量聚于内,说道,“阮青芜,本来本神不欲作如此卑鄙下流之事,既然你敢算计本神,便要做好被本神算计回去的准备!蓬莱祖洲,若你不来送死,本神余下元神便会折了你那把刀,带领兄弟们再度九阳袭天,灭尽人世!”   说罢,东皇太一自爆,阮青芜见状,将阿缘和长琴一同带到高处,打开青铜棺椁,底下是个密道。   三人顺着密道走出皇陵。   “你是谁?”在离开皇陵之后,长琴问道。   “哎呀,被发现啦。”阮清梧顿了顿,笑将起来,“我还以为模仿的挺像的。”   “还是有点区别的。”阿缘说道。   “所以你现在是谁?”长琴又问道。   “我是阮清梧,其他两个家伙都没有了。”阮清梧漠然道,“小妹牺牲了自己,让我们得以统一,二弟早就不想活了,那一招之后便消失了,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她不能长久醒来,所以便只剩下我了。”   “你要去吗?”长琴问道。   “去啊,怎么不去?”阮清梧说道,“他以为这便是最后一个局了,却没想到,这只是为了现在才布下的一个引子罢了。” 第152章 青龙镇   铁柱观之底,洞悉了青芜计划的长琴,哪怕已经历过千年的人心算计,也忍不住要为这个局感到心惊。   他是一个心思缜密之人,在他的教导下,阮青芜自然青出于蓝,更何况对方是上古神明,就算只剩下一抹神识,要想彻底的杀死,仍需要一番计谋。   没有人愿意被其他人玩弄于掌心。   阮青芜并不是发起这个计划的人,只是她出现的时机刚刚好,于是便选为这个计划的执行人罢了。   然后,一场千年大戏便上演起来。   这场戏里一定要有一个坏人——离渊。   “离渊本是看守石墓的一个小卒,被妖王选中,作为坏人角色,”阮青芜缓缓说道,“他与明珠相爱,结晶便是珞。如果不这么做,珞便会是下一个玩具。所以他承接了鬼王印,四处杀人,甚至追杀我来给那位神提供乐趣。”   然后还要有一个背锅的好人——阮青芜。   “我的角色便是这样,”阮青芜说道,“我越悲惨,那位神就会越满意。因为我是核心,他们是那位神派来的阻碍。我过的好,那位神就会发现我们之间合作的迹象。”   接着就是各路炮灰。   “要么是大奸大恶之人,要么便本来就是为祸一方的凶鬼,”阮青芜说道,“接着就是一些无端被牵扯进来的路人。这个计划难免会牵扯到一些无辜的人,没办法。”   “因为他,无数的我困在轮回之中,无法死去,也无法活着,我本来以为自己只是一个局外人,却到现在才发现,我早就被他列为了玩具之一,大家都是棋子........这便是棋子的抗争。我只是一个最后的完善者和执行者。”   “受了九阳真火一击,我布置了秦皇陵,交代了珞,自身神志不清,”阮青芜淡淡的说道,“现在也是一样,我不知道我能清醒多久,所以,先生,我有一个请求。”   她看着长琴,说道,“在那个我不想或者不愿将这个计划进行下去的时候,逼迫我执行,不择手段也行。”   秦皇陵只是反击的第一步,接下来的才是最终回。   “你不用担心我会不配合。”阮清梧说道,“除了小妹以外,我和二弟没有一个有想要强烈的活下去的欲望。”   “那我就放心了。”长琴说道。   “走吧,我们去东海。”阮清梧现了本相,说道。   “你知道吗,我现在才发现.....”长琴打量了下阮清梧,说道。   “发现什么?”阮清梧问道。   “你穿白色也挺好看的。”长琴托着下巴,说道。   “是吗?”阮清梧想了一会,说道,“也许她也这么想过吧。”   “也许吧。”长琴长叹一声,说道。   然而现在已经无从得知了。   三日月猛然睁开眼睛。   他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睡去的,只是忽然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刺激他早已麻木的神经。   我是要死了吗?他想道。   嘛,作为一把刀来说,死亡什么的.....   有点可笑呢。   “你觉得可笑吗?”有脚步声从外围传来。三日月抬头看去,东皇太一脚步有些虚浮,一瘸一拐的走到他面前。   “好笑啊。”三日月眨了眨眼睛,说道,“不仅我很可笑,你也跟我一样可笑。”   “.......”东皇太一在他面前坐了下来,两人之间隔着一道门。   “哈哈。”三日月见状,又笑了出来。   “有什么好笑的?”东皇太一问道。   “我们之间只隔着这一扇门。”三日月笑着,不紧不慢的说道,“你看我在牢里,我看你亦如是,两个都觉得对方是囚徒的人相对而谈,自己却都不觉得自己是囚徒,不觉得很好笑吗?”   “本神不会受到任何人的囚禁。”东皇太一冷声道。   “最可怕的囚禁不在于他人,而在于自己。”三日月说道,“人最难挣脱的,便是自我的囚禁。”   “......哈哈。”东皇太一挑眉,“你说话跟西边那些秃驴差不多,不过你比本神想的要更有趣。”他露出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说道,“既如此,本神决定给你一个恩赐。让我想想,给你什么样的恩赐好呢~”他打了个响指,“这样,本神就赐予你一个身体,让你真正成为人好了~”   “多谢。”三日月说道。   “哈哈,不要谢我,”东皇太一说道,“人类的感情里蕴含着力量,而那力量正是连本神也要为之惊叹的,呵呵....”   青龙镇。   这里是东海边上最后一座城镇。   “到了。”阮清梧说道。“这里就是青龙镇么?”   “是。”阿缘说道。“接下来就要找船了。”   “只是此行路途遥远,不知道是否能够找到合适的船。”长琴说道。   就在这时,一个灰衣人走来,对他们说道,“几位,主人有请。”   “哦?”阿缘说道,“一身水汽,你家主人为何在此?”   “几位去了便知。”灰衣人说道。   三人对视一眼,便跟着灰衣人来到了一处楼前。   “感觉是有钱人呢。”阮清梧感叹道。   “一窝子海鲜罢了。”阿缘吐槽道。   “海里才有钱啊。”阮清梧正色道。   “倒是越来越活泼了。”长琴笑了一声,举步走了进去。   三人走进去之后,越过重重帘幕,看到一个盛装的女人端坐在那里。   “龙女,已将人带到。”灰衣人说道。   “冒昧请两位前来,”龙女说道,“妾身有事相告。”   “说吧,什么事。”阮清梧率先在椅子上坐下来,说道。   “妾身的哥哥,已经尽数被夺舍。”龙女说道。“所以....”   “你希望我们帮你干掉你哥哥吗?”阮清梧说道。   “是。”龙女郑重的说道。“妾身知道,他们已经没有回来的可能了......”   “哈,”阮清梧说道,“那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嗯,拜托二位了。”龙女说完,便对灰衣人说道,“带他们去龙舟。”   “龙舟?”阮清梧问道。   “是我们龙族特制的船,”龙女解释道,“东海凶险,只有龙族的船才能经得起东海的风浪。”   “原来如此。”阮清梧点了点头。“那,我们就走了。”   “东海的平静,就拜托各位了。”龙女说道。 第153章 终局   略带腥味的海风从海面上吹了过来。   “离祖洲尚有几日功夫。”长琴来到甲板上,对阮清梧说道,“现在的话,只能看到海而已。”   “只是有些感叹,”阮清梧说道,“之前从未见过海,第一次见到,便是在这种时候,难免失却了几分心情。”   “智者乐水,仁者乐山,”长琴说道,“山水之趣,其实只在心境。”   “然也。”阮清梧点了点头,她看着天边逐渐聚集起来的乌云,说道,“不过,看来,我们前往祖洲之行,不会一帆风顺了。”   海啸说来就来。   随着乌云在龙舟上方聚拢,一个大漩涡缓缓在龙舟面前铺展开来。船身倾覆,甲板上更是难以站人。   忽然,船身遭到攻击,被猛地击飞出去。   “有个千年章鱼怪在攻击我们!”龙舟上的舵手说道。“再这样下去,龙舟要完!”   “呵。”长琴皱眉,双手之间显现出琴弦。   “这里不劳你费心。”阿缘止住了他的动作,说道。   “你要上?”长琴转头看他,问道。   “智者乐水,仁者乐山,”阿缘微微一笑,“若要止水,我岂不是最为合适?”   “真会给自己戴高帽。”长琴嗤了一声,说道。   阮清梧站起身,敛了敛白衣,郑重的朝阿缘行了个礼。   “我去了。”阿缘点了点头,双手合十,朝船舱外走去。   随着他的步伐,周身散发出圣洁佛光,龙舟不再颠簸,稳定下来。   阿缘走出船舱,即使他以佛力护住了龙舟,然而现在龙舟已经被卷到了漩涡中间,如果不将龙舟弄出去,再如何护住,也只是沉入海底而已。   打定主意,他佛力再催,离开龙舟,一掌将龙舟送出漩涡,同时回身,挡下了在海浪中兴风作浪的千年章鱼抽过来的触手。   “秃驴,奉劝你一句,莫要与东皇作对。”那章鱼说道。   “呸,管你西皇东皇的,”阿缘哼了一声,“今天就先拿你这章鱼开刀祭旗!”   “若我死了,”章鱼说道,“方圆千里,将有百年海啸。到时生灵涂炭,秃驴你可当得起责任?”   “哈,不就是镇个海,”阿缘说道,“你可做得,俺就做不得?”   说罢,他手结卍印,佛力再催,朝漩涡之中章鱼的本体轰了下去。   佛光将章鱼贯穿,就在海水即将不受控制井喷之时,阿缘身后显出佛像虚影,金色莲花出现在半空中,牵制住了奔腾的海水。   然后他大喝一声,章鱼怪剩下的尸体化作了一块镇海石台,他盘坐在石台之上,双手合十,坐化了。   “他果然选了这条路。”   在风平浪静之后,阮清梧说道。   “你一点都不觉得悲伤?”长琴问道。   “那不过是他用以寄托神识的一个身体罢了。”阮清梧说道,“某只是有离别之情而已。”   “说的也是。”长琴点点头,“若我重入轮回,我们之间,又当如何?”   “先生要重入轮回?”阮清梧讶然道。   “若我想呢?”长琴说道。   “某自然支持先生的决定。”阮清梧说道。   “不挽留我吗?”长琴问道。   “此战结果尚未分明,”阮清梧说道,“我不敢贸然给先生承诺。”   “无妨。”长琴垂眸浅笑,“我也只不过一问罢了。”   “大人,”船长进来说道,“我们已经到了。”   “这么快?”长琴讶然道。   “那漩涡虽然可怕,不过速度极快本来几日的路程,转眼就到了。”船长说道。   “那上岸吧。”阮清梧说道。   “走吧。”长琴说道,他嘱咐船长,“我们上岸之后,你驾船离开此地,在八百里之外等待,若三天之内都没什么动静,可自行离去。”   “是。”船长点点头,他本身便是海里的精怪,在海中想待多久都没问题。“一切拜托二位了。”   “嗯。”长琴点点头,与阮清梧一同登上祖洲。   迎接他们的是一群失去魂魄的行尸,以及两只孰湖。   “去吧,这些我来对付。”长琴说道。   “嗯,多谢。”阮清梧应了一声,抬头看向他。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长琴问道。   “我终究不是阮青芜,”阮清梧说道,“所以很多事情,我不能代她表达,如果你想听到她的话,就等她回来。”   “嗯,我会的。”长琴双手之间出现琴弦,他似笑非笑的看了阮清梧一眼,“还不快滚?”   “是。”阮清梧跪别长琴,便在长琴清道之下趁机离开。   不看这些行尸,其实祖洲是个很美丽的地方,星月交叠,粉紫色的小花凝聚成海,阮清梧越过了那些行尸之后,便在花海中行走。   然而这样的美景并没有持续多久,不一会,又有数只异兽从天而降,向阮清梧袭来,就在此时,阮清梧眼神一变,红光泛起,阮清梧身上衣饰由白转为黑红,绝云在手,煞气纵横,将异兽尽数击退。   “锦瑟无端思华年,七弦琴断指空弹,一窥风月天地小,缥缈芒芴入无间。”本以为已经消失了的阮琴芴再度出现,“哈哈哈哈哈,原来我还活着,还活.......”话未说完,她身形一震,维持外貌的煞气开始消散,“哈,总算可以真正的,死去了呢。”阮琴芴闭上眼睛,重又变回了阮清梧。   “哎哎哎,这下可真成孤家寡人了。”阮清梧睁开眼睛,手上折扇开合之间,周围异兽尸体尽数被烧成飞灰。“这片花海甚好,若留你们在此,可不毁了这道风景。”她抬头看了看,花海尽头,被人为的建起了一座高台。   “我也走吧。”阮清梧笑笑,往高台走去。   “凤栖梧桐三两声,老凤清于小凤鸣,九阳耀天无宁日,俱沉东海赴归墟。”   又一批异兽在她的折扇下灰飞烟灭。   所谓神,到底是怎样一种存在呢?   仅仅一动念,便能令天地色变。仅仅一个想法,便让众生皆困于其中。乃至于只是随手设下的枷锁,却也要搭上无数人命,处处布局,牺牲一切,才从千万种可能性中,赢来了这么一次转机。   阮琴芴不在,煞气全消,使用法力内力再无滞碍,阮箐妩早已消失,绝云和虬龙也能随意使用,然而属于阮青芜的东西,还有一样是阮清梧无法使用的。   那就是妖鬼双王印。   所以,她必须变回阮青芜。   “我的路,也要到此为止了啊。”遥遥已经能看到高台之顶,以及高台上面那个困在法阵之中熟悉的身影。她轻叹一声,闭上双眼。   三日月宗近坐在高台之上。   获得了人身之后,本来不能限制他的法阵也有了作用,再怎么不满,他也只能枯坐在高台之上,等待阮青芜前来。   “马上你们二人又能团聚了,开心吗?”东皇太一肉身被毁,他并没再找一个,而是就以神识成形,笑嘻嘻的坐在最高的位置上。“你看,”他指了指三日月面前的另一个法阵,说道,“就是这个地方,这可是本神为她量身打造的葬身之地啊,一旦她将妖王之力注入进去,本神就能完全复生了!哈哈哈,让你能见她最后一面,感谢本神的仁慈吧!”   “呵。”三日月合上双眼,说道,“她不会如你所愿。”   “没有你,她确实不会。”东皇太一意味深长的说道,“不然,本神又何需留你到现在?”他嗤笑一声,“你才是本神的最终手段。”   所以。   所以果如她所言,分开才是最好的结局么?   没有肉身的时候,想要肉身,想理解她的感情,想用同样的感情回报,然而现在得偿所愿之后,复又希望这愿望不曾实现过。   “如何?现在体会到了做人的感觉了吗?”东皇太一似是看穿了他心中所想,笑道,“被命运戏弄,被本神戏弄,困于轮回之中自作聪明,自取灭亡,这就是人类,这才是人类,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蝼蚁,竟然还想从本神的游戏中挣脱?痴心妄想!不过是借着本神的垂怜才能苟活的东西,竟然如此不知感恩!”他捶了下扶手,愤愤不平的说道。“啊.....”他看向三日月,恶意的说道,“本神忘了,现在你也是人类了。”   “......”三日月一点都不想理他。   就在东皇太一还欲说什么的时候,传来了一道声音。   “久在严寒不羡松,又经风霜冷雨中,岁岁枯荣命不绝,春来把酒话青芜。”阮青芜一身玄衣,缓缓登上高台。   “哟,来了?”东皇太一撑着脑袋,说道。“本神要你做什么,想必你应该十分清楚。”   “嗯。”阮青芜点了点头,走到了三日月面前。   “你来了。”三日月看着她,露出一个似哭似笑的表情,说道。   “嗯。”阮青芜又嗯了一声。   “还等什么?”东皇太一催促道。   “宗近。”阮青芜唤了他一声。   三日月被这一唤,险些流下泪来。“嗯。”   “莫哭。”阮青芜安静的看着他,忽然笑道。“你知道,我最怕你哭。”   话音刚落,她便猝然凝起王印之力,朝三日月面前的法阵注入进去。   “混账,你怎么敢!”耳边响起了东皇太一的怒吼,三日月的视界被一片黑暗遮挡,随即又被红色充斥,一片混乱之中,身上的束缚被余波轰碎,三日月知道自己现在应该站起来去寻找她的下落,可是身体却不听使唤的维持着坐姿。   高台逐渐崩毁坍塌,三日月自己也随着高台向下落去。   这便是我和她的结局了吗?他想道。   然而并没有。   他被人像个小鸡崽一样拎了起来。   “你是谁?”他问道。   那人长着一张毛茸茸的脸,像个猴子,却身披宝甲,红色的披风仿佛红霞般蔓延了整个天际,闻言,他低头看了三日月一眼,说道,“你就是被阿芜心心念念的臭小子?听好,俺老孙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孙悟空是也!”   “区区秃驴,也妄想染指本神之事!”东皇太一恨道,封印之中本体的魂魄受鬼王印中死之力污染,他身上的光芒在逐渐淡去。   “东皇太一,你视人间为儿戏,”孙悟空说道,“更视人命如草芥,才是该死!”   “那谁该死,就手下见真章吧!”东皇太一叫嚣着,准备与孙悟空进行拼死一搏。   “哈,你那点给爷爷挠痒的攻击,打的到俺老孙面前吗?”孙悟空避也不避,说道。   东皇太一的攻击确实没能到孙悟空面前就消散了。   他的魂魄被死亡之力侵蚀的太严重,失去了太阳神力,功力一下骤减九成,消散在即。   “你是如何来到这里,你本不能来到此处!”东皇太一硬撑着说道。   “这你就不用管了。”孙悟空哼了一声,左手拎着三日月,右手抄着金箍棒就朝东皇太一揍去。“吃俺老孙一棒!”   顿时,半个祖洲便在这一棒的威力下分裂开来,沉入东海。   然后孙悟空收起金箍棒,又从海里捞起长琴,一手拎着一个找到了龙舟所在,停在上面。   “哟,好久不见。”长琴拧了拧湿透的衣袖,呵呵一笑。   “嘿,一时半刻的,是有点久了!”孙悟空嘻嘻一笑,转而对三日月说道,“哎,真不知道这小子身上有啥好,让丫头这么不愿放手。”   “情之一字,最是说不明白。”长琴说道。   “哈,俺老孙不想懂,也不用去懂,喂,说你呢,”孙悟空戳了戳三日月,“怎么还愣着,该不会傻了吧?”   “前辈....便是阿缘?”三日月反应过来,问道。   “是我,也不是我。”孙悟空抱着双臂说道,“丫头让俺告诉你全部的真相,你听是不听?”   “请说。”三日月说道。   “刚才被俺老孙一棒子打死的神,叫东皇太一,是个无情的神。”孙悟空说道,“他为了享乐,就设计了一种游戏,诱惑生灵向他许愿,然后制造出许多悲剧,欣赏生灵在宿命中挣扎悲戚的模样,以此来收集各种情感之中的力量为己所用。久而久之,有一伙得以幸存的人为了摆脱这样的宿命,为了向神明复仇,他们策划了一个局,而丫头就是被卷入到这个计划中,并成为了执行者。”   “执行者?”三日月重复。   “嗯,”孙悟空说道,“丫头是执行整个计划的人。”孙悟空说道,“东皇太一可以监控游戏中的所有人,所以他们之间不能装作互相认识,甚至要互相仇视,才能避开东皇太一的耳目。”   “也就是说.....”三日月回过味来了,过往的经历一一在他脑海中浮现,“难道他们......?”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孙悟空说道,“从你和丫头再一次来到这个世界开始,这个计划便已经开始了。”   “现在想来,这一切的变数,只怕都在你身上,”孙悟空说道,“只有你的出现,是她始料未及的。”   “我的出现?”三日月指着自己,一脸茫然。“为何?”   “她也不清楚。”孙悟空说道,“接下来的一切,其实就是为了让东皇太一自愿让丫头靠近封印,并对封印施法的,鬼王印中的死之力与东皇相克,便是打的这个主意,现在东皇就算不死,也不会有操纵命运的力量了,这个游戏也算到此为止,再也不会有人因为他而遭遇不幸。”他说完,看了下天色,“俺老孙不能在这久待,话已带到,俺也不多留了。就此别过,请。”说完,又是红霞一闪,孙悟空已不见人影。   时年,有神名东皇太一,作乱人间。妖王阮青芜率众奋力抵抗,决战于蓬莱祖洲,双双沉于东海归墟,不知所踪。 第154章 在魔女之谷中   幽暗的夜空之上缀满星辰,星月交辉之下,整个世界都呈现出一片深蓝色。   这便是三日月睁开眼睛时,对这世界的第一印象。   “哦?”   就在他刚刚醒来的时候,旁边响起了一个声音。   三日月循声望去,只见阮青芜穿着一身他从未见过的奇异服饰,坐在一旁,笑嘻嘻的看着他,“本来以为全都死透了,没想到还有一个活着的。”   “诶?”为什么感觉有杀气,三日月刚想说话,却发现——   他变成人偶了。   而且还是被小女孩抱在怀里的洋娃娃的大小。   “你这个人偶长的倒是跟别人不一样。”阮青芜说着,将他轻而易举的拎了起来,“我以为我已经把所有像你这样的存在毁掉了,没想到还有一个剩下来的么?”   “等等,”三日月急忙说道,从口里发出的是跟他体型相配的稚嫩声音,“不要毁掉我啊。”   “嘿~”阮青芜靠着树,屈着一条腿,十分惬意的撑着下巴看着他,“我什么时候说要毁掉你了,毕竟~”她歪了歪脑袋,说道,“我还得靠你走出这鬼地方呐,是不是啊,人偶大人?”她调侃道。   “诶?”三日月呆了呆,周围全都是人偶散落的肢体碎块,不过确实能感觉到不在人界,“走出这里?”   “诶~”阮青芜恶意的甩了甩,说道,“好不容易捡到个有趣一点的东西,啊咧,还是个残次品么?星幽界啦星幽界,你可是那什么圣女大人派给我的向导呢。”   “向导?”三日月重复道,“星幽界?”   “是~”阮青芜站起来,“居然知道的比我这个记忆全失的灵魂还少?你这个人偶当的可有些不称职啊?”   三日月终于想了起来,他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时间要回到大圣离去之后。   漫天的红霞还未散去,滔天的巨浪渐渐平息。三日月和长琴默然的被留在了龙舟的甲板上。   “这就是结局吗?”三日月失神,喃喃道。   “也许是,也许不是。”长琴说道。   “先生可有救她之法?”三日月猛然抬头,问道。   “只是一种可能。”长琴顿了顿,说道。   “请先生教我。”三日月土下座,请求道。   “想要承载鬼王印的全部力量,”长琴说道,“必须先成为一个死人,唯有失去所有生气的尸体,才能不让自己的生气与鬼王印的死气相冲。”   “那主上她...”三日月一惊,“岂不是....”   “且听我说完,”长琴说道,“她的体质,我从多年前便研究过,为了.....呵,不提也罢,总之,无论我以什么样的力量将她留下,仍然无法将她留在我身边,所以我推测,她的身上另有一股力量,这股力量足以超越这世间大多数力量,而她之所以会在时空之中漂泊,也是因为这股力量太过强大,找不到可以容下它的地方罢了。也是这股力量,让她即使失去所有生气,仍然能活着,并且瞒过了东皇太一,所以.....”   “所以主上很可能没死?”三日月惊喜的说道。   “就算没死,她也回不到现在的身体里了。”长琴无情的泼了他一头冷水,“那具身体不仅充满死气,而且已沉入归墟,如果她回来,按照这世间的规则,不仅会立刻死去,而且会和父神一样囚于归墟,千万年不得出,你想让她这样?”   “那要如何?”三日月急急说道。   “她的魂魄应该在某个时空之中,”长琴拿出了一块玉佩,说道,“或许能以此物,来将你引渡到她那边去。只不过——”   “只不过?”三日月问道。   “只不过你现在已得人身,要过去的话,便要舍去这肉身,肉身没有魂魄便会腐朽,我可以拿阵法保护你的身体,不过也只有四十九日的时间。”长琴说道,“逾期之后,就算你回来,你的这个身体也无法使用了。”   “我明白了,”三日月闭了闭眼睛,说道,“请先生送我过去。”   然后他便来到了这里。   结束了回忆,三日月看向拎着他的阮青芜,舍去了万花谷华丽繁复的外袍,她穿着白衬衫和西装外套,脖子上松垮垮的系着一根黑色像是领带又不算领带的带子,如瀑的黑发被同款系带绑成了一个高马尾,剪裁合体的衣服将她的身材完美的显露出来,他的目光掠过阮青芜修长的腿,又停留在她脸上,记忆中一模一样的容颜,却带着从未见过的笑容,笑盈盈的打量着自己。   “你知道你死了?”三日月愕然的问道。   “真是个不称职的向导啊。”阮青芜拎着他,随便找了个方向走去,“能来到星幽界的人都是死人,除了死人就是像你这样...比你无趣多了的人偶而已。老实讲,我对找回记忆没什么兴趣,但是对离开这里充满了兴趣,那个圣女真麻烦啊,干脆杀了算了。不对,”她说着说着,兀自笑了起来,“这里可全都是死人啊,谈什么杀不杀的.....那换成让她死第二次好了。喂,想起来了没有,我们该走那条路?”她晃了晃三日月,问道。   “就算主上这么晃我也.....”三日月被她晃得晕头转向,刚想说自己也不知道的时候,忽然脑海里便浮现出了一点记忆。“右,右边....”他艰难的说道。   “哦。”阮青芜听完,便将他甩在肩膀上,往右边走起,“刚才那个人偶也是这么告诉我的。”   “那主上为何还要问我?”三日月刚喘了一口气,便问道。   “看看你们一不一样咯,”阮青芜说道,“嘛,也有我感到无聊的成分在吧。”   “.....”三日月一口气没上来,笑眯眯的在心里扎了阮青芜无数个小人。   “你为什么要毁掉之前那些人偶?”三日月想了想,还是问道。   “因为她们很无趣。”阮青芜说道,“之前说过了吧?我其实对回复记忆一点想法也没有,反复念叨着别人不感兴趣的事情,久而久之就听的烦躁了。”   “为什么不愿想起来呢?”三日月问道。   “谁知道。”阮青芜伸了个懒腰,说道,“想起来如何,想不起来又如何?”   “......”三日月随着她的动作调整自己的身体免得被她颠下去。“你不想从这里离开吗?”   阮青芜动作一顿,“是嘛,”她无所谓的说道,“那就想起来呗。”   “难道你没想过,”三日月委婉的说道。“在那边,有人正在等待你吗?”   “等又怎样?”阮青芜说道,“就算再怎么说,我也算是死了吧?如果我没有这个机会,难道他会一直等吗?”   “会啊。”三日月心中一怮,“一定会的。”   “那可真是傻瓜了。”阮青芜说道,“好不容易可以摆脱过去开始新的人生,却偏偏要守着过去不放,何必呢?”   “是啊,很可笑吧,人类也许会放下,”三日月说道,“可是妖怪不会,”他自嘲的笑了笑,“因为执念而生,因为执念而死,就是这么纯粹而可悲的存在啊。”   “你是说你吗?”阮青芜讶然道,她安抚的摸了摸三日月的脑袋,说道,“没事,我不会毁掉你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三日月生气的拽了拽她的头发。   “好痛,不要拽了!”阮青芜拍掉了他的手,“嘘,有东西来了。”   三日月闻言停下了手,问道,“什么东西?”   “我怎么知道,你是带路的诶!”阮青芜吐槽道。   “打得过吗?”三日月担忧的说道。   “有点难。”阮青芜说道,“我现在没有武器,因为我忘记了。”   “......”三日月默然,认真的思考自己以人偶之身拿刀的可能性。   “哈哈哈哈哈骗你哒,”阮青芜见状,哈哈大笑道,“我说,你不会真的以为,我是徒手毁掉那么多人偶的吧?”   .....他就知道!   三日月冷笑一声,说道:“主上是想通过毁坏手无寸铁的人偶来炫耀自己的武力吗?”   “哈,怎么会呢,”阮青芜说道,她摆了一个拔刀的姿势,“更何况.....其实我只是弄坏了其中一个而已。”说话间,从远方飞来一片蝙蝠群,转眼便逼近两人。   “抓紧哦,如果你被叼走,我可是不会来救你的。”阮青芜轻笑一声,从空无一物的腰间骤然拔出了一柄刀,瞬间穿透蝠群,刹那间人便已经到了蝠群背后。   “搞定。”弯月形的刀刃上美丽的刃纹在星辰的照耀下反射着微光,阮青芜收刀,惊异的发现她收回刀之后刀并未像之前那样消失,像是被重新制作过的刀鞘将刀刃完美收纳其中,挂在她的腰间。“哦?”她拍了拍刀柄,“这回居然没消失?真有意思。”   “你还记得它吗?”三日月问道。   “我的武器吗?”阮青芜说道。   “是,”三日月说道,“你还记得它叫什么名字吗?”   “名字啊.....”阮青芜刚想拔出刀来看看,被三日月阻止了。随即无奈的说道,“不要欺负失忆的人啊。我可是除了战斗本能之外忘得一干二净了哦?”   “那就别看了。”三日月毫不退让。   “为啥不能看?”阮青芜不明所以。   “因为.....”三日月还没说完,又传来了翅膀扇动的声音。   “真是麻烦。”阮青芜眼神一凛,无形的杀气释放出来,几乎形成了一个气场,“既然送上门来求死....啊,第二次死亡,那我也只有满足你们了。”话音刚落,与之前不同,凛冽的刀气几乎遮盖了整个天空,“天然理心流·斩!” 第155章 终章   在阮青芜爆发过后,再没有蝙蝠出现,似乎整个山谷里的蝙蝠似乎都聚集在那一群里一般。   三日月坐在阮青芜的肩膀上,没有受到任何阻拦便出了谷。   “这地方真令人讨厌。”阮青芜瞟了一眼周围,说道。   “确实不讨人喜欢。”三日月应道。   走出山谷之后,迎接他们的是一片死气沉沉的森林,墨绿色的枝叶间挂满了陈旧的蛛网,一不小心便会沾到身上。阮青芜走了一会,便觉得不耐烦了。   “真是......”她第N回扯下头发上的蛛丝,抱怨道,“没完没了的,你确定我们走的是正确的方向吗?”   “应该吧。”三日月很不确定的说道。   “只是应该?”阮青芜狐疑的看着他,“难道是需要再晃一晃.....”她说着,拎起三日月。   “停手!”三日月慌忙说道。“不要再晃了!”   “想起什么没?”阮青芜问道。   “没有。”三日月心虚无比的说道。   “要你何用。”阮青芜不禁吐槽道。   “谁叫主上选了我?”三日月冷哼一声。   “哎,原本只想选个不跟我唠叨的,”阮青芜叹了口气,说道,“却没想到要付出这样的代价。”然后她泄愤般用力拉了一下旁边的蛛丝。   然后一个人便砸了下来。   “......”两人对视了一眼。   “哟西,”阮青芜划开蛛网,一个中年男子便露了出来。   “哎呀,真是感谢各位相救啊。”男子说道,“不知道两位有没有看到我的人偶露娜?”   “没有。”阮青芜说着,又扯了扯旁边的一根蛛丝。   然后人偶便这样掉了下来。   “看样子是个正常的人偶。”阮青芜观测了一番,得出结论,便对那男子说道,“我要从这里离开,搭个伙?”   “好。”男子说着,拿出了一些奇形怪状的石头,“这些是报答的谢礼,还请笑纳。”   “这是什么?”阮青芜接过,问道。   “姑娘连这个都不知道吗?”男子说道,“这是碎片,有助于让我们觉醒记忆,和增强能力。”   “哦。”阮青芜点了点头,说道,“直接吃下去就行?”   “是。”男子有着一双似乎永远都睁不开的眯眯眼,他穿着一身白色制服,靠在树上维持着自己的平衡,名为露娜的人偶在获得自由后,并没多话,只是找到了他的拐杖,递给他。   阮青芜便不分青红皂白,直接全吃了下去,一阵光芒之后,她背上多了一个黑色长条物体。   “想起来了么?”三日月问道。   “啥都没。”阮青芜很是诚恳的说道。   “其他的呢?”三日月抱着双臂说道。   “.....”阮青芜指了指身后,“多了这个吧。”   “不必着急。”男子笑道,“我叫林奈乌斯,还请多多指教了。”   “那走吧。”阮青芜说道。   两对人和人偶走出了到处都是蛛网的森林,来到了一处山丘。   林奈乌斯的特长是布置陷阱,与阮青芜搭配起来,更是一路碾压,哪怕是不断复生的妖魔,在阮青芜的刀下也只能满怀怨恨的死去。   “真是无趣。”阮青芜再度清光了一波妖魔之后,说道。“居然连使用我背后那东西的机会都没有,我们搭个便车如何?”   “你想怎么做呢?”林奈乌斯问道。   “这里便是山丘之顶吧,”阮青芜看了一眼,说道,“那就好办了。”   此时,他们脚下的山丘开始震动起来。   “老实点。”阮青芜跺了下脚,将背后的长条物体拄到山丘上。   躁动的山丘果然停下,阮青芜在上面跺了几脚,说道,“我刚才说的话,你听到了吧,既然听到了,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然后,在其他人惊异的眼神中,山丘上浮现出一个人影。   “你想去哪?”山丘问道。   “最接近圣女的地方。”阮青芜回答。   “我只能送你去我能去的最远处。”山丘说道。   “若你偷懒,你该知道后果。”阮青芜回答。   “那我便将你们送到我的兄弟那处去,那里是圣女脚下的回廊,其他便看你们的本事了。”山丘说道。   “去吧。”阮青芜答应了。   于是他们便来到了另一处空无一物却不断延伸的山丘处。   拦住他们的去路的是一尊尊雕像与光圈之中的无脸飞行物。   阮青芜见状,露出了愉悦的笑容。“照此看来,总算找到能与我一战的对手了。”   腰间之刀闪烁出无比凛冽的光辉,阮青芜以此扫荡着前路,然后被一名挥舞着剪刀的紫发少女拦下。   “笑我无心事不成,”阮青芜说道,“持剑半生逐水流。”   与此同时,包裹着她背上的长条物体的布脱落,露出那物事的形态。   果不出三日月所料,便是绝云。   阮青芜拔出绝云,邪剑再度发出光芒,以无上威力划开空间,越过了少女和山丘。   “主上,你这是逃跑吧。”三日月问道。   “麻烦啊。”阮青芜说道。“再说反正碎片都有林奈收集了,打怪有什么意义。”   “是呢。”林奈乌斯笑眯眯的说道,“虽然错过了许多新奇的事物,然而比起那些,有近路的话自然要抄了。”   “你想起什么了吗?”三日月再次问道。   “我想起什么,有那么重要吗?”阮青芜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说道。“就算我想起来.......我也不会告诉你。”   “.......”三日月再次被熊孩子版阮青芜气到一点都不想说话。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堆大大小小的猫。   “看样子是圣女养的猫啊,”阮青芜说道,“那圣女一定不远了,林奈。”   “是。”林奈乌斯应了一声,漫天飞虫便受他命令,朝那些猫扑去,而阮青芜则趁势越过猫群,来到了圣女的御座之上。   “哟,好久不见了。”她对火焰中的骷髅头打了个招呼,说道。   “你想做什么?”圣女问道。   “取回我的东西,离开这里。”阮青芜说道,“虽然当初是觉得十分无趣才将力量借给你的....然而我改变主意了,你创造的这个世界太无趣了,所以,我来要回我的东西了。”   “休想,吾之复活大愿......”圣女说道。   “过去不会实现,现在不会实现,当然,未来也不。”阮青芜笑道,“在你扣留我记忆的时候,你便应该料到,这一切的发生了。”   这几句话中的信息量太过庞大,三日月看向阮青芜。   “吾乃混沌之附体者,”阮青芜并未看他,说道,“籍籍无名之圣人,生死与吾同在,而吾亦被轮回所困,吾之刀刃断绝生机,吾之邪剑斩断阴影,混沌之力亦为吾之仆役,真名无可言说,吾乃创造毁灭之人,吾乃混沌虚空之主,混沌哟,重归吾身吧。”   此言一出,天地开始逐渐崩塌,圣女发出惨嚎,一道光打入阮青芜脑中,三日月发现自己已经变回了原样,而世界的引力过于庞大,他身不由己的要被崩塌时形成的黑洞吸走。   “来我这边。”阮青芜拉住了他的手,自身开始脱离人形。   “你.....”三日月看着她的变化,说道。   “啊,力量觉醒了之后便差不多是这个样子了。”阮青芜说道,“母亲曾经到达过这片虚空,而这虚空中的混沌之力便附在了我的身上,那之后,我的灵魂被他回这里,因为无法吸收,索性拿来跟那圣女做了交易,这回终于把它完全吸收了,不过......”她说着,摸了摸耳后的鳞片,说道,“就是本体变得有点奇怪了,害怕吗?”   “我自己都是一把刀,又怎么会在意你是什么模样呢?”三日月摇了摇头,说道。   “傻瓜....我一直还在想,当初为何会卷进这个局中,却没想到原来是你.....哎,”阮青芜叹了口气,说道,“时间快到了,你先回去,我处理完剩下的之后再来找你。”   “嗯。”三日月点了点头。   三日月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他一直在等一个突然消失在他视线之中的人。   五年,十年,五百年。   原以为会淡去的思念反而随着时间越发深重,怀抱这份思念,他几欲堕落为鬼。   便在他流落民间,失去主人的时候——   一个神明找到了他,诱惑他许下了愿望。   我那时,到底许下了什么样的愿望呢?他在梦里想道,不过无论是什么样的愿望,我想都不重要了。   因为,我唯一的愿望,已经被她达成了。这么想着,他在甲板之上张开了眼睛。   五年后。   阳春三月,正是春花烂漫的季节。   “然后,你就这么回来了?”长琴问道,他在琴川买了一处小院,从某处移植了一株十年的桃花树过来,琴川地处江南,气候湿润,因此三月时分,桃花便应时灼灼盛开,沉甸甸的压在枝头,甚至有几枝垂到了三日月的肩头,三日月看了眼桃花,笑吟吟的说道。“是啊。”   “哈,”长琴摇了摇头,“看来人还是需要些盼头。”   “也不是。”三日月给自己倒了杯酒,说道,“她也许经常骗我,但是对我做下的承诺,从未落空过。所以我相信她,而且,”他笑了笑,“这世间还有诸多美景,诸多趣事,我慢慢看着,等她来了,也不至于无话可说。”   “看来,你果真变成人了?”长琴笑道。   “人又要如何定义呢?”三日月反问道,“至今为止,我见过很多种人,活着如同行尸的人,死了却依旧不甘的人,冷血的神,以及牺牲一切,来反抗他的人。在神的游戏里,人又跟棋子有什么区别呢?对于器物而言,也是同理。若说器物没有感情,那我也不会存在,归根究底,我只不过见识的比其他器物多一些,又有了肉身罢了。”   “哈,见你如此,不禁也令我有所反思了。”长琴说着,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就在这时,一朵桃花飘进了三日月的酒杯,他转头看去,便看到一个玄衣的身影,手里把玩着一枝刚刚折下的桃花枝。   “你来了。”三日月看着她,轻轻的笑了。   (——END——)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